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林月华轻声道,“只不过,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住。但近日一见,才发现自己远没有我想的坚强。”
“主子……”小玉心疼地看着林月华。
“好了,刚刚的话不许说出去,也不许乱说话。頋梓希以后定是后宫的宠臣,你可要尊敬一些,不然得罪了人没你好受的。”林月华提醒道。
“谁敢罚月华殿的人?”傲哲天突然道,“谁不知道父后你是父皇最疼爱的人,也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人,谁敢找月华殿的麻烦,谁就是找死。”
“哲天……”林月华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傲哲天会这么说话。
“小玉,你先出去吧。”傲哲天道,小玉便告退了,“父后,那个人,你就打算就这样让他分了你的恩宠?”
“哲天,你还小,你不懂,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了。”林月华坐到傲哲天身边,抱着他道,“你的父皇喜欢谁,谁就会得宠,不是我自己不愿意就能改变的。”
“我不管,只要是威胁到父后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傲哲天道。
“哲天你……”林月华惊喜地看着他,原来在这孩子的心中,他的分量竟然这么重吗?但是林月华尽管高兴傲哲天在乎他,仍然不能让他做傻事惹怒了傲臣熙,“哲天,听父后的话,不许胡闹。”
“……哦。”傲哲天懒懒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没有。
另外,傲臣熙陪着頋梓希在竹轩殿打点好一切,然后又熟悉了伺候的侍女,这才离开了竹轩殿往月华殿。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林月华好好地解释清楚。
“皇上驾到!”宫外传来一声通传,守在正宫门口的小玉看到傲臣熙的时候难免心情有些不好,便道:“皇上好!”说完就走了。傲臣熙愣了愣,倒也没在意。毕竟小玉是林月华身边的贴身侍女,两人感情好得很,傲臣熙也习惯了小玉在他面前的不拘小节。
他走入了正宫,猜想林月华应该在书房,便往书房走去。
“微臣参见皇上。”“儿臣参见父皇。”
“不是说了私下就不用行礼了。”傲臣熙道,随后走到傲哲天的身边,抱起他,道,“哲天有没有想爹?”
“原来有的,现在不怎么想了。”傲哲天淡淡道。
“哦?为什么?”傲臣熙好奇地问。
傲哲天看了他一眼,道:“爹,难道你不应该先解释一下頋梓希的事情?”
“……也对。”傲臣熙把傲哲天放了下来,看向一旁的林月华,道,“月华,我……”
“我懂的。”林月华打断了傲臣熙的话,“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懂的。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他。”
傲臣熙看着林月华,如此善解人意的他反而让傲臣熙觉得一阵窘迫。他曾经想过很多措辞来面对愤怒、生气、不理他的林月华,却没有想过如何去面对现在笑着对他说他能够理解的林月华。这样的场景,让傲臣熙觉得自己是一位失责的丈夫,他在践踏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的信任。
“他刚到宫中,许多事情还不习惯,你还是去陪他吧。我没事,我很好,真的。”林月华笑道。
傲臣熙还能说什么,他还能做什么?他不能。林月华已经下着明显的逐客令了,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于是傲臣熙只能起身,说一句晚些再来看你,然后拿着林月华替他拟好的圣旨离开。
“你为什么不让他解释?”傲哲天看着林月华道。
“有什么好解释的,一切都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林月华道。他没有告诉傲哲天的是,林月华很怕,他很怕傲臣熙开口说的是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终于明白了原来他和自己之间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爱。林月华很怕听到这些话,因为如果听不到,他还能自欺欺人一下,好让自己撑下去一点点。
“如果想哭,不要忍着。”傲哲天道。
“你放心,我不想哭,我也不会哭。”林月华笑道。
傲哲天看着他,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哲天,我有你,就够了。”林月华抱着傲哲天道。
☆、三十八
转眼頋梓希进宫已经一年多了,他也早就从德君走到了德贵君的位子。这一年里,林月华经常把頋梓希叫来自己的书房里,一边让他和傲哲天熟络,一边告诉他后宫事宜的处理方法。頋梓希是个聪明人,学起来很快,然而他却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月华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明明一直管理得井井有条,为何要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就好像打算以后都交给他处理一样。同样的感觉也发生在傲哲天的身上。他能够明显得感觉到林月华一直希望自己能跟頋梓希好好地相处,甚至就连平时的教书都交给頋梓希代劳了,简直就打算以后什么也不干一样。
今日,又是平常的一日。頋梓希和傲哲天两人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看书的林月华,没说什么就开始上课了。林月华见两人之间都很配合,心想以后就算全部交给頋梓希都没问题了,于是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傲哲天的目光顺着林月华的身影看去,直到房门被关上。
他怎么觉得,林月华真的有点不对劲?
