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哑然失笑,自己何时这样专情於一人了?竟是满心满眼地念著那人,他明明说了自己与他只是露水欢情,只要离了西北荒漠,就是形同陌路,各自嫁娶,毫不相干的。
他不禁嘲笑起自己的多情,但是想要却得不到的感觉,真地很糟,自己是皇帝,是这天下的主子,凭什麽要个人还要眼巴巴地望著人给呢?他想起三皇兄说的,这世间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他又想起分别的那一晚,君兰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满眼的爱恋,想来他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情意的吧!
只要把人带回宫来,软著磨硬著泡,凭著自己手段,过上一段时日,那个绝色少年也会肯的。
想起他光裸的身子在自己身下承欢..声声地唤著他天应...心头就不住地跳动著渴望,他起身到了案前,下了道密旨给西北边境的太守,命他寻人,这次,说什麽自己也不想放手。
陆皓领了五千兵马到了边境,选了城外一地驻扎,就进城拜会太守。
「陈大人,这些流寇原本是边境的居民吧?」陆皓问道。
「是呀!他们多半住在城外不远,打猎放牧为生,虽说是我朝人民,生活方式倒更像是塞外戎狄,可惜老天不给饭吃,城内没有收成,城外冻死牛羊马匹,又加上戎狄劫掠,这里里外外没饭吃的都混到了一块,就只能干这打劫商旅的主意。」陈大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这商旅可是边境的命脉,你想想,这里就没饭吃了,不从别处运来,又能怎办?不要说城中居民所需,官府跟扎营的士兵,也是要吃的呀!但这流寇看到就抢,又到处流窜,抢到就分给里外城民,民贼一窝地,官兵真是拿他们没个办法,只好向朝廷求救。」陈大人接著说道。
「我知道了,这流寇是勦不灭的,只有粮食稳了,让居民安居乐业才有法子,这城里可有哪些活儿可做?」陆皓沉声说道。
「这倒是有的,北边的城墙还在修著。」陈大人回答著。
「若把这些流民编为民工,陈大人觉得是否可行?」陆皓问道。
「是可行的,每月发给一两银子,吃些官府公粮是还过得去,不过要是他们不肯呢?」陈大人问道。
「愿从良者,发为民工民兵,若是不肯改过,要以劫匪为业者,杀无赦。」陆皓回答。
「大人这方法好,那多出来的兵呢?」陈大人又问道。
「我领了回去就是,这样一来百姓得以安居,二来将士免了思乡之苦。」陆皓说道,两人商议完毕,陆皓又讨了些地形兵图,回去营里,自己琢磨了起来。
他让一些士兵乔装成商旅货运,又把粮草当成了商品,放出风声,说近期将有大批货物北上,在靠近边城的官道上,设下伏兵,流寇头子中计,果然一举成擒。
他与陈太守一同审判盗匪,编制民兵民工,查点人数之後,流寇之事总算平息,又在这边城查看了几日,正打算领兵回京之时,却看到官兵到处查问民家。
他去了官府,想问问陈大人究竟何事,就看到他一脸愁苦地对著桌案叹气。
「陈大人,这城里又出了什麽事?怎麽看官兵满街在查问呢?」陆皓问道。
陈大人苦笑:「皇上近日来了道密旨,下令寻人,这事真是有点难办..」
「寻人?皇上远在京城,是在这北地寻什麽人?」陆皓又问道。
「这我也不知,只说了要找个叫君兰的绝色少年,我在这边城北地住了多年,没看过什麽美人,皇上倒有本事来这找脔童少年的,听说现今的皇上,以前当亲王时来过这,八成是那时勾搭上了什麽妖精了吧...」陈大人头疼地说著。
陆皓听完,心神一颤,没有想到那人竟下了令找人,心中思绪混乱如麻,只能策马出城狂奔。
不知不觉地骑到了城郊的温泉池畔,他下了马,在池边走著,这里是他跟天应相遇的地方,两人在此欢爱多次,那大半年的露水欢情,一点一点地在记忆里复苏。
明明说好了形同陌路的..你为什麽要找?半嗔半喜地埋怨著,陆皓坐在池边的大石上,脱了靴袜,把双脚浸入水里,看著氤氲的泉水发呆。
心里是又甜又酸又怕,说不出什麽滋味地苦涩,喜地是,那人对自己有著情份,不是只有贪爱欢情,苦地是,自己这男儿身怎能跟他在一起,怕地是,这事要是真让人查找了出来,自己以後是要怎麽做人?莫不是要背上脔宠之名吧?陆家怎能容地了自己这样?
