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赐闻言,微微一笑道:“四叔叔不要误会,数年来我所经历之事,一时也说不完,但有一事,我可以告诉四叔叔,便是这次我所以到此处来,实因过去我掳带了那条银牛回来,无意中闯了大祸,令它杀伤了无数马匹,更不幸令总管事因伤致死,我心中实在不安,故才携带了少许银珠回来献给场主,一来是向他请罪,再者是补偿那次的损失!”
陈四闻言,双睛大睁,正待开口,罗天赐微一招手,银牛翩然而至。
他拉著陈四,一纵上了牛背,扭头对远远站著的牧童道:“众位兄长,我和四叔到场内去见场主,暂时失陪………”
说著,膝盖轻抚牛腹,银牛“呣”声一叫,放开四蹄,刹时间去如飞矢,绝尘往牧场跑去。
不移时,驰进大寨,寨中人望见银牛,如飞而至,过去的余悸,复又兜上心头,早已“哗然”大叫著,四散逃去。
罗天赐见状,心知误会已成,解释起来又要大费层古,忙示意银牛停住,与陈四跃下地来,吩咐那银牛道:“小银,你自己到外面去吧!别闹事也别跑得太远,我要走时,再出去找你。”
那银牛低鸣以应,转身电奔而去。
陈四见银牛这么听话,一时看直了眼,直到罗天赐叫他,方才回过神来,与罗天赐并肩往寨内走去。
寨中栅栏与房舍,亦如旧观,寨中人望见罗天赐,始而目射疑辉,继时略有所悟。
罗天赐如同游子归家,遇见相热的,便站住晤谈数句,走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到了场主苏治泉的私宅。
陈四当先入内,著人禀报苏治泉,罗天赐回来求见,下人一边传讯进去,一边让二人在客厅等候。
罗天赐坐在客厅里,心中感慨丛生,暗忖若是他末曾遇著银牛,未被那银牛驮入祁连,而自己一直呆在这牧场里,不知到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乃然是个奉茶扫地的小厮?抑或是个牛圈的头目?
他末真正的经历过这数年的岁月,故不能确知,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确可了解一点,那便是绝对学不到这么多“本事!”
一阵杂踏的脚步声,自后室传来,罗天赐起身抬头,正瞥见陇西牧场之主,陇西一掌苏治泉。
苏治泉雄健如昔,一丝未变,但是他身后跟著的三个年青人,却也如他一样,大大的变了!
只是虽然变了,昔日的面庞,似有些依稀可识,罗天赐识得,那三人正是场主的一子一女与一婿,苏瀚与苏巧燕,还有金羽。
那苏瀚酷似其父,体格魁武,浓眉眼细,狮鼻海口,颔下已有微髭。
苏巧燕年华二九,体态玲珑,穿一身淡红衫裙,秀发高髻,满头珠翠,已长成十足的女人,祗是那一脸俏皮,杏仁眼,柳叶眉,悉如往昔。
金羽俊秀亦旧,看青色短打的紧身密扣英雄衣,愈显得雄姿英发,挺拔不凡。
只是,他双眉带煞,眼角上挑,眼神邪而不正,双唇薄仅一线,紧紧的抿在一起,觉得他傲气天生,刻薄寡情,美中不足!
苏治泉一家四口,骤见罗天赐大变特变,不由都是一怔。
苏治泉一怔之后,一拂长髯“哈哈”朗笑道:“天赐,果然是你,可把老夫想坏了!”
罗天赐此际虽与前大不相同,但当年在此牧场上,做过牧童,再说苏治泉场主一直对他表示著关注与好感,故而不待苏治泉说完,抢上两步,跪倒叩头请安道:“罗天赐叩请场主福安!”
苏治泉哈哈连笑,连称:“不敢,不敢!”
