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思闻言大惊,待见其形容便知果真如此,高声道。“真人,’快制住他。”
张宇初猛攻几招,哪知风清扬神智失控之后.剑法倒愈见其精。张宇初若欲毁掉他尚有法可想,欲制其穴道却无力为之。情知风清扬此刻体内已然经脉大乱,是以丹田失控,不能收发自如,如若再迟片刻,体内真气便会焚毁百脉,必死无疑。遂疾声道,“净思,快用一阳指制其要穴。”
净思候出食指,一道真气疾打风清扬“大椎”穴,孰料风清扬步法有神鬼莫测之妙,指力发出.人早已飘向一旁,净思连发十余指均走了空。净思又急又气,气的是风清扬偏生在这当口武功陡增,神妙莫测。
倒是张宇初熟稳道家武功,风清扬踏出三十余步后.张宇初已约略探知其步法路数,抢先占位.果然趋至风清扬背后,一爪抓住其大椎穴。凭空提了起来。
大椎灾乃人体手足三阳经会聚之所。此穴受制。风清扬登时手足俱软,张宇初摹感掌心一震。风清扬体内真气似欲冲破而出,高声道:“净思,点他任督二脉。”
净思指发如电,瞬息间已点遍风清扬任督二脉所有穴道,食指震得隐隐作痛,有若点到钢板上。
张宇初长吁一口气,将风清扬放置案上,掐打揉按其周身穴道,以活其气血,和其百脉,复引之归于丹田,双掌按在他丹田有顷,直待其丹田气固,百脉通和,方始收手。头上白气蒸腾,笼罩如雾,脚下踏出两记寸许深的脚印。
张宇初一生大风大浪经过无数,却实属此次最为凶险,全身汗透,两手微颤,颇有脱力之感。
净思与张宇初首徒知他此时亦处紧要关头,均缄默不语,以免汀扰他行功。
有顷,张宇初头上白气渐渐回复体内,张宇初方开口道:“混小子,险些害了本座性命。”
净思等知他元功康复,放下心来、忽然想起慕容雪,忙跑进里屋去。
早有两名天师教人为慕容雪服下秘制的“夺命丹”,且用真气吊住她一口气。
此番慕容雪伤势极重,五脏俱离本位,若非天师教之“夺命丹”,极具功效,早已玉损香消。
净思搭脉后便垂泪不止,张宇初倒镇定自如,只消人还有口气在,在他手里绝无不治之症,当下默运玄功,为慕容雪复正五脏,手抚其背,透气而入,为之清除体内淤血。
须舆,慕容雪嘴角微动,樱唇张处,吐血如流,净思骇然,但见她又活转来,惊喜逾恒,连呼“阿弥陀佛”。
幕容雪吐出约一碗血后,面色倒渐渐红润起来,双睁微开,欲说什么,终固体力不支,选迷糊糊睡了过去。危症既除,诸人方镇定下来,张宇初又为她服下两枚极具神效的保元丹,此乃天师府祖传秘制,功效尤在少林寺“九转大还丹”之上。慕容雪服下这三枚灵丹妙药,非但身体无碍,且功力大增,亦可谓因祸得福。
处置好两人后,张宇初感心力交瘁,几欲虚脱,心下既感欣幸,又后怕不已,遂至一静室调息养神,恢复元气。
净思等人将风清扬和慕容雪放在一张床上,众人环绕守候,唯恐再出意外。
直至掌灯时分,风清扬悠悠醒转,只感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适,体内真气充溢,便如吃了人参果似的,见许多人关切地望着自己.倒是一怔,几自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众人七嘴八舌将事情告诉他,唬得他跳了起来,不想内功陡然精进,一头撞在屋顶上,震得满室嗡嗡作响,颤摇不已。
净思气道:“风师弟,你安生些吧,还嫌闹得不够,要把巡抚衙门拆了怎的?”
风清扬飘然落下,头皮亦隐隐作痛,惶声道:“舅舅在哪里?我去向他老人家赔罪。”
张宇初不知何时已立于他身后,笑道:“承情了,此事也怪不得你们,而今武功大成,倒是可喜可贺。”
他伸指一搭慕容雪脉门,脉象洪盛,非但伤已全愈,内力亦增强许多,甚是欢愉,在她百会穴上轻轻一拍,道:
“小妮子‘,还没睡够,你的风郎可早定远了!”
