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日里虽然如此说,及至一望那蔓天火海,却又忍不住举起袖子,拭擦去眼角淌落的热泪!
火!仍是熊熊的燃烧著,不时从热火中,散发出阵阵人体烧焚的焦臭。
华家堡边,慢慢移动著几条人影。
他们是那么沉痛地离去,几乎一步一停,留恋不舍的回顾著被那人吞没的故居””
再说罗天赐中了“铁面乌爪”的“梭罗神针”,内力失去,被那魔头一掌震落悬崖,只觉飘飘荡荡向深谷中直堕,耳中似听到张茜倩的惊呼之声,可是,却无法留恋的望望她最后一眼。
但他不难想像得出,茜倩会多么伤心和悲恸,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伤感呢?
这一刹那,在他脑海中,只有几个亲切的人影,那是””
恩师戚左戚石,华倩倩、韩茜茜、张茜倩、败事老人、戚戚翁………当然,他也想念自己的父母养父母,以及塞外高原那一望无涯的美丽的故乡!
现在一切都完了,亲人、故乡………全都不能再见,平时的恩怨,往日的喜恶,凄凉的童年,温馨的恋情………这些,这些,在一刹那间,都将随他而永远埋葬在谷底。
他虽然不知谷底有些什么,但从这千仞高峰上堕落下去,纵有超凡入圣的武功,也将成为一堆肉泥!
可怜他凄凉了一生,难道这就是他的下场吗?
突然””
一个心念在他脑海中泛起。
不!我不能死!死虽不足畏,但张家妹妹孤身一人留在山顶,岂不要遭“铁面乌爪”那魔头的毒手?
何况,雄凤王梅更是那么贪婪而淫凶………他本来已自份必死,根本未作求生的打算,但这时一想到爱妻会落入魔掌,不觉却激起熊熊的求生之火。
于是,他不由目主的两手在空中乱抓,希望能抓到一丝凭借,那怕是一棵树,一株藤,一束草也好!
可是,天际是空空的,又那儿来可抓的东西呢?
正在这时候,罗天赐忽觉得有一团东西,正跟在自己的头顶上,似乎在同同向下堕落著……那是什么?
罗天赐奋起全力,举手向上一挥………这时,下堕之势并没有稍停,但那东西好像就离他头顶不远,这一抓,竟被抓个正著………咦!那好像竟是一个人。
罗天赐牢牢的抓住一只纤小的脚尖,正要开口呼叫一声,不料才开,陡被一股强劲的山风灌进喉里,登时又把呼叫的声音咽了回去。
但他从手上握著的脚上推测,已经确定那也是一个向下堕落的人。
而且,那是一个女人。
罗天赐虽不能开口,但却疑心大起,她是谁?是苏巧燕?还是………?
念方至此,突然脚上擦著一个硬硬的东西。
罗天赐本能的挥手一捞,不想却把一个下堕的身子顿时稳住!
原来那竟是一根凌空横贯谷中的钢索。
他此时先无法去想谷中钢索的由来,左手紧紧抓住索身,右手一收一带,也把头顶上堕落下来那女人扯进怀里。
谁知当他低头看时,却见那女人正是自己的爱妻张茜倩张茜倩秀目紧紧闭著,满头长发,混乱的披散在面庞上,但她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竟然十分平静,就像是一个慷慨赴死的壮士。
钢索被他们两入的重量同下一带,忽的一弹,又弹起数尺高,颤动了一阵,发出格格的声响!
罗天赐紧抱著妻子,急声叫道:“茜倩,茜倩,快醒一醒。”
张茜倩只是闭目待死,并未昏去,听见叫声,连忙睁开眼来,一见自己竟依偎在丈夫怀中,倒忘了目前的险境,迷惘地问道:“赐哥哥,我们是在阴间吗?”
