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重楼之一世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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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重楼之一世荒唐-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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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赣州知府何玉雕因毒害亲王、贪赃枉法等诸项重罪入狱。嘉佑帝悯于百姓受灾,特调集赈灾粮草数十万担,赦免赣州三年赋税、两年徭役,所有乱民愿降者既往不咎,依旧为乱者杀无赦。”
  官府发出的诏令还没有贴满赣州各地的城墙,驻守在前线的军队未动寸兵就不断接到有贫民来降。
  正如晋王韩景所言,赣州作乱的大多数贫民所求不过温饱,志在千里江山、高官厚禄者的寥寥无几。管你是谁的弟子、哪位神仙的转世,“活着”才是整个暴动的核心。
  连续十余天,贝县陆续接受的乱民已有上万人,一开始还是夜里三三两两偷跑来的,几天后就变成了整支整支部队投城。僵持了近三个月的拉锯战,马上就要落下帷幕。
  虽然天气依旧是热得人头晕眼花,但好歹形势可喜,想想用不了几天就可以离开这“火炉子”,军中士气振作不少。
  “高将军,城外又有乱民来降!”
  军帐里的温度丝毫不比外面低,没了丝丝小风甚至还要更加闷热。前来汇报的副将赤身穿着盔甲,脸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湿漉漉的头发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
  高拱用湿乎乎的汗巾擦着脖子,闷声问:“这是第几波了?”
  副将撕开黏在身上的皮革,抖抖护甲,态度恭敬:“回将军,前前后后已经差不多有几十波了,光是昨天晚上就有百余人。”
  “这么算来,那些个乱民也散的差不多了!”高拱双手撑住竹椅,猛一起身紧贴在椅背上的皮肉被扯得生疼:“剩下的就是彻底不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再等下去也没意义。”
  副将把手伸到脖子下面,龇出一口白牙,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高拱点点头,高声道:“副将听令!今夜召集将士,准备杀入乱民老窝!”
  单膝着地,副将声音洪亮:“是!”
  何玉雕入狱,何府的老老少少监禁的监禁、驱逐的驱逐,失去生活来源的门客们赶忙收拾起包袱一夜间溜了个干净,偌大的家族转眼只有空壳,原本熙熙嚷嚷的府邸还剩下的就唯有这满地苍凉。
  皖紫霄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调笑道:“区区几个人就住了这么大的院子,真是比在王府的时候还要奢侈。”
  陪着他靠在窗台,韩景捏捏捡捡半天,选出个最软的蜜桃,慢慢剥皮:“这算什么奢侈?将来整个皇宫还不是我们几个人住。”
  先是前方捷报频传,而后高温许久的培良竟迎来了溽暑的首次降温,皖紫霄的心情甚佳,竟然主动地勾住韩景的腰带,狭长的眼睛向上微扬,嘴角翘着半分,神情魅惑引得对面男人欲**火焚身。若应景儿的配上一句“我热”,晋王爷只怕当时就把那恶性点火的磨人家伙扛到床上“办正事”了。来不及再多想,皖紫霄的手已经环上了他的腰,声音不带刻薄嘲弄,简单的疑问语却怎么听怎么魅惑:“那是几个人呀!不妨说来听听……”
  韩景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晃神,早构思好的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怕他生气,怕他想不开,却又不愿再骗他。
  瞅见韩景脸上的纠结,皖紫霄便猜到了答案,松开手,妖异婉媚不再,轻描淡写口气不带一点儿感情:“你想着、念着总是他,又为什么要花心思来骗我?王爷,人活着不能太贪心,否则什么也得不到。”
  眼看着人转身准备离开,韩景放下蜜桃,来不及擦干净手上的汁水,紧紧抓住皖紫霄的手腕,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好容易憋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句:“我没骗你!”
  皖紫霄勾起嘴角,又恢复成了那副刻薄模样,目光灼灼:“是啊!王爷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喜欢’!的确是我自己想多了,误会了王爷!紫霄在这里给王爷陪个不是!”
  顾不上许多,韩景强行拉皖紫霄入怀,脑子乱哄哄地不知道怎么解释:“又说什么混账话……怎么会没有你……哪里会没有你……紫霄,说过要护你一世安好的!”
