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落花知
作者:一叶惊秋知素商
文案
多情的人总有愁心,无情的人总是辜负。
身为王爷,他的眼里有柔情,他的柔情落在锦衣公子的身上。
身为孤客,他不远千里,绝尘而来,他只有一个不得已的理由。
爱与恨,生与死,两个人的纠葛,终成难解的浮生梦。
此情此恨怎消?唯有落花知。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君元,柳庭风 ┃ 配角:如夫人,云平,吟香 ┃ 其它:深情,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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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风紧云聚,催折杨柳;雷声阵阵,骤雨初降,击碎一池浮萍。
长廊下,少女莲步急急,叩开尽头的房门。窗沿下方已落了些水,站在窗前的男子一身锦衣,一双愁眼落寞的望着窗外急雨。男子单薄的身子融在雨里,似是下一刻便要消散在风中。
少女本是有些犹豫的,可看到男子身形渐消的模样,她的心里有些微微的发疼。
“公子,莫站在那处,淋了雨又该病了。”少女入了房,轻声说着,似怕扰了男子一样。
“你本不该来的。”
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少女的眼眶竟红了去。“王爷他只是一时的,过些日子……”
“吟香。”男子打断少女的话。“我不想活了。”
“公子……”
男子缓缓阖眼,脑海中不断翻卷这半载岁月的片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远黛青山,藤花翠鸟,正是春浓时候。
吟香手里捻了朵庭中无名小花,沿着廊下一溜小跑。一路免不得被各位姐姐说上几句。待到厢房前,吟香叩门唤道:“张公子可在房内?”
“进来罢。”
吟香入到房内,便见男子斜倚窗畔,手指顺着窗棂的走向缓缓划过。她觉得男子并不算美貌,虽是外邦异族,却比中土人更温和些,连说话的语调也更温润一些。
“张公子,王爷请您过书房去。”
张君元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声。“走吧。”
书房之内,案台之上,白宣染墨。柳庭风悬腕端毫,书下一个缘字。
站在门外的重闻见吟香引着张君元过来,忙向屋内报了一声。“王爷,张公子到了。”
“快请进来。”
“张君元见过王爷。”张君元拱手行了礼,柳庭风抬手将他扶起来。
“本王已说过,你我两人独处时无需行礼。”
张君元微微摇头:“在下一介外邦商贾之子,怎值得王爷如此相待。”
柳庭风笑了笑,道:“本王视君元知己,若是知己,又何须在意那些虚礼。”
张君元又拱了拱手,道:“君元不敢。”
柳庭风将毛笔挂在笔架上,道:“你来看看,本王写的什么。”
张君元走到案旁,垂眸看着。他本是外邦之人,来到王府之后柳庭风请了先生教他汉字。现在勉强能看些简单的字句。
“这是?”
柳庭风笑了笑,道:“这是‘缘’字。”
“缘?”
“佛家所讲,人的一个念头之中包含千缘。缘起人聚,缘灭人散。”柳庭风顿了顿,他看向张君元,眼中含情。“你我的相遇相知,又何尝不是一种缘。”
“缘……”张君元若有所思的重复。
“正是。与你相遇,也许是老天给我的一段姻缘。”
“姻缘?”张君元皱眉想了想,端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因”字。“可是?”
柳庭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虽不是同一字,但做此解也无不可。”
张君元偏了偏头,他有些闹不明白柳庭风的意思。但是柳庭风想表达的,他却知道。
“不知王爷唤在下前来是为何事?”
“二月十五便是花朝节了,中土子民大多会去郊外踏青,君元初来本国,到时不如同去游玩一番。”
张君元点了点头:“皆依王爷的安排。”
柳庭风满意的点点头道:“还有一事。”
张君元道:“王爷请讲。”
柳庭风命人取了把剑来,又拿了自己剑:“我知晓你不会武功,但男子出门在外,总要会些功夫防身。”
张君元见下人将剑送至自己身前,往后退了一步道:“在下听闻功夫是要从小练的童子功,在下已至弱冠,如何学得。”
柳庭风自知张君元是会拒绝的,但他不想放弃这个更能接近对方的机会。“虽是晚了些,但总是比不会要好上许多。”
张君元微微蹙眉,他有些踌躇。下人的剑又往他面前递了递,他看了柳庭风一眼,无奈的接过剑。
有时候,有些事情,你本不该做,但在当时情景中只能去做,往往结果未必是好的。张君元就是这样,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这把剑。
柳庭风领着张君元来的书房前的庭院中。
“来,握剑。”柳庭风说着的时候已经握好了剑。他拿着剑时,从眼里迸发出与他平日里不相符的热情。仿若在他心里,他更期望自己是一位侠客,而不是王爷。
