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骨碎裂。这伤要命,却非立刻致死,那些刺客捂住伤口蜷缩在地,窒息的痛苦让他们拼命张开嘴巴,然而鲜血就像找到了出口般拼命溢出,从喉咙发出凄惨的“咯咯”声音,垂死的恐惧在瞪大的眼珠无限扩张。
其余掩藏在黑色面罩下的面庞,看不到表情,但眼中已不自觉地流露出惊惧。便连那名首领亦不由自主地握紧剑柄。
隗天狼站在原地,地上卧著的三个垂死挣扎的人,也不曾再看一眼,仿佛适才夺去的并非人命,不过是屠猪宰狗。
站在他身後的赵盾有些头疼地拍拍他的肩膀,道:“隗将军,别忘了留活口。”
隗天狼浓眉一挑,咧嘴一笑:“赵相莫不是在为难末将吗?我一向没有留活口的习惯。”他手中刀锋闪烁,映了日落残红,仿佛血光。
此处毕竟是晋都,虽地处偏僻,但始终会被发现,那首领知不可拖延,向手下递了眼神,突然余下的五名黑衣人同时向隗天狼扑去。这些人手中剑比寻常的要短,但锋利非常,但身法异常灵巧,前蹿动作犹如脱兔,只是眨眼间竟已近隗天狼身前半尺范围。
隗天狼冷哼一声,刀势如风横扫,不管你来得快还是来得急,任谁也抵挡不了他这雷霆万钧的一击。黑衣刺客适才见过他以一击克三人之力,均知其臂力刚猛,若是正面交锋,根本抵挡不住,只见有四名刺客同时举剑挡格,而为首之人却避过刀锋,侧身一滑,往後面赵盾袭去。
隗天狼见长刀被短剑架住不能动弹,又见赵盾危险,竟不顾己身反身一把擒住刺向赵盾的剑身,殷红的鲜血从手掌下细细、慢慢地淌落剑身,刺客愕然,侧首看到一张比中原人五官更深刻,如今笑得张狂的面孔:“要与赵相交手,你尚不够资格。”只见他指力急吐,横是一拉,竟将那名刺客连剑带人整个甩至飞起,砸在车厢上,薄板经不住重力冲撞,“哗啦!”破掉。
赵盾苦笑地看著华贵的座架当即碎成破烂,脚尖踢起落在地上的剑,抄在手中,反手挽出两个剑花,“叮!叮!”两声脆响,准确地击落射向隗天狼後背的两支冷箭。他赵氏世家从文公时便常年身在兵戎争乱,修习武功比研学治世之道同样重要,赵盾更多次率军与楚、秦等国作战,他的武艺确实不能与大将军隗天狼相比,能在战场上回来的人,也绝对手不能挑之辈。
那边隗天狼适才为护赵盾,被其中一名刺客短刃在肩膀处拉出一道血口,伤势非但不能令他退缩半分,反而似投石向虎般将他激怒,只见刀卷旋风,激起瓢泼的血腥,顷刻间,四名刺客或被拦腰斩断,或身首异处,伏尸地上血流成河。
尸堆上,刀似獠牙滴血,人似郊狼凶残。
敌方首领虽自问身经多战,此刻却感觉到从脚板腾升头顶的寒意,眼前这个男人,像索命的阎罗,杀人夺命,只在转念之间。今日方知,天狼将军,何以能扬名天下,教诸侯惊惧。
然而为何坊间只传他威名,未闻其凶残血腥的模样?
盖因知道的人,通常很快会变成死人。
首领一死,屋顶上的刺客也作鸟散,逃去无踪。
危机弥消,隗天狼回头看向赵盾,道:“赵相见谅,没给你留活口。”
赵盾摆摆手:“此番多谢天狼将军相救,至於欲杀赵盾者,天下比比皆是,早便习以为常。”
此时那个倒霉的车夫从破车里面爬出来,看到一地尸体居然吓得瘫软在地,险些没昏过去。
隗天狼蹲身掀起刺客尸身上的面罩:“敢在新田邑都行刺,只怕幕後操纵者必非寻常人物。”
赵盾苦笑,轻自呢喃:“便是知道又能如何?”