他思索半天,决定找个法子,将此事瞒了下去,正要回城里,在城外听到个老妇大声哭嚎:「我的儿呀!我可怜的孩子...」
他下马问了个详细,那老妇人哭诉著孩子上山打猎,竟是让野兽给咬伤,过不久就死了,家中又无银钱安葬,好不凄凉,听起来,那人的年岁跟自己差不多,也曾去过那城郊的温泉池畔。
他心生一计,向著妇人说道:「你老别哭,求你帮我做件事情,陪我到官府走一趟,说你的孩子名叫君兰,这几日去了的,你孩子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那妇人点了点头,随他进了官府,说得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让陈大人不得不信,就这说词,回给了皇帝的那道密旨。
陆皓随即处理好後事,又给了那妇人一笔安家费用,才领了兵马回京。
他回京之後,禀明皇上流寇之事,那皇帝看也没看他一眼,兀自低头出神,说完也就让他自个儿退了去。
10
京城繁华依旧,城东的小点铺子中传来阵阵香气,包子刚出笼的肉香、大饼烤烙的面团香、刚蒸好的桂花香糕,但是最出名的,还是这街角的点心铺子,那家的红豆糕,外层晶莹绵软,内里夹著豆沙馅,是甜而不腻,入口即散的甘甜美味,每次刚蒸好的那一刻,诱人的糖沙儿味,总引来一大堆人购买。
趁著休沐时期,陆皓也打算出去走走,虽然自己去哪都让人讨厌,但总也不能就待在府里不出门,尤其是外头的甜食,实在是让他有点想念。
他不禁苦笑,小时候爱吃糖葫芦,以前又让那人喂上了红豆糕,久久不吃,倒是真有点嘴馋。
那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已经是自己不能再靠近的人了,还平白遭他讨厌,心下满是苦楚,只剩那红豆糕甜入心扉的滋味还能回味一些....
他閒逛到了城东的小点铺街,熟悉的香味袭来,眼望著那白皮红馅的红豆糕,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连忙跟著排队抢买,一笼笼的红豆糕渐渐少了,他有些担心自己买不到。
他明明排到那最後一块的,那店家伙计却对他说:「客人,这块刚好是让人订了的,今天小店就只卖到这了,不好意思,您明日再请早吧!」
陆皓满心失望,本想说些什麽,却看到那伙计眼里的不屑跟厌恶,咬了咬唇,不说什麽就走,那一块的红豆糕,终究还是落到了别人手上去。
陆皓去到了旁边的酒楼里,要了最偏僻的位子,点了几个小菜,慢慢喝著酒,望著满城繁华,却没有几个人待见自己,虽然多年都过惯了,心下还是不免有些落寞。
有阵脚步声往自己这里走来,他好奇地抬眼一瞧,却看到不该在这的人,他连忙起身,想要跪下参拜,那人却低喝一声,怒目以对。
皇帝是微服出巡,偷溜出宫散心的,他身穿著月白袍服,罩著绛色纱衣,手中折扇轻摇,好不风流潇洒,後头一人,轻装随侍,手上还拿著一个食盒。
皇帝自己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说道:「坐下。」
「臣...」陆皓有点发窘,不知怎麽面对这个主子,这皇上一向讨厌自己,连看到自己的脸都觉得作呕,现在又怎麽会在这里出现呢?
