书名: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一回:逗鼠戏做顺气汤
在下今日所言乃是一段旧朝旧事,虽说真史细节无考,然幸有人把这段传奇重新演绎,在下方能在这楼馆茶舍里将它细细道来。
话说方方食的金小猫在江湖上有两个好友,一位是西门大侠李瀛,一位是宁城公子刘长荆。
这二位能饮酒能作诗,实在都是当领一时的风流俊秀。
客官有言,这金小猫一市井商人,只凭着一手好厨活立事,如何能同这两位名震一时的才子侠客结缘?在下只说一字,那便是吃。
话说当年东京汴梁,包大人的开封府里刚收了御猫展昭,陷空岛的锦毛鼠白泽琰不服,便来东京盜宝捉弄展大人,甫一下榻,便是金小猫的方方食。
那日天气甚好,金小猫抱着豆子在太阳地晒暖,两个都懒懒的不愿动。金小猫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豆子顺毛,豆子把头偎着金小猫的手心直蹭。
一阵马蹄声到店外就停了,金小猫耳朵好,隔着店堂就听见着马蹄声轻快有力,翻身下马的人落地如燕,不由抿唇一笑:“功夫不错,钱也不少。”
那人刚一进店内,不大的小店又是一阵抽气声,旋即被人掐住了似的戛然而止。
金小猫唇角高高扬起:“不是极丑便是极美,脾气不好。”
豆子喵了一声从金小猫膝上跳下,跑到厨间里向人打滚要吃的去了。金小猫拍拍手,叫来一个打杂的小子:“去,给你家七爷我打盆水,爷要净手。”
小子连声应了。
金小猫看看自家十个指头修剪得干净,不由摇摇头:“也是,心闲长头发,手闲长指甲,七爷我才是闲不住的人呐!”
刚把手擦干,跑堂的小二子就哭丧着脸跑过来,捂着腮帮子直喊疼:“七爷,外头来了个挑剔的主儿,说要将咱们店给砸了!还给小的一巴掌。”
金小猫叫小二子把手拿开,果然好大的一座五指山。
“真够狠的!”金小猫啧啧两声,低头看看洗得干干净净的双手,“你怎么惹得他?”
小二子苦笑:“小的哪敢得罪!只是那客官说咱们菜做得不好!”
“唔?”金小猫眉毛一挑,“这厨上大错没有,今儿居遇上个挑骨头的!走,领七爷见识见识。”
小二子前头带路,,金小猫后头跟着。
堂上空荡荡的,条凳桌子都被撞得东倒西歪。
客人几乎都走了,不大的堂上只剩下三个人。
金小猫四下看了眉头便微微一蹙。
这东边的是个冠服整齐的公子,形容俊秀,举止娴雅,把一碗汤面也吃得斯斯文文。
北边的是个青衫侠客,身量也高,腰间佩戴着柄宝剑,那剑鞘上都镶着翠石,也是自斟自饮,脸色是一点没变,镇定得紧。
西边那人最是引人注目,一身白衣穿得极精神,料子也好,行动间隐隐流光,细细一看,那白线竟皆是银丝所制。
这人生得更是不坏,唇红齿白 ,一双眼更是流光溢彩,宛若两颗黑水晶。
小二子见那人神情倨傲地一瞥,冷嗖嗖的眼刀过来,不禁缩了缩脖子,一只手捂着腮帮:“七爷,就他……”
金小猫嗯了一声,随手把小二子往边上一划,自家迈着方步上前。
金小猫略一拱手:“这位客官,小人便是这家东主,还请不吝赐教。”
那白衣少侠把眼一竖:“你自己看!”
