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月轻笑一声,抬头看卿衍,不言不语,两人好似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李云锦自然看不出来什么,他去厨房把下人准备的吃的拿出来,女子们边吃东西边和李云锦闲聊,得知李云锦是当今宰相的儿子时,纷纷哗然,华月也不由得多看李云锦几眼。
李云锦道:“我自幼便不喜欢京城的生活,和心上人去了江南后,倒是再也没有回去过。”
华月开口道:“李公子的心上人此番去了哪里,竟是让李公子独自一人。”
李云锦惆怅道:“他失踪了,不过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卿衍将棋子落下,坚定道:“必定还会再见。”
他们一局棋下了几个时辰还不见分晓,李云锦看不下去就独自出道观散步,卿衍也不看他,一点也不担心他会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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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情人
李云锦坐在山涧边,正热的难受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脱了衣服就扑进水里抓鱼,自从来到这里,他的身体就恢复的很快,现在也不畏寒了。
就在李云锦抓鱼正欢时,岸边有人拍手叫好,李云锦抬头看去,那萧公子正蹲在岸边笑看着他。
昨夜还看的不甚明朗,这朗朗白日下再看那萧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面如白玉,眼中带笑时更是多了三分韵味。
“萧公子,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李云锦笑道,说罢他还把手里的鱼拿给萧公子看,萧公子朝他笑的开怀,没一会李云锦就抓了好几条鱼。
萧公子在岸边生了火,杀鱼洗净后,架柴木火烤,香气四溢。
李云锦起身上岸,浑身湿淋淋的他在火前把衣服褪的只剩下底裤,萧公子笑道:“云锦抓得一手好鱼。”
李云锦爽朗的笑着,他道:“以前我爹打猎,他们抓虎狼,我却下河抓鱼,把他气坏了。”
萧公子轻笑着看他,李云锦把衣服摊开,怀恋道:“这些年,我人虽在江南,但是再没这样自在过。不过,人总要牺牲一些东西,才能换来更多。”
萧公子道:“云锦当真是个良人。”
李云锦摇头,“但若是可以,我期望萧公子别像我这般,为情所困。”
萧公子翻过鱼背,笑道:“人各有命,云锦又何必如此丧气。”
“我并不后悔,五哥也知道我是心甘情愿。”说到这里李云锦猛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把衣服抓紧有些不好意思再看萧公子。
萧公子轻笑道:“本朝不忌南风,云锦不必在意,就算云锦爱的是男子,萧某也还是想要结交你这个朋友。”
李云锦已经很久未曾认识新的朋友,能得他如此理解的话,李云锦感激道:“多谢你了,萧公子。”
萧公子摆手,让他别客气,两人相视而笑,萧公子眼疾手快的把烤好的鱼拿下来和李云锦一起分享,两人过的不知有多惬意。
吃着吃着,萧公子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小坛酒,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畅谈心中理想,何其潇洒。
萧公子边喝酒边说道:“云锦当真是埋没了自己,由此抱负,为何还要委身于另一个男子。”
李云锦扬起头,嘴角还有酒渍,他惆怅道:“天命难违,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的。”
萧公子斜椅在树边,道:“云锦你相信缘分吗。”
李云锦点头。
萧公子道:“有一年,我去京城省亲,接过招亲的花球,不过那日有事,走的匆忙,这桩事也就不了了之。”
李云锦笑话道:“莫非萧公子对那招亲的姑娘念念不忘。”
萧公子摇头,坦白道:“当年我接的是个男子的婚球。”
“男子……是在京城的哪里?”李云锦小心翼翼问道。
“城楼。满城的男女,虽然很远,不过那人我记得眉清目秀,的确是个男子……”
李云锦手中的酒坛掉落到地上,萧公子笑道:“是不是太过骇人听闻,其实我也很奇怪,怎么会有男人投婚球……”
李云锦面色苍白的朝他一笑,他看看天色,立刻站起来,捡起来衣服穿好,仓促道:“天色不早,我怕道长担心,告辞了萧公子。”
看着李云锦逃避的神情,萧公子要去捡那酒坛的残骸,却被划破手指,那鲜红的血混合酒渍,有些微痛。
萧公子就手指含近嘴里,吮净那些酒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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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锦回到房间后,急忙关上门自己靠在门上,他脑海里有些混乱。
那日他被逼上城楼投彩球招妻,不料阴错阳差被一位过路的公子接到,当时李云锦恼羞成怒,来不及看那人就生气的转身离开,他爹也觉得忐忑不安,想着那公子敢去相府认下这门亲事就是大麻烦,就让李云锦出去避风头,结果反而弄巧成拙,让李云锦认识了江笠,后来接花球的公子也未曾现身,这件事也就渐渐被李云锦遗忘。
不过现在提起这件事,李云锦仍旧是心有余悸,他几乎已经快忘了,没想到那人却能让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再度认识,李云锦心想,难道这就是孽缘。
