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梅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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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梅同疏-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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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晔道:“好,那我走了。皇兄虽然这阵子不太正常,但他是个好皇帝,不过是受了奸人挑唆。他以后会变好的,一定会变好。你们委屈了,多担待着些。”他听得年未轻微的啜泣之声,却置若罔然,狠了心拂袖而去。

    魏临仙望着他的背影道:“是,请王爷放心。”叩首恭送,尔后眼睁睁看着凌疏扯了他的手,展开轻功,相偕离开,不过转瞬间,便没入了无边的暗夜之中。

    杨晔拉着凌疏在月色中飞奔,越过一重重屋脊,穿过一道道街巷。凌疏却忽然道:“你走错了,这不是出城的道路。”

    杨晔脸色沉郁:“没有错,我还得办一件事情,出城前,我得去杀一个人。”

    凌疏道:“荆怀玉吗?”

    杨晔笑道:“狗日的怎么猜得这么准?云起就是被他给害了,不杀他,我死都不甘心。”

    凌疏道:“我却觉得北辰擎的死,关键在于你兄长。”

    杨晔皱眉道:“我不管,我说是他就是他,我就要杀他!若不是他勾引了皇兄,还在背地里挑唆,皇兄怎么会那般对待云起?”

    凌疏道:“杨晔,事已至此,还在为你皇兄说话?也罢,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你们的烂帐,我不能多管,我在外面给你把风。”跟着他略一转身,直奔了丞相府。

    因着杨熙下令官员节俭勤政,作为当朝丞相的荆怀玉,自然要谨遵圣命,丞相府并未见有豪华富贵之意。至于勤政,也做得甚好,尽量多留宿皇宫,为大衍皇朝的长治久安日夜操劳。

    今日里白天下朝后,他依着惯例跟在杨熙身后,去宫里打了个转。戒备森严的深宫中,荆怀玉却总觉得似乎什么地方有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盯得自己脊骨发凉。况且这两日宫中出了点小事儿,杨熙一心烦躁,也没心思留他,他只得回了丞相府,正百无聊赖地打算独自入眠,却听得房外一声轻响,接着是家丁护院的呼喝之声,乱纷纷兵戈交接之声。

    荆怀玉慌忙要起身,却见眼前黑影一闪,一个人穿窗而入,形如鬼魅,转瞬间就抢到了床前。

    荆怀玉并无武功,反应却快,待看清那人的容颜,便知他是为何而来,反身滚下床,跪了下来:“淮王殿下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见教?但凡明言,下官无不遵从。”

    杨晔左手抓了三支长矛,右手两只,均都是从外面的护院手中抢来的。他当下右手微抬,将长矛指上了荆怀玉的咽喉,借着微弱的烛光打量这寝殿中,一派寒素整洁,比之自己王府的豪华富贵应有尽有,竟是逊色许多,不由得唇角微撇,冷笑道:“荆相果然是大衍皇朝的一代贤相啊!啧啧啧,瞧这房中穷酸的,本来我想着要是能捞几件值钱的东西走,便饶你一命,如今看来,什么也弄不到,也只得拿你的命来抵偿了。”

    荆怀玉被长矛上的杀气震得止不住想后退,却又退无可退,忙道:“殿下,殿下若是缺钱,可跟下官来要,下官这些年也略微有点积蓄,虽然解不得燃眉之渴,好歹也能奉上一二,从前怕殿下嫌弃,不敢多加亲近。如今……如今……”

    杨晔闻言一阵轻笑:“那好啊,拿钱来。现银太沉,本王只要银票。”

    荆怀玉慌忙爬起来,去床榻后面的暗橱中拿银票,杨晔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待见他奉了一摞子银票上来,也不看数目,只管抓过来塞在怀中,笑道:“本想把你交给凌大人,让他好好过个瘾再说。既然你如此孝顺,我便做主让你少受折磨,死得快些。来吧!”