「是听不懂吗?陆将军。」皇帝的脸色更差,嘴里也没半点好话。
陆皓只好依言坐下,又吩咐了小二拿了酒杯,为那人斟上一杯酒。
「你喜欢吃红豆糕是吧?」皇帝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
「臣是喜欢,自小就好吃甜食的...」他扭著手,不知这皇上怎麽知道的。
「刚刚就看你眼巴巴地想吃,亏你是朝廷将军,居然让一个平民百姓这样欺负?」皇帝冷冷说道,他刚在饭馆上头的雅座就看到了,一个将军居然跟平民一样排队抢买就算了,还让伙计摆上一道,朝廷中有没有这样没用的官呀?一时怒起,就跟著他进来这酒馆。
「臣面容伤残,商家怕触了楣头,不愿待见是常事,百姓不做臣的生意,又能如何?」陆皓低著头说了。
「哼,真够没用的,再怎说你也是将军,就没有个仆从下属吗?」皇帝依旧是不解气,这人脸丑地很,就让人有个藉口欺负他。
「臣自个儿惯了的,今日又是休沐,下面的人也要休息的...臣知罪,请皇上息怒。」面对皇帝的咄咄逼人,他真是有些手足无措,只能频频告罪。
皇帝又是冷哼一声,招了後头侍卫放上食盒,盖子打开,是一盒热腾腾的红豆糕。
「就赏了你吧!当你去北地勦寇的奖赏。」皇帝说道,其实自己也不是多爱吃这样的点心,只是闻到那样的甜味儿,就忍不住地吩咐人买了,想起温泉水畔的那张绝美容颜,那人是爱吃的。
心里冒出一丝的温柔甜蜜,却又想到那人已经不在,不由得又是惆怅万分,这盒糕点,赏了倒好。
「臣..多谢陛下赏赐。」陆皓望著那盒红豆糕,就像当初他在池边拿来一样,满心欢喜地说道。
「没有下次了,鬼面将军..哼!」皇帝拍拍衣袖,转身就走,终於是不用再看见这个丑人。
陆皓望著皇帝的背影,呆愣了一会,看著桌上那盒红豆糕,他拿起一块吃著,却怎麽也不觉得甜,只有酸酸涩涩的感觉充斥心头。
不再是那个人喂自己吃的甜了..那人早就不会认得自己,只讨厌现在的自己...那自己又何必想著恋著不舍得呢?
嚼下最後一口的红豆糕,眼泪落了几滴,却没有一个人看见,他站起来身来,转头离去,剩一盒红豆糕在桌上慢慢地变冷变硬,没了半点香气。
从此之後,陆皓知道皇帝讨厌他地很,也不想在朝廷上惹他嫌恶,变著法子地出京去打仗打流寇,不愿意再想起以往在西北大漠的那段时日。
11
秋日皇家围猎,是为秋狩一事,王孙大臣随行皇帝身旁,进行围补猎物的活动,天还未亮,就有御林侍卫在上林苑进行布围,层层集结在看城附近,设好了围圈,就等皇帝进行狩猎。
皇帝乘坐车辇来到看城之後,下车骑马,上阵追逐野兽,後方百官及侍从随之而上,由皇帝一人开弓射猎,开弓一拉,就射中了一头鹿,他高兴地回到看城观看,随後众人出猎,多位将军奋勇争先,一开始就射下不少猎物,赢得声声爆喝。
又是一箭穿过鹿心,雄鹿应声而倒,是为上杀,皇帝看看是谁的好箭法,没想到是久未回朝的鬼面将军。
他一身黑衣战甲,脸带著黑铁面具,颈系红色领巾,跨下的黑骊驹撒蹄而奔,尽情驰骋,手上弓势未收,看来竟是一身英姿焕发,神采飞扬的模样,旁边的文臣忍不住地说道:「将门虎子,不愧是陆将军的後人,骑射尽是精妙。」
皇帝冷哼一声,那文臣立即噤声,他心里想著,这丑人也是挺有本事的,又懂得看人脸色,常自请外调,这两年打了不少流寇蛮族,军功倒也是不少了。
待围猎结束,皇帝大宴群臣,与百官同乐,一时杯觥交错,热闹无比,但陆皓却是喝了不久就离了席的。
他自去带了马,摸摸马儿的头,亲腻蹭了一下,牵著马匹,打算早些回去将军府里,悠悠哉哉地走过这围场边缘的土坎,此时已是接近日落时分。
火红色的夕阳,逼临远处的地平线,周围的云彩瑰丽灿烂,这样的落日,倒让他有些想起西北漠地的落日来。
西北漠地,是平沙遍野,归雁声唳的孤寂悲壮,但晚上的星空却很美,银汉星河,横遍过那漆黑夜空,这里的星空,不知道是否也是一样的美丽?