不过,事到如今他和江笠已经定下终身,萧公子就算知道当年投婚球的是他,想必也不会为难,想到这里李云锦叹息一声,心想当年他不该任性妄为,为了赌一口气,真的走上城楼。
就在李云锦想着这些事时,屋外有人敲门,李云锦放他进来。
卿衍打量了李云锦片刻,问道:“你喝酒了。”
李云锦点头,卿衍闷哼一声,不悦道:“我丢了一坛酒。”
李云锦尴尬,难怪萧公子能拿出一坛酒,原来是偷了卿衍的酒,李云锦无法解释,反正酒是已经喝了,只得说道:“以后不喝了。”
卿衍道:“没事就别出门。”
李云锦点头,卿衍看他一眼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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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烟瘴气的林子里,两拨人试探着往前走。
农之遥隐约见到前方有只白狐,他惊喜的喊道:“那里有只狐狸。”
一句话惊动了所有人,江笠看去,那不正是般若令狐,他轻功一跃,想要去抢,萧祝插手,两人的动作太大,灵狐受惊吓般的逃走。
“追。”江笠下令,身侧的手下即刻追去。
农之遥和苏航见状也追着灵狐跑。
正在与华月对弈的卿衍将棋子放下,沉声道:“他来了。”
华月笑道:“就让我去欢迎老朋友回来。”说罢,他起身,一身玄衣如墨,女子们娇笑着打开道观的门,门外一只白狐扑入华月怀中。
江笠举剑立在道观外,与华月对视的那刻眉头紧皱。
“是你。”江笠道。
华月轻笑着抚摸水儿的皮毛,“状元郎,好些年不见。”
江笠将剑收起,道:“我没想到你还活着。”
“哈哈哈哈。”华月大笑起来,“若非我不能离开南疆,江笠,你早已殒命。”
江笠正欲说话,从华月身后走出一个人,江笠惊住,卿衍一身道服,朝江笠道:“江笠,恭候多时。”
“衍儿。”江笠后退几步,似乎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云锦是被你带走的?”江笠问道。
卿衍讽刺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江笠皱眉,这时屋内李云锦从屋里跑出来,见到江笠时,李云锦笑道:“五哥,你来了。”
卿衍拦住李云锦不让他走出道观,问江笠,“你知道为何我会要你来南疆。”
江笠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和你的事,你不该牵扯到云锦身上。”
“江笠,当年若不是你见利忘义,对我下杀手,今日一切断不会如此。”卿衍道:“你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江笠面色不改,李云锦听着他们的话,一脸茫然。
“当年你差点把我活埋在这里,你亲手掘的坟,你忘了吗?”
李云锦闻言不相信卿衍的话,他急忙道:“你胡说,五哥不是这种人。”
“不是这种人?”卿衍大笑起来,“那你可要问你五哥,他前些日子人在哪里?”
江笠喝止道:“卿衍,你我的恩怨何须将云锦牵扯其中。”
“当然,我只不过是学你的这招,你和星月教的恩怨,为何我要被卷入其中,你为了得到宝物,利用我进入宝库,出来后我也没有责怪你的利用,可你却害怕我出卖你,用迷香将我迷晕,亲手将我活埋。”卿衍道:“你做了这些事,竟然还能毫无愧疚的回到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坐拥美人入怀。”
江笠拔剑出手,卿衍还未动手,华月便将江笠一掌击伤,江笠半跪在地。
忽然,半空中有雨落下。
卿衍靠近江笠,道:“我将李云锦抓来,就是要他看清,他爱的是什么人,你可敢告诉他,这些日子你和什么人在一起?你背着他,与哪家的公子好上了。”
李云锦见江笠负伤,急道:“道长,五哥为人忠厚,怎么会做这些事,我不相信,道长,你放过五哥。”
卿衍回眸看他,道:“李公子,这个人可是我曾用一条命看清的,你以为我会冤枉他。”
远处,有人举伞走来,听着脚步声,江笠回头,只见赵怀风举着伞走来。
江笠轻咳一声,道:“我以为你……还留在杭州……”
赵怀风道:“这是你欠卿衍的,你该偿还。”
“原来这只是一个圈套。”江笠道:“九皇子,我是真心的。”
李云锦在一旁眼泪聚然落下。
赵怀风道:“既然你从来都知道我是九皇子,又哪里来的真心。”
江笠放肆的大笑起来,李云锦此时走近江笠,卿衍再不阻拦,李云锦看了看那举伞的公子,问江笠道:“如果你是真心的,那你我之间呢……”
江笠低笑起来,“云锦,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的确负了你,你便当我个薄情人。”
李云锦哭泣着转身,一柄暗器入喉,只听一声凄厉的声响,李云锦回头,江笠已经倒在血泊中。
李云锦急忙跑到他身畔,他蹲下身呼喊,江笠已是毫无反应。
“五哥!!五哥,你醒醒!”
女子们嘻嘻笑笑的声音在身后嘈杂着,卿衍淡淡的看江笠的尸首一眼,道:“华月,我们走。”
那些举伞的女子有说有笑的簇拥着卿衍和华月离开,灵狐兜兜转转几圈扑入卿衍怀中,与他一同离开。
不过片刻,本是热闹的道观变得空旷。
只剩下李云锦抱着江笠的尸身哭泣,他身后赵怀风为他举着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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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听雨下
“五哥……”
李云锦哭了许久才停下来,他问赵怀风,“你到底是谁?九皇子还是萧公子,你是无心来这里求宿,还是有心勾引五哥,你分明就是卿衍道长他们一伙的,你也不过是个骗子!”
