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刹时间,狂台骤起,锐响遽作,刮带起地上的碎石细沙,呼啸著直向华苍元身上撞去!
华苍元骤不及防,见状心中暗凛,浓眉不由得一皱,敝声大呼,道:“戚叟且慢,请先听华某一言,……”
说话间,幌身飘掠,闪出一丈四五!
戚戚翁双掌全力推出,一见他闪藏开去,想收回来,已然无及,只听得“砰”的一声大震,双掌掌风,全击在一株粗可合围的老松干上。
那老松幌了两幌,“卡嚓”连声过处,已然齐腰折断了一半,向后倒去!
戚戚翁可也没占著便宜,一时被老松反震之力,直震得双臂酸麻,好半响,方才恢复过来!
华苍元吓了一跳,心想:“这老儿果然有两下子。”
只是他自知不该放走苏治泉,心中有愧,故此在闪出之后,立刻又在另一方显出身来,未曾开口,先摇手,道:“戚叟先请息怒,华某实出无奈……”
戚戚翁暗自调息运气,闻言怒道:“什么有奈无奈,老头子不听这一套……”
华苍元一边凝神防备他骤煞出手,一边缓缓走近,苦笑著道:“戚兄为友复仇,义气令人敬服,但一者罗贤侄,目前尚未身死,二者那苏治泉,也不过只是被人要胁,始才出此下策,戚兄若是真心对待朋友,在未绝望之前,应先设法寻药施救,才是正理啊!……”
戚戚翁被他这么一说,当真觉得,当前的急务,乃是寻乐救人。然而,他一转念,那“子午化骨粉”出现在江湖已数十年,尚未听说过有什么解救之法,如今时机迫促。除了找著「铁面乌爪”本人,又向何处去找药呢!
他不由大感气馁,却听华苍元,缓缓继道:“当然那“子午化骨粉”,乃天下毒药之最,普天之下,大约除了铁面乌爪师徒两人,怕再难寻得第三个能解之人,然而,我们总不能坐令罗贤侄,束手西归,而总要想个法子……”
戚戚翁灵机一动,“啊”的一声,左掌猛击在右掌之上,道:“对啊!我们总得想个法子,找著什么娘的雄凤王梅,向他索取解药啊!……”
华苍元接口道:“戚兄休急,华某适才已下令铁骑队全体出动,去搜寻雄凤王梅的踪迹去了!大约不出三更,便有消息?”
戚戚翁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线希望,连忙改口道:“华兄办事俐落周详,的是令人佩服……”
华苍元微微一笑,道:“戚兄且慢给华某戴高帽子,成于不成,还在未定之天,吾等只不过尽到人事而已!……”
他说至此处,霍的惊觉,生怕这消极的论调,把戚戚翁再惹翻了,同他要人,忙即微微一顿,改口又道:“不过,华某对相人之术,素有心得,以华某观察,罗贤侄分明是人中龙凤,寿与天齐,那会这般夭折?故此戚兄尚请宽心为是!”
戚戚翁霜眉微皱道:“好啦!烦华兄速速带著我老头兄出去吧!这座鬼林子,真有点邪门……”
华苍元连忙答应,却又道:“华某尚有一事,想在出此林子以前,请戚兄答应,……”
戚戚翁不悦的道:“什么事!……”
华苍元“唉”叹一声,方道:“适才华某玙苏治泉之间的对话,想来戚兄早已听见了。苏治泉与华某一者情为近亲,二者他所以出此下策,也实是被迫无奈,故此,请戚兄看在华某的份上,暂时不要泄露适才之事……”
戚戚翁皱眉考虑片刻,方才说道:“暂时不予泄露,倒是可以,不过若是罗老弟,万一发生不测,则我老头子拚了这身老骨头,也要代他报仇!到那时华兄可不能再以这近亲的地位,插手多管闲事了呢!”
