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的挥动著,似在暗示他赶快离去。
便立即照料八成,这老道姑必是那梅花仙姑无异。
他暗自忖度,正拿不定主意,是否撤身就走。
却霍见老道姑一声暴喝,在鹿背上突的掠身而起,高拔十丈,挟带著一股劲风,往上扑来!
罗天赐心中暗赞,若道姑功夫果然不凡,脚下一动,己霍然往后移了寻尺!
韩茜茜骤见她师父凌空拔起,还当她乃是攻击罗天赐,祗急得一声惊呼:“师父!”也立时跟踪著,跃离鹿背,向坡顶抢掠上去。
眨眼间,双双皆达。老道姑垂目瞪了韩茜茜一眼,冷然询问:“干什么?”
韩茜茜快生生摇摇头,却不开口,一双欲语的眼睛,忙示意罗天赐赶紧退去。
巨鹿此际也上了坡,它一上来便与银牛相距二丈,怒目对视。
罗天赐怕它们真打起来,赶紧招呼:“阿银小银,到这边来!”
银牛“呣”的一叫,缓缓的护著小牛,跑到罗天赐身边,老道姑见状,冷“哼”一声,责问罗天赐道:“小子,这头笨牛是你养的吗?看你适才轻功,也像是会两下子,快说你到底何人门下,受谁的指使,敢到这鹿谷附近,纵兽撒野,鬼叫示威?”
罗天赐瞥见老道婆双目精光电闪,面寒如水,口气冰冷,更不客气,一上来便问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不由大起反感。本待不予理睬,转身就走!
但回头一想,对方是茜茜师父,自己既已与她交成好朋友,无论是明是暗,也不好意思给她难堪!
故此,强忍下厌恶之意,躬身施礼道:“这牛只是小子的一个朋友,并不属于小子,小子罗天赐,乃是戚右戚左两位仙师的门下,敢问大娘,可是梅花仙姑吗?”
他不懂江湖过节称呼,戚右戚左,也还不能曾遇他这些,故此听见老道姑叫他小子便也自称是“小子”。
至于他称那戚右戚左仙师,则是因听到茜茜告诉他,她的师父,叫做仙姑之故!
以他想,像你这种人都配称仙姑,我师父为什么不能叫仙师呢?
至于最后那一声大娘,则是他幼时在牛家湾子,对年长的女人,习惯的尊称。
那知此时使用出来,不但有些文不对题,反顿时惹起那道姑,一腔怒气!
须知,“大娘”一词,以用在年长有夫的女人身上,方才切合,那道姑自幼出家,那里嫁过,她虽说年已老迈,但心中仍存著女人特有的害羞之性。
此璨骤闻罗天赐称她大娘,内心不仅是羞,而且误会罗天赐故意游词羞辱。
皆因外表观之,罗天赐英挺俊拔,若似十五六岁,更是身具上乘武学。
虽则他所言:“戚右戚左两位仙师”名不见于经传,那梅花仙姑不知,但以徒测师,亦必是山林隐逸的奇人高仕。
如此,怎能不教导罗天赐应对礼法,分辨佛道儥俗名家之理!
再说,那银牛虽是异种,世所罕睹,却也决不会聪明到与人类分庭抗礼,交起朋友来。
就事论事,这小子岂非是一派胡言,有意相戏吗?
梅花山姑如此一想,愈加大怒。
祗见他头顶银发,倏然无风自动,霍地冲开髻结,根根直竖起来!厉色冷笑,声攻夜鸟,道:“小子你既知本仙姑之名,尚敢出言放肆,分明未将本仙姑放在眼里,今日本仙姑若不替你家大人管教管教,你当本仙姑好欺负呢!”
罗天赐暗吃一惊,一来不知自己何处不当,触怒了她,二来实料不至,这梅花仙姑的功力,如此精纯,喜怒之情,竟能贯进发梢!
韩茜茜依在梅花仙姑的身边,望见她发怒之状,已知要糟,及至听她所言,分明已然动了杀心,更加大吃一惊。
但她身为弟子,常处于积威之下,既不敢承认与罗天赐相识订交,亦不敢明白劝阻师父,不要杀人。
她正在颦眉筹思两全之策,却见罗天赐一怔之后,遂既朗声抗辩道:“仙姑你休要误会,小子适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冒犯之处,亦是无意,望仙姑看在小子年幼无知,不会说话,包涵一二!”