隗天狼何其敏锐,闻声赫然抬头,一双锐目盯住赵盾:“你知道是谁!”他虽身披军戎,却非愚鲁之辈,否则战阵之上焉能得胜无败?只从赵盾一句无奈的话中,辨出端倪。殿中主仆纷争,掠过脑海,当即脸色一变:“是他?!”
赵盾想不到他竟能猜透,慌忙思量开脱之说,突然蹲在地上的隗天狼暴起扑过来,不问因由一手扯住他手臂向侧甩去,赵盾仓猝之间不及防备,当即被摔开,“哗啦!!”撞倒一间屋前的围栏,脊背处疼得厉害,挣扎著爬起身,却见隗天狼怒目圆睁,一手钳住那名车夫的咽喉,然而车夫的手握著一把锋利的匕首,已实实地扎在隗天狼胸口。
若适才不是隗天狼将他甩开,只怕这匕首就要刺在赵盾後颈上!
匕首入肉极深,只要车夫的手再施力,便要将隗天狼的心脏剜出来,他的喉咙被隗天狼锁住,呼吸困难,嘶哑著声音断续说道:“你、你不、不想死、就、就放开、我……”
隗天狼稍稍侧头,豹目半眯,厚实的嘴唇向旁咧开,颊上括弧的笑纹,让这个刚毅的男人笑得像个孩子,然而那双目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让车夫刹那间恐惧地发现,怎可能跟一头疯狂的野兽商量妥协?!
眼看垂死挣扎的车夫就要将匕首扎穿隗天狼的心脏,突然破空之声骤来,两支利箭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却是同一个目标,近乎同一时间射中车夫!
车夫立死当场,抓住匕首的手亦慢慢松下。
隗天狼啐了一声,将尸体丢在地上。低头看去,一支箭穿胸而过。而另一枝却准确无比地从左目穿入头颅。
“赵相!隗将军!”从羽箭射来的方向,只见荀首带了一群卫军匆匆赶来,他手中挽弓,适才一箭应是他所为。
隗天狼并未回应,回头去看另一箭射来的方向,果然看到知无玥,但那一箭的精准以及无情的狠绝,完全不像是这个有著温厚笑容的男人射出,在他脚下,倒卧了一个黑衣箭手的尸体。
知无玥叹了口气,丢掉手中的弓。他难得收拾心情出来一趟,毕竟难得来邑地一趟,采买一些平日在山中难寻的药物以便他日回去可用,为了避免碰见熟人而走了偏僻的路,岂料时运不济,便遇到了行刺之举。
他本无意出手,凭天狼将军将军的本事,这些刺客虽说厉害,也不在话下,看了一会正打算绕道离开,却忽然看到隐伏在赵盾身边的刺客将隗天狼刺伤,而那个脑袋突然发蒙的傻瓜,居然不顾自己性命,以死相拼。
那一箭,可以说不在他预料之中。
然後,他看到那个手臂的伤口,胸口尚
12、第十二章 。。。
插著匕首的男人居然担心地看了看带人过来的荀首,他的三哥,然後刻意不著痕迹地挪动身体,似乎企图遮挡荀首的视线。
这个刚硬而绝不细腻的男人,无意间回护的举动,总是在他有些无可奈何後,感觉到心弦的轻叩。於是,他慢慢走向那个男人。
荀首命人保护赵盾先行回府,又下令追捕逃匿的刺客,回过头来,却愕然地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隗天狼身边,那张脸,竟是如此熟悉。
“四弟!”
隗天狼正烦恼著如何不戳破自己已经知道他身份而让知无玥先行离去,岂料知无玥全无知觉,伸手过来扶住他,随即便被眼尖的荀首看到了。
“四弟!”眼见失踪多年的麽弟近在眼前,荀首不禁有些眼眶发红,急步上前,“四弟,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快些跟我回府吧!哥哥们都记挂著你!”
然知无玥听他说完,并见有半分激动,只是淡淡说道:“大人见谅,在下与大人并不相识,何来兄弟之说?”
