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出阵阵白雾,柔软的唇瓣勾起那一晚的记忆。
娄靖云吓了一跳,一股温热贴在唇上,惊讶之馀甫开口喊一声:「皇……」龙烨抓紧机会将舌头伸进去,勾著娄靖云的舌缠绵。
「呜……呜、呜……」仅能发出单节音,起先挣扎不休的人不一会儿弃甲投降,随著节节高升的热度沉醉其中。
远处的人看得眼瞪大到快掉出来,不过一瞬间,有默契将视线调开,唯独娄初云一脸讶异,心里的打击不是言语可以形容。
那个娄靖云啊!他没看错吧。
莫名非常讨厌皇上的那个娄靖云,面容瞬间扭曲一下,怎麽也没法将印象中的堂弟和现在的云君结合在一起。
吻得人气喘嘘嘘,娄靖云大口吸气,鼻息口腔尽是冷至刺骨的寒气,却是浇熄不了身体的热度,对上龙烨的双眼,在其中看见极为熟悉的东西,那一晚,坐实他们有名有实的夫夫名义。
情欲!一有认知,娄靖云顿时打个寒颤,光是那之後的不适与疼痛,打死他也不想再有一次,身子僵硬,推拒著与龙烨拉开两步的距离。
龙烨早在一瞬的僵硬与眸子中的恐惧探出娄靖云的害怕,顺著势让娄靖云拉开两人距离,心底後悔那晚实是给娄靖云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开始,龙烨确有顾到娄靖云的感受,若不是後来的一拳激起他的脾气,第二日也不会这麽糟了。
懊恼不过一刹那,龙烨心里算盘打得响,他可是擅长将不利的条件转为有利,这一点小阻碍不成问题,只是,不能太过急躁,迅速制定好一连串的计划,花花肠子转过几十轮,娄靖云还陷在尴尬的局面中,不知该说什麽好。
一入宫门深似海 35
随後想起什麽,娄靖云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直接递到龙烨面前,龙烨一个狐疑,看清娄靖云手上物时,怒不可遏,语气森冷:「这谁给你的。」
一条手工精美的锦帕,虽看不清上头图案,但娄靖云身上出现此物本身就可疑,若不是宫女或其他人送的,龙烨也无法解释这东西的由来。
没听出龙烨话中另外之语,直接道:「送你的。」犹疑了一下,「……这是、是母后……」要他缝的。
最後几字娄靖云始终说不出口,龙烨恍然大悟,为何娄靖云手上日渐增多的伤是一点一点细小的孔,原来是针刺的。
接过锦帕,失笑道:「何必呢?你又不通此事,怎不拒绝母后。」
「太后懿旨怎能拒之。」理所当然的回答,龙烨只觉寒风刺骨,收到礼物的热情让一桶水全浇了。
敢情这家伙还以为是命令不成,龙烨泄气想著,看来计划要稍做变动,娄靖云的心态仍停留在身处将军之职,而不是将自己当为皇帝的伴侣。
撇开不说,龙烨心情总的来说是不错的,摊开锦帕,愣了一下,再看看娄靖云满怀期待的眼神,迟疑地说:「……嗯、嗯……好……」这到底是鸭子还是鸡?