他望著天,自己真地很久不曾回到这片土地来,看看这片京城的模样,但一想到,日日都要对著那人的厌恶眼光,那还不如离开地好。
他站在边上,轻声叹息,离家多时,倒是想多看看这片落日彩霞起来。
百官喧闹,皇帝自己也喝多了酒,醺醉之间,竟有些尿意,想去外边小解,他也不唤上侍从,就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却看到一人站在边缘土坎上看著云霞。
那身背影,有著些许寂寞萧索,抬起的颈项,却是无比认真地看著天空,让人觉得有几分天真。
他的脑海里,轻灵地蹦出一个人影,温泉水畔的少年,也是这样翘首赏月观星。
脑里一阵糊涂,也忘了曾经看过的密旨回覆,他心里就只有这个背影,摇摇晃晃地往那人走去,眼巴巴地想抓住那个身影,轻声唤道:「君兰...」
陆皓惊异回身,却看见醉晕了的皇帝,连忙跪下说道:「打扰圣上,臣罪该万死....」
掩不住的失望,从皇帝眼底流泄,见到那人转身的时候,他还奢望是那个绝美少年对他的回眸一笑,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丑八怪!
他当下气了起来,揪著他打,恨恨说道:「为什麽要转身..你..你这个丑八怪...」
陆皓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嘴里只能喃喃说著:「臣罪该万死....」
皇帝气得不饶过他,拼命地打著闹著,嘴里说道:「讨厌..讨厌...还朕的君兰来....」
陆皓心里一惊,但是闻到皇帝身上满身的酒气,心神却定了下来,说道:「皇上是醉了,臣送你回去。」
皇帝闹累了,又加上体内的醉意涌了上来,竟是揽住他的肩,有些熟悉的味道传入鼻里,安心地笑了,随手扯了他的领巾,往脖子香上一口,含糊说道:「君兰..我想你的...」
陆皓咬唇不语,心中酸苦难过,这人何必这样地念著自己?彼此两相忘,不是很好吗?你不要记著我,我也不要为你那日日冷淡对待而难受...
但他还是扶起皇帝,把人送了回去,自己则是骑著快马,回到了将军府,再也无心欣赏那美丽的京城日落。
皇帝紧握著那条领巾,梦里全是君兰的身影,美梦酣畅地睡了一觉,醒来看著那条领巾,问著侍从说道:「这是谁的东西?昨日是谁送朕回来的?」
「启禀皇上,是陆皓将军。」随侍答道。
皇帝拿著那条领巾嗅闻,想起陆皓不就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丑八怪吗?为什麽昨天看到他会想到君兰?应该是自己醉糊涂了吧!
把领巾随手一扔,叫人收拾,吃过了早膳,打理过後,又乘辇往围猎之地而去。
皇帝高站在斗兽台上,看著兽圈里焦躁漫步的壮硕黑熊,方头大耳,眼露凶光,偶尔还会立起身形嘶吼咆哮,不知今日谁会下场斗斗这头猛兽?
还正想著,旁边的武将站出身来,说道:「皇上,久闻陆皓将军骁勇善战,又少在京城朝廷中走动,不知可否请陆将军下场格熊,让群臣开个眼界?」
皇帝看他一眼,点头笑道:「可以,陆将军就请下场格熊吧!反正陆将军也不怕抓花了脸的。」
百官之中传出细语嘲笑,陆皓站起身来,跪下领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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