罗天赐并非惧怕她功力深厚,实因她乃是茜茜之师,因此一听她责备自己出言放肆,虽不知自己所言,错在何处,却立即声叨,表示歉意!
韩茜茜闻声他侃侃而言,神态真挚潇酒,自具有一种雍容大度的风雅,不由得心中暗赞,首肯忖道:“对啊!师父怎能同他一般见识呢!他顶多也不过十五岁,那里懂什么江湖礼数?再说早先他虽在纵牛挑衅之歉,人家可到底不曾入谷,侵犯禁地啊!这罪总不致死吧!……”
想著,灵机一动,不待梅花仙姑回答,便即娇声插言,纤纤小手一指,道:“喂!这话若是早点说,姑娘恩师看在你年幼无知又未侵入鹿谷禁圈之内的份上,尚可饶你一遭,但如今可有点晚了。”
说著扭转娇躽,盼了她师父一眼,低声对梅花仙姑请示:“师父你身为长辈,不便对这小孩出手,待徒儿上去,打他一顿替师父出气可好?”
梅花仙姑适才虽已怒极,但果然自忖两人身份悬殊,有些儿胜之不武,迟疑未曾动手。
后听罗天赐抗辩道歉,怒气渐熄,心犹未甘,如此便放他归去。
故此际一见徒儿自告奋勇,代为出阵,便只略嘱韩茜茜小心应付,立即答应!
韩茜茜方才的一番话,实意在点醒梅花仙姑,别人未犯禁地。
那知栴花仙姑竟而首肯,同意让她出阵!
韩茜茜微微一怔,心知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娇应:“遵命!”恍肩纵落在罗天赐面前五尺,故意扳著小脸道:“喂!看你功夫不错,咱们来比划比划,若你能赢得姑娘,师父决不会难为你,立即放你走路,若是输于姑娘,只要你肯服输,向姑娘的师父,叩头陪罪,便也放你回去!”
说罢,右掌骈指,微提胸前,左掌一翻,在右手至腕上一搭,脚下不了不八,道一声:“请!”
罗天赐灵智虽开,却一向不懂得使用心机,故此,他不仅未体会到茜茜对他的好心,反而大惑不解,愕然寻思,她为何突然翻脸相向,要与自己动手。
故直到韩茜茜翻腕亮掌,道出“请”字,才猛然回过神来,焦急的倒退三步,双掌乱摇,道:“不,不、我不要与你打……”
梅花仙姑睹状,怒火霍又升起,疑他看不起自己徒儿,不肖与她动手。
顿时厉色大喝,从中插言:“好小子,你不要自视过高,目中无人,只要能手败本仙姑亲传弟子,本仙姑决不会让你失望就是!”
韩茜茜心中大急,真怕他惹怒恩师,亲自动手,她深知恩师手段,功深手辣,动辄伤人性命,到那时真想维护,亦怕力不从心了!
故此,也不管罗天赐愿不愿意,脚下莲步细碎,似缓实速,往左一闪,竟用出师傅绝艺,“寒梅掌”法中起手之式,“寒梅吐蕊”。
左手一亮掌心,直击罗天赐胸“臆章门”大穴,似实实虚,未待招式用者,却猛地撤回左腕,而迳以隐于左掌之后的右手二指,闪电般疾探而出,颤战似梅花,罩住了对方头胸等处,七处大穴。
这“寒梅掌”法,当真是梅花仙姑,精研独创的绝学,不仅威势凌厉,更兼备掌法中狠辣迅捷四字要诀,深奥奇幻,端地攻敌不意!
罗天赐在茜茜举步之顷,已然大感为难,皆因他年来练功,偏重神功轻功修为,只练了一套“天罗神掌”。
但这“天罗神掌”,练来不易,招式变幻,具有鬼神莫测之机,威力至大,劲力至柔,发掌时看似毫不著劲,实则与域外“无形拳”法一般,劲力内含,无声无形,非击在对方身上,不易察觉。
故此罗天赐学习之初,戚右便一再告诫,将来出山涉入江湖,非不得已,不要使用。
此际,新结情挚的异性小友,上来与他过手比试,罗天赐又怎好以“天罗神掌”对付她呢?