桌上四菜一汤。
那菜是五香卤牛肉、红烩鲤鱼、炒鸡子、素煎豆腐。汤是五彩蛋花汤。
金小猫自家有厨艺,一见便知旁人功夫如何,眼光毒得紧。如今大眼看去,桌上这几样都没大动,只鱼和牛肉略吃了几口,便知这人说的是——鸡子炒得太老,豆腐太干,至于汤,五彩缤纷的好看,却坏在入口的滑顺上了。这几样,虽不至于被常人人吃出不对挑剔出来,到底也未能尽善尽美。
“这位客官说得是,只是小店利薄,还请您抬抬尊手,小人感激的很。”金小猫性子也怪,遇见这样能挑的主儿反而觉得喜欢,然面上却还恭敬,话里话外难得服软。
那白衣少侠一摆手:“五爷也不会为难你,要么把做这菜的厨师拎出来给爷打一顿出口气,要么,你自个儿下厨给爷做顿好吃的。”
“成!”金小猫答得爽快,一招手把小二子叫到跟前,“去,把厨上的大师傅叫来。”
小二子偷偷看看那少侠,皱着鼻子道,“东家,叫大师傅来挨打?这位爷可厉害着呢!”
白衣少侠耳力好,一个冷眼抛过来,小二子浑身一抖,跑得比谁都快。
东边北边的这两位难得的停下不食,看来都是听到金小猫与白衣少侠的对话了。
那文人公子微微一皱眉,抬眼往这边望望,见金小猫低头不语,面容淡定,便轻声叹道:“身为东家不护己方,哪能让下人忠心。”
那侠客却走上来冲着白衣少侠一抱拳:“得饶人处且饶人,饭又不是不能吃。”
金小猫听得这话,便是一笑:“多谢这位替小人开口。尊家这顿饭,小人请了。”
那侠士一愣,面上立刻红了,也冲着金小猫抱抱拳:“掌柜说笑。”
说话间,厨上麻师傅已跟着小二子赶了出来。见金小猫同位衣着华贵的公子交涉,腿先有些软。
金小猫见这麻厨子紧张不已便道:“过来罢,没什么大事,这位客官大爷也还没中毒。”
那文人公子和侠士皆被这话逗得噗嗤一笑。
那白衣少侠却一拍桌子:“你!给五爷过来!做成这样,还不吃个打!”
金小猫没接话了,倒是指着菜品一字一句:“今日你东家我若不是先做好了压箱底的,怕是连店都被这位大爷给掀了。你素日夸自家菜做得好,如今被这位大爷挑得了好几处,你自家也听听看看!”
白衣少侠把头一扬,薄唇一抿:“五爷没工夫教白痴,还不叫你的人吃打!”
金小猫双手一摊:“小人店里现下就这么一个厨子,客官还是打不得!”
白衣少侠哼了一声:“打不得你叫他出来?不成!今日必须让五爷我出够气才是!”
金小猫点点头,将手里玉扇玩了个花儿:“也成!小人就给客官做个顺气汤罢!”敢这么咄咄逼人,金小猫心里也恼了。
厨间不大,却处处条理清晰。金小猫叫那麻厨子打下手 ,麻厨子低着眉眼:“七爷,您成么,灶上这么热,晕了可不好,叫大爷回来骂我!”
金小猫拿起厨刀上下看看,满意地点头:“你怕啥,你不说我不说,小二子也不说,这么个事儿算啥?大爷见你七爷我高兴,只有更高兴的。这刀好,铁背利刃,新打的?”
麻厨子一咧嘴:“大爷打刀的余料,赏的!”
金小猫瞧着麻厨子利落的给萝卜削皮,几下就出来一个白生生水灵灵的萝卜,不由也笑:“今儿这事先记下,你七爷今天高兴,不罚你给豆子剔鱼肉了,这皮削得好。”
麻厨子见金小猫一句东一句西,也不后怕了:“那位爷长得俊俏,又一身白,又自称五爷,不会是那位吧?”
金小猫摇头:“你呀,七爷我也猜的是这位~可有好看的了!鼠儿戏猫,难得一见。来,萝卜与我,七爷我也来个金猫戏鼠。”
刀起刀落,这萝卜已然被金小猫切成薄片儿,片片通透如玉,又是几下,那萝卜便开出一朵朵白菊,整齐码在盘中。
水烧开,将萝卜菊花略飞一下,见它越发晶莹剔透,金小猫哈哈一笑:“手艺还没退,明儿雕个萝卜章。”
麻厨子一愣:“七爷雕章作甚?”
金小猫一边把吊好的高汤缓缓加入锅中,一边喜盈盈道:“明儿就多一道常菜,今日你好好瞧着。”又一瞥麻厨子,“章上七爷我就刻“陷空白五荐”。”
麻厨子一抖,心道:“我的七爷,你还别惹事了!”
