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板轻笑出声:“云四公子还是那么有趣。”
唐塘对他灿烂地笑起来。
苏老板颇有兴趣地看了他一会儿,转头对柳筠笑道:“为兄真是佩服你目光如炬!想当初我还提醒过你这徒弟来历不明,你可是完全没将我的话听进去啊,真是亏得你没理我。”
“你也是一番好意。”柳筠说完感受到唐塘的疑惑,侧头朝他看过去,眼底浮起一丝清浅的笑。
“真是羡煞旁人呐!”苏老板看着他们俩,眼中流转出一丝惆怅,随即又笑起来,对着他们拱了拱手,诚恳道,“恭喜二位!”
柳筠道了谢,让云大带他去安顿住处。
等人走后,唐塘忍不住好奇道:“师父,苏老板成亲了吗?”
“不曾。”柳筠牵过他的手往里走去,“一直是孑然一身。”
唐塘点点头:“哦……”
两人才走了没几步,外面又有人进来传话:“公子,连少堡主来了。”
柳筠带着唐塘转身前去迎接,刚到门口便见到连慕枫从马上跃下,拍了拍马鞍,把缰绳递给了前来牵马的小厮,后面的马车上也跟着跳下来两名随从。
连慕枫大步上前抱拳而笑:“流云公子、云四公子,恭喜恭喜!这是老头子和家父让我送过来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说着便让随从将马车上的贺礼一一取了出来递给医谷的小厮。
“少堡主客气了,劳烦带我和四儿向老堡主、堡主问好。里面请!”柳筠一手牵着唐塘,另一手朝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连慕枫余光扫了一眼他们互相交握的手,不由笑意加深:“听了那么多江湖传言,今日总算是亲眼见了!慕枫打心眼里敬佩二位的真性情!”
柳筠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多谢!”
连慕枫还从未见柳筠笑过,印象里就觉得他是个冷面神,今天来见他神色温和本来已经觉得很是稀罕了,这会儿突然见他露出浅笑,不由大为称奇,自己也跟着笑了笑,还了一礼:“请!”
几人转身刚准备进去,外面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婉转动听的笛音,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转头朝外看去。
笛音只响了一会儿便消了,似乎只是为了宣示主人的到来,唐塘凑到师父耳边小声道:“肯定是离姐姐来了!”
柳筠扭头笑看着他,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摩挲:“嗯。”
连慕枫先是诧异,随即好笑地朝唐塘看过来:“离姐姐?”
话音刚落,离无言已经卷着一袭红裙风一般迅速掠过来,随即轻飘飘地落在他们面前,斜倚在柳树上翻转手中的玉笛,对着三人挨个抛了个媚眼,笑得极为轻佻。
唐塘顿时一头黑线,囧囧有神地看着他。
离无言媚笑了一会儿,玉笛一甩,突然从里面甩出一根又细又长的红线,红线的一端缀着一只银色的铃铛。
铃铛叮铃作响,直直朝地面飞去,携着一股内力,将地面的尘土劈开,龙飞凤舞地写出了五个大字:“我来送贺礼。”
唐塘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大字,视线顺着铃铛沿着红线一直上移到他手中的玉笛,眼睛半天都没眨得动,愣神间耳中听得师父道:“多谢离宫主美意,里面请!”
离无言将铃铛收回玉笛中,一甩裙摆从树干上挺腰而起,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走到近前笑眯眯地往唐塘手中一塞。
唐塘低头看去,只见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太音曲谱”四个大字,字迹张狂,与刚才地上的一模一样,抬头疑惑道:“这本曲谱,是送我们的贺礼?”
离无言挑着狭长的眼丝将下巴微微一抬,意义不言而明。
唐塘干笑两声:“呵呵……谢谢……”
离无言笑得更为欢畅,毫不客气地越过他们自顾自往里款步而去。
唐塘在后面拉拉柳筠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师父,你懂音律吗?”
柳筠虽然知道离无言能听到,可还是像他那样压低嗓音:“略知一二,不算懂。”
唐塘囧囧有神地看着离无言的背影:“咳……那咱们医谷有谁懂音律的?”