  任由他抱着,皖紫霄冷声反驳:“若是没有你,我这一生指不定会更好。”
  不愿将情况搞得更糟,韩景只能顺着怀里人的意思,勉强笑道:“你过得再好,那我不也得看着才放心呀!紫霄,以后换我护着你……”
  皖紫霄身体明显一僵,声音发虚:“我皖紫霄从来不用别人护着……”
  就算不看,韩景也知道皖紫霄此刻定是红着眼眶却使劲睁大眼睛不让一滴眼泪流下,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难过,带点孩子气……
  韩景极尽温柔地拍着皖紫霄的后背:“紫霄,这生你要的‘一心一意’也许我给不了,但我想把我能给的全给你。我想护着你,看你好好的……”
  威严尊崇、立于朝堂一言四方动的男人有些哽咽,沉默良久才开口:“明天会有求雨的仪式……等结束了,我们去趟三生桥吧!”
  皖紫霄恢复冷硬的态度:“去那里做什么!我最讨厌那些有的没的、虚头巴脑的东西。”
  韩景深吸一口气,笑着捏了捏皖紫霄的脸颊:“就去试试月老管不管咱们这种的事。”
  皖紫霄冷笑着用力推开韩景:“要去也不是我和王爷您去!”


  ☆、第五十二章 培良三生桥

  祭坛设在培良的护城河边,浅浅的河水甚至淹不过高处的河床。强烈的阳光刺得眼泪不住往下淌,岸边的垂柳都没精打采的低了头,但跪扑在地上求雨的众人却格外精神。
  锣鼓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扮演龙王的舞者大力挥舞着手里的彩旗,像是真的有万千虾兵蟹将能听候调令,“雷公”“电母”从简易的台子上高高跃起,大声嘶吼着古怪的音节。
  祭祀前的表演一结束,十几个灰小童簇着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就登上祭坛。赤豆、白米、黄粟、芝麻、大麦摆出五谷丰登,四方天地风、雨、雷、电各占一处。求雨的祷词晦涩闷长,老道士还没有念完,浅灰色的道袍就被汗水浸透,白色的拂尘似乎都能拧出一把汗,浓浓的香火味飘荡在长河两岸,散都散不尽。
  晋王与赣州其他主要官员坐在离祭坛最近的地方,烫人的烟灰落在肩上,又不好拍掉,头上顶着如火的太阳,汗水一遍又一遍地泡湿了繁琐厚重的官袍,心里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强忍到仪式结束。
  最后的颂词终于说完,台上的老道士已经接近虚脱状态,脚步不稳只能由两个徒弟背下去,坐在前面的大人们看着时候差不多,马上逃离了现场。
  王爷是要回京城的,为官者有朝廷的俸禄,但培良的百姓不同,大多数人要靠天吃饭。他们跪在祭坛前不愿离去,盼望着自己的诚心可以感动上天,为赣州求来一场久别的甘露。
  没有乘来时的马车,韩景避过众人,拉住皖紫霄便闪进了空旷的街道,七拐八转,还没转清方向,皖紫霄已经被带到了三生桥前。
  三生桥上走三遭,从此百世不相离。
  三生桥是培良月老祠前一座通体洁白的石桥,可什么时候有的它,谁也说不清,只是有传言说它比那月老祠还要早一些。当地人相信只要和爱的人携手走上三遭,便是许下了百世同心,哪怕相隔万里来世也总能找得到。
  兴许是因为大家今天都去求雨了,培良的月老祠前竟见不到年轻貌美的小姐、文质彬彬的书生、浓妆艳抹的媒婆,就连解签看挂的云游方士都寥寥无几,偌大个祠堂空荡荡的看不见几个人影。
  “就这么座几步到头的小桥?”皖紫霄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的娃娃,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韩景无奈一笑:“简陋是简陋了些,但听当地人说是很灵的。既然来都来了,我们就上去走走,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皖紫霄心情极糟,负气道:“灵?你是听哪位转世高人告诉你的?改明儿回到大都,我也去月老祠前出钱捐座桥,看看会不会有人当成什么‘三生桥’来拜一拜!”