慕容雪立时醒来。一跃而起,惶然道,“风郎,风郎到哪里去了?”众人均不禁莞尔。
慕容雪见风清扬立于床边,羞红满面,无地自容。
张宇初转头道:“净思,我倒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讲否?”
净思一怔,张大天师生平何曾有求于人,她冰雪聪明,略一转念已然明白,笑道:〃可是为雪妹的事?”
张宇初掀须大笑道:“小师太料事如神,一猜便中,倒无须我多言相求了。”
净思笑道:“这也是晚辈本分中事,焉敢当得真一请字。”
慕容雪羞晕方褪,见二人神秘今今的样儿,不免心下揣揣,急道:“舅舅,你再捉弄雪儿,雪儿持尽你胡子。”
张宇初摊手道:“这世上好人难做呀。”佯作委屈之态。
众人不明所以,只有跟着干笑而已。
张宇初对风清扬道:“风儿,你大功初成,尚需巩固修持,且到我静室内打坐去。”
风清扬虽不明白张宇初要做什么,但从他与净思的对答中,知是大有稗于雪儿之事,遂唯唯退出,到静室打坐练功去了。
其他人等见风清扬尚被赶出,无不识趣退出,张宇初最后退出,却端坐在门边,雅赛门神一般。众人无不感匪夷所思,惊诧之至。天师教中人却猜到是净思在屋中运用上乘内功做什么,而且事关重大,不然张宇初不至于亲自门外护法。
净思对慕容雪道:“雪妹,你现今身上觉得如何?”
慕容雪道,“也不觉怎的,只是身上发热,皮肤胀得慌。”
净思道:“这是你服食张真人的三枚灵丹所致,功力大增,不过你内功肤浅,这些灵丹的效用吸收不到体内,待我用一阳指打通你大小周天后,便能将灵丹的功效尽数归为己有,可凭添几十年功力。”
幕容雪听得似懂非懂,但听说几枚药丸便能增添数十年功力,大觉好玩,笑道:“好姐姐,你不是骗我吧,世上若有这等灵丹,大家也不必苦练内功了,吃几枚药丸就成了!”
净思气得笑道:“傻妹子,你以为这药丸是街市上的‘大力神功丸’吗?告诉你吧,这些灵丹俱是采集天下名贵药材,秘方配制,数十年方得炼成一炉,实是可遇不可求的妙物,世人万金难买一粒,也不知你哪世修来的福,一次吃了三粒。”
慕容雪更觉好玩,笑道:“那我明日再向舅舅要两粒吃。”
净思气得无可如何,便不和她细说,道:“你先除下衣裳,待我与你行功打通同天。”
慕容雪见净思神态凝重,双手捧干腹前默运玄功,便不再说笑,依言除去裙袄,露出一具玲珑小巧,美妙不可方物的五体。
净思开眼瞧去,饶是她情欲之念早熄,亦不禁心中一动,看着慕容雪光洁如雪,细腻如玉的胸体,寻思道:“风儿真好艳福,天生此尤物,倒也只风儿配得上消受。”摹然想到自己,顾影自伶,感慨良深,自己姿色亦不较雪儿差多少.倘能躺在段子羽怀中,得他百般怜爱,岂不快活似神仙,猛然撮觉,背生冷汗,合十道:“罪过,罪过。”心下深以为傀。
慕容雪茫然道:“姐姐,你为我行功,也犯佛门戒律吗?”
