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无言正吊儿郎当地斜靠在椅子上,两条腿裹着裙子往案桌上一搭,一只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额头看了半天的戏。
鸾凤鸣对云大抱了抱拳:“云大公子,恕在下逾越了。”
云大笑眯眯地回了一礼:“鸾掌门远来是客,我定当一尽地主之谊。鸾掌门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不必拘礼,请自便!”
鸾凤鸣对他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离无言:“敢问阁下可是离音宫的宫主离无言?”
离无言挑起眉梢看着他,眼角的线条风情无比,极为轻佻地笑了笑,不点头也不摇头。
谢兰烟看他这么一副浪荡模样,心里大为光火,鼻子里哼了一声。
“既然阁下不否认,那在下便当你是了。”鸾凤鸣态度依旧是翩然有礼,不疾不徐道,“方才离宫主意欲出手伤人,不知是何原因?在下与师妹此前都未曾见过离宫主,不知是否青鸾山的哪个不知礼数的下人无意中冲撞了阁下?若真如此,还望知会一二,我也好回去将人找出来给离音宫一个交待。”
离无言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娇俏地笑了一下便翘起手指开始打量自己红艳艳的指甲。
鸾凤鸣微皱眉头。
云大将纸笔推到离无言的面前,勾起嘴角轻笑道:“大家都是我的客人,我夹在中间可是要难受死了。离宫主快回话吧,免得我这东道主为难。”
离无言娇嗔地瞥了他一眼,一甩裙摆将腿从桌上撤回,挪到椅子扶手上继续不着四六地挂着,不情不愿地拾起了毛笔。
谢兰止猫在唐塘身边,一直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离无言,打量完了小声感慨道:“我滴乖乖,真的是伪娘啊……”
唐塘斜了他一眼:“二货!缺根弦!”
谢兰止鼻子冲他,不爽地哼了一声。
离无言写完将纸扔给了云大,叼着笔杆子继续看指甲。
云大接过去扫了一下,眯起眼半笑不笑地看着离无言:“手痒了也好办,我正愁没法子治你呢。”
鸾凤鸣看云大与他说话的口气竟似很熟,心中微微疑惑,表面却是无波无澜,微笑道:“不知离宫主说了些什么?”
云大笑道:“离宫主说他手痒了,想杀人,让我尽早将你们赶出去。鸾掌门不必介怀,你和谢姑娘既然在此作客,我必不会容他乱来。”
鸾凤鸣愣了一下,看向离无言的目光带了几分轻蔑,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看来江湖传言并非无的放矢,早就听闻离宫主爱杀女子,却原来杀得毫无道理可言。欺凌老弱妇孺乃遭世人唾弃之事,离宫主当真是我行我素。”
离无言面露不爽,写了几个字又塞给云大。
云大叹气:“你这些都是寻衅滋事之言,非要让我这坐在主位的人念么?”说着抬头看向唐塘,“四弟你来念。”
唐塘瞪他:“怎么又让我念?!”
云大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虽然比不得师父,可也是你大师兄不是?师兄的话也要听啊……还是说,你只听师父的?”
唐塘恨不得往他嘴里扔一块泥巴堵上,跳起来飞速窜过去一把将纸夺过来:“少废话!念就念!”
云大笑着拍拍他的后脑勺:“乖!”
唐塘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低头念道:“我就杀杀女人而已,什么老弱妇孺,这罪名安得可真大。鸾掌门是来说教的么?有资格跟本宫说教的人怕是还躲在娘胎里不敢出来呢,鸾掌门可真爱多管闲事。”
唐塘念完就见鸾凤鸣和谢兰烟脸色都不大好,斜眼看看离无言,见他依旧在漫不经心地看指甲,咳了一声道:“喂,你真的莫名其妙就杀女人啊?这是一种病吧?”
离无言瞥了他一眼,换了个方向翘脚,继续看指甲。
鸾凤鸣微笑道:“离宫主果然快人快语,在下原本就是要走的,被你这么一说,倒变成被你赶走吓走的了。离宫主在流云医谷作客,却催着云大公子赶人,不是反客为主了么?”