“都是略知皮毛。”
走在前面的离无言突然回头,笑靥如花地冲唐塘眨了眨眼。
唐塘再次干笑:“呵呵……我会好好珍藏的……”
离无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在空中写了一个“大”字,挑着眉略带疑问地看着唐塘。
唐塘愣了一下,嘿嘿笑起来:“阿大去给客人安排住处了,一会儿就过来。”
离无言笑眯眯地点点头,转身施施然离开。
唐塘对着他的背影愤怒地挥了挥拳,咕咕哝哝地说着“一宫之主这么抠门”,低下头随手将曲谱翻开。
“咳……”视线一接触里面的内容,唐塘瞬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猛烈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将册子合上。
“怎么了?”柳筠紧张地在他背上拍着给他顺气,看他脸颊通红,顿时更加紧张,一把将他搂过来抬手抚上他的额头。
唐塘瞟到连慕枫已经被前来领路的人带走,稍稍松了口气,顶着猴子屁股似的一张大红脸摇摇头,不清不楚道:“没什么……”
柳筠担忧地看着他:“究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唐塘脸更烫,下意识将手中的册子捏紧,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再次摇头:“没什么……”
柳筠不放心,正要给他把脉,一低头看到他的动作,不由面露疑惑,把手伸向册子。
唐塘吓得一个激灵,迅速将册子卷起来往袖子里面一塞:“师父我们回去吧!”
柳筠看了他一眼,拉过他的手将册子取出来,看他脸憋得更红,不由更加狐疑,低头将册子翻开来一看,手猛地一抖。
翻开来的两页竟然都是活色生香的春宫图,而且还是两名男子的春宫图,衣冠不整、动作相当挑战难度,怎么看都是刺激眼球。
柳筠迅速将册子从头到尾哗啦啦翻了一遍,半个曲谱都没找到,顿时脸色发黑,可神色间又透着几分尴尬。
唐塘偷瞟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挠挠额头,小声道:“师父,我们回去吧。”
柳筠看着他红通通的脸,对离无言咬牙切齿的恨意突然消弭无形,哭笑不得地抱紧他在他唇上亲了亲:“好。”随即将册子重新卷起塞入他袖中。
唐塘看着他的动作,脸上更烫,很想义正言辞地拒绝这本册子,可心里又忍不住好奇想拿回去看看,纠结了半天,册子已经安安稳稳躺在自己袖囊中了。
柳筠抬手轻抚他滚烫的脸颊,眼中笑意加深,埋头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低声道:“走吧。”
“咳……噢……”唐塘点点头,眼睛胡乱飘着被他牵着走了。
医谷里热闹忙碌了很长时间,终于迎来了选定的黄道吉日。
草长莺飞、杨柳轻醉,丛山之外的蔚蓝天际,各式纸鸢迎着暖风翩然翻飞。这一日天气晴好,医谷内锣鼓唢呐声声震天。
柳筠和唐塘一直住在医谷中,又不存在迎娶只说,这亲事的礼节便彻底脱离了已定的风俗,完完全全是按着自己的性子来,想如何办便如何办,倒也让来客觉得新鲜。
唐塘与柳筠身着大红喜服,胸口缀一朵大红缎花,分别骑着各自的马匹,隔着宽阔的湖泊遥遥对望。马匹的额头也系着红花,迎风绽放。各自身后站着两排仪仗队,唢呐锣鼓一应俱全。
阳光明媚、春风轻拂,湖面的阵阵涟漪闪耀着粼粼波光,两人虽然相隔甚远,却仿佛都能清清楚楚见到对方眼中似水的温柔和期待。
吉时一到,礼乐骤然响起。
在震耳欲聋的喜庆声响中,两人轻夹马腹,沿着湖岸向对方缓缓行去,身后呼啦啦跟着一片。远远望去,青山绿水中仿佛舞动着两条红色游龙,沿着湖水的边沿朝对方游去。
湖泊很大,两人的马速又刻意放慢,这场相会总共花费了整整一个时辰,随着两人越靠越近,彼此的面目越发清晰,心口的跃动似乎也融合成一样的频率。
两条红色的队伍终于在医谷的门口汇合,柳筠坐在银霜的背上,唐塘坐在小黑的背上,目光互相纠缠,一个笑得温柔,一个笑得灿烂。
没有踢轿门、也没有跨火盆,仪式很简单,可心里却是极其的满足。从今往后,许下的承诺终于落到了实处,结发执手、相伴一生。
喜庆的日子不分等级尊卑,医谷中所有的人都在旁边闹腾起哄。两人翻身下马,在大片人群闹哄哄的簇拥之中走向对方。
手中的红绸系在一起结成了一朵艳丽的花团,各执一端,相视而笑,在新一轮礼乐声中一齐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唐妈妈穿着极其富贵的一身裙装正坐堂上,笑得喜气洋洋,看着两人朝自己跟前走来,不由笑得更加灿烂,鼻子一酸,眼角湿润起来。
不管两人究竟怎样相处,这婚礼中却是完完全全平等的地位。唐妈妈对柳筠原本已是十二分满意,如今又添了一丝欣慰。
两人手执红绸在唐妈妈面前站定,身上的喜服将所有人都照的红光满面。
耳中传来司仪的高声唱诺:“一拜天地——!”