净思收摄心神,摆手道:“这与你无干。”又道:“雪妹,待会儿我出指之时,你无论身上是痛、是痒、是冷、是热,都不可乱动,一定要定住心神,全身放松。万万大意不得,否则你我均受其害,很可能走火入魔。”
慕容雪一听“走火入魔”四宇,比戴箍咒还灵,要多听话有多听话,盘膝床上,五心朝天,将全身肌肉放松。她生性好动,自幼及大除了睡觉,再无片刻安闲时候,是以以慕容氏家学之精深博大,她连皮毛尚未学全,更懒得静坐修习内功,一听这法子一夜之间可抵数十年苦修,焉有不今花怒发之理,纵然受些苦楚也值得。
净思凝神片刻,候然出指,疾点在慕容雪“脑中”大穴上,慕容雪忽感全身气涌,似欲腾空而起,旋即“中胺穴”、“丹田”、“气海”一条直线而下,均被点中,直至“会阴”
穴而止,上漏之气登时如一桶清水拂下,皮肤人为之起栗。
净思调息须奥,忽然后跃一步,食指如剑横空,从她“尾阂穴”沿督督而上。直至头顶“百会穴”,慕容雪登即如置身火炉中,煎熬难忍,但却牢记嘱咐,坚忍撑持。
净思先前一路指法迅疾如电,指指点在实处,一瞬之间已然点遍十几个穴道,慕容雪纵想躲闪,亦无能为之。后三路指法却是凌空出指、大开大阔,森森如长枪大戮,颇有王者风度,与她娇怯生生的身材恰为两个极端,若有人见到,不惊得膛目结舌才怪。
净思这路指法使完,并不稍息,凌空一跃,身子平平从慕容雪头顶掠过.这式轻功身法也颇为了得,殊不亚于武当派的“梯云纵”轻功。双指齐出,点在慕容雪眉间“祖窍穴”与喉中“廉泉穴”,督脉之气遂从额顶而下,从“祖窍”“人中”而人口中,经舌心下“廉泉”。直降十二重楼,会于“臆中”,降归丹田、慕容雪感到甘泉满口,遍身清凉,说不出的酣适。以为功法已毕,不意净思指力又发,将她冲脉、带脉、阴维、阳维、阴娇、阳桥诸经脉一一打通,慕容雪身上麻痒大作,许多处如针刺般疼痛,说不出的难受,宛若身处地狱,遭受钟钟匪夷所思的苦刑一般,但她此时体内真气乱蹿,如火蛇般奔突不止,欲动难动,欲言不能言,这般滋味令她铭记终生,更不敢再向张宇初要丸药吃了。
顿饭工夫,净思点完慕容雪同身大穴,慕容雪忍受不住诸般折磨,已然昏睡过去,大小阂天却已惧通。那三枚灵丹化作泪泪真气,似河水般在她周身脉道中川流不息,冲破窒滞,九转之后,便如百川汇海,自然而然汇聚丹田,汹涌激荡良久,方始逐渐平复下来。凝成一颗内家至宝“紫金丹”。
净思行功过后,周身汗如雨流,在她这等高手而言,只到油尽灯枯,内力耗竭之时才有这等现象。
一阳指为人疗伤治病极具神效,但以之为人打通经脉,近百年来不过两次,一次是昔年净思伤重垂毙,段子羽便以此法为之疗伤,且打通周身经脉,造就出一代高手,并将一阳指悉数传与她,当世之上会一阳指功夫的仅她一人而已。
第二次便是此次了。倒不是段家之人心性残忍,见死不救,而是用一阳指为人疗伤除病后,自身功力便皆废去,需五年时光才能回复旧观,段家为武林世家,身在江湖,自不免树敌,倘若自身功力废除,这五年来便如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了。。
段子羽以不世出之奇才,将九阴、九阳两大神功融为一体,内力之雄浑刚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以施此术救人,不过损耗些气力而已,绝无功废之弊。
净思之内力与段子羽相比较,不音雷壤之别。自知行功后不免成为废人五年,但感念段子羽之情,—切后果在所不借,所以张宇初一开口,净思便一诺无辞。
张宇初天纵奇才,内力雄浑,可惜他不会一阳指,而天下任何一秤指法均无一阳指这般奇妙效用,是以生平第一次向后生晚辈出言相求,若非对风清扬和幕容雪眷爱无加、即便刀剑加颈,亦不会作出这等事。
净思颓然跌坐地上,只余一口真气护住心脉,虽然功力废掉,亦要以意请除体内浊气,以免后患。
摹然间她只感周身一震,遍身毛孔中似有真气透入,净思骇然,不知何以有此一变,但她此时百脉俱空,这缕缕细细的真气不绝从毛孔中渗入,在经脉中流传不停。
净思虽猜详不明,但久练玄功,一遇此等异象便自然而然依佛家止观法门,专心练气,片刻间已然掸心圆洁,纤尘不染,与身外融成一片,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室内二人均遭遇奇特.一者被强加了几十年玄功,死自昏睡不明所以,一者功废得复‘而且身周内气如长江大河,不绝涌入,净思不久被察觉进入体内的内气,比自己固有的内力强盛多多,但此际心念只能随真气游走,不敢有丝毫杂念,逞论细思原由了。
翌日清晨,净思与慕容雪一同醒来。
慕容雪见自己仍寸缕未着,虽然只有净思一名女尼,亦不免羞辱万分,急急着好衣裳,身体倒不觉有异了。
二人推开屋门,不由得骇然欲绝,均惊叫失声。
却见张宇初坐于门外,神态疲惫,一头乌亮的黑发一夜间竞如白雪,光洁如童颜的面颊皱纹密布,一下子老了几十年,与乡村老娶无异,哪有大天师神威凛凛,宛若天人的风采。
幕容雪泣道:“舅舅,你怎么了?生了大病吗?”