“四弟?你……”荀首难以置信地滞住神情,他打量著面前这名男子,记忆中离家时的荀玥心高气傲,眉宇间总有说不尽的飞扬神采,而眼前这个男人,与荀玥的面孔重叠了,除了年月洗礼後的成熟,更多了沈稳与温文。一瞬间,不禁有些动摇。
此时隗天狼突然插身过来,言道:“荀大夫想必是认错人了!这位是末将府中做客的知无玥先生,早年居住山中,绝非荀大夫麽弟。”他朝荀首拱手,“荀大夫,麻烦你护送赵相回府,末将身上有伤,先走一步了!告辞!”言罢拉了知无玥,不由分说转身就走。
知无玥跟在他身後,心中大翻白眼,这个男人你说他蠢钝绝对不是,可有的时候脑袋就是缺那麽一条弦,本来随便应付两句便可蒙混过去,然而被天狼将军这般回护,加上急急告辞离开,岂不是更教人心疑?荀首更不是蠢人,个中关键,只怕很快就要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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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第十三章
“你这个人当真鲁莽。”知无玥边吩咐下仆捧来热水及刀伤药,边将隗天狼摁坐椅上。看他一身血污,却不见半点反省。
肩膀的伤还好,只不过伤在皮肉,可胸口匕首却扎在要害,适才若非及时射出两箭,只怕就要来个两败俱伤。
跟一个刺客较劲,这位天狼将军还真是鲁莽得叫人气恼。
偏偏那个男人还笑了:“怕什麽?那家夥不过是受人钱财的废物,连那刀的手也在发抖,能有多大力气?”
“大将军神勇无敌,刀枪不入,随便插上几刀不过有如搔痒是吧?”
“那是……啊!!”隗天狼还自得意,突然胸口剧痛袭来,疼得他两眼发黑,却是知无玥招呼也不打一个,又快又狠地将那匕首拔了出来。一块厚白布随即用力按上伤口,即便是隗天狼这样的硬汉子,受了像又被捅一刀的痛楚也忍不住龇牙咧嘴。
“知无玥!!”隗天狼忍不住一声怒吼。
换来知无玥一记冷眼,那寒意,真是冰封三尺,足教人从脚底冻上来。只听他冷冷吩咐:“自己用手按住伤口!”隗天狼还不至於疼到神智昏乱,面前卷著寒风的怒意,让他本能地往後缩了缩。
知无玥对他并不理会,低头忙碌,那匕首上的血虽然是鲜红颜色,但为保万一,他还是用银针试过,所幸那匕首并无涂上毒药,然後又开始收拾脏污的血衣,忙忙碌碌,却将还在流血的隗天狼撂一边去了。
隗天狼用手紧实地按住覆在伤口上的白布,疼归疼,但在战场上打滚谁不常常挨个两三刀的?忍不住想看看伤口深浅,便稍微掀起来,被血濡湿的白布粘起些皮肉,疼得他小小的“嘶”了一声,引来了知无玥的注意。
知无玥抬头见他胡乱作为,刚好止住的伤口又流血了,怒喝道:“你给我按好了!!”一手按过去,将隗天狼的手死死摁在伤口上。
隗天狼低头看著那只比自己纤长,却能在瞬息间弯弓搭箭精准击射敌人的手,如今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手心似乎有点冰凉,仿佛能镇住从伤口冒出来的鲜血般。悄悄抬目瞄了瞄那张已懒得掩藏怒意,温文姿态荡然无存的俊脸,不禁有些莫名心虚。
“呃,那个,抱歉……”
知无玥剑眉挑抬,问道:“小民愚昧,不知将军何错之有?”