说话间汤已沸腾,上头撇出不少油脂来,金小猫叫麻厨子用萝卜块把汤清清,待萝卜软透才捞出,金小猫一摆手:“这吃着才是好味儿,那顺气汤罢,其实就是萝卜水。那外头的急不急?敢给七爷下脸,七爷就让他要不得脸。”
话音未落,小二子跑进来喘着气道:“七爷,外头的三位,两位打起来了,说是切磋,另一位客气的正和大爷说话!大爷也不管乱不乱!”
金小猫面露喜色:“大哥都回来了!麻子你快些,小二子你去同大哥多说话打岔,别叫他厨上来。”
金小猫哼了几句戏词,嘴角只是放不下来,几下调好味道勾了芡,将萝卜菊花略略入了味道,便盛在碗中,高声道:“趁热送去。”又低声对小二子道:“等他们多打一会儿,汤凉了再上。”
小二子一声脆应:“顺气汤来了~”
金小猫踱出厨间一看,两个打得正好,白衣青衫两厢交映,倒是好一番你来我往。自家大哥金大郎面染尘色,却也兴致勃勃同冠服公子谈得愉快,金小猫只听得金大郎拍手笑道:“白五爷的功夫果然不是谬传呐!这位西门李官人的也甚好!”
那冠服公子连连称是,见金小猫进来,不由也是笑着招呼:“小猫。”
金小猫颇觉疑惑,自家大哥如何认得这位,正想发问,却被金大郎一把捞到身边坐下,好生把头发揉的乱了一回。
金大郎笑道:“长荆兄,这便是我家老七。这次家来,教他与你好生做顿饭洗尘!”
又对金小猫直笑:“不是早就说想要结识宁城公子的么?本尊在此呢!”
金小猫微微一怔,随即乖巧一揖:“长荆哥哥。”
交谈几句,金大郎带着刘长荆家去拜见父母,金小猫把二人送出,自己坐在柜台后歇着,眼看那二位住手坐下,白泽琰看着眼前这青瓷碗里盛的清水白菊,不禁一愣:“这是?”
青衫侠士探头一看:“呵,清水白菊花?白兄,这菜够雅致!”
白泽琰用个汤匙在里头拨拨,除了那几朵开得好的菊花倒只剩下清水,闻上一闻,倒还清香。尝过一口,汤水鲜甜微辣,又值夏日,入口凉爽,还带着肉香,倒也极美。只是这汤色澄澈如水,映着青瓷碧碗,不似白菊,倒更像荷花。
白泽琰有心赞个好,到底面子上下不去,自家喝了大半碗才停嘴。见青衫侠士含笑看着,便把碗一推:“李兄,你也尝尝,味道可好?”
那青衫侠士也不讲究,叫小二子又取来一只汤匙,就着碗边舀来一尝:“神妙至极!”
白泽琰见青衫侠士说出口,难得把脸皮一松:“东家,你这是顺气汤?”
金小猫遥遥把手一拱:“五爷好眼力。”
两个人眼里都是笑意,只不过一个深一个浅。
白泽琰起身拿过宝剑,踱过来居高临下看着金小猫,忽然附在耳边说了一句:“五爷我最恨猫,不过你这只倒还能看。”
金小猫摇摇头:“五爷说错了,不是能看,是很能看!”
白泽琰眼睛一弯,上楼休息,那青衫侠士还在品汤,见金小猫看他,也是淡淡笑着抱:“不知掌柜还有这般手艺,实在是……在下李瀛,今日也想在这里住下,不知掌柜家里还有空房么?”
金小猫挑挑眉:“天房二楼,地房一楼,客官随意。”
李瀛把二两银子搁在柜台上,笑了笑,也上楼去了。
金小猫低头瞧着银子,嘿嘿一笑,抬手就扔进抽屉:“小二子,多去准备厕纸 ,在茅房外头挂上牌子,就写“每次五文”吧。”
豆子不知从哪儿钻出,趴在金小猫腿上扭来扭去。金小猫捏捏豆子的小胖爪:“咱们猫儿可是不好惹,对不对?”