谢兰烟哼了一声:“师兄,不用跟这种怪物废话,我们原本就是要走的,管他说什么!”
云大站起来笑道:“谢姑娘勿恼,既然兰止兄过两日走,二位置办货物也不必急在一时,你与鸾掌门都是我们流云医谷的稀客,既然来了,哪有不喝杯薄酒便走的道理?”
鸾凤鸣清雅笑道:“云大公子客气了,不是我们要拂了你的美意,确实是要买的东西太多,外面还有几个随从牵着车马候着,我们不便久留。”
“那倒是显得我招待不周了。”云大面露遗憾,“二位不会是怪罪我师父没有亲自相邀吧?家师向来喜爱清净,所以才将一应事务交由我打理。如今兰止兄又与我四弟情同手足,大家都是一家人,二位真的不必如此见外!”
鸾凤鸣笑道:“云大公子严重了!确实有事在身不便再多做停留,改日得空一定过来喝一杯。”
“如此,那鹊山就静候佳音了。鸾掌门、谢姑娘,二位请自便。”
鸾凤鸣与诸位拱手告辞,谢兰烟临走时又对谢兰止进行了一番耳提面命:“说好了两天啊,两天后来接你!你给我在这儿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哎,知道了知道了……”谢兰止笑嘻嘻地推人,“到时我肯定站大门口等你!”
云大将人送走,回来就见离无言支着下巴对他娇笑不已,将手中轻飘飘软绵绵的一张纸如飞盘一样扔了过来。
云大伸手接过,正要低头看一眼,稍没留神就被唐塘夺了过去。
“鹊山啊,想好了没有啊?我可是诚意满满呢!”唐塘读完嘿嘿笑起来,凑到云大旁边拖着嗓音腻歪着喊,“鹊山~~~”
云大勾着嘴角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扭头将纸还给离无言。
离无言抬起脸来冲他笑,灿烂又妖冶。云大视若无睹,直接坐回了自己椅子上。
谢兰止好奇地凑过来问唐塘:“什么想好没有?什么诚意满满?”
唐塘拖着谢兰止跳开一大步远离云大,正色道:“没什么,就是离宫主宣我们家阿大入宫侍寝。”
“噗……”完全不知情的云三茶喷了一地,瞪直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看唐塘、看看云大、又看看离无言。
离无言挑着眉梢自顾自地将桌上的纸折来折去地玩。
云大靠在椅背上摸了一会儿眉毛,扭头看向离无言淡淡一笑:“盛情难却!”
离无言手一顿,抬眼看他,随即妖娆地笑起来。
之后,云大去了一趟柳筠的院子,当天午饭过后,离无言便喜笑颜开地出了医谷。
唐塘好奇不已,跑到师父跟前八卦兮兮地问:“师父,阿大真的同意去离音宫了?他打不打得过离无言?”
柳筠看着他恨不得冒星星的双眼,忍不住将他拉过来亲了一下:“若论武功,你大师兄绝对不比离无言差。”
唐塘头顶冒烟,魂不守舍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突然抬头:“什么叫若论武功?”
“离无言轻功极好,但内力与招式上都比鹊山要略逊一筹。他的长处不在武功,而在音律。”
唐塘想到离无言的那一身行头,忍不住抖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让阿大过去?”
“这个便要问鹊山了,若鹊山也不知晓,那便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了。”
“哦……”唐塘点点头又问,“阿大要是去了,他会不会又吹笛子又吹埙的把阿大给控制住,然后……”
柳筠看他突然顿住,疑惑道:“然后怎样?”
唐塘拼命摇头,摇得腮帮子都快鼓起来了:“没什么!”
柳筠更加疑惑:“你想问什么?”
“嘿嘿,没什么。”唐塘笑了一下,转过身,“师父我去找阿大聊聊……”话音未落,人突然被往后一拉。
柳筠将他扳过来抱住,顿了一会儿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低声道:“你是想问这个么?”