  本来满怀欣喜,但被这冷水一浇,韩景也没了调笑的兴致,不问身边的人愿不愿意,拉起手就往桥上走。
  “两位公子若只为过桥就不如再往前走走,那里还有座石桥。”
  正准备踏上第一节台阶的脚收了回来,韩景转身竟发现身后站着个拄着拐杖的跛腿老道。老道士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他竟丝毫没有察觉,无声无息。
  皖紫霄一脸受惊后的警觉,上下打量半天,沉声问道:“怎么这桥我们过不得?”
  跛腿老道笑笑,撸着胡子:“就是怕你们上的去下不来,老道士我宅心仁厚从不诳人。”
  皖紫霄回头看着短短的石桥,满心疑惑却不知如何开口。韩景握紧他的手,回瞪着老道士:“下不来?怎么个下不来,你不如说清楚些。”
  老道士并不回答,大笑几声,唱着曲调不清的歌转身离开:“三生桥呦!定百世……不相离呦!不相弃……自古君王最多情,凡人安得几痴心……风萧萧兮雨淋淋,路迢迢兮水漫漫……”
  来来回回走了两遍,除了阵阵小风再没见到任何不同寻常,皖紫霄开始怀疑刚刚的老道士。难不成这又是韩景戏耍自己的花招?不甘不愿地走到桥头,皖紫霄从韩景手中挣脱出来:“王爷您看,这走也走过了,就不如早些回去,明日还要返京呢!”
  韩景拦住皖紫霄,眉眼间尽是不悦:“怎么算走过了?不是还有一遍?”
  皖紫霄冷笑道:“王爷当真了?三遍真是一遍都不能少!不过是玩玩,太认真就没意思了!”
  韩景脸色又沉下几分,扯住皖紫霄,声音低闷:“我没和你玩!”
  实在拗不过他,皖紫霄被拉扯着又走上三生桥,刚走几步,天空中就聚起了大片的乌云。皖紫霄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天边低声道:“王爷,要下雨了……”
  韩景瞟了眼桥的另一头,把皖紫霄往身边拉了拉:“桥又不长,走过去再回来花不了多少时间。”
  忽然天空中劈下一道紫色的闪电,隆隆地雷声从远处传来,狂风夹着雨水开始肆虐。原以为天气炎热,皖紫霄身上只着一件薄衫,现在天气大变,寒气升起不由打了个冷战。韩景伸过手要去搂,皖紫霄慌忙闪开:“下雨了,早些走完,免的染了风寒耽误路上的行程。”
  韩景不好多言,攥紧皖紫霄的手,加快了脚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韩景觉得三生桥变长了,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走也到不了桥头。
  雨越来愈大,不一会儿身上的衣衫就湿透了,皖紫霄开始不住地发抖,一来是因为身子本就虚弱畏寒;二来,也是更重要的,跛脚老道的话反反复复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向来狠辣无所忌惮的皖大人从心底生出阵阵惧怕。说不清在怕些什么,但那种不安与对莫名的恐惧却时时折磨着他。没有推拒,皖紫霄乖巧地任由韩景拥住前进,紧紧相贴的体温让他稍稍安心。
  终于走到桥头,韩景刚要折返,却被皖紫霄拉住:“别……别走了……我们从前面回……”
  韩景擦了把皖紫霄脸上的雨水,温热的手掌捧住下颚,柔软的双唇细密地吻过脸颊:“舍近求远!走回去就好了……”
  抗拒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比雨水更猛烈的柔情将皖紫霄缠在其中不可自拔,虽然眼神里还残留着丁点挣扎,颤抖的双肩却逐渐平静下来。


  ☆、第五十三章 风雨迢迢

  好容易哄得情绪不稳的人愿意折返,可刚抬起脚一道闪电便劈向不远处的树冠,“哗啦”焦黑了一半的枝干折在地上。闪电才过,惊雷就在耳边炸开,轰隆隆的架势像要把灰色的天空捅出一个窟窿。夹带着雨水的大风从衣服的敞口灌进来,说不上刺骨,但也的确是阴冷渗人。
  “我不走了!”受了雷电的刺激,皖紫眼睛瞪大,声音陡然拔高,整个人陷入到歇斯底里的状态:“我们走不过去的!什么百世不离我们根本做不到!韩景,你为什么总要勉强这些不可能的?!”