☆、93
“一拜天地——!”
这一声唱诺以前在电视中经常听到;如今身临其境竟然觉得好似天籁之音。唐塘手心因激动紧张氤氲出汗水;不由将红绸紧了紧,与师父对望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同样的笑意。
红绸仿佛绑定姻缘的红线;二人各执一端,缓缓转身对着外面明媚的春光,同时掀开衣摆跪了下来。
“一叩首——!”
随着高昂的唱声;二人同时弯腰,额头抵着青石板;虔诚地顿了一秒;缓缓将腰背重新直起。
“二拜高堂——!”
两人再次对望;抬膝站起来,转身朝里。阳光从背后洒进来,地面上两人的身影由红绸紧紧相连,大朵花团镶嵌其间。
堂中一张精致的楠木桌,两侧各摆两把高椅。唐妈妈笑容满面地坐在一边,另一侧则摆着一张牌位,代表着柳筠的母亲。
“二叩首——!”
衣摆再次掀开,两人庄重的跪下,对着高堂所在极为认真地磕了一个头,直起腰时,眼中再次染上笑意。
唐妈妈自诩坚强,此时竟因为这一个磕头红了眼眶,想着儿子昏迷了大半年竟得了这么一个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不由笑得更加欣慰。
“夫夫对拜——!”
声音入耳,唐塘忍不住抿着唇无声地笑了起来,耳根却涨得通红,转身和柳筠面对面站定,抬眼看去,见他正满目深情地看着自己,不由心弦颤动,眼睛弯起极为一个好看的弧度。
柳筠眼中的笑意温暖又明媚,好似外面和煦的春光,神色间流淌着丝丝缕缕的温柔,如同这医谷中碧莹莹的湖水。
“三叩首——!”
两人对望出神,直到听到司仪的轻咳声才反应过来,彼此又笑着互看了一眼,跪地叩首。
各自脖子上紧贴肌肤的扳指和玉佩随着动作晃动着轻轻贴向衣襟内侧,头抵着头,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彼此又黑又柔的发丝轻轻触碰摩挲到一处。
唐塘对着地面无声而笑,和柳筠同时直起腰抬膝从地上站了起来。
“礼成——!送入洞房——!”
