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重楼之一世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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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重楼之一世荒唐-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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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云大力挣动,眼眶通红,泪水大滴大滴地顺着脸往下淌,情绪激动到连声音都变得扭曲:“你们放开我!”
  负责看管小云的侍女抹了把汗,招手示意大家将小云拉回房间。等把人牢牢捆在椅子上后,喘着粗气道:“小云,你冷静一下……”
  小云瞪大一双杏仁眼,脸颊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儿若隐若现:“我现在冷静的不得了!你们快给我松开!”
  好容易把人拿下,几个侍女搬来凳子坐在小云身边,年纪大些负责管事的侍女,说起话来细声慢语:“我们知道你和你们家小姐感情深厚,但……”
  没等人家把话说完,小云高声打断:“知道?你们知道什么?!小姐待我如同亲妹,她遭了天大的委屈,我却在这好吃好住!如今她要走了,我连最后一程都不能送送!”
  周小姐的事人尽皆知,然而同情归同情,命令是命令,皖大人的意思绝不是她们这些下人可以违抗的:“可……”
  “可什么可!”小云大幅地挣动,眼泪流得完全止不住,哽咽了半天也说不清一句话:“都给我放手!我要……要……”
  小云哭得整个人一抽一抽,不少侍女也跟着抹眼泪。
  “姐姐们,我求求你们……”小云终于平静下来一点,脸上的泪痕还是湿润的:“你们放过我吧!我给你们跪下了,今天是小姐行刑的日子,我想见见小姐最后一面,求求你们……”
  管事的侍女用帕子捂住嘴,半天才小声道:“小云,皖大人有命令,我们也没有办法!你就饶了我们吧!”
  眼看着没了希望,小云崩溃地痛哭流涕:“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点人性!我只想见小姐最后一面而已啊……”
  周柔斩首在午时三刻,可刚过了巳时五刻皖紫霄就急急忙忙地离开,皖大人前脚迈出王府,韩景后脚就进了东厢客房。
  无论是哪朝哪代都不缺围观看热闹的人,更何况骆家的事早传的满城风雨,午门刑场附近的酒楼里已是人满为患,若非不断传出的唏嘘声,还以为是谁家在此延续着冬至的聚会。
  韩景披着黑色貂绒斗篷,身穿杏黄棉服,腰间垂着一块上好的血玉,不见平日的威严倒满是一副商人扮相。他身后只跟了一个丫鬟,十五六的年岁,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透着无尽的伤痛,此人正是小云。
  韩景掏出一块碎银丢给迎过来的小二:“要看得最清的位子。”
  小二一愣,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大爷这边请……楼下人多眼杂怕污了大爷您的身份,您随我来楼上的雅间!”
  午时一过,两个狱卒半架着囚犯走上刑台。到了中央铺着黑色油布的地方,一人捏肩上提,一人用手撑住腰间,折腾半天终于将周柔扶正跪端,可刚退后两步,蓬头垢面的人就趴在了地上。
  坦露着狰狞肌肉的刽子手摇摇头,像拎小鸡一样把人拎起来,可一松手,她又原样倒下。反复几次,肮脏的白色囚衣渗出了血迹,软趴趴的身体像已没了性命。
  温良和顺的小姐被折磨成这样,小云看不下去,站起身就往楼下冲。两腿尚没有迈出雅间的大门,肩上的手就把她撤回来,韩景冷声道:“我私自带你出来,不是让你来送死的!你觉得这样做能有什么用?!”
  小云一边抹泪一边呜咽:“没用我也要去,我要陪着小姐!”
  韩景将小云按回在位子上,低声道:“你要真是想为你家小姐报仇,我倒是有个办法。”
  小云红着眼睛反问:“你要是有办法为什么不救我家小姐?人都不在了,报仇了又能怎样?”
  韩景抿了口热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周小姐谋杀亲夫证据确凿,我又怎么施以援手?倒是你,难道不打算报仇了?”
  小云抬头咬牙道:“自然要报的!姓骆的不得好死!”