堪堪韩茜茜玉手所起的梅花,由四归一,点向右肩井穴,罗天赐脚下一动,施展开“鬼影百变”的轻功身法。
眨眨眼,韩茜茜突觉得眼前一花,罗天赐忽然一变为二。
她本来便无伤他之心,出手一招虽疾,却也是含劲未吐。
此际一见他施出这等莫测其实的奇幻身法,小心眼里,又惊又喜,娇喝道:“好”,蓦地踏进一步,双臂齐出,将第二式“双枝竞秀”,施将出来,同幻起六朵缤纷雪梅,向三条人影罩去罗天赐料不到韩茜蓓,小小年纪,功力高得出奇,一时童心骤动,先不还手,竟只将“鬼影百变”,罕世身法,施展开来。
祗见他眨眼间,由一变三,由三幻六,刹时间径丈圈内,幻化出千百罗天赐,将茜茜围在其中。
韩茜茜又惊又羡,却同时也激起了好胜要强之心,脆叱一声,再不留情,瞬息间施展出师门绝艺,“寒梅掌”玉雪也似的一双小手,幻化起千朵雪梅,万道祥瑞,竟也是指风锐利,呼啸生寒。
尤其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处子幽香,亦随风飘散而出,更像刹落花缤纷。
梅花仙姑目睹罗天赐身形飘忽,幻出身影无数,任凭她徒儿韩茜茜施尽绝学,连人家衣袂也捞摸不著,不由大吃一惊,暗自猜度:“这小子使的什么身法,这等奇幻绝伦?他虽未还手,看样子时间一长,茜茜这丫头,非被他搞得头晕转向不可!”
她虽然人老成精,在江湖中成名多年,见识过各派高人,熟悉各门绝艺,但此际用尽心机目力,也想不出看不透罗天赐艺出何门,系出何派!
须知,当年戚右戚左出道江湖,距今已六七十年,当时他但凭那付一身双头的怪像,便足以吓死对方。
凡与他对敌的,皆无不心头徨忽,忐忑不宁,一意想要逃之夭夭,那还有心思,注意他的身法门派!
再说便是当时有人注意,事过境迁,也多半同忘去一场恶梦般,遗忘干净了。
故此梅花仙姑不但愈看愈惊,而且愈看愈怒,皆因她身为人师,眼看著徒儿使用自己精心独创的得意绝学,“寒梅掌”与人对敌,而敌方竟然视同儿戏,不用拆解,但凭著身法,便能一一让过,这如何不令自觉难堪,恼羞成怒呢?
因此,她暴喝一声:“住手!”双目闪闪射出凶光怒焰,看著闻声纵开,气定神闲的罗天赐,狞笑一声,厉色戟指道:“好小子,怪不得如此张狂,果然有点门道,来,来,来,本仙姑到要试试,除了取巧一途,你还有什么本顿。”
韩茜茜小脸累得颊泛红晕,两鬓间渐见香汗,一头未加梳扎的秀发,胡乱的披著,荡起空中,风舞凌飞。
一对盈然欲语的秀目,累紧的盯著罗天赐,小心眼里充满了又喜又佩,既关心又焦急的各种情绪。
她自问:“大哥哥本领这么高,和师父打起来,百招之内,可能还不会吃亏,但百招之后?
师父若一怒施出“寒梅玄玉”无上玄门罡气,大哥哥怕挡不住的!那……”
她想不出解救的主意,却听梅花仙姑嘿嘿冷笑著,未待罗天赐开口,又道:“但本仙姑若是与你过招动手,日后传将出去,人必批评本仙姑以大欺小,故此,本仙姑给你个便宜,让你先打本仙姑三掌,本仙姑接下之后,便还一掌如何?”
罗天赐既厌她恶言恶色,又被她一再相逼,心知不动手决难脱身,闻言毅然点头道:“仙姑你既然这么说,看来小子不动手是不行了。不过小子可不愿占便宜,咱们一人一掌,如何?”