红绸正中的花团缓缓下坠,两人对视着慢慢走向对方,每靠近一步,心里的弦就被轻轻拨动一下。
柳筠伸出牵着红绸的手,覆到唐塘同样牵着红绸的那只手上。
唐塘抬眼看他,瞳孔中明亮的光泽能晃花人的眼,手掌翻开,将他的手握住。
柳筠看着他的双眼差点就控制不住亲吻上去,嘴角轻轻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手指收拢,微微紧了
紧,又松开,隔着丝滑的红绸将自己的五指与他的五指紧紧相扣,重新握住。
礼乐再次响起,锣鼓震天的响,唢呐欢快地唱,所有人都重新沸腾起来。
柳筠和唐塘十指紧扣,在一片笑闹声中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早已准备妥当的新房,反手将门带上,将众人的哄闹之声隔绝在一门之外。
房内入目都是喜庆吉祥的红色,红色的桌布、红色的蜡烛、红色的被衾、红色的帐幔……墙上贴满了两人的照片,亲密的、温馨的、微笑的、大笑的……视线落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入心入肺的甜蜜。
床榻上的被褥铺得干净整洁,不需要早生贵子的寓意,自然也没有撒得四处都是的红枣、桂圆、花生、莲子,清清爽爽的别有一番韵味。
没有红盖头、也没有挑起红盖头的称砣,有的只是桌上燃着的两支高高的蜡烛、两人胸口大团艳丽的花朵,和红光映照下明媚喜悦的笑颜。
柳筠看着唐塘璀璨夺目的双眼,一只手仍然与他紧紧交握,另一只手抬起,好像受到蛊惑一般,将掌心贴上他的脸颊,没有说话,漆黑温柔的双眸中却含着千言万语。
唐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颊在他手心轻轻蹭了蹭,弯着眼睛笑得更加灿烂。
柳筠也跟着弯起嘴角笑起来,松了手将他胸口的花团解开放在一旁,又将自己胸口的也解开,重新将他的手抓紧,身子缓缓贴了上去。
唐塘被他的贴近弄得心口剧烈跳动起来,随即腰后一紧,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到一处,又被力道带得后退半步,一下子贴在了门板上。
如今天气渐暖,身上的衣服也薄了许多,唐塘感受到他身上紧实的线条和双臂强劲的力道,身子突然不争气的发软,一阵悸动下,口干舌燥起来。
柳筠被他眼中突然弥漫而起的情愫撩拨得心口发紧,立时埋下头将他的双唇吻住,感受到他蓦然凌乱的呼吸,忍不住腾出双手捧住他的脸,用身体将他紧紧压到门板上。
唐塘感觉从头到脚的筋骨都像是投入了沸腾的汤锅,酥软无力中热流滚遍全身,连忙伸手圈住他的腰,热切地回应起来。
等到四片唇瓣依依不舍松开的时候,唐塘睁开迷离的眼,余光扫到窗口透进来的日光,登时脑袋充血耳中嗡一声轰鸣起来。
狠狠吞了口唾沫强迫自己镇定,瞪着窗子上捅出一个又一个窟窿的大红贴纸,磕磕巴巴道:“师……师父……他们偷窥……”
柳筠没有回头,目光依然锁在他的脸上,笑意盎然,轻声道:“你背后还有偷
听的。”
“啊?……嗝!”唐塘吓得打了个嗝,顿时后背僵硬,眼睛瞪成了铜铃,“好……好像该……出去了……开席……敬……敬酒……”
“不急,再让我抱会儿。”柳筠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丝笑意。
唐塘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他们进屋后,门外的吵闹声便瞬间消失了,顿时大窘,一边撑开耳朵听着门后的动静,一边拉长脖子越过他的肩膀朝窗子看了看,发现窗纸上的窟窿又被捅大了几分,光线却不见明亮,明显是一大堆的眼珠子堵在那儿。
唐塘再次吞了口口水,收回脖子悄声道:“师父……还是早点,出去吧……别,别抱了……他们……”
“不要紧。”柳筠看着他涨红的脸,笑意更浓,不急不缓道,“等过了今日,我再一个一个收拾他们。”
“嗷嗷嗷嗷……”门外、窗外乍然响起震天的嚎叫声,躲在外面的人一个个跟被扎了一箭的野狼似的,踩着纷沓凌乱的脚步声,扯着嗓子闹闹哄哄地瞬间奔远。
唐塘再次拉长脖子朝窗子看过去,外面的阳光透过一个又一个窟窿打进细小的光柱,尘埃在光柱中纷纷舞动,显然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沉默了一段时间,唐塘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筠看着他笑得双肩狂颤的样子,眼神越来越温柔,一把将他抱紧将头埋到他颈项中,也跟着笑出声来。
唐塘听着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