萧丞道:“我本名姓萧,这一声萧公子断然不是欺骗,至于赵怀风,是我曾经的名字,云锦,江笠这种见异思迁的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你还有没有心?五哥说对你是真心的,难道他死了你一点也不难过。”
“难过?为什么,我又不喜欢他。”萧丞道,“不喜欢的人,我为什么要难过。”
李云锦站起身,用那双沾满血的手推开萧丞,骂道:“你滚!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啊!”
萧丞被他狠狠一推,手中的伞掉落在地,雨水打在他们二人身上,萧丞抱住李云锦,道:“云锦,当年是我先接了你的花球,若不是我为皇子,我一定不会让江笠有机会接近你。”
李云锦一把推开萧丞,然后一巴掌扇到萧丞脸上,他骂道:“你别以为你是九皇子我就会怕你,我平生最恨别人骗我,我不原谅江笠,也不原谅你。”
萧丞正欲说话,李云锦蹲下身用手开始挖坑,萧丞要阻拦,却被他推开。
农之遥和萧祝他们在树林里乱转,连同江笠的那帮手下也迷路,听着远方传来的流水声,他们慢慢的靠近。
漫天的水汽迷蒙了视线,萧祝道:“这里好奇怪。”
远处几缕红丝飘扬,农之遥被吓到,“那些是不是人,会动啊。”
苏航咋然看去,那些红衣放下,回眸的人是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看他,隔着一道瀑布,苏航也被吓得双脚发软。
“娘啊!!!鬼啊!!!”有人大叫起来,他们纷纷作惊魂的样子跑开。
农之遥边跑边扯着萧祝的衣服,“鬼啊!!!”
萧祝想要甩开他这个牛皮糖,“你拉着我做什么!!还不滚开!!”
“那个道士一定是养鬼的!!我再也不要到这里来了!!”农之遥鬼哭狼嚎道。
就这样,本就是在林子里迷路的农之遥、苏航一行人,被那白骨人吓到后,疯疯癫癫的跑下清河山,一直回到镇上的客栈,他们都还没缓过劲。
他们在客栈里骂着晦气,老板一听就知道他们遇上什么事了,不由得和他们说像每年的这个月,本地人都不会上山,因为山里闹鬼,死过不少人。
农之遥一听就有兴趣了,问老板是怎么回事,老板道:“一切还要从七年前开始说起,那清河山原本有座星月湖,也有一个教派,名叫星月教。有一日夜里,从山上跑下来几个浑身是血的人,说星月教被人灭教了,上面好多人受伤,要人去救,我们镇上的人古道热肠,听了这些话就往山上去,指望着救几个活人,可是去的人到第二天都没回来,镇上的人都慌了,本来安顿的好好的那几个伤患也暴毙了,再没人敢去山上打猎,第二年,有胆大的上山,回家就说太邪门了,那星月湖不见了,原来是湖的地方成了个道观,那道观里边很吓人……有女人的笑声,但都是白骨精……”
老板说的渗人,农之遥吓得浑身打颤,苏航吞吞口水,道:“老板这么邪门你怎么不早些和我们说。”
“你们也没要上山啊。”老板笑道,他数数人,诧异道:“你们怎么缺人了。”
这话引得苏航一惊,他看看人,大叫道:“不好!!江笠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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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了江笠后,夜已深,整个道观在这山林里显得鬼气森森,但是李云锦一点也不害怕。
雨歇后他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之前在此照顾卿衍的那个小僮不知何时也失踪了,李云锦为江笠挖坟时,手上受了伤,他也不管,现在就一个人在这里呆呆的坐着。
远处有箫声传来,李云锦看了看那边,不见九皇子,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李云锦也无心去管他,此时他只是茫然,江笠就这样去了,他好像一下子就丢了魂。
对于九皇子萧丞,李云锦其实并不陌生。
三年前他还没有离开京城时,九皇子就已经被他的胞兄,也就当今皇上接回京城,说起来这个九皇子的故事也是颇为曲折。
他是一名宫女所出,皇家为了将这桩丑事掩过去,就将其母子送到江南,先皇驾崩后,太子继位,微服私访经过杭州,听宫里人提及这位皇子,便有心去探望他,谁知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对这位皇子上了心,后来就将其接回京城,但是并未封王,京城里听过九皇子名字的人不少,但是真正见过他的人不多,大多数传言说九皇子文武双全,甚得君心。
李云锦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年自己那无意间抛出去的花球竟然惹下了这么个人,江笠背叛他一事,纵有萧丞的从中作梗,但江笠若是意志坚定,又怎会那般轻易就变了心,现在李云锦心也静了下来,他不愿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别人,可他心里就是走不出那个局,越想越觉得心中迷惘。
明知道江笠是真的背叛了自己,李云锦也不愿再多想那些事,人已经死了,再去提那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这时,箫声停了,“吱”的一声,门被推开。
萧丞从观外走进来,他也不说话,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