  韩景摆摆手,盯着不远处的判官道:“以后你要好好伺候皖大人,待时机一到,骆城雪的账我定会一笔笔算回来。”
  日冕上的阴影渐渐与刻痕重合,临时找来的木架子算是把周柔勉强撑起来。
  “斩!”朱红木令落地的瞬间就是阎罗殿来要人的时辰。
  刽子手丝毫不敢耽误,手起刀落,鲜红的血液溅湿了地上积起的白雪。停在树上的鸟雀三三两两围了上来,绕着尸体不断鸣叫,任凭驱赶也不肯散去。
  见此情景,小云再也忍不住,扯开嗓子哭了起来:“这是……小姐生前在后院喂过的雀儿……”
  古灵精怪的丫头哭得悲悲戚戚,窗外的鸟雀绕着刑场一圈一圈的哀叫,楼下不少看客掩起面,聒噪的小二也闭上了嘴,低着头反反复复擦着同一块地方。
  就算是见惯了生死的韩景此时也生出几分不忍,轻拍着小云的后背道:“哭吧!哭过了,以后就会好起来的……”


  ☆、第三十六章 再见薛青木

  纵是小巧如轩车在拥挤的人群中也只能缓缓前行,皖紫霄焦躁不安地捏了捏鼻梁,再次舒展手中的字条。
  “要救薛青木,城郊罗夏山下茅屋见。”重新琢磨这寥寥数字,皖紫霄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就因为一张被强塞入手的字条便如此莽撞地前去赴约,的确不是心思缜密、阴险老辣的皖大人应有的处事风格。若是骆城雪设下的陷阱该怎样,若是曹国公精心准备的阴谋又如何,皖紫霄脑子里一片混乱,但唯有一点不变——这也许就是薛青木的一线生机,他赌不起,更加输不起。
  “皖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车夫轻敲门框低声道。
  皖紫霄收了纸条,斜靠在软椅上闭起眼睛:“我有些倦,到了罗夏山再提醒我!”
  出了京城人烟逐渐稀少,等半个时辰后,入眼的就只有临近官道的高山。枯槁的树木一片连着一片,荒凉至极,再看不见京城的一点儿热闹繁华。
  皖紫霄跳下轩车,紧了紧身上的皮草:“你莫要跟来,就在此等我……”说罢,便独身一人向茅草屋走去。
  破旧的柴门早已关不严留下一条四指宽的缝隙,皖紫霄微倾着身子扫视里面。显然来人也注意到了这点,除了一些杂物,其他均被侧翻的桌子挡了个严实,只是隐约中有一双脚。
  皖紫霄皱了皱眉头,事已至此就没有理由后悔,如此犹豫不决还不如索性干脆利落些,思及此便伸手推开柴门。才进门还没有觉出异样,再走几步,一股血腥腐臭味便扑面而来,皖紫霄心中一凉,抬脚踹开了用于遮挡的桌子。
  看着眼前的血人,皖紫霄忘记了呼吸,强烈的晕眩感让他跪坐在地上。破旧的棉被下是**裸的身子,或新或旧的刀痕纵横交错,周身找不出一块巴掌大的完整皮肤,粗大的铁钉穿透了四肢的关节,手脚的皮肉已所剩无几,露出森森白骨。
  血人忽然一动,嘶哑道:“皖公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皖紫霄闻声扑到薛青木身边,声音哆嗦:“青木……你等会儿,我这就去叫人……”
  薛青木艰难地换了口气:“小柔没事……骆城雪……说她……杀了……”
  “他骗你的!”皖紫霄情绪激动:“周小姐好端端的,你要撑住!她还等着你回去娶她呢!”
  薛青木咧咧嘴角,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皖紫霄紧紧地抱着薛青木的尸体,泪水淤积在眼眶中却不肯留下一滴,除了不断灌进屋内的风声,整间茅屋便只有这被刻意压制的呼吸声。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皖紫霄才注意到压于薛青木身体下的信封,匆匆瞥过几眼,忽然笑出声来:“青木,既然骆城雪要为你和周小姐保阴媒,那我就送你身‘新衣’作贺礼,如何?”
  皖紫霄回到王府时早过了用晚膳的时辰,可正厅里餐桌上的汤饭还冒着热气,坐在火炉边的男人剥了满满一小盘的核桃仁:“回来了?你是没看到,小云今儿闹成了什么样!”