今年夏,七月初七,林月华的三十岁的生日。
傲臣熙在月华殿摆了宴席,和頋梓希、傲哲天一起替他庆祝生日。
今晚,大家都很开心。
晚宴过后,傲臣熙提议他来奏琴頋梓希来跳舞,两人一起表演节目给林月华看。于是他们收拾了桌子,腾出了空位。頋梓希便迎着琴声起舞。
林月华和傲哲天坐在一旁观看,不得不承认頋梓希的舞姿确实很美,两人很是欣赏。
欢聚过后,傲臣熙派人送了頋梓希和傲哲天回宫,自己则是留在月华殿陪林月华。今晚,傲臣熙喝了酒,玩得有些累,洗浴过后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林月华替他盖好了被子,笑着拨弄着他额前的碎发。尔后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笔,开始写字。一直到了深夜,他才停下了笔。然后把他刚才写东西整理好顺序,压在了桌面上。
随后他推开了木门,走到浴池那里沐浴。他洗得很认真,把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清洗干净,然后起身擦干了身子,裸身走回房间。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箱子,用钥匙打开,拿出里面的麒麟金凤冠和那套朱红色麒麟锦袍。他穿上了锦袍,然后坐在了镜子前,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不过自己给自己梳发冠确实不是易事,林月华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弄好。于是他又戴上了那麒麟金凤冠,起身整理好了着装后,林月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他仔细地抚摸着每一样物品,似乎在不舍、在怀念。他走到了床边,跪下,轻轻地抚摸着傲臣熙的脸,尔后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臣熙,我爱你。”接着,他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他的鼻尖,最后是他的嘴唇。吻过之后,林月华起身抱起一旁的古筝放在了桌子上,他轻轻地抚摸着木头上那八个字:终吾一生,爱君一世。
眼泪无声地落在了琴上,林月华愣了愣,随后抬手擦拭着泪珠,却发现自己怎么擦都擦不干,最后也就只能罢了。
四更天,林月华坐在了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杯酒。最后,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傲臣熙,看了一眼桌上的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手无力地垂下,酒杯落在地摊上发出一声闷响。林月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嘴边挂着浅笑,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留下,他终于,永远地,睡了。
臣熙,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别哭,千万别哭,不要伤心,好吗?
没有了我,你还有梓希,他是个好人,长得又好看,又聪明,又那么喜欢你,而且你又那么喜欢他,我相信,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臣熙,我走了,不要伤心,这一次,我走得很幸福。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嫁给你,是我人生最大的一个赌局,我把我的生命压上去了,若我输了,我也就死了。
现在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责怪你,而是我想告诉你,这场赌局,从我答应说嫁给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输定了。而现在,我相信当梓希答应跟你走的那一刻,他也踏进了同样的赌局。但是他和我不一样,他应该是赢家,也必须是赢家,所以,臣熙,一定要对他好,爱他一辈子。
好了,接下来说说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臣熙,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是凶得很,对我又打又骂的,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浑身都是淤青吗,你下手真的很重呢。
不过后来,你慢慢地信任我了,你不再跟我吵架,你开始听我的,对我好。其实那时我真的很开心哦。
特别是那一次,你为了我和傲天宇翻脸,我真的很感动。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还有会有人对我那么好了,但你却用你的实际行动告诉我,原来还有人在意我,还有人会关心我,会心疼我。我真的很感动,臣熙。
后来,你劝我,你留我,你求我,你让我嫁给你,我答应你了。明明知道自己最后会输的,但我还是答应你了。臣熙,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想要报答你,报答你对我的好。
可是慢慢地相处下来,我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你了。所以当我得知你为了我要立男妃,甚至立我为后,我真的是又惊又喜。
还有你送我琴的时候,当我看到那句“终吾一生,爱君一世”的时候,其实我真的很想哭,也就是那一句话,让我彻底地,毫不保留地,决定爱你了。
一直到我们成亲那一天,你对我说,“月华,你最美了”。这句话我一直记着,直到今日,我穿着你为我订做的锦袍离开。如果可以,臣熙,你就这样把我下葬了好不好?因为我想在最后,依然把最美的自己留给你。
成亲了之后,你又把傲哲天带给我。哲天真是的个好孩子,又聪明又懂事,我相信,在接下来的日子,在頋梓希的教育之下,等他长大之后,一定会像你一样,是一个好皇帝。
好吧,写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的脑子有点混乱,明明有一大堆东西想告诉你,却无从下笔。
臣熙,其实从你离开京城的那一天,我就已经预料到了。那时候,看着你马车离去的背影,我就觉得有些东西也跟着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事实证明,我的预想是对的。
当我看到你和頋梓希牵着手出现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痛。我本来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承受的,但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心痛的厉害,好痛,好痛,好痛!