张君元握住了剑,这种握剑的感觉他非常熟悉,熟悉到他想要即刻扔下剑离开。但是他忍住了,他特意将剑握得松了些。
柳庭风点点头,他右脚后撤一步,握剑的右手举向斜后方。“这是起手式,跟我做一遍。”言罢,他又示范了一次。
张君元随着柳庭风的动作模仿了一遍,他确实做的有些生涩,因为这不是他惯用的起手式。
柳庭风走到张君元身边,将他的胳膊向后偏了半寸,柳庭风碰到张君元胳膊的时候,他感觉到对方有一瞬的僵硬。他的心有些疼,却仍笑了笑,道:“这样才对。”
张君元勉强的点头,道:“多谢王爷提点。”
柳庭风松开的手僵在半空,最后在张君元的肩头拍了拍“君元初学便能做得这般好,许是个练武的奇才。”
张君元收了势,道:“王爷谬赞了。”
柳庭风轻叹一声,道:“你啊你啊……”
这世间最苦的情,不是一个人默默守望,而是两个人相互倾慕,但一个人比另一个人爱得深得多。为何此情最苦?因为深爱的那个人总不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载月跟着如夫人到书房时,正巧看到两人在庭院中练剑。她的身子顿了顿,微微侧头看向载月。
载月福了福身,道:“拜见王爷。”
柳庭风闻声,收起剑道:“兰蕙。”
张君元拱手道:“见过夫人。”他一直觉得如夫人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总是含着笑的,她的笑中有柔情,总是这般让人迷恋。如夫人仍在微笑,即便他站在柳庭风身边。
如夫人莲步轻移,走到两人身前,命载月递来一个食盒。“我做了几样拿手的点心,本是想送到书房的,未想你们正在练剑。”
柳庭风道:“难为你有心了。”
如夫人命载月将食盒放在庭中石桌上,道:“王爷既在练剑,兰蕙不好多扰,便先告退了。”
柳庭风道:“好,晚些时候本王过屋去。”
如夫人福了福身,带着载月离开了。
张君元望着如夫人的背影,他突然觉得,这是一个高傲的女人。她离开,不是真的怕扰到柳庭风,而是不屑于站在自己身旁。
回到屋内,载月扶着如夫人坐下,又沏茶端了过来。愤愤道:“那张君元真是可恶,自他来了王府,王爷已鲜少来看过夫人了。”
如夫人笑道:“我还未气,你却气成这样了。”
载月道:“难道夫人不气吗?”
如夫人反问道:“我为何要气?”
载月道:“可是王爷他……”
如夫人伸手点了点载月的额头,道:“傻丫头,自古至今,男人皆有妻妾。为何独独王爷不行。”
载月有些不明白,道:“可夫人不会吃醋吗?若载月以后嫁作他人妇,断是不愿自己的男人再娶旁人的。”
如夫人举起茶盅,向盅内轻轻呵气。“我本就是不在意他的。今日不是张君元,也是别的女人在侧。若是这样,我宁可他身边的是个男人。”
载月静静看着如夫人,她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的苦。她是如夫人的陪嫁丫鬟,跟着夫人来到王府,夫人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内。夫人仍是当年那样高傲的女子,即便她已为人妇,心中的那份傲气,也不曾改变。
载月道:“小姐,若不是当年大人为了官职……”
如夫人冷笑道:“我身为女子,也只有这样才能帮到父亲。”
载月仍是看着如夫人,但她的眼里一片模糊,她已落下泪来。“小姐何苦委屈自己,大人这般疼爱小姐,当年若是不愿,大人也不会强逼小姐。”
如夫人道:“我本不会爱上任何人,即便他是王爷。”
夜风细细,惹乱烛光,散落一地碎影。
张君元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手里紧握着柳庭风给他的剑。烛火映在剑锋上露出森森寒光,他垂眸看着剑,他的眼里也有寒光。
人总是习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张君元亦然。
他猛然站起,剑在手中挽出剑花,随即向前刺去。这是他惯用的剑法,教他的人没有告诉他这剑法的名字,但他已用这套剑法杀了许多人,许多他不认识的人。
张君元颓然的坐回椅子上,猛然反手握剑,向自己的脖颈而去。却在划下的瞬间僵在原地。为何下不去手?也许他对这人世还有眷恋,也许他还有未竟之事。此刻,竟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将剑扔在地上,他的手在颤抖,就如同每次杀人之后,他的手总是无法控制的颤抖。他本该被磨练的冷血无情,为何此刻坐在厢房之内,心中却是苦的?他根本不想知道原因,也无需知道。
吟香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张君元颤抖着双手拾起地上的剑。
吟香走过去道:“张公子,你这是怎的了?”
张君元将剑收回剑鞘,道:“我没事。”
吟香问道:“公子你的手?让我看看。”她伸手去握对方的手,却被闪开了。
张君元微微别过头,道:“方才过度练习王爷教我的剑招,歇息片刻便好。”
吟香笑道:“公子这般勤学苦练,教王爷知晓了定会欣慰的。”
张君元勉强点头,道:“不敢,吟香来此是为何事?”