  “她心里不好受”,皖紫霄的声音有点发虚:“王爷,就不要和小姑娘一般计较了!”
  韩景拍拍手,几步走到皖紫霄面前,指腹轻轻地划过说话人的青白面孔:“你心里也不好受,我知道的。”
  “青木如何,您也知道?”皖紫霄不躲不闪,抬抬下巴,说不上是挑衅还是悲戚:“王爷,你知道或是不知道又能怎么样?我不好受也不会因为你知道了就少一分。”
  他话说得绝决,韩景一时没了主意,似乎是再说什么都不过徒惹他更加难受。停了许久,韩景尴尬地笑笑:“还没有吃饭?我们……”
  “王爷自己吃吧”,皖紫霄冷硬地拒绝,清瘦的身子站得直挺挺,不带一点儿卑微的弧度:“紫霄今日没有胃口,扰了王爷的兴致。”
  “不想吃就算了”,韩景笑得温和,说话更是小心翼翼:“这些油腻玩意我看着也没有食欲,紫霄你先去歇歇,一会儿我叫人准备份清粥送过去。”
  “紫霄饿了自然会叫人准备”,皖紫霄勾起唇角,侧过身指着门外,冷笑道:“王爷不如去看看青木!他到死都相信我们会去救他……”
  燕朝京城城郊罗夏山,相传燕朝开国初年有一罗生与夏丞相之女相恋,因门第之差夏丞相将其女另许他人,二人相约殉情于此。死后十余天尸体不腐,雀鸟相守使其免于豺狼虎豹之口。后夏丞相将二人葬于此山,百姓称其为罗夏山。
  周柔处斩两天后,晋王韩景便亲自登门劝说周岳秋。新年前夕,薛青木与周柔由晋王韩景主持举行了冥婚,合葬于罗夏山。
  嘉佑四年春,赣州大旱,流民十万,饿殍横街。贝县乡民刘氏揭竿而起自称太上老君坐前弟子,奉玉帝指令前来世间拯救万民,一时间应者云集,占领贝县及临近邾县县城。
  且不说嘉佑帝做皇帝是否合格,至少皇帝才能有的脾气他是占全了。赣州叛乱的折子才递到面前,正在道观里求道的嘉佑帝就是大发雷霆,兵部从二品尚书到六品主事全部骂了个遍。发过脾气,韩瞳把一沓子战报丢给郑毅自己继续烧香念经。
  皇帝成了没事人,兵部却被丢进了火堆。流民作乱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论能征善战他们比不过北疆的鞑子,论凶残野蛮远不及南疆的蛮奴?但是鞑子也好,蛮奴也罢终是外族,两军对战尽情厮杀便好。而这流民却是大燕的百姓,杀——是残害手足,就算平了叛乱也会动荡人心,着实不值得;不杀——难起威慑作用,更让他们觉得国家软弱可欺,流民之乱只会愈演愈烈!
  连续多日,从战略局势,到大大小小的将军、参将都被提到上了议程。秦将军军功无数,征战经验丰富,然而是年过八旬,实在不适合再上战场;张将军镇守北疆与鞑子多次交战,可是为人太过刚猛暴躁,恐怕会使情况恶化;李参将倒是一员儒将,但此人行事犹豫、带兵不严,平时镇守个江东都是祸事不绝,更别提行军作战。
  几十位参谋军师商量多日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要平定赣州叛乱不能用强,也不能示弱,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带兵的统帅上有军功,下有威名,让他们怕,却又不至于引起恐慌,放眼朝廷能旦此重任的唯有一人。


  ☆、第三十七章 出兵赣州

  皖紫霄从不做赔本买卖。
  清晨的薄雾使罗夏山更显得异常凄寂,既没有人家烟火,也没有猎户樵夫,连绵不绝的山林里只一座新坟孤零零地守在半山腰。墓前无一杂草,精致的点心酒食还没有腐败,显然是有人常来打扫祭奠。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紫色锦袍的身影从白雾中缓缓走出,一个粉衣并髻的小丫鬟紧紧搂着个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摆好酒菜,点燃锡箔纸叠的元宝,飞散的灰烬粘在衣襟上便不愿下来,好似表达着一份属于逝者的恋恋不舍。
  带着檀香味的香烛不急不缓地燃着,小云柔声说:“小姐,这是皖大人特意从贞元观带回来的安乐香,您和薛木头好好享用……”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香火熏到,小云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小姐,这里安安静静的正适合您的脾气……只是没有我陪着,多少也会有些寂寞吧!”
