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朦胧- 第1部分

书名：烟雨朦胧
作者：火星野老年人


☆、第一回

　　“圣旨到！”大清早的站在大门口大喊的太监，正是皇上身边日子过得最滋润的那位大内总管。
　　沂家上下大大小小百来号人也只好大清早地跑到堂前跪了一地。好在这江南第一家也够大，跪满了前院还有走廊。
　　沂老爷连忙陪笑道，“小民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起廿日内，将沂家三小姐沂非雨送入宫内，不得有误！钦此！”总管威严地用那公鸡嗓念完了圣旨，皮笑肉不笑地说，“沂老爷，在下也是没有办法。皇上不知从何处听来沂三小姐乃是江南第一美人的事，硬是派了在下来护送三小姐进京。沂老爷，”他顿了顿，看着愣成根木棍的沂老爷，“入宫也是件好事，如果能得皇上宠爱，这沂家的产业，不也可以蒸蒸日上了吗？何况皇亲国戚…………”
　　沂老爷愣在原地半晌，才哆哆嗦嗦地接过圣旨，捧在头顶“砰砰砰”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沙哑着说，“谢，谢皇上…………”
　　“沂老爷，那在下就先回客栈了。三日之后，在下再亲自到府上来迎接沂三小姐。”
　　看着总管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沂老爷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天啊，谁能在这短短的三日内帮沂老爷变出一个正值妙龄的沂三小姐啊啊啊啊啊啊！！！！！！！
　　这沂家，也罢，说出来也羡煞人，像是天赐之福，只生男不生女。当家这代的沂老爷有五个兄弟，五个兄弟中有三个各有一个子嗣，沂老爷自己的儿子，便是那不知如何众口相传传成了江南第一美人的——沂非雨。
　　这会儿，沂非雨正狂怒地站在偏厅，“咯吱咯吱”地捏着手中的莲玉。
　　“雨儿，你不能再捏了，这莲玉可是人间至宝，千年才得一块啊……”疼惜得不知所措的沂夫人，正用丝帕不住地抹着眼泪，“雨儿，这可怎么办啊…………老爷四十才膝下得子，这，这，这到底……”
　　沂非雨咬着牙，恨恨地说，“爹这个家，持得太好了。树大招风，谁知道得罪了谁，在那狗皇帝面前一说，是也变成了非！”
　　沂老爷重重地叹了口气，脸色苍白，“非雨，这怎么办才好……你不是那什么美人，甚至连女子都不是，这，欺君之罪啊！”沂老爷拍着桌子，“沂家上下百十号人，难道就这么送了命？”
　　“爹！”沂非雨不满地瞪了沂老爷一眼，“如果不送，会怎样？”
　　“怎样？”沂老爷苦笑一声，“违抗君令，斩！”
　　“送了又会怎样？”
　　“欺君，灭九族。”
　　……………………………………………………
　　“我还是去吧，爹。”沂非雨像是下定了决心，“此去京城遥遥数日，你们可趁此时机逃离江南。如果不去，只有三日可用，况且那太监也派人盯着，不可能逃跑。等我们出了杭州城，你们便立刻收拾细软行李，能拿走的都拿走，不能拿走的便变卖了换成银两，遣散家中奴仆，烧了房子往，往……”
　　仿是一时不知何处才安全，沂非雨皱了皱眉。
　　“不如往巴蜀去。”沂老爷沉吟。
　　沂非雨点点头，“不错，那里虽然交通闭塞，但物产丰富民风淳朴。那你们便往蜀中去。我尽量拖延时间，晚一时是一时。”
　　“雨儿！”沂夫人扑上来抱住沂非雨，泪水涟涟，“雨儿不要去送死啊！为娘的，为娘的才疼了你二十一年，舍不得让你去送死啊！”
　　“娘……”沂非雨一时语塞，哽咽道，“娘……请您只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刚刚才收回去的泪又落了下来，沂非雨一把抹去眼泪，狠心推开沂夫人，道，“从今天起，除了侍奉的丫环外，不许任何亲朋好友踏入我房间一步，否则，杀无赦！”