罗天赐道:“我们并没有死,茜倩,是这根索子救了我们的命了。”
张茜倩这注意到二人乃是悬空挂一根钢索上,忙也伸手抓住索身,向下一望,脚下是万丈深不见底的幽谷,心里又喜又怕,忙道:“怎么办?赐哥哥,咱们不能松手呀?难道永远吊在这儿?”
罗天赐道:“既有铜索,两端必有连接的地方,咱们顺著索于移过去,就可以脱险了。”
张茜倩道:“赐哥哥,我见你被他们打伤,跌下崖来,心里一急,也顾不得死活,便跟著你也跳了下来………。”
罗天赐叹道:“你这是何苦来呢,如果没有这根铜索,岂不是………。”
张茜倩却稚气的说道:“我不管这些,你要是死了,我活著又有什么意义!”
罗天赐无可奈何的摇头,道:“现在且别谈这些吧,你牢牢抓好,让我试试从钢索上移过去。”
张茜倩道:“好的,你当心一些………”
罗天赐左右望了望,见这钢索两端各连在峰腰上,其间距离,大约总有数十丈,于是,便两手交替著向右方缓缓移去!
那钢索已是年久失修,罗天赐身躯移行,难免使索身上下抖动起来,只听一阵“格格支支”
的声音,从索上获出来。
张茜倩不敢再动,只得紧紧抓著索身,叫道:“赐哥哥,千万当心一些,这索子只怕靠不住………”
那知话还没说完,忽的“格格”两声巨响,就在罗天赐和张茜倩之间三尺多的地方,钢索忽然爆散开来,眼见立刻就要断了。
张茜倩失声大叫:“当心,索子要断了………”
呼声中,“崩”然一声脆响,那钢索已经从中折断。
两人身子一处,各人抓住一端,随那折断的钢索,分别荡向深谷的两边………如今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先说张茜倩失声惊叫,只免身子飞也似向侧飘去,心忖道:“唉!我的命也太坏了,才从死里逃生,如今又跟赐哥哥分手,不知他抓紧了钢索没有?会不会失手仍旧堕下谷底去呢?”
她一丝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安危,只替罗天赐欺心,不知不觉,随那断索,荡到壁边,往来游荡了两三次以后,身子才渐渐停顿下来。
张茜倩度量了一下形势,只好循著钢索,缓缓向崖上爬去。
这段钢索约有十余丈长,她用力爬到钢索的尽头,抬头望去,却见是个平坦的突岩,岩边有个山洞,钢索的一踹,正系在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干上。
张茜倩忖道:“难怪含在深谷中有一条钢索,原来这儿是有人居住的。”
她喜孜孜攀上突岩,探头一看,却见那洞口前盘膝坐著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用一双木然的眼光注视著自己。
张茜倩连忙施礼,道:“老婆婆,这儿是你的家?我是………”
那妇人突然冷冷打断她的话头,间:“你叫我老婆婆,难道我真的老了吗?”
张茜倩倒被她问得一楞,傻傻地没有回答。
那妇人又自顾叹了一口气,道:“唉!自然该老了,二十八年,二十八年怎么不便一个女人理得苍老呢!”
张茜倩忙道:“前辈,我不是有意叫你老……,因为你的头发………”
那妇人嘴角牵动一下,似乎淡淡她笑了笑,道:“你见我头发已经变白了不是?”
张茜倩点头道:“正是这样。”
妇人举手拂了拂头上斑白头发,沉吟片刻,忽然脸色一沉,叱道:“胡说,难道我没有镜子?要你这丫头啰哆,我今年不过五十出头,不过头上略有几丝白发,你就敢说我老了?”
张茜倩见她突然衮脸,吃了一惊,一时不敢再轻易开口,但心中却疑云大起,暗想这老婆婆真是个怪人,若就老了,有什么好生气的呢,难道她一个人住在这荒山之中,脾气爱得古怪了?
那妇人又喝道:“你从那里来?为甚么弄断了我的钢索?”