    荆怀玉惊道:“殿下且慢,殿下要杀我,我本不能反抗,但总得让我死个明白。殿下可是为着北辰将军的事情怨恨我?此事的确怪不得我。下官往兖州那边派人,均都奉了陛下的圣旨,下官才敢让人去。陛下曾跟下官说过,北辰将军一将难求,生怕他因为妻儿之缘故投奔了岑王爷,大衍的军队便再无胜算。因此要把他圈禁在兖州,等战事过去,就放他回来。殿下明鉴,这跟下官并无关联,下官之言句句属实,可跟殿下去陛下面前对质!”

    杨晔静静地听完,手微微抖动一下,忽然厉声喝道:“谁跟你去对质!若不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皇兄断断不会对云起起疑心。况且你夜夜入宫侍寝,枕头边谁知道你说的什么鬼话?什么杀破狼不能分离,要把云起葬入皇兄的皇陵,难道这馊主意不是你出的?”

    荆怀玉道:“此主意是下官出的不假,但是也是为陛下着想。陛下初闻北辰将军死讯,当场就吐了血,不过很快用衣袖掩盖住了。别人没有看见,下官可是瞧得清楚。出此主意,也不过顺应圣意罢了。殿下本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如何都怨在下官身上?”

    他巧言令色,又声情并茂,杨晔虽然不信他的话,待听到杨熙吐血,还是一阵愣怔。荆怀玉见状,不着痕迹地挪开几步,慢慢往后退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正文还有大概一章完结(或者两章),番外两个(毛都没有)。欠我长评的都赶快还了啊,那谁,那谁,那谁,说你呢,别跑!拖回来按倒,你还不还? 



132

132、第 132 章 。。。 
 
 
  荆怀玉借着杨晔疏神之时,不着痕迹地退到了左侧的一架书橱那里,悄悄伸手搬动机括,一声轻响后,书橱上出现一个暗门,一条通道直通下去。荆怀玉正要闪身而入,却听得耳边杨晔阴森森的声音道:“你这么点小伎俩,就想瞒过我?你当本王是做什么吃的?”伸手揪住他胸口,一把将他扯了出来。
  恰此时,听得门外人声越来越大,荆怀玉满怀希冀地往外看,却见窗外人影乱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来凌疏守在房外,将打算抢进来救人的人一一踢了出去,横七竖八满院皆是。他一边动手对敌,一边听得远处隐隐约约的马蹄声,虽然来人众多,却有条不紊,显见得训练有素。想来皇宫那边也许已经走漏了消息,便回头对着殿中沉声喝道:“杨晔,不要拖延!有人来了!”
  
  殿中的杨晔会意,对着荆怀玉阴森森一笑,忽然手上用力,将他对着墙甩了出去,接着手中长矛飞出,去若流星,硬生生穿心而过,将荆怀玉高高地钉在墙上。
  尔后杨晔手中不停,长矛一支支飞出,分别穿过他手腕脚腕,牢牢钉入墙中。他一边动手,一边骂道:“我这是替云起报仇,可不干别人的事儿!你若是觉得冤,便去阎王殿里喊冤吧,让他派人来抓老子。恰恰老子上次阴曹地府里没闹够,这次就接着闹!”
  荆怀玉被钉在墙上,身躯好一阵扭曲抽搐,痛苦不堪,接着瞪大了双眼,呵呵几声,终于气绝身亡。
  
  凌疏此时已经飘身上了房顶,放眼望去,果然皇宫方向一队人马狂奔而来。他见杨晔从殿中一跃而出,便反手将长剑背后,虽然剧斗初歇,瞧来却依旧渊渟岳峙云淡风轻:“办妥当了?”
  杨晔点头,凌疏道:“那就快走!”
  杨晔也看到了赶来的大批人马,中间似乎有一抹明黄之色,也许是他的错觉,一定是错觉。他不敢多看,夹手夺了一护院手中的长枪,一杆子将眼前的人扫飞出去,尔后跟着凌疏飞奔到后院马厩处,抢了两匹马,打马冲向京城南城门。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守城的门侯见有两人飞马而来,正待出声喝问,两人一出剑,一出枪,直直架上了他的咽喉:“开城门!”
  后半夜时分,洛阳的南城门吱吱呀呀被打开,恰过得一人时,凌疏和杨晔一前一后,纵马飞驰而出,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那守门门侯被逼无奈,心中却极是惶恐,眼见得二人出去,慌忙又将城门紧紧闭住锁好。却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再次在长街尽头响起,听声音竟是来了大批的人。
  那门侯回头望去,顿时魂飞魄散,腿一软跪倒在地,抖抖索索说不得话。
  