  他们争吵过无数次,为齐远山,为薛青木,甚至为朝堂上无关紧要的某人升迁,但就算是吵得最凶时也不见他这般模样,脆弱的惹人心疼。韩景揽住皖紫霄的腰将他狠狠压在自己心口,声音颤抖:“凭什么别人可以,我们就不行?我不甘心!皖紫霄,这一世是我对不起你,来生我定要陪你白首同床!我才不信那个老道士的鬼话!只要我们不放手,神佛魔妖三界众生,任谁能分的开!”
  细弱的闪电在天边不断出现,滚滚雷声向着远处传开。天色比起先前亮了一些,但雨点却越来愈大,砸在身上都会觉得微麻,北风在尽情地施展威力,刮得碗口粗的大树摇摇晃晃。
  皖紫霄狼狈至极,湿漉漉的发丝全贴在脸上,眼睛里满是惊恐,身体抖得越发厉害,每往前走一步对他都是挑战。
  “你怕什么?”韩景托住皖紫霄的后脑,强迫他与自己直视:“紫霄,你究竟在怕什么?”
  像是脱了水的鱼,皖紫霄费力地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角有晶莹的液体划过,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
  他的皖大人应该是无坚不摧的利刃,应该是手握大权的弄臣,应该是气他怄他的尖刻模样。多少年了,韩景都要忘记——
  当年上书房的小侍读会因为一两句嘲笑就嘟起嘴,等着旁人劝慰;因为有人称赞小山而气呼呼地拉着脸,一天也不理人;因为一篇文章背不下来就红了眼眶,抽着鼻子倔强地要他祖父打手板。再想起来他摇头晃脑一字一句念书时的小模样已恍若隔世。
  人心都是肉做的,谁也不是生来便拥有铜墙铁壁的外壳,所谓强硬不过是疼多了,习惯了。
  心疼到无以复加,韩景没有问下去,打横抱起皖紫霄,让他的头紧贴在自己的胸口听着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培良人民请来的狂风暴雨还在继续,雨中的男人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一步一步地往前,坚定、执拗,他相信着他们总能争取来相守的一天。
  三生桥又名百世桥,取缘定三生百世不离之意。相传上古女娲娘娘造人,见世间有情人难成眷属,特点化一白鸟为桥缘系双方。今生缘,来生续。
  皖紫霄神情恍惚,脚下发软,也不知被韩景抱着走了多久,等再回神,雨已经停了。那乌云压地,电闪雷鸣的疯狂早已散尽,夕阳西下,淡金色的余晖为白色的三生桥添上了一抹别样的绚丽。
  韩景疲惫地半抱着皖紫霄坐在石阶上,微眯起眼睛享受这风雨后的片刻安宁。
  似乎是不愿破坏这份静谧,皖紫霄小心地动了动酸麻的腿,轻声问:“过来了?”
  “嗯!”韩景侧了侧身,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让皖紫霄躺在他的怀里。
  皖紫霄撩起韩景垂下的头发,绕在指间:“这么做能有什么意义?如果再见依旧是无休无止的争吵,来世不见也未必是坏事。”
  “其实我们除了争吵,还是有很多快乐的时候,但你非要把它们和那些不快乐的事联系在一起”,平淡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埋怨,韩景微偏过头,看着一点一点失去光辉的太阳:“紫霄,对你的每一个承诺我都放在心上,只是你不肯信。”
  皖紫霄没有接话,任由青丝划过指尖,等完全滑落,再锲而不舍地缠在食指,一遍又一遍地等到失去再重新开始。
  “回去吧!天色晚了……”韩景扶皖紫霄站起来,整整衣襟。
  一路上的十指相扣倒还适应,等快到何府,皖紫霄却局促起来,原本想松开手,但被身边的男人用力回握,难以挣脱。
  发现了皖紫霄的异样,韩景扩大了一路上的笑容:“虽然条件艰苦,但在赣州和南疆的日子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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