张茜倩吓了一跳,只好回答:“晚辈是从山顶上跳下来的,不想………”
妇人突然又露出喜色,插口道:“你年纪这样轻,为什么从山顶上跳下来呢?莫非你有什么失意的事?你不要怕,慢慢说出来给我听听。”
张茜倩忙道;“晚辈的丈夫………。”
“啊!你这么年轻,就嫁了人?”那妇人忽然又插口道。
张茜倩脸上不觉一红,垂下头来,道:“是的。”
“谁替你订的亲?你自己愿意?还是父母之命呢?”
“是晚辈父亲做的主,但晚辈自己也愿意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年轻轻,独自一人,何等快活,干吗却偏要跟一个臭男人缠在一起?”
张茜倩不知这怪妇人是什么原因,竟连自己的私事也盘问干预起来,一赌气,就不再开口。
妇人却又问道:“你说下去,为了你丈夫又怎样?”
张茜倩道:“晚辈的丈夫被坏人围攻,受伤从山顶上跌落下来………”
妇人又插口喃喃说道:“死了也算不得什么,臭男人多死几个,打什么紧。”
张茜倩且不理她的自言自语,仍继续说道:“……我见天赐哥哥被人打落悬崖,心里一急,也跟著跳了下来………”
那妇人听到这里,登时愁容又现,一连声骂道:“糊涂!糊涂!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找遍天下,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的傻瓜。”
张茜倩不服,也怒道:“俗话说,夫妻同命。丈夫如果死了,做妻子的怎能独生,你大约是从没有一个心爱的男人,老处女做久了,才会说出这种不近人情的话来。”
妇人一听,顿时忧了脸色,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幌身,欺到张茜倩身前,不知用个什么手法,竟然闪电般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厉声叱道:“你怎知我没有心爱的男人?告诉你,他曾经苦苦跟了我五年,我才答应他………”
说到这里,忽又松了手,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道:“可惜我终于看错了人,他竟会是个狂妄幼稚的家伙,总以为他的武功,要比我高强一些,哼!这些年来,他胜得了我一招么?”
她仿佛在回忆一些往事,说著话,眼中露出无比迷惘的光辉,又像骄傲,又像是痛苦。
张茜倩被她这种忽喜怨怒的脾气弄得如堕五里雾中,倒不禁觉得自己言语太粗鲁了些,或许她果真有过伤心难忘的往事,才忧成这般喜怒无常。
于是,歉意地说道:“请你原谅我刚才说的话,他是谁?你能不能告诉我呢?”
那妇人漫目摇摇头,道:“还提他做什么?说你自己的事吧,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晚辈姓张,名茜倩,前辈你也愿意把姓名告诉我吗?”
妇人笑道:“我在这里几十年,姓名早已忘记,你就叫我孤独女人好了。”
张茜倩道:“晚辈不便这样称呼。”
妇人道:“那反,随你高兴叫吧,这儿名叫万蝎谷,谷底尽是奇毒无比的毒蝎,如今你那丈夫已经堕下谷底,少不了填了毒蝎之腹,剩下你一个人,要是你愿意,我就收你做个徒弟。”
张茜倩摇头道:“天赐哥哥并没有堕落谷底,他也抓住钢索的另一端,现在也许已经到了对面崖上了。”
那怪妇人惊道:“什么?他在对面?”
张茜倩道:“是的,我们本来一同抓著钢索,后来钢索忽然断了,我抓住这一端,他却在那一端………”
怪妇人跌足道:“果真他跦下谷去死了倒好,如果没有死,却跑到对面崖上,简直比死了还要糟。”
张茜倩惊问道:“那是为什么?”
妇人道:“你不知道,对面住著的,正是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个狂妄幼稚的臭男人。”
张茜倩听了这话,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忖道:原来这样,大约那对崖的男人和她本是夫妻,因事反目,才分居钢索的两端,难怪她恨透了天下男人。
可是,她却不便露出高兴的表情来,只问道:“前辈,此地除了这根钢索以外,不知还有没有道路可以到对崖去?”