　　“这……”似这条件也太狠了点，沂老爷不知答应还是不答应。
　　“爹，我想这两天平静一下自己，想想对策。”沂非雨转身走向门口，“新衣也赶紧做吧……”
　　最后的这一句，伴着轻微的簌簌声，沂非雨把手中的莲玉捏成了粉末。
　　饶是天一门的教主，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毫无办法。
　　“教主大人，请让属下去吧。”妖娆地跪在教主身后的桂长老，正帮快焦头烂额的沂非雨出主意。
　　“这主意其实蛮不错的。”恨桂正恨得牙痒痒的祁长老立刻高兴地说，“属下相信桂长老能行。”
　　就算再焦头烂额，毕竟也是一教之主的沂非雨瞟了瞟祁，甩出一句，“教中的事务什么时候轮到祁长老来决定了？”不怒自威的神情哪还像几个时辰前和娘抱着哭的沂家三公子。
　　祁长老连忙跪下，“请教主息怒，属下多嘴。”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沂非雨挥挥手，“两位长老都起来吧，本座决定亲自去一趟。”
　　“这怎么行！”桂祁二人同时喊出声来。自知失语的两人连忙低下头，“属下是担心教主安危……”
　　沂非雨轻轻笑了笑，闭上眼，“也是在这江南的温柔中呆得太久了，想去北方见识一下凛冽的冰雪呵……”他拉过椅子坐下，“空中撒盐磋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可是教主，这不是去……玩……的……”祁长老小声地说，“您是要作为沂家三小姐嫁入宫中的…………”
　　“本座知道啊，正因为如此，才更有趣。”沂非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诱惑的微笑，“不知皇帝是什么滋味…………”
　　我的天啊！祁长老和桂长老哭丧着脸对视片刻，教主大人该不会是疯了吧？想抱男人？？！！！
　　沂非雨站起身，走到窗前。红偎翠依，窗外正是那绮旎的江南。
　　桂长老在心中小声道，教主大人此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而祁长老则是另一番想法：江南第一美人……教主大人果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只翠鸟扑闪着落到沂非雨肩头，这幅美人依窗图，也总算是完成了。
　　“皇上，立一名商人之女为妃，这恐怕……”左相昊天正在极力劝说眼前的紫衣人，“再怎么美丽，出身也很卑微，贵妃之位，怕是不合适，不如先召为贵人，以后再提。”
　　“昊天啊，爱卿啊，朕连娶一位妃子也要经这么多人同意吗？”紫衣人头痛地扶住额头，“朕也是一国之君，连这点权力也没有吗？”
　　“皇上！”昊天有点生气地说道，“这召妃立后没有您想的那么简单！不然把中书令宣来问问，看我国律法是怎么规定的。”
　　“千万不要！”紫衣人立刻满脸堆笑，“爱卿，是朕的不是，别把他叫来好吗？”
　　沉默了一会儿，他撇撇嘴，“昊天你先退下吧，此事，以后再议。”
　　左相一甩袖子，翩然而去。
　　一点也没变啊昊天，紫衣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敢和朕这样说话的，也只有你了。
　　他随手从垒在桌上的奏折里拿起一份，“沂非雨，亦非雨，一蓑烟雨任平生……朕如果给你一个皇后的位置，你还会想任平生吗…………”
　　三日之期。
　　“沂老爷，在下依约来迎接沂三小姐了。”跨入沂家大门，大内总管笑呵呵地拍了拍沂老爷的肩，“恭喜啊沂老爷，前途无量了。”
　　沂老爷不知是哭还是笑好，只得唯唯诺诺地点头，“是，是，托总管大人的福…………”他连忙塞了一块不知什么东西给那总管，“小女一路上多靠您照顾了…………”
　　总管看也没看随手放进怀里，笑着说道，“这是当然，沂老爷的女儿，哪敢怠慢？”