  杨熙下马,大步走到他身前:“人呢?”
  那门侯不敢答话,只负责筛糠。杨熙瞧他这窝囊样子,本待发怒,转瞬一想,定是杨晔胁迫了他开城门,便指着这门侯道:“调他去别处任职,他不适合守城门。”他身后的官员慌忙诺诺点头,对着那门侯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打开城门?”
  听得吱呀吱呀开城门的声音,杨熙阴沉着脸伫立原地,一干人诚惶诚恐地看着他。良久后,却听得他一声长叹:“算了。”反身上了城楼。
  
  此时东方已经微微发白,城外的树木房舍渐渐显出轮廓来。杨熙极目望去,远远地两人两骑,正并肩飞驰而去,离得洛阳越来越远。
  他伸手抚上了城垛,眼光追随着那其中一人,满心的无奈留恋之情。果然世间事不能两全,有得必定有失,终有这悲欢离合,怎能得花好月圆。这一瞬间,似乎这天下也未必有自己所想的那般重要,可惜往事如烟,这一切又如何能从头再来?
  思至此,杨熙又是一声轻叹,叹息声在晨雾中袅袅散了出去,终至消失不闻。
  
  打马远去的杨晔似乎感受到了身后追随自己的眼光,徘徊萦绕不去。他本不欲再回头,却终究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看到城楼上那一抹明黄,孤单单站在那里,无尽寂寥萧瑟之意。他手上一紧,不由自主地勒马不前,心中便跟着一阵酸楚,竟是百般滋味难言。凌疏侧头看他一眼:“干什么?不舍得走了?”
  杨晔迟疑片刻,翻身下马,对着杨熙的方向跪下,恭恭敬敬叩首为礼。凌疏本欲催他走,待见到他眼角隐约的泪痕,终究却沉默无语,只勒马在一侧静静等候着。
  
  远处山峦渐渐清晰明朗起来,原上清风徐来,洛河静水流深。杨晔行礼完毕,缓缓起身,低声道:“走吧。”
  凌疏对着他一笑,率先打马离开,杨晔慌忙跟上,一路往南行去,只留下那个孤独的帝王,守着这万里江山,百年寂寞,传承这太平天下,盛世繁华。
  
  凌疏从龙门山南麓的农家把熟睡的宁馨抱出来的时候,右肋下还夹着一个玉白色的瓷坛,杨晔道:“这是什么?”
  “这是北辰擎的骨灰,我让马氏三兄弟去皇陵里盗了他的尸骨,给火化了。他不是想葬在云梦泽吗?恰好那里离得巫山县不远。”
  
  “啊?这太让我意外了!多谢你,不过马氏三兄弟怎么会听你的话?你怎么劝他们的?”
  “谁有空劝他们?不听话就剁了,省事儿省心。不过他们一听要去盗北辰擎的尸骨,倒是不打折扣,拍拍胸脯就去了,想来也是心甘情愿的。” 書 萫 閄 苐
  “凌疏,我这就跟你回木鱼镇去,以后咱俩再也不分开。我对我皇兄,今生也只能如此。我再恨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我只能杀了荆怀玉给他看,让他以后不要误听奸人谗言。这种晓阴阳,通神灵之人,若非存善心,知进退,在朝中必定酿成大祸,恐是连我这纨绔子弟都不如,杀他本也不亏。况且我这一腔闷气若是无处发泄,给憋出病来,可得你伺候我。”
  
  “嗯,我不想伺候你。你杀吧,杀了省心。”
  “啊哟不好,宁馨醒了。宁馨宁馨,快让我抱抱。我是你的小狼叔父,你还认得我吗?”
  初醒的宁馨一脸懵懂,他已经数月未见过杨晔,将他忘得干净,但却记得把他从长安抱出来的凌疏,便一边推拒杨晔伸过来的双手,一边哼唧着往凌疏的怀中躲。杨晔顿时气得跳脚:“你干什么,干什么?!我才是你的好叔父!你为什么往他那儿去啊?他生得比我好看?他身上比我香?你个小兔崽子眼睛长脚后跟上去了!”
  凌疏不耐烦地道:“他才醒,你别吓着他。快接着他爹的骨灰,咱们赶紧走。”
  