吟香将放着几个瓷瓶的端盘放在桌上。道:“夫人说公子白日里练剑辛苦,初学之时怕伤了自己,命我送些舒筋活血的药来。”
张君元微微蹙眉,问道:“如夫人?”
吟香道:“正是啦,我本是不愿来打搅公子的,可夫人说公子定未就寝。”
张君元心下一惊,如夫人比他所想的更加厉害,至少他不认为有哪个女人愿意与一个男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甚至去关心这个可以称为情敌的男人。
张君元点头道:“替我谢过夫人。”
“是,吟香记下了。”吟香福了福身道:“若无他事,吟香便先告退,张公子早些歇息吧。”
房门轻阖,重归寂静。张君元的世界是无声的,此刻他的脑海里多了一个人影,如夫人的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二月十五,花朝节。
春风和煦,杨柳依依,彩帛飘飘,百花齐放,正是赏花时候。
一辆马车自城中缓缓驶出,一路往郊外而去。
张君元下了马车,他抬头望着别院的匾额。
柳庭风看了看他,道:“这是留云居,是我在郊外的别院。”
张君元点点头,跟着柳庭风进了院。
院中虽不比王府,但闲庭雅居,别有一番风流韵味。而此刻,院内的丫鬟正向树枝上系彩帛。
柳庭风的手抚上一条红色带子,道:“这是花朝节的风俗,会在枝头上系带子。”
张君元点了点头。
他又携张君元坐到海棠树下的石桌旁。张君元仰首望着一树海棠,他的心是平静的。他的心本该是死的,但在此刻,似又活了过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但他相信,他此生,也只能见这一回了。
柳庭风取过仆人捧上的长剑。“赏花本该是饮酒赋诗的,但对君元而言多少有些勉强。不如你我抚琴舞剑如何?”
张君元一愣,缓缓道:“我不会抚琴。”
柳庭风奇怪道:“年前在平山堂时,你尚且奏过一曲……”
张君元的心有些沉,他别过头不去看对方。
柳庭风想了想,笑道:“原来如此,你我花下对饮,也是好的。”言罢,他坐回石桌前,已有丫鬟斟满了酒。
张君元本是不好饮酒的,但和弹琴相比,已是好了许多。
有的人喝酒,喝得不省人事,胡言乱语,那是因为他只求一醉。有的人喝酒,却是越加清醒,那是因为他不敢醉去。
张君元属于后者,他已微醺,却还保持清醒。而柳庭风已有些醉意了。
柳庭风遣退众人,夹了一块百花糕放入张君元的碟子里。“君元,可还记得你我初遇的场景?”
张君元道:“记得。倒碧峰,望乡台。”
柳庭风道:“倒碧峰上,你一身锦服,凭风而立。”
张君元点了点头。
柳庭风道:“我本不好此道,可偏偏遇到了你。为了你,我不远千里亲身前往平山堂。”
张君元道:“我知道。”
柳庭风侧身,一把将张君元搂在怀里。他力气如此之大,张君元竟挣脱不开。
柳庭风的头埋在张君元的颈窝里,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君元,我的心意日月可鉴,而你又有几分真心呢?”
他说到最后,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颤音,他很委屈,非常委屈,但他不知道,张君元比他还要委屈得多。
张君元突然为他感到不值,堂堂的一国王爷,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的身份底到尘埃里。他不由自主的开口问“王爷,值得吗?”
柳庭风微微一愣,他从没想过值不值得,就已如飞蛾扑火般陷了进去。他知晓自己所用的方法卑劣了些,但张君元终归是来到自己身边。可他来了,却好似没来。
张君元看着柳庭风,眼里的光是冰冷的。他突然好奇眼前的人如果得知真相,该是什么样子的。
柳庭风叹了一声,这一声很轻,但张君元听到了。“我已陷了进去,值不值得,已不重要了。”
张君元冷冷道:“王爷,你醉了。”
柳庭风道:“我是醉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醉在你给我的梦里了。”
张君元道:“你既然知道是梦,为何仍愿沉醉?”
柳庭风在张君元的耳畔低笑几声,这笑声里有苦涩。“我心甘情愿。”
张君元运力推开柳庭风,顺势站了起来。柳庭风下意识去抓他的手,却被他闪开了。
柳庭风痴痴看着张君元,道:“你从来,都没将我放在心上吗?那你为何还要来到我身边?”
张君元有些出神的看着对方,缓缓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
柳庭风想知道,若眼前的人对自己无情,为何还要跋涉千里来到自己身边,难道真的是为了通商吗?
张君元更想知道,那个人为何还要不远千里,将自己送到他身边,也许真的是为了钱。
张君元转身对丫鬟道:“王爷醉了,扶他回房歇息吧。”
柳庭风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正午了。他鲜少会醉,尤其是醉成这个样子。他已记不清昨日与张君元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的心觉得很苦。有时候,有些事虽然记不得了,但当初的感觉还留在心里,无限怅惘。柳庭风的头很痛,他揉了揉头,此时已有丫鬟前来服侍。
柳庭风问道:“张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