华苍元长叹道:“戚兄对友心诚,果然令人敬服,但戚兄当也知道,我华某人只有一女。倩儿她自幼探得华某的钟爱,而如今她却又倾心于罗天赐。若万一罗天赐有个三长二鋀,倩儿她岂能无动无衷,若倩儿她有个好歹,我这做父亲的,又岂能无动于衷呢?……”
他似乎想像到日后的悲苦岁月,语声渐低,面上也随之显出戚容!
戚戚翁看在眼里,不由大为感动。同时,触景伤情,心想人家的命运再不好,总还有父有女,有妻有子,然而自己呢?
他不由昂起头来,默默的暗间苍天:“难道我孤苦一生,受尽了各种折磨,晚年好不容易,方才交到了一个脾胃相投的小友,都保不住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命运待我,独独如此不公?”
他这么想著,耳中却听华苍元又道:“所以说,若是罗天赐今晚真有个三长二短,我华某人不但不再阻止戚兄为友复仇。而我华某本人,也定必尽出门下精锐,南下中原,寻找那铁面乌爪,为他复仇……”
戚戚翁转睛而视,只见那华苍元一脸坚绝,目光烔烔,神光暴射,不由得也跟著雄心陡起,豪气大发,胸膛一挺,毅然绝然的道:“好,华兄果不愧五霸之一,戚某不才,届时必追随华兄之后,与那恶魔周旋到底!”
华苍元也即赞道:“戚兄为友情重,肝胆照人,华某的是佩服!……”
说著语气一转,又道:“走,咱们出去到罗贤侄那边瞧瞧……”
戚戚翁点头应好,两人并肩大踏步转出林去!
林外,夜幕深重!
大厅中灯火仍亮。只是厅中的群豪,已然全部退席,各归就寝休息的偏园去了?
故此,二人步入厅中,瞥见那未撤的残席,纵横的桌椅,与适才笑语喧哗的景象,互一对照,不禁各在心底,升起了人世沧桑,白云苍狗,世事无常的感慨!
只是,他们无心去理会这些感情。华苍元在前,疾步而行,迅速越过厅房,而且直往后面走去!
厅后是一列游廊!
廊下有一座极为精致的小花园,园中假山水池,亭台俱备,亭台间,各色风灯,已然燃著,灯影中,映得那一景一物,更见幽美!
然而,他们俩一般的视如无睹,循廊疾行如飞,眨眨眼,已至尽头一座小楼之前!
小楼中灯火照耀,人影闪幌,奇怪的却听不见半点声息!
华苍元心中暗觉事态严重,疾步而入,闭目一瞧,顿时瞥见,在这一座小小的堂屋里的,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沉重!
孔仪坐在门边的一张椅子上,一眼望见华苍元,便连忙站了起来!
华苍元低声问道:“怎么样?在那里啊?……”
孔仪轻轻地摇了摇头,指了指里边,道:“在小弟书房里呢!”
说著当先带路,直趋书房!
戚戚翁随后而入,瞥见房内尚有败事老人,及京都一霸董奇!都垂头坐在一隅!
可是他顾不得和他们打招呼,便也随在华苍元的后面,直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窗明几净,布置得富丽雅致之极!
此际,靠东窗一张短榻上,横卧著晕迷不醒,面色如火的罗天赐,而两边,一边歪坐著一个美女!
他们俩,一般的玉容惨淡,凤目孕泪,默默无言!
每个人都握著罗天赐的一只手,痴痴的盯著那本是生龙活虎一般的人儿,想著自己的心事!
啊!不呢!
在那时节,她们除了哀哀欲绝的悲戚之外。还能考虑些什么呢?
世界对于她们俩,已然是崩坏而无余了!
是的,她们俩自从互倾私心,结为姊妹,相约共侍个郎之后,已然将整个的心身感情,完完全全的托负给榻上的人儿了!
因此,她们的在世上的一切欢乐,已不再属之于她们自己。
因为在她们芳心暗许给罗天赐之后,她们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看成了属之于他的一部份。
而他呢?则变成了她们的生命的全部!