他话是卑谦,可扎耳得很,隗天狼有点毛骨悚然,想了想,老实地将自己想到的理由说出来:“都怪我一时鲁莽,害你出手,在荀首面前露了脸……”
知无玥一听登时给他气得几乎背过气去,好不容易吐口气,慢慢问道:“听将军此言,便是已知悉无玥身份。”
隗天狼打了个突,这才想起自己一直隐瞒,只当作不知此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
“行了。”知无玥无意听他多作辩解,瞟了一眼越觉心虚的男人,哼道,“便是知晓也不稀奇。天之骄子,若是庸碌无名,才是可笑。”
隗天狼登时愣了,看著眼前的知无玥,忽有所感。原来这个总是笑得温文的男人,也有如此飞扬神采,虽有岁月洗礼,深山隐性,但骨子里,那个年仅十六便统率齐师踏平鲁国的荀玥,只不过是虎卧深穴,蛰伏未动罢了。
又闻知无玥道:“不过我与你先是说明,荀玥已死,如今知无玥,乃是与荀家毫无关系的人。”
隗天狼点头。
“只是三哥……荀大夫,以他那脾性,必不会就此罢休。”知无玥轻轻叹息,松开手,转身调来伤药,边与隗天狼敷上,边道,“晋内王权旁落,外姓相争,我这个叛国逆将,必会连累荀家。”他眉宇间隐有半分黯然,再是阔达,这有家归不得,为避免祸及亲人,隐居山中,唯以山兽为伴,飞鸟作陪的寂寞,却非常人可以忍受。
隗天狼只觉得心口处一阵抽痛,莫名著这刀扎得比他想象的要深,居然疼入心扉……
知无玥却很快敛去失落,抬头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有些扭曲,不禁笑了:“很疼?”
在他面前,隗天狼觉得没必要去隐瞒些什麽,便老实点头:“有点。”
看他这般坦率,酝酿的怒气瞬间似小雨遇豔阳,蒸发无踪。
知无玥放轻了手,替他上药裹缠伤口:“既是知痛,便不该如此轻率。以将军武功,当胸一刀当可避免,却为一时杀性任其得手。须知,将军乃是国之肱骨,若有损伤,影响的并不止於己身。若令外敌有可乘之机,兵祸一起,遭殃的却是黎民苍生。”
他这一席肺腑真言,隗天狼听在耳中,犹如醍醐灌顶。
他是诸侯共惧的天狼将军,无论在晋军中,在邑都里,不会有人敢当他之面,直指其缺失之处,便是邯邱公主婉约言温,赵盾刚直如阳,但对隗天狼的错处,也鲜少指点。然知无玥并不斥责,耐心地仔细分析,为他解惑,道清厉害,竟是从来不曾有过。
见他神色凝重,知无玥便知自己的话他是听在心里,记在心里,会心一笑,软下话来:“适才一箭,可有惊吓到将军?”
隗天狼回忆起适才一箭,神情当即变得兴奋难掩:“当初我在山中见过你的弓便猜想你懂得箭术,後来又听荀大夫说过,本是想过如何厉害,可料不到居然神准至此!”
“是吗?”知无玥问,“难道你不怕我一时失手,射中的是你的咽喉吗?”
隗天狼脸上笑容更加耀目:“不会。”
被他的笑容刺到,知无玥反而有些不悦於这个男人居然比自己对他的箭术更有信心。
忍不住讽道:“然邑都并非战场,将军这三天两日便见血,倒让我没法放心离去。”
隗天狼闻言,不禁低声嘀咕:“不走才好……”
知无玥摇头:“如今知无玥身份泄露,如若再留,只怕会连累将军。”
“屁话!!”隗天狼一拳砸在床板上,怒目圆瞪,“隗天狼仰慕先生风采,早愿与先生真心相交!不想如今先生又来说这些,莫不是当天狼是那些懦弱苟且之辈?!”
知无玥心中一热,他比隗天狼成名更早,只在少时已掌兵权,位高权重,来巴结讨好者自然不计其数,但他心思聪慧,善辨人性,故对那些刻意逢迎的所谓朋友极为不屑,岂料如今听隗天狼言语,虽是粗鄙,但不失真性情,心中暖意翻涌,禁不住伸出手去,按在隗天狼拳头上:“将军误会了。知无玥并无此意,我与将军相交亦在真诚。然关心则乱,只是不愿因荀玥之故有辱将军威名,方有适才之言。”
隗天狼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