唐塘耳根通红,明明想夺门而逃,手却不受控制地搂上了师父的腰,闭上眼点了点头。
“鹊山内力比你深厚,哪能那么轻易便被制住?他既然答应了,心里必定是有数的。”
唐塘一听顿时委屈:“师父你也说了,我内力不够深么。那你还生我的气……”
“并非生你的气……”
唐塘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柳筠一向沉静幽深的眸中浅波微乱,将他搂得更紧,一手抬起摸上他的后颈,带着温热的气息,却有些颤抖。
唐塘胸口一滞,愣愣的看着他:“师父……”
柳筠眼神逐渐深沉,低下头贴住他的唇,气息不稳。
虽然没有多余的动作,可唐塘还是跟着乱了心跳,脸上开始发烫。
过了好久,柳筠才睁开眼,低声道:“过些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唐塘把头埋着,调整了一下呼吸:“哪里?”
“湖对面的山顶之上,去了你就知道了。”
唐塘按耐住好奇之心,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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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这一章稍微起了一个过渡作用,但是对剧情还是很重要的,所以委屈了妹子们,木有看到湿父太多戏~~但是看在离美人的面子上,就原谅我嘛~~~【打滚~~】下一章会很温馨,治愈一下你们受伤的心灵!
话说,在湿父让人鼻血横流的表现期间,冒泡的妹子数量陡增啊嗷嗷~~然后又归于沉寂~~嘤嘤~~乃们一群肉食动物,让我一个只会炒素菜的厨师情何以堪?!【默默蹲墙角修炼去……看我早晚写一篇大肉文粗来!然后JJ把我的大锅红烧肉锁冰箱里,让你们谁都吃不成……哼!
【防抽尾段备份】
唐塘按耐住好奇之心,点了点头。
☆、54
四公子把自己的窝挪到了公子那儿;四公子去了还不是睡阁楼上;而是直接和公子同塌而眠;这件事很快便在整个医谷里面传开了。
众人先是雷轰电劈、虎躯一震;紧接着便张牙舞爪地巴拉巴拉嘀嘀咕咕唧唧歪歪窃窃私语,说的口干舌燥之后终于满足了八卦之心,喝口茶剔剔牙便将传话的人一脚踹开。
切;大惊小怪!四公子昏迷的时候公子整个人就变得大不一样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公子这样白天黑夜地守着一个人了?我这一双火眼金睛早就发现猫腻了;还用你说!
这样那样地把来人奚落一番,转头又揪着下面一个人神秘兮兮地咬耳朵:哎哎你知道吗?四公子这般这般……公子那般那般……传完了话再被下一个人踢,犹不甘心,又跑到厨房去把大小福给扒拉出来。
大小福一夜间成了红人;腰杆挺的特别直;齐齐露出小虎牙轻蔑一笑:伏魔大会这一趟来来回回个把月呢,能说的多了去了。想听啊?拿银子来!
大小福手一招,嘴巴一张,银子到手了,转眼便赚了个钵满瓢溢,夜里睡觉都能笑得抽醒过来。
柳筠虽然不问身外事,可也不是傻子,自从唐塘搬过来之后,周围的人就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哪有猜不着的道理?他若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也不会这么直接将人拉过来。
再说,众人八卦归八卦,可不敢以讹传讹,消息从头一个人传到最尾巴上那个人,愣是一个字都没改过,鸡还是鸡,鸭还是鸭,没有哪个胆子敢包天,能把鸡说成狗,鸭说成牛,无中生有的事,那更是借他天大个胆子都不敢乱编。
唐塘的传声筒就是东来,下面的人在讨论什么,东来一个字不落地再传给他,虽然没有以讹传讹的内容,可添油加醋的倒也比说书还精彩,听得他嘿嘿直乐。他见师父一点都不生气,不由得更加开心。
医谷沸腾了好些天,谢兰止走了都没几个人注意到。
谢兰止运动神经差的出奇,那边云大和云三半盏茶功夫就学会玩了,他由唐塘手把手地教了整整两天,愣是半步都挪不开,一挪就摔个四仰八叉,最后只学会了站在溜冰鞋上,吹吹风什么的,把唐塘给气的,大冬天的鼻孔都能撮出火来。
谢兰止最后是哽咽着让他姐姐给拖回去的,临走前扒着唐塘唠叨个不停:“等开春了我一定要学游泳,等我学会了你一定要带我回去!一入侯门深似海啊,我不想过那种生活啊!我是文艺青年啊,我还要回到现代把剩下的两年大学读完,我还要开画廊卖油画呢,我哪能把我的青春耗费在那种无聊苦闷的豪门剧中啊……”
唐塘拍拍他的肩:“啥都别说了,你这溜冰都学不会,也不知道游泳能学成什么样。万一你天生就是个旱鸭子,说再多都是浮云。我就算给你天大的保证也只能是空头支票!”