而今,生命的全部,已遭到重大的损害,堪堪即将无救,弃她而去,其余的剩下的一部份,还能有什么乐趣可言?
所以说,在那等光景之中,她们煎熬于忧灼与悲戚,感情似已无所托寄,而思想由于过度的慌恐已陷于麻木之中,那还能再去思索别的?
华苍元随著孔仪,悄悄的走进书房,瞥见榻没土塑玉雕,呆呆的一动不动的二个人影,不由得心中泛起了阵阵的怜惜与悲伤!
因为,那其中有一个正是他一生视为珍宝的独生女儿,在过去,他曾经替她设想著,许多许多不同的境况与遭遇!
只是,他却不会想像到,如同目前一般的样子。他的苦心造诣,珍爱扶育成人的独女,会变得如此呆痴,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头人!
他悄悄的走近,站在华倩倩的身后,以华倩倩那般曾受过严格训练,耳目聪灵之极的人,竟未察觉有人走近!
华苍元忍不住双目湿润了起来!他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扶住了女儿的双肩!
华倩倩全身为之一震。但是并没有其他练武人应有的防御动作。
她只是缓缓的转动玉颈,用一双合著泪,却失去了生命之光彩的大眼睛,去探视抓她的人!
直到她目光触到华苍元,那一双充满了慈爱,怜惜,责备与悲伤的眼睛之时,方始似突然由迷梦之中,清醒了过来,“哇”的一声,扑倒在他的怀内,放声娇啼!
韩茜茜本来也与她一样,不知还有人走进房来的。
此际,被她的哭声惊动,闭目瞥见华苍元与他身边的孔仪及戚戚翁,不由也激动无己的尖声叫道:“华伯伯,老大哥哥,你……你们快想法救救大哥哥……他中了毒啦!……可是……不知道中的是……什么……”
她也跟著呜咽了!故此,语声若断若续,一句话分成了好几段,方才说完。
戚戚翁哭丧著脸,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完全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与习性!此际他听见韩茜茜这么问,便敞开沙哑的嗓子,劝道:“好妹妹,别哭,先别哭,小老弟中的毒,已经查出来啦!是“子午化骨粉”,现在已派人去找解药去啦!”
孔仪一闻这“子午化骨粉”五字,不由只惊得脸上变了颜色!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孕!
他不由自主的倒退了数步,喃喃的,似乎自言自语的询问:“什么?子午化骨粉?你,你怎么晓得?……”
韩茜茜却不知子午化骨粉的厉害,她一听戚戚翁告诉她,已叫人去找解药去了,顿时宽心不少!
因此,她顿住呜咽,急急询问,道:“老大哥哥你叫谁去找解药去啦?是干爹吗?啊!……是谁这么可恶,下毒来害大哥哥啊?……”
华倩倩伏在她父亲怀内,将满腔的绝望于委屈,都掺拌在哭声之中,尽情的倾倒出来!
故而在戚戚翁说话之时,她没有听得清楚,直到韩茜茜再次开口,语气里充满了希望,方才收住哭声,顿耳去听!
及至听清楚韩倩倩乐观的询问,芳心中不由也浮起了无穷的希望,抬起头来,仰著脸问她的父亲,道:“爹,是真的去找解药了吗?……”
华苍元垂头瞥见女儿充满了希望的神色,不忍再令她失望,强忍住满腔的悲伤,点了点头!
华倩倩不由与韩茜茜一般的大放宽心,竟而在脸上显出了喜容,又道:“是谁下的毒啊?爹,谁这么坏,敢在你老人家面前弄鬼!暗算好人!”
华苍元大感为难,他长叹了一声,放松了搂在女儿身上的双手,摇摇头,仍未言语!
韩茜茜此际复又活泼了起来,她转过短榻,拉住华倩倩,娇声的告诉她道:“倩姊姊,我告诉你,你若是晓得谁有“子午化骨粉”便可以找出凶手是谁。你……你怎么啦?”