　　沂老爷这会儿心里也在嘀咕，非雨他到底怎么想的，只身一人难道就这么去京城？不要随从不要奴婢，他不怕半路穿邦一切都完了吗？
　　“沂老爷，那，就请小姐出来吧？”总管轻轻咳了咳，提起正事，“不知小姐准备好了没？”
　　“好了好了，”沂老爷苦笑道，“女孩子嘛，多准备一下总没错的……总管大人请在前厅稍事歇息，待我去问问小女……”
　　说罢，领了总管在前厅坐下，沂老爷转入厢房，往沂非雨的房间去了。
　　“非雨，总管大人来了……”沂老爷一脸无奈地跨入沂非雨的房间，“天灾人祸啊这是……”
　　说着说着他突然愣住，这，这房中的佳人是…………
　　“非雨？这是……你？”沂老爷有点站不稳，他急忙扶住门框，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难道……你真的是女子？？？”
　　眼前的人儿，翠珠环绕着的美丽面孔，莹如羊脂美若冠玉，一袭红衣，更将他衬得如天仙下凡……
　　“您就是沂老爷吗？”那人忽然“吃吃”地笑起来，“对不起，在下桂，是沂非雨的朋友。”
　　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沂老爷傻笑着，“对，对不起，误会了……”
　　“爹，我在这里……”沂非雨的声音从桂背后传出。
　　沂老爷连忙上前去，却再一次险些跌倒。幸亏桂出手及时，才将沂老爷扶住。
　　眼前的这人儿，逊了桂的娇媚，却多了一分冷艳，仿似那月宫中的嫦娥，遥望却永不可及…………


☆、第二回

　　桂看着被颠簸地有些难受的沂非雨，皱着眉不悦道，“教主大人，您明明坐不得轿子受不得颠簸，为何不慢慢走这段山路？属下已经安排好人护送老爷夫人，不会有丝毫闪失，您又何必和自己身子过不去呢？”
　　“这也是无奈啊，桂。”坐在三个人也不会嫌挤的轿子里面，沂非雨捂住胸口，有些困难地说道，“早年落下的病根，一摇晃久了便会复发。如果不坐这轿子，走路又更不知何时才能到京城。
　　而且，本座怕控制不住自己，出手杀了外面那群人。”
　　桂摇摇头，“这可真是无聊的理由。”他伸手抚上沂非雨的脸颊，拢了拢青丝，吻上他的唇。
　　两人竟在这花轿里亲热起来。
　　“你很适合穿这身衣服啊，雨…………”桂轻舔着沂非雨的唇，同时用手慢慢解着复杂的衣带，“如果是嫁给我……”
　　“你想我嫁给你吗？”沂非雨微微笑了笑，按住桂的手。
　　“我要是上面的才行哦。”虽然笑着，沂非雨的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他顺势点了桂几处重穴，叫他动弹不得。
　　把桂放到一旁，沂非雨轻敲小窗，“能停一下吗？我的侍女不舒服。”
　　轿子停了下来。轿帘被掀起，总管那张胖脸挤进帘后，赔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妾身还没入宫，听不得人叫‘娘娘’。”沂非雨冷冷地甩下一句，“桂他不舒服，我们想下来走走。”
　　“可……这……”总管似有些为难地转头看了看，眨了几下眼睛，勉强点点头。
　　轿身一震，沂非雨立刻拂开桂的穴道，假装咳了几下。
　　桂搀着沂非雨，慢慢走在这崎岖的山路上。
　　“料峭春风吹酒醒，缥缈孤鸿影…………”沂非雨低声念道，忽而捅了捅桂，“去帮我找点酒来，这么好的□，不喝酒太失败了。”
　　“您知道您这是在去您夫家的路上吗？”桂对这不分场合的要求感到无力，“何况后面那么多人跟着，要想突然消失，除非跳下崖去。”
　　沂非雨眼睛一转，柔声道，“桂，能帮我找来吗？我知道你行的…………”
　　桂“呀！”的一声跳到一旁，“我去，我去，别来这一套！”
　　沂非雨“咯咯”娇笑，哪里还有一点男人的影子？看得后面的侍卫神魂颠倒，连笑都不知怎么笑了。
　　江南第一美人…………在这如诗如画的青山间，正不分性别地诱惑着所有人。
　　“皇上！”侍卫匆匆将八百里加急文书呈上，“沂贵妃她们已经上路了。”