谢兰止抖着扇子45度仰望天空,泪流满面地哼唱:“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妄作天!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唐塘被他嚎得头痛,一掌将他拍飞。
谢兰止又滚回来继续扒着他,抽抽搭搭一脸幽怨:“你怎么对我这么没有耐心呢?你有异性没人性,不对,你有同性没人性!你有了师父就忘了兄弟!你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见色忘友么……”
唐塘被他说得脸上发烫,不自在地梗着脖子将他一脚踹开:“胡说八道你!”
谢兰止又扒回来,揽着他的肩膀戳戳他烧红的脸,把声音压得无限低:“哎哎,你跟你师父进展到哪一步了?”
唐塘被他问得大呛一口冷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转过脸瞪大眼看着他:“什……什么……哪一步?”
“嘿嘿……装什么装?”谢兰止抛掉文艺的外衣,笑得特别猥琐,“难道你还指望我很纯洁滴问你什么时候下聘礼什么时候拜天地吗?你们俩都是男人,又不能结婚,我当然问的是实际的进展了……”
唐塘突然愣住,谢兰止后面说了什么他没听到,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你们俩都是男人,又不能结婚……
谢兰止发现他神色不对,把手举到他面前挥了两下,见他眼珠子一动都不动,不由急了:“喂!不会又被恶灵附体了吧?醒醒醒醒!”
唐塘被他摇得魂魄归位,瞪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出了一会儿神,视线转了一圈,找到当初刚来时爬的那个山洞,盯着洞口看了一会儿,情绪低落。
谢兰止被他弄懵了:“你没事吧?我就随便一问,最激烈的反应也该是害羞什么的才对啊,你这魂游天外是个什么意思?不会是被我的问题吓到了吧?怎么了?你师父很禽兽?”
唐塘满腔的忧郁瞬间被他给雷得烟消云散,恼羞成怒一把将他撂倒,卡着他脖子恶狠狠地凶他:“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塞到这冰块儿地下去!明年开春再把你挖出来!”
谢兰止吓得一抖,委委屈屈道:“好凶……人家这么关心你……”
唐塘哼哼着松了手,今天没有穿师父送他的狐裘,毫不爱惜身上的衣服,一屁股坐到了冰上,轻轻踢了他一脚:“你说我怎么就成了gay了呢?结不了婚也就忍了,这鬼地方连买对钻戒安慰一下自己都不行!”
谢兰止艰难地爬起来:“要不我给你们一人画一个……”话音未落再次被拍飞。
当天夜里,唐塘一边唾弃自己越来越贪心,一边控制不住心绪乱飞,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做了整整一夜的梦,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清晨阳光洒进来的时候,柳筠见他窝在自己怀里眉头拢成了一个小山丘,不由得也跟着蹙起了眉,伸手在他眉心轻轻揉了揉,半天也没弄平坦,又不忍心将他吵醒,只好搂紧一点等他自己醒过来。
唐塘向来情绪外露,高兴不高兴的都摆在脸上,柳筠昨晚就发现他的不对劲了,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愣是拿他没辙。
唐塘睡梦中混沌一片,到最后才有了点影子显出来,竟然是老妈。他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