  “嗯嗯,凌疏,还得跟你商量商量。咱们到得巫山县,得买个大点的宅子。你若想接着酿酒玩儿,我便给你弄个好一点的酒作坊,咱也做几坛玲珑春色出来。另外还得多开几家酒肆。从前凑合倒也罢了,以后有了宁馨,可不能委屈了他。不管他想要什么,总得弄来给他才成。”
  “知道了。”
  
  “宁馨将来要读书写字,你教成不成?我觉得肯定不成。虽然你字写得不错,比我强许多,但是我看你也不爱读书,就是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卷宗怪起劲儿,还是请个先生稳妥些。”
  “随你。”
  
  “凌疏,还记得咱俩初相识吗?那时候你把我绑在架子上,我却一眼就看中了你。但是当时总想上了你,可是没有别的念头。后来想法儿慢慢多了,我才知道,这叫一见钟情。一见钟情懂吗?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你烦死了,宁馨听着呢,胡话少说几句成不成?”
  
  “他能听懂个屁!好吧好吧,你别生气,那咱就接着说宁馨。你说将来宁馨称呼我什么好?要不咱把他霸占了吧,不告诉他另有爹爹,就说我是他的亲爹,你是他的干爹。不不不,干脆说他是你生的好了,省事儿省心。”
  “滚。”
  
  次年七月,北辰擎的祭日前,因着宁馨年幼,杨晔便将他托付给了谢娘一家,租下一条船,带着凌疏去祭奠北辰擎。
  北辰擎被杨晔葬在荆州西北一处风水宝地,四周青山如画,绿水横波,风景秀丽雅致,也算不愧对这含冤而死的一代名将。
  
  待回程的路上,过巫峡之时,杨晔一直在船舱外看风景,看两岸山势连绵,青翠欲滴,巫山十二峰挺拔俊秀,姿态迥异。更有白色的云雾随着山势高低上下缭绕,变幻无穷。
  眼见得时辰已晚,又下起濛濛细雨来,水气弥漫之处,空濛一片。渐渐地空濛转昏暗,潇潇夜雨,与涛声唱和应答;隔岸疏笛,为天地平添灵韵。凌疏叫杨晔进舱室中用饭,却连喊得几声,不见他有回应。便出了舱室去看他,见他青笠蓑衣,独自坐在船头,满脸悒郁不乐之情。
  
  凌疏道:“又怎么了?”
  杨晔道:“我每次一想起云起,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凌疏道:“你但凡提起他,就摆出这副苦瓜脸给我看。倒搞得跟我害了他一样,我不想看你的脸色。”
  
  杨晔闻言,顿时痛心疾首:“凌疏啊,别嫌我脸色难看,我不在你这里摆,我去哪里摆?我跟云起,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叫过命的交情啊!”
  凌疏嫌他用辞不当,皱起了眉头:“嗯,等你百年之后,我把你俩埋在一处,全了你这青梅竹马之情。”
  杨晔瞪他一眼,忽然起身扑了上去,抱住他跌坐在船头上:“你咒我,你敢诅咒我!咱俩不定谁先死呢!哼,我无论如何要死在你的后面,省得你把我到处乱埋!”
  
  凌疏挣扎一下,使力大了,船跟着乱晃,他忙道:“你快松手,船要翻了!”
  “翻了才好,水里更有情趣。要不咱俩试试?”
  “不试!松手,松手!痒啊,快松手,杨晔你干什么?”
  “干什么?干我该干的事儿啊!不许对我提名带姓的,喊我的表字!”
  “暖林松开,轻点儿……”
  
  一条船在这江岸上停泊下来,水畔乌篷下,夜雨缠绵中,船头浮灯不定,渔火昏黄;梦里波涛如醉,弦歌声声。看千古江山如画,我只守着这暮雨朝云……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番外两个,发文时间不定。谢谢各位捧场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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