大抵猜出龙烨的心声,「那是凤凰。」娄靖云闷闷道,虽然真的不像但好歹是他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想起凤太后的眼神,龙烨终於知道是怎麽回事,凤凰绣成野鸡,那可真是不知怎麽弄的。
眼尾瞄到龙烨嘴角含笑收下来,娄靖云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凤太后一开始有意刁难,可之後也不见有进一步动作,甚至於耐著性子教他,只是自己真不是这块料,最後宴上的舞剑还是凤太后的主意。
这条可称为失败品的锦帊,娄靖云抱持既然都已绣好了,不送出去也对不起自己手上的伤,至於凤太后听到这话略是扭曲的脸庞,娄靖云根本没注意到。
龙烨还没想到该怎麽让娄靖云有自觉,因即将到来的新年而忙得不可开交,整个天朝上下弥漫浓厚的过年气氛,六部中最为繁忙的便是礼部,皇帝诞辰宴紧接是年宴,礼部忙得人人都快回不了家,至於龙烨,因正月初一到初五朝庭放假,有些事必须在过年前确定好,连带的去夏阳殿的次数也减少。
娄靖云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看书,其中贴身太监佑顺已进来换过两次的炭火,没多久,外头传来应太医来访,娄靖云放下书,喊了声有请。
应惟翔进入书房,膝弯曲正准备对娄靖云行礼,娄靖云急道:「免礼、免礼。」他到现在还是没法适应,上次,父亲和舅父来时也是要行礼,吓得他六神无主。
「你怎麽会过来?」娄靖云劈头就问来意。
「还不是为了你,今早有人到太医院来,说你似是染上风寒。」
一听,娄靖云免不了瞪了眼佑顺。
「你也别瞪他,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也幸好你今天休沐,万一吹到风加重情况也不好。」边说边帮娄靖云把脉看诊,「还好,不算严重,多休息别吹风就可以了。」唰唰在纸上写上几行字,诊方拿给佑顺。
娄靖云閒著也是无聊,遂是问应惟翔陪他下棋,应惟翔想想反正陪云君打发时间也不会有人碎嘴,答应下来,搬来棋盘,盘上厮杀起来。
棋过三回,应惟翔忍不住说:「你怎麽回事?心浮气躁的,还是别玩了,多休息。」
「别、别,我才没这麽虚弱。」心虚不已,他确实是心浮气躁,可却不是今天才这样。
「你有心事。」应惟翔斯理慢条说,手下不忘下子,这一手,让娄靖云的左下方的黑子全成了白子的地盘。
娄靖云苦著一张脸,这下这盘棋就算他再厉害也救不回来,说了句认输,两人收拾起盘面。
娄靖云没回话也在应惟翔的预料内,他这表弟有个坏习惯,事情老是搁在心里不说,谁会知道,就连当初为何会舍去宫中近卫跑到边疆去的理由,也是他们过了好几年後才知道。
应惟翔始终不明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娄靖云对鄂湖月仅是一种弟弟黏姐姐的感觉,毕竟,娄靖云在五到十岁之间都是住在鄂府,小时候就是由鄂湖月照顾著,怎就当事人看不出来。
既然不想说,应惟翔也不勉强,本来想走了,可就娄靖云不愿放人,没法了,应惟翔有一搭没一搭聊上几句,心想著,这不是他要翘班,是云君不让他回去的,思索等著回太医院时,有人问起就这麽说。
一入宫门深似海 36
「……说到这儿,娄初云那家伙今日请假,好像是昨晚值班时吹到寒风,得了风寒,最近天较冷,不少大臣也病了,礼部尚书李大人还拖著身体办公,皇上乾脆勒令李大人在家休养。」
娄靖云身子明显震了一下,应惟翔没漏过这一幕,心里想著方才是那句话对娄靖云影响甚大,想著想著,脱口道:「皇上近来事务繁忙,连著好几日睡在御书房後的侧寝。」顿了一下,观察娄靖云的反应,又说:「为了这事,太医院随时有人待命,今日刚好轮到叶太医……」
剩下的话,娄靖云没听进去半句,应惟翔乾脆停了下来,反正他讲得再多没人听也是白费口舌,这一来,他已经猜到娄靖云心浮气躁的原因,皇上以往每隔两日会到夏阳殿一次,从诞辰宴後,太多的事务必须在年前做决定,连玄武殿都没回了,娄靖云虽是御前侍卫,值班中,也没机会跟皇上搭话。
若娄靖云真对皇上有情意,想必许多人能松一口气,毕竟两人是因谣言造成情况难以挽回才出此下策,新婚的设局是他们所为,若说没有愧疚,那是不可能的,怎麽都是自己的亲人,当然希望能够有好的结果。