怪妇人叫道:“你要到对面去做什么?”
张茜倩道:“我要过去寻天赐哥哥,看他到底有没有………”
怪妇人连连摇手,道:“不能去,不能去,这两处山峰,除了钢索,再无可通之路,谷底尽是毒蝎,更是寸步难行………”
张茜倩毅然说道:“谢谢前辈的指示,但无论途中有多危险,晚辈决意要到对崖去寻天赐哥哥。”
说罢,同那怪妇人深深一礼,便欲动身下山。
怪妇人突然横身拦住去路,道:“你不怕谷底遍地毒蝎,只要被咬一下,立时毙命?”
张茜倩昂然道:“为了寻天赐哥哥,就算喂了毒蝎,也是心甘情愿的。”
怪妇人道:“他有什么好处,为了他,你竟不惜一死?”
张茜倩道:“我也说不出原因来,反正他是我的丈夫,为他而死,也无怨尤。”
那怪妇人半晌不语,许久许久,才喟然叹道:“这么说,你竟是个痴心执意的女人,你且坐下来,让我告诉你一个方法。”
张茜倩依言坐在地上,那怪妇人又叹息一番,才盘膝也坐在对面,缓缓说道:“实对你说,对面那人,和我本也是夫妻,后来我们为了争论武功,一怒反目,才分住在钢索的两端,誓言每年在索上交手一次,以百招为限,他如败了,便自愿服轮,过索来就我,如果我败了,也同样过去就他,但二十八年来,咱们交手了二十八次,却始终谁也不能胜谁,去年比试之后,我们才又加添了一项誓言:如果有一天钢索断了,那就是我们永不见面的象征,但如钢索断而复合,即从此罢争言和,往事一笔勾消,不想今年钢索果然就被你们弄断了………。”
张茜倩忙道:“我们确是无心,不想却铸成这件大错。”
怪妇人淡淡笑道;“这钢索已用了二十八年,我早料它不久必断,其实,使它重新连接起来,不是没有方法,只是一来须著天意如何?二来我和他都不肯那样做而已………”
张茜倩急道:“那么,就请前辈把那方法告诉我,由晚辈试一试!看看能否使你们也………”
怪妇人沉声道:“我才不希罕再跟他一起哩,不过见你对你那丈夫痴情太甚,我把方法告诉你,目的是使你能过崖去寻你丈夫,却不是我另有居心。”
张茜倩道:“多承前辈盛意,现在且不论为谁,只求前辈把那方法赐告,晚辈便感德无涯了!”
怪妇人道:“我告诉你方法,要是你能过崖去,见了那狂妄幼稚的家伙,却不许说出是我告诉你的。”
张茜倩连忙点头,道:“晚辈决不说出来。”
于是,便附在张茜倩耳边“如此如此”,说了一遍。
张茜倩欣然点头道:“晚辈尽力一试吧!”
说罢,别了怪妇,独自仍循那断索,缓缓向下堕去………
再说罗天赐自从钢索断后,不敢松手,任那断索在空中直荡到静止以后,回头已望不见张茜倩,便也循索揉升,攀到尽头,也见一个突岩,岩后一个山洞,洞前一块青石上,坐著一位身著儒衫的白发老人。
罗天赐此时内力已经失去,奋力攀到突崖边,已经气喘嘘嘘,无力翻到岩石上了,便向那老人高声叫道:“老前辈,请你略施援手,在下身负内伤,气力已经不倦了。”
谁知那白发老人只顾痴痴望著对岩,竟似耳聋似的,并不回顾。
罗天赐无奈,悬在岩没喘息了一会,又叫道:“老前辈,请你帮帮在下,让我到岩上来歇歇好吗?”
叫了几声,那白发老人头也不回,只冷冷答道:“你上来干什么?死在岩下,岂不很好?”
罗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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