却不相扶,实受了他的大礼道:“快快起来!坐下讲话……”
罗天赐起身,对苏瀚等三人拱手为礼。
苏瀚勉强抱拳同礼,金羽却面显不屑之色,转头他顾。
苏巧燕一双杏目,自入室来,痴痴的盯在罗天赐身上,上下打量,直到他对她行礼,方回过神来,裣拰还礼,巧燕倩兮的呖呖闻声:“天赐,这几年你跑到什么地方去啦?你不知道,爹爹和我,有多么挂心,早先曾派了许多人找你,都找不看,我们祗当你……”
说到此处,霍然顿住,纤手作势,请罗天赐落坐。
罗天赐如今灵智大开,文武两途,皆有大成,那能听不出苏巧燕言中的异样?
他玉面微红,扭头落坐,避开苏巧燕灼灼目光,对苏治泉庄容朗声道:“场主数年来关爱在下,区区不胜感激,数年来无日或忘,只是当年区区被那银牛,驮入祁连,掼在一绝谷之中,前日始得出来,今日来见场主,一来是叩谢场主过去的雅爱盛情,再者当年区区年幼无知,误掳那野牛返场,至令它凶性大发,伤及场中总管事贵体,与无数马匹,心头难安,特奉呈金银一百两,聊表寸心!………”
说著,在案边小包袱中,摸出四锭金银,放在桌上。
陇西一掌等人,闻听罗天赐跌入绝谷之事,均面现惊疑之客,及见他拿出金子银子各一百两,更是大为惊奇。
苏治泉哈哈一笑道:“贤侄说那里的话,当年之事,错不在你,老夫怎会以此介怀,这银两快快收起,否则,老夫可真要怪你,太看不起人了!”
苏巧燕亦道:“天赐,你这是做什么,我爹爹雄踞陇西,富甲一方,怎会把几匹马儿放在心上?他老人家当年一直没拿你当外人看待,如今你怎好用银子来羞辱他老人家呢?到是你说著,你怎会从绝谷里出来,这几年生活如何?可学了什么出奇的本事?跟什么人学的?这些才是我爹爹和我们想知道的呢!”
罗天赐一想,苏巧燕这话也对,凭陇西牧场,那会在乎几匹马儿?
于是便不再坚持己意,另起题目道:“在下数年前跌入祁连山极峰一座青松谷内,乃被一巨蟒所救,其后得拜在谷中隐居两位异人门下,学了点粗浅的把势,前日艺成下山………”
苏治泉微微一怔,想不到祁连山住有什么异人,不由询问:“但不知令师姓什名谁?”
罗天赐庄容萧道:“在下恩师,是一双生兄弟,姓戚,一名右,一名左!”
金羽坐在一边,一直未理会罗天赐,此际却突然插嘴,冷然细声道:“名不见经传,还说是什么异人,真真可笑!”
苏治泉确也未听过戚右戚左之名,故而与金羽亦有同感,尤其见罗天赐虽则肌肤晶莹,目如点漆,但却无一丝练武人应有的特征!
祗贝他身手一方之雄,自有兼人之量,故听见金羽出言不逊,不由沉声叱道:“羽儿不可无礼,俗语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名山大川中,有的是隐居的奇人异士,你怎能以己之孤陋寡闻,便断定别人是名不见经传呢?”
罗天赐见金羽讥讽自己的师父,心中颇怒,但碍于苏场主一家的情面,不便发作,及闻苏治泉训诫金羽,气愤稍平,自思想金羽这种寡情之人,也犯不著同他一般见识,方想岔开话题。
却听苏巧燕接口道:“爹爹说得不错,天赐的师父功夫一定不错,否则天赐你也不能出那绝谷了!”
金羽在苏治泉训他之时,已然大为不悦,此际一听连自己的未婚妻室,也偏向著罗天赐,不由心中大怒。
他睨目斜视,冷冷一笑对罗天赐道:“师父与师妹如此推宠罗兄,金羽不才,到想顿教一番,但不知罗兄肯赐教否?”
此言一出,正中苏治泉的心意,故此并本拦阻,意欲让金羽试试雍天赐,到底有多少斤两!
陈四中年未娶,自收留罗天赐与他同居,两人相互关照,感情颇厚。他一向深知苏家的地煞掌法称霸陇西,那金羽天性虽则薄凉,但却是练武的材料,数年来日受苏治泉的亲炙与教导,功力大进,几乎可与场主并驾齐驰!