应惟翔一方面庆幸,另一方面却又担忧,就不知道娄靖云对鄂皇后现在的感觉是什麽,万一还是同以前一样,问题可大著了。
思定主意,应惟翔让佑顺出去,顺便将四周的人先暂时清离,对娄靖云试探问:「你现在还喜欢鄂皇后吗?」
娄靖云讶异的张大嘴,「这、这……我、我……」支吾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应惟翔耐著性子,等到娄靖云心情稍微平复下来,「她是我表姐。」
「终於发现了啊。」
「咦?你这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真是迟钝,所有人都知道就你一个弄不清。」
「那你们怎麽不早点跟我说。」害他还情伤了老半天,结果又不像,花了几年才知道,那不叫情伤,讲直白点只是不喜欢一直疼爱自己的姐姐被人抢走的不甘心。
「你这小子又听不进去,什麽事都闷在心里,何况谁知道你当初是因为这原因离开京城的,你早说不就不用兜这一圈子。」
被堵得无话可说,娄靖云词穷,只能狠狠瞪著对方。
应惟翔笑了一声,根本不将这放在眼里,从小到大都没变,说不过就只会瞪著大眼,要凶恶有多凶恶,看惯的人可不吃这套。
想想娄靖云先前的反应,顿生作弄的念头,似真似假道:「照我来看,你喜欢上皇上了。」调侃的笑语,却惊的娄靖云从椅上滑下来,碰的一声,响亮的很。
应惟翔也吓到了,跳起来,将娄靖云从地上扶起来,嘴里嚷嚷:「好好的怎麽跌下来。」
娄靖云一把扯住应惟翔的衣领,激动大喊:「怎、怎麽可能!」
应惟翔整个人被提高了,同样大声回:「怎麽不可能,就你看不出来。」这一吼,让娄靖云松开手。
没了压迫,应惟翔咕咕嚷嚷:「迟钝,照这样子那天才开窍。」
「我……没有……」底气不足的反驳,话一出,娄靖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怎麽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死鸭子嘴硬。」啧了一声,算是长了见识,「好,你说没有就没有,我太医院还有事呢。」语毕,丢著娄靖云就离开。
走离没多久,应惟翔见佑顺苦著一张脸,见了他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急问:「大人!你方才跟云君是在说什麽?皇上震怒不已。」当时吓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啊?你说什麽?皇上来过?」语气激动,扯著佑顺的衣领不放。
衣领这样扯著,佑顺一时呼吸困难,「咳……是、是啊……咳……」
完了!应惟翔脑中充斥满满不祥的想法,肯定要出大事的。
应惟翔放开佑顺,灰溜溜逃回太医院,火速写张假条,一核准下来,立即退朝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 37
除夕当晚,家家户户团圆吃年夜饭,殿中除去人在南方的武陵王,西方戊守的四王爷─ 镇戎王,其他王爷全到齐,其中三王爷─ 律王已有家室,王妃和世子也一同带进宫,由於人数多,主桌是皇帝、太后、皇后、亲王及皇子公主,宫内其他的嫔妃则另坐一桌,至於娄靖云则是在主桌。
此等安排引起一品妃子的不满,但在凤太后一句:「云君乃以皇后规格入我皇家。」成功让诸位妃子闭上嘴,她们没一个是从乾坤门进来,於理上,太后说的也没错。
龙烨的左边是凤太后,右边是鄂皇后,娄靖云的位置正巧在龙烨和皇后间的对面。
凤太后拧了下眉头,悄声对龙烨道:「皇上,今个儿可是除夕,团圆的日子,你摆什麽脾气啊。」
迅速看了一眼对面,明显到无法忽视的逃避动作,令龙烨怒火中烧,强压下怒气,「没,母后您宽心。」
凤太后在龙烨和娄靖云间瞧瞧,这让她如何宽心,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又怎麽回事?
那一日,龙烨在门外听得清楚,当应惟翔问起是否还喜欢著鄂湖月时,娄靖云当时支吾不清的回答,令龙烨顿时如坠寒冰,冷彻心扉,忍住踢门闯入的冲动,气愤地拂袖而去,如今又见娄靖云将视线放在皇后身上,一对上他就回避的举动他会不气吗?