梅花仙姑霜眉一挑,心中暗骂:“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面上神色不变,同意道:“好小子,看不出你到蛮公平的,本仙姑依你就是,快动手吧!”
韩茜茜,女孩儿心细如发,自幼跟随梅花仙姑,那能听不出师傅的用心:“她,她分明看出大哥哥身法奇幻,无法破解,所以了想出硬拼之法,令人舍长就短,这,……”
她急了一身冷汗,看看罗天赐,他竟然了无机心,准备动手,这……
第四章 两小无猜初相会
罗天赐生具侠骨义胆,天性仁厚正直,不要说对方是韩茜茜的师父,便是个陌生路人,也不肯占他的便宜。
另一方面,他深知自己,已然媾通了玄关之窍,功力大进,这梅花仙姑,虽则功力冠绝,气凝发梢,但看样子,鸡皮鹤发,却分明未达功力九转,炉火纯青,打通生死玄关,修成不坏之身的至高境界。
如此,她便是再厉害十倍,若真个拼斗起真力来,却也拿自己莫可奈何!
因之,罗天赐双手一抱拳,道:“仙姑你年纪大,先动手打我好了!”
韩茜茜闻言,既急且疑,心里以为大哥哥是中了邪,要不然他分明看见过师父怒发直竖,功至顶峰,为何又这么傻,提出这自绝后路法儿来?
故此,她直觉得背后吹来的北风,忽的转冷,其冷澈骨寒心。天际阴霾乌云下降,但要压上眉隙。整个的天地,瞬息间,与她的小小芳心,似同时陷入愁云惨雾,冷酷无情之境!
然而,梅花仙姑是她的师父,对她的严厉的管教,几乎可说已变成冷酷,她虽然对这位初识一面的大哥哥,隐藏著无匹深厚的感情,却不仅不敢代他向师父祈求饶恕,甚且不敢让梅花仙姑晓得,他与她相识!
她因之只能把焦急与难过,藏在心里,连唯一的能表达心情的眼波,也不敢投向师父,或是罗天赐,怕被她师父锐利的目光,察觉了她的心事,怕看到罗天赐,接掌受伤,自己会忍不住尖叫起来!
梅花仙姑听了罗天赐的话,却是大为愕然,她心想:“这小子敢情不是疯子,便是傻子,否则怎能看不出我的厉害?”
但另外可又有一种想法:“要不,便是他别有绝活有持无恐!”
然而,她仔细打量罗天赐。
罗天赐浓眉大眼,头角峥嵘,肌肤晶莹,面上稚气十足,分明是富室培育的娇嫩公子。
但偏偏一身单薄的粗布衫,赤脚无袜,粗布鞋的头上露著两只大趾,又活像是一个放牛的村童。
手但却有两宗异处,其一虽则衣衫单薄,卓立在冰天雪地中,任那凛冽的北风,吹得发衣飞扬,却毫无畏寒害冷之态,甚至连脸色,都不曾变!
其二则是那轩昂神态,竟另有一付威武不屈,临难不苟,临危不惧的丈夫气概,慑人心魄!
梅花仙姑素性怪癖,但这时把罗天赐看仔细了,心中却不由暗暗赞叹!
“此子果非他中之物!”
然而,赞归赞,过节仍在,梅花仙姑已然是江湖成名的人物?数十年来,几曾被人如此轻视?
故而,她心中念头,千回百转,到最后还是放不开手。
祗见她怒目一瞪,双眼里奇光电闪,声色俱厉,手指著罗天赐道:“小子,你这般托大,目中无人,轻视本仙姑,想来必有所持,但本仙姑偏不信邪,好小子,你且接这一掌!”
声音方出未落,猛举起乌黑的右掌,迎风一幌,电疾劈出去一阵狂焰劲风,夹带起地上冰雪,向丈外罗天赐胸腹之间撞去。
罗天赐不懂武林规则,不知那梅花仙姑所言的接掌,乃是以掌相接。
他只当挨打的不准用掌,故此一望见梅花仙姑,说打就打,快捷无伦,眨眼间掌风已到身前,不由得心慌意乱,鼠首两端。
皆因,他在青松谷中,同时锻练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