此际站在一边,望见金羽起身挑战,不由得十分著急。
只是他自忖身份,却也说不上话,无奈只好站在一边,瞪著眼左揪右瞧的干著急。
苏巧燕不愿两人相打,劝阻道:“金师兄,天赐是客,你怎的一见面就约他相斗呢?万一………”
罗天赐本在为难,他如今文武两途,皆有大成,自不把金羽再放在眼里。
然而,若真个打起来,万一伤了他,则不但有损苏治泉的威名,甚至会令苏巧燕心痛伤心。
他对于苏巧燕虽无暇思,却有友情,故而不愿让她伤心!
因此,他一见苏巧燕从中相劝,眼神一扫苏巧燕,转对金羽抱拳道:“金兄高招,在下已然领数多次,这遭不比也罢!”
金羽望见罗天赐端坐不动,心中怒气早已勃发,及听见苏巧燕之言,分明是偏向外人。
他目光雪亮,早已将苏巧燕对罗天赐痴痴凝望的异样表情,看在眼中,立刻再望见罗天赐回报以含情之睇,出言暗含讥讽自己,不过尔尔之意,直气得俊而通红,反层相讥道:“过去曾领数过罗兄的六合掌法,如今金羽却是要见识见识,罗兄在祁连山苦修所得异人所授的秘技……”
罗天赐适才之言,并无讽刺之意,此际见他误会,定欲比斗,不由也激发了豪气雄心。
故此,不待他说完那难听之言,便即起身,对苏治泉拱手为礼,朗声道:“金兄定欲与区区比武,场主以为然否?”
苏治泉不料罗天赐会来这么一手,微觉愕然,一怔之下,旋即“哈哈”大笑,捻须咳了一声,道:“玉不琢不成器,少年人正该多找些琢磨的机会,始可望他日大成,天赐你尽管放心与羽儿对垒就是!”
说罢,微微一顿,又缓缓道:“不过,大家都不是外人,用不著像对死仇大敌一般,以死相拼,故此老夫代你们是个规矩,以百招为限,点到为止,如何?”
罗天赐见场主这般说法,知道不动手是不成了,闻言答应一声,转对金羽道:“金兄以为如何?”
金羽冷然以应:“金羽并无意见!”
说毕,道一声:“请!”
大踏步向屋外走去!
罗天赐随后跟上,陈四跟在他后面,悄声叮咛!
“天赐你小心金少爷的地煞神功!……….”
罗天赐见他这般关心自己,忙点头答言。
“不妨事,四叔放心!”
疾行两步,距金羽七八尺多远,凝立院中。
苏治泉父子女三人,随后出厅,站在石阶之上观战,下人们见状,一传再传,片刻间来了十几名仆童,围在四周观战。
金羽俊目微睨,暗自调运真气,将地煞神功运集在双掌之上。
罗天赐方才站稳,金羽身形微塌,双臂收拢协下,脚下盘走欺近,口中道声:“请!”
请字出口,已然欺近罗天赐身在五尺,双臂一扬,亮出火红的掌心,打出商团炙热的劲风风转,一撞罗天赐上盘五官,一袭罗天赐中盘心窝,正是地煞掌中,起手之势,“双煞亮印”。
罗天赐瞥见金羽的掌心通红,心知他地煞神功已然练成,及至他一招两式,齐袭而至,相距五尺,便觉得熏风炙人,不由暗怒,这金羽口是心非,明明说好的点到为止,他却将地煞神功,运集了十成!
罗天赐身体三种不同的神功,每一种神功,又俱具无上威力,自然不会将金羽的这招放在眼里!
祗见他全身不动,暗将“天罗神功”买力,遍布身前,手不抬,腿不动,行若无事。但金羽打出的两股风柱,却如泥牛人海一般,未及近身,便自滑向两旁。
石阶上诸人瞥见罗天赐不避不藏,亦不还手,招架迎敌。
苏治泉与苏瀚微觉意外,轻“咦”一声,苏瀚更心中暗骂:“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苏巧燕惊极而唤,莺声呖呖地,方道:“快藏!”