  皖紫霄将手搭在小云肩膀,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道:“想来夏小姐应与周小姐聊得来才是。小云,周小姐天生好静,没了你在一旁聒噪,日子想必是更舒心。”
  小云噌地变了脸色,回头瞪着皖紫霄:“那什么夏小姐哪能和我比!她怎么知道小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皖紫霄把手里的元宝悉数扔进火苗中,拍拍手站直身子,目光像是黏在了墓碑上,说不清的异样情绪。
  薄雾渐渐散去,浅浅的一层白色压潮了衣角,皖紫霄拉起小云,将她散落的鬓发别在耳后:“周小姐莫怪,大婚至今,二位的贺礼还没有送到。好在老天有眼,用不了多少时日青木的‘新衣’就可取得。”
  前方告急的快报一天好几封,郑毅捏在手中,心里是火急火燎却又格外无力。嘉佑帝说是把调配大权交给兵部,但晋王韩景连嘉佑帝本身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一小小的兵部尚书。派遣晋王领兵出征,只能是书台上的一个草案。
  赣州乱民又攻下一处县城,最近的驻点已经直逼首府培良,实在等不得了。郑毅在府邸转悠了两天,终于狠下心向刑部主事皖紫霄发了请柬。没有推拒,刁滑老练的皖大人答应得甚是爽快。
  酒宴设在皖紫霄经常光顾的东来客,还不到约定的时辰,郑毅就候在包厢,半开的锦盒里躺着一块白玉。
  太阳刚刚偏西,皖紫霄准时推开包厢的木门,一进屋就看见郑毅在那不安地走来走去:“郑大人,来得早呀!”
  刚才完全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郑毅听到声音才发现皖紫霄已经坐在了桌旁,刻意地将白玉往皖紫霄面前推推,讪笑道:“皖大人来了,就先吃点东西,又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们边吃边说。”
  “若不是要紧事本官可就先行告退了”,说着要走,身体却向后靠靠,皖紫霄冲郑毅笑笑:“郑大人有什么事不妨直说,皖某人愚钝还是喜欢听直白些的。”
  话已至此,再绕弯子就是不识抬举,郑毅绷起脸,表情严肃:“皖大人,今日下官确有一事相求。赣州叛乱已久,实在没有合适的统帅人选。我等商议此番还是要晋王出面比较适当:一来,晋王平定南疆威名远播,二来京军实力强盛能起威慑作用。”
  皖紫霄取出白玉,在手里垫垫:“要晋王爷出征,郑大人为何请求下官?”
  “皖大人”,被推脱郑毅有点急了:“晋王爷不是下官敢轻易调动的呀!郑毅听命于晋王爷,便是晋王爷手里的兵器,哪有兵器指挥主子的道理?”
  “我不也是一样”,皖紫霄敛下眼,上扬的嘴角往下勾了几度:“皖紫霄不过是晋王爷用得还算顺手的兵器罢了!郑大人,我们一个样的。”
  郑毅倒吸一口冷气,颓废地坐回位子,脸上净是失望。两个人均是沉默,上菜的小厮在门外扒望了好几回也不敢进去打扰两位大人,桌上的红烛啪的一响,火苗猛然跃得老高,黑色的影子在墙上乱晃,皖紫霄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郑毅:“郑大人,我切去试试吧!能不能劝得动,紫霄可不敢保证。”
  郑毅舔舔下唇,举起桌上的茶水一口喝干净,拱手道:“若是皖大人可以劝晋王出兵,他日皖大人有事我郑毅也定当全力以赴。”
  “郑大人”皖紫霄回敬一杯,摆弄着手里的小杯子笑道:“此番可算卖我个人情?”
  多年的官场沉浮使人不精明都难,郑毅堆笑着冲官职低微的皖紫霄连连作揖:“自然是!皖大人放心……天色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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