一顿饭吃下来纵有人努力想炒热气氛总会铩羽而归,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了,几名亲王半强迫将龙烨带到侧殿,而凤太后则叫上皇后和娄靖云,三人另外占据一间殿房。
「二哥,怎麽回事?」龙易担忧问,好好一个团圆饭让人食不下咽,皇帝哥哥怎没看到母后不悦的神情。
「没什麽,有些倦了。」不愿多说,龙烨随口说个理由。
不料,这几个兄弟可没这麽好打发,「二哥,是因为那个云君?」话一出,龙烨脸色瞬变,律王龙誉一问便问到点上。
「他怎麽了吗?」龙易不解,「二哥,难道你是气他肆无忌惮的看你,还是因为什麽?」虽说这是家宴,可娄靖云的眼神在他眼里已是逾矩。
龙誉瞥了眼龙易,默默摇头,又一个眼拙的。
龙熙憋著笑,若说娄靖云的眼神是肆无忌惮,估计大皇兄知了恐怕气得跳脚,若是梁国的某宰相能对他也这样,作梦都会笑。
「你说什麽?」龙烨也被弄糊涂了,看他,不是皇后吗?
「是啊!」虽然我不懂你为何眼神凶恶瞪著人家。後面这话龙易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龙烨迅速扫过一眼,渐渐地对自己的判断产生动摇。
难道真不是他所想的?陷入沉思中,几个兄弟聊天也只是插上一两句话,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有什麽地方遗漏了,实际上那天的话他也只听到一半,娄靖云虽是支吾不清但不代表是肯定的答案。
龙烨坐立难安,心底一道谜还等著解,偏偏几个兄弟在这时忒是不长眼,全将龙烨的焦躁看入眼却装做没看见,还唤宫人拿了好几罈酒进来,摆明了不放人。
龙烨心里急得,又不好摆皇帝架子,今日是除夕,全家人团圆的日子,好好的年夜饭被他破坏了,可不能再推拖。
这次没先喝解酒液,几罈宫中秘酒下肚,龙烨也颇有醉意,至於其他人亦是如此,直到凤太后过来,轻斥几句,一声令下强制散会,龙烨这才得以脱身。
一入宫门深似海 38
看了看时间,已是子时,龙烨按捺住急想知道答案的心,想著明日再问个清楚。
虽是颇有醉意,脑子却清醒得很,正巧连著几日的雪停了,龙烨一时兴起散步的念头。
玄武殿有一处花园,比起御花园小了些,但造景别出心裁,是以冬日为主的庭园,特有的寒生植物,即是在这霭霭白雪万物寂静之中也不觉孤萧。
娄靖云长嘘一口气,回想起方才的事,只觉以前二十几年的生活都比不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刺激万分,他还以为,一个男子嫁入宫中已是最不可思议,更奇的是,皇后在殿房所说的话。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变。」鄂湖月看著眼前的男子,即使不是以前跟在自己後头喊姐姐的小孩,仍是让人感到怀念,尤其是从小到大不曾变过的性子。
娄靖云咕咕嚷嚷,「怎麽说?」不怎麽喜欢表姐还当他是小孩。
「看到喜欢的东西一点也不懂得掩藏,还自以为没人发现,还记得有一次舒诒戴了个小香包,那天一直见你时不时盯著舒诒瞧,瞧得人心里发毛,後来发现是看著香包,给了你,笑得眉开眼笑,还有……」
娄靖云忍不住打断鄂湖月的话,急急道:「好了、好了,我承认、我承认总行了吧,老拿以前的事来说项,真奇怪,我都不记得了,记那麽清楚作啥……」
娄靖云也嘴巴上念念,心里明白鄂湖月为何在此时提起这事,脸色蓦地一红,他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料到自己的举动全让人看去了,还拿来当笑话讲,巴不得地上有洞钻进去,眼不见为净。
「如此就好、就好……」喃喃低语,鄂湖月眼底尽显怀念却又带著哀伤。
娄靖云惊讶不已,在他的记忆中鄂湖月显少露出如此哀愁的神情,脑袋瓜思绪转得飞快,各种猜疑全数在脑海中轮过一轮,心直口快却又不知该怎麽表达意思:「我、我虽然……唉,讲不清,表姐,不用担心有我在,如果、如果……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说。」
鄂湖月愣了一下,随之掩嘴低笑,她可真是佩服娄靖云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