那阵炙人的掌风,却已然滑过罗天赐,向他身后击去。
金羽身在场中,自然更加清楚。他只觉那双掌掌风袭处,陡遇上一股奇异柔滑的暗劲,一软一滑,竟将自己运集十成功力打出的掌风滑向两旁。
他陡然一惊,猛一挫腕,便生生煞住冲势,脚下一盘,欺近罗天赐右侧,双臂一收,双掌电闪般在胸前一台猛推,直往罗天赐右胁推去,正是“煞神举火”之式!
这一堆炙人掌风,亦随之而出,两下里距离,近在二尺之内,无论是掌风与手,只要是扫上一点,罗天赐便要被他的内力与热力,炙伤内腑,负伤不轻。
罗天赐俊眉微轩,脚下分寸不移,仍以“天罗神功”护身,微侧身躯,双掌齐动,竟不顾金羽击来的双掌。
右掌呼呼疾推,击向金羽面门,左掌五指微曲如钓斜斜划出,迳扣向金羽的右腕脉门,正是六年前,与金羽初次对敌的一招,六合拳法第一式:“滚手虎坐”。
祗是,他如今功力大非昔比,玄关之窍阳通无阻,所学的招式既多且杂,举手拔脚,都能够意到神随,自成方圆规格。
他因金羽用的是地煞掌法,故此也不愿使用其他的掌法对敌,而仍将六合掌法,施将出来。
不过,依六合掌规,这一式“滚手虎坐”,必须往后撤出右腿,罗天赐因不欲移动身掘,故而将之省略!
金羽眼梢微睥,见他这一招,又像六合掌法,层角一撇,正待开口讽刺几句。
那知,罗天赐虽则是出手较晚,却是似缓实疾,不但超捷他一线之前,更且有一股如山潜力,随手疾涌而出,刺脸生痛!
而那左方的一式钓手,更加凌厉之急,倘距一尺,左腕脉门,已然被五股指风,直压得左臂全麻,劲道顿失!
金羽大惊变色,上身疾仰,倒纵一丈,落地暴喝一声,点地幌肩,疾扑再袭,双臂交错而攻,刹时间掌影纵横,劲风炙气,广布在劲丈之内,呼呼啸风锐响,施展开地煞掌一十五招,向罗天赐周身要害龚去。
苏瀚见状,只当金羽已稳稳占住上风,暴声喝彩,为金羽助威!
四周的十几个仆人,眼力更差,他等只望见金羽的身影纵横全场,掌影如山,热风炙人,又见少场主喝彩助威!顿时也随声喝起彩来!
苏治泉目光如电,金羽与罗天赐两人的斤两,自然逃不过他的眼下!
故此,他愈看愈是皴眉,脸色也愈阴险沉著而难看。旁边苏巧燕望见爹爹的面色,只当他责怪金羽,不该使用这霸道之极的地煞掌功,芳心里不由一方面替场中罗天赐担心,一方面也暗怨金羽,不知轻重。
其实他们这一群圈外之人,都是只看到虚浮的表面,实则场中的金羽,却实在大吃苦头!
皆因,罗天赐凝立当地极少挪动寸步!他双掌使出最通俗拳掌招式,不但将金羽的绝学,拐道之极的地煞掌法,一一折解开去,更且招招出手制敌先机,逼得金羽,不得不继续撤招换式。
金羽自第三招起,出尽绝学,将地煞神功掌劲提运至十二成,但那知他每一招劲势力出,都因对方手掌移处,指风掌风,俱罩住他的臂、肘、腕,三处穴脉,逼得他不能不赶紧变招,以图自保!
如此愈逼愈紧,金羽心燥气浮,怒气勃发,狠毒之念,更甚于胸,不但不肯住手跃开,妄图乘用自己的掌毒势力,将罗天赐困没其中,把他熏炙而死。
十余招过去,罗天赐见金羽仍然不诚进退,心中大怒,但自忖若是将他打伤,又有损苏治泉,身为受业之师的面子!
故此,他只是在手上多加了二成真力,仍然是那般轻描淡写的,缓缓出招。
但是他指风过处,却常常点在金羽那双臂六处穴脉之上,直点得金羽,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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