你字下面,她忽然改了口,因为突然地,她著到大姊姊的面色霍然之间,转变成惨白之色!
华倩倩家学渊源,自幼便受著华苍元的耳提面命,对于武功的锻练,与江湖掌故与忌禁,都有不凡的造诣。
故此,这子午化骨粉一入她耳,顿时晓得了下毒之人为谁!以及那毒粉的厉害!
她怎能不变色呢?铁面乌爪,不但是武林中使人闻名变色的第一号魔头,更可怕,那子午化骨粉,未曾听说过有人能解!
退一步说,便是真有解药,可以解毒。那解药又在何处?
想那铁面乌爪,不仅是功力深绝,且还居无定所,寻之不易呢?
更退一步说,就算是能够找到他的居处,若是他以真实的面目见你,谁又能确定那就是铁面乌爪,而问他索取解药呢?
因为,铁面乌爪,每一次出现江湖,均皆覆以假面,故此,知道他本来面目的,根本可以说没有一个!
由于这数种原因,华倩倩焉能不为之面无人色,绝望之极呢?
她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直冒金星,娇躯一幌再幌,看样子马上就要晕倒!
韩茜茜不明是理,瞥见她这付神态,不由大为不解,她赶紧扶住她摇摇欲倒的娇躯,焦急的询问,道:“大姊姊,你怎么啦?你,唉,你也生病了吗?”
华苍元一直注意著女儿的神情,此际见状,心中更急,连忙安慰她道:“倩儿别急,为父已派出铁骑,去找那魔头的徒子,雄凤王梅去了!……”
华倩倩一听此言,精神陡的一振,一挺腰定住欲倒的身躯,道:“啊!女儿倒未曾想到,这魔头的徒弟,曾在此地出现,这倒好………”
她的思想,此际又忽然趋于灵活了!
她拍拍韩茜茜的纤手,苦笑了一下,又道:“好妹妹,你别替我著急,我没有什么!………”
接著,她不待韩茜茜或别人说话,语气一转,又道:“那老魔头二日之前,曾在西倾山巅出现,以他的脚程,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兰州府来,所以在这里下毒的,必是那雄凤王梅无疑!
………”
华苍元苦笑了一下,心中却又暗暗的赞赏,女儿的推理能力!
那知华倩倩至此忽然又沉吟不语了?
韩茜茜由她的话中,已了解了一个大概,此时抓住机会,狐疑的表示意见道:“是那个丫头吗?可是我怎么没有看见她啊?”
华倩倩用力的摇著臻首,接著她自己的话头,继续说道:“不过,也可能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手下党徒。………”
韩茜茜又问,道:“她的党徒又是那一个呢?”
华茜茜凝目注视著一点,似在极力的回想往事,一听此言,缓缓的重覆了一句,方才又道:“若按赐哥中毒的现象来说,那人必然与我们坐在一席之上………”
此言一出,房中数人,均大大感到惊奇!只是每个人所惊的不是一事而已。
韩茜茜所惊的,是她为什么没看出来?
而华苍元与戚戚翁,所惊者则是惊于她观察分析力的厉害!
孔仪则又不同,因为一者他从末考虑到这一点,二者也不能相信,在他们那一桌之上,会真的有铁面乌爪的羽党存在?
因此,孔仪在惊奇之余,忍不住询问,道:“这,贤侄女何以见得?”
华倩倩又用力点了点头,断言道:“这子午化骨粉,药力甚强,服下之人,必然如赐哥一般,立即会发生反应。故而由此可知,我们那一某之上,其他人并未中毒!………”
韩茜茜首先赞成,道:“是呀!若是咱们都中了毒,不早已晕倒了吗?”
孔仪亦为之点头承认。华倩倩又道:“若是下毒者,不在本席,他如何能将毒药,只下在天赐哥一人身上?”
孔仪为之恍然,同时也为之赧然!
华倩倩抬眼望望四人,又接著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