　　紫衣人接过文书，挥退左右，轻轻翻开。
　　柳体的清傲灵秀跃然纸上：
　　“君何苦，不自行江南；江南柳如是，春微寒，幽人独往来；往来相迎萧瑟处，灯火阑珊。”
　　紫衣人低声赞道，“好一个‘幽人独往来’！”他笑得甜腻，“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才华……”他缓缓提笔，微一凝神！
　　龙飞凤舞，一时间天地乍变，如蛇行如猴跃，紫衣人飞快地在这锦书上写着，重落最后一笔，然后缓缓吐气，“朕很久没写词了，这首词，就送给你吧。”
　　“……沂三小姐，这是京城来的锦书，说是皇上亲自交与您的。”总管将锦书双手呈上，桂一把抢过。
　　“谢谢总管大人。”沂非雨温柔地笑了笑，从桂手上抢回锦书，展开来。
　　看了半晌，沂非雨一声冷笑，只见这上等蚕丝做的东西便化为了灰烬。
　　“恭喜教主大人的功力更进一步，连这柔软之物也可用内力使之灰飞烟灭。”桂皮笑肉不笑地夸奖沂非雨，“不知皇帝写了些什么啊？”
　　“那日心情好，以沂三小姐的名义写了首词给他，他居然还厚脸皮地回了本座一首。”沂非雨搭下眼帘，靠到桂肩上，时不时冷笑两声。
　　桂冷得直哆嗦，终于忍不住推开他，“教主大人请坐好，属下还是下轿去算了。”
　　“那你便再去给本座找几坛酒来，这轿里闷得慌。”沂非雨道，“要不我们换身衣服，本座去走一趟？”
　　“那可真是……”桂努力抑制着想要打沂非雨一顿的冲动，不断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他是教主他是教主’，“太，不，好，了！”他掀开轿帘跃下轿去。
　　沂非雨见他离去，脸色一沉，哪里还有刚才嬉笑怒骂的神情。只见得俊脸上剑眉微蹙，眼角处竟多了一丝怒意。好你个皇帝，给你点好脸色便得寸进尺，以为是天罡的主儿就不敢动你了吗？哼，等到了京城，不臣服在本座脚下，本座枉为这天一门的教主！
　　十二日后。
　　“沂小姐，我们已到京畿，不知小姐是想先入宫等待迎妃大典还是在京城客栈中小住几日。左相大人送了帖子来邀请小姐入宫前住到相府别院，不知小姐作何打算？”总管依然尖着嗓子，慢吞吞地站在轿前说道。
　　桂看了看沂非雨，后者微一点头，便道，“小姐打算到左相府拜访，不知合适否？”
　　“当然可以。”轿外忽然多了个人。来人一袭青衣，身材颀长，轻摇一把寒玉杉木扇，流苏上挂着四根朱鹮尾羽，虽衣着朴素，但神情却是悠然。清亮的眼睛里蕴着笑意，他柔声道，“在下左相昊天，幸得沂小姐垂青，不胜惶恐。”
　　“左相大人言重，小女子才应不胜惶恐。”轿内，沂非雨暗揣了笑断气的桂一脚，带笑回道。
　　“小姐鞍马劳顿，还请移至寒舍，在下好一尽地主之谊。”轿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浑厚起来，充满着诱惑力。
　　桂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轿外之人不知是怎么了。
　　沂非雨瞪着桂，传音入密，自己惹的祸自己解释去。
　　桂吐吐舌头，缩起脖子下轿去了。
　　“左丞相大人您好。”桂不卑不亢地衽了一衽，笑道，“奴婢乃小姐随身丫鬟，适才多有得罪，请大人原谅。”
　　昊天有些惊讶，这丫鬟如此见多识广……他哂了哂，微一拱手，“可否告知在下缘故？”
　　亏你还知道称“在下”。桂在心里冷笑数声，眼珠微转，袖口轻掩，“我们家小姐……脸红了……”
　　这一回答声虽小，但沂非雨并非常人，自是听得清楚。当下血气一滞，牵动旧伤竟“哼”了一声。
　　桂脸色大变，急忙回头。可隔着轿帘看不清沂非雨样貌，不知是生气还是另有缘由，只得缩身钻回轿中，顾不得旁人。
　　沂非雨眼中怒意已起，嘴角还挂着一丝血沫。桂暗叫“糟糕”，急急把临行时鬼医离东所给丹药喂与沂非雨，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