净思恍然间心中雪亮,侥是她高自标持,从来向任何人抵头下礼,亦不由得双膝跪倒,五体投地,膜拜道:“多谢真人成全,这等大思叫晚辈如何还报。”
张宇初淡谈道:“些微小事,何须行此大礼,雪儿,快扶起你师姐来。”他语中仍含有无限威严,只是语音微弱,中气虚乏,便似积年密病鬼一般。
慕容雪依言将净思扶起,追问道:“师姐、究竟怎么了,舅舅也给你灵丹吃了吗?”
净思嘴角一例,却笑不出来,感硬不能成语,心中却不禁折服张宇初功力之高了,居然与她相隔丈余,仍能将真气遥转入她体内,而且正当她功力欲废未废之际,时刻估算之准,功力传送之疾徐合度,实属不可思议,若非亲身经历,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世上居然有这等高人,世人对之奉若神明,良有以也,便称之为活神仙亦不为过,感佩之余,泪落如雨。
张宇初佛然道:“净思,你也是佛门高人,怎地定力如是这差。此事原本我求你,补还你些功力亦是理所当然,张宇初都能欠别人丝毫情份。咱们是公平交易,老少无欺,赊欠免谈。
净思听他口中居然说出市井商人的行话,倍觉可笑,忍俊不住,笑颜大开。
张宇初徐徐站起,‘呼的一掌劈出,内室窗子应掌而开,自知功力仅存二成了,故作笑颜道:“如何?做个丐帮舵主还够格吧?”
净思与慕容雪大笑,愁苦之态一扫而光。
风清扬行功完毕,倍觉精神,待知张宇初为救他夫妻二人及为净思补气,功力几废,急得抓耳挠腮,无可如何,恨不能以身相代,惟有慕容雪槽懂无知,欢笑自若。
张宇初斥道:“风儿,自费了我一番心血,又不是什么杀头断胸之事,功力减些何妨,天下有准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寻上我天师府撒野火不成,大不了我找到你师父,叫他补还与我便是。”
风清扬听闻此语,渐渐宁定,暗自思付:此言甚是。虽说张宇初当年扫荡江湖、欲一统武林,强敌遍及四海、但这些人张宇初不寻他们的晦气,便上上大吉了。谁个有胆子敢太岁爷头上动土,那不是寿星佬上吊,嫌命长吗?况且天师府英才满堂,绝非任何门派所敢招惹的,一颗心才落下地。
虽作如是想,终究过意不去,遂日夕陪侍左右,将九阴真经与独孤九剑中极微妙难解之处向他请教,张宇初应答如流,最后笑道,“风儿,武功一途,虽门派有别,心法各异,但至极致,便殊途同归”学武功要活学,不能学死架式,心法、诀要亦同此理,种种幽微深奥之处,绝非言语所能道明,须当神而明之,这便要看各人的天资、悟性了,你而今不过缺乏历练,期以十年,武功中将无你一剑之敌,恐怕只有你师父能与你一较短长了。”
风清扬得他如此夸奖,既振奋,又惶惑,但知这位舅舅口无虚言,武学见识更是高极,一时间恍若置身云端、轻飘飘的浑无实处可踏.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净思早已率门人弟子回转蛾媚,张宇初因要将养气力,挥复元功,仍滞留巡抚衙门,风清扬和慕容雪便陪侍左右,日日喧闹,逗他开心。
二日过后,张宇初功力已恢复一成,虽然白发、皱纹依然如故,神态已与昔日无异。
几天中,风清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