但是,我还是要祝福你们,因为我知道,比起我,梓希更适合你。我希望你们能够幸福一辈子,答应我,一定要做到,好吗?
最后,臣熙,我要和你说,我爱你。
在我一生中,我只爱过两个男人,你是其中一个。
在我的一生中,我只为了三件事哭过。
第一件事,在我离开我的家人的时候,我哭了,眼泪虽然没落下来,但我真的哭了。
第二件事,在我离开我第一个爱的男人的时候,我哭了,那天夜里我在客栈,想了很多,哭了,眼泪虽然依旧没有落下,但我真的哭了。
第三件事,就是现在,臣熙,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有多舍不得离开你,我……我哭了,真的,眼泪这一次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
最后的最后,臣熙,好好地活着,千万不要为了我的离开而伤心,你一定要快乐地,幸福地,活下去。
看完了这封信,就烧了吧,然后把我和我的一切,都忘了吧。
我爱你,臣熙。
忘了我,臣熙。
全文完。
☆、全文后记
写完这篇文章,阿呆有想过要不要改题目,但是到最后还是决定保留原题:傻孩子。
本文的傻孩子不止苏林(林月华)一个,在我看来,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傻孩子。
关于结尾,其实初稿中还有写到傲臣熙看完了信之后的反应,但最后阿呆还是把他删了,毕竟每一位读者眼中的傲臣熙都不一样,阿呆觉得这一段还是留给大家自由想象的好。不过在阿呆眼里看来,阿呆不希望大家觉得傲臣熙是渣攻,阿呆其实挺喜欢他的。
另外,说到苏林(林月华)的三位小攻,陈子枫是阿呆印象最深的一个,也只有他,自始而终都爱着苏林;而傲天宇是阿呆最喜欢的一个,也说不上为什么,或许是阿呆本身就喜欢这样的人的缘故吧;最后的傲臣熙,阿呆说不上来对他的感觉,不爱也不恨,就是淡淡的,或许就和他跟苏林(林月华)之间的感情一样,都是淡淡的。但是阿呆相信,傲臣熙是真的爱过林月华的,否则,他不可能为了林月华做那么多事,尽管最后伤害他最深的人,就是傲臣熙。
至于小太子傲哲天,阿呆很喜欢这个小孩。他对于林月华的爱完全出自于一种母爱和父爱的结合体,才五岁多一点的孩子就懂得关心林月华,懂得保护他,不愿意看着他被人伤害。所以,我想林月华的死,最伤心就是傲哲天了。
而说到顾梓希,阿呆不清楚大家对他的看法怎么样,所以在这里也不多做点评。
最后,这篇文章也许还会有后续,不过说的就不再是苏林(林月华)的故事了,而是傲臣熙和頋梓希之间的故事。但是现在也只是有一个想法,具体的内容还有待再议。但若是阿呆真的写了后续,还希望各位继续支持。
最后,感谢大家支持《傻孩子》这本书,也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傻孩子》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