谁不知道萝卜清肠顺气儿,想必一路吃好喝好的那两个,也好排排油腻。
今晚,方方食的茅房会很忙。
作者有话要说: 方方食:孔夫子说“肉不方不食”。金小猫的店方了方食。
白萝卜放凉会拉肚子,金小猫护短,睚眦必报,不是好人。嘿嘿!
白泽琰找展护卫的麻烦,也找金小猫的麻烦,是个猫都不放过。金小猫才不会坐以待毙。
不过李瀛是躺枪了……
☆、第二回:朋友来了有好酒
次日,金小猫刚回到方方食,小二子便袖着手凑上来低头道:“七爷,昨儿晚上忒热闹了。”
金小猫心上不免得意,微微把下巴一扬:“说来听听,那茅房收了几多银子?”
小二子小心翼翼抬头看看金小猫面色,才把柜台抽屉拉出与他看:“七爷,一文钱没得,那位白五爷早上走时把茅房给踢了,还把客人们给赶走了!还把……”
金小猫听得心头火起,多久不见这么厉害的主儿了,嘴角一扬反倒微露笑意:“如何?说!”
“还把银子分给别家了!”小二子战战兢兢打抽屉里头拿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金小猫,“那位白五爷说了,他现下有事先走了,等办完事再来同七爷好生交流交流……”
金小猫一把抓过那信,打开一看,雪白的纸上乌泱泱的三个字,潦草得紧:“算你狠!”
金小猫看着,嘴角越翘越高:“这姓白的,倒有几分意思啊……”
时光近午,方方食客人便多了,小二子与厨子忙得不可开交,金小猫靠在长榻上抱着豆子看麻厨子蹲着给豆子剔鱼肉。
麻厨子体型颇胖,蹲时便不得不缩着肚子,不多时便气喘吁吁,脸上也是红成一片。
金小猫翻眼瞧瞧麻厨子,见他脸上大汗直流,便把豆子放了,背着手走过来,俯下身子附在麻厨子耳边道:“老麻害得七爷我损失忒多银子……”
麻厨子立时如闻雷霆,一个撑不住趴到地上:“七爷饶我……”
金小猫伸手拍拍麻厨子:“不要你赔银子,只要你下次再见那白五爷,顺气汤照上不误!”见麻厨子抬着脸满是惊讶,才把眉一挑,慢悠悠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七爷我一向是朋友来了有好酒的……”
不说麻厨子瞧着金小猫施施然走到前厅,只说那楼上天字房里,还有个西门大侠李瀛。
这位大侠昨晚上肚子里闹了一宿,直到天明才恍惚睡着。他自没有听到早上白泽琰赶人的事儿,是以午时醒来,他只觉得浑身软酸,到像是中了蒙汗药一般。
李瀛此人为人直白,心头自然没有金小猫这类人心头的弯弯绕。这般闹得厉害,他只说是自家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这会子肚子里头发空,西门大侠晃悠悠下了楼,想着吃些清淡的缓缓肚肠。
靠窗自有空位,却是早坐了一人。李瀛摸着便坐下,刚想招呼小二子点菜,却被对面那人止住了:“兄台且慢,这位置是在下素来坐的。”
李瀛把双冒着金星的眼睛打量了那人半天,才认出是个面容苍白的少年,长得倒还俊秀,只是看上去病弱的很。李瀛此时一门心思想把肚皮安抚安抚,见此人不许,脾气蹭蹭骤起:“这又不是你家买断的位子,如何不许我坐!”
少年呵呵一笑:“这家店都是我的,如何不能不许你坐!”
俗话说饱暖万事足。现下李瀛肚子填不饱,自然旁的都顾不上,不由压着怒气道:“你待如何!”
那少年便是金小猫,见李瀛脾气被挑起,心头开心了几分,便把一双杏仁眼上下打量:“兄台昨晚可是睡得不好?”
李瀛不耐烦,却碍着自家教养,把腰间佩剑往桌上一拍:“水土不服,昨晚实在是,一言难尽!”
金小猫不意李瀛这般老实,把个误中的副车当成正主儿,自家倒是实实在在的一愣,不由难得生出几分惭愧之心来。
金小猫抬眼瞧瞧李瀛,见他形容是一派的憔悴,连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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