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情动理的一席话说完,他保持着微笑的姿态,默默的等待着白骨的反应。按照各类影视作品中的套路,作为重要同伴可能是之一也可能不是之一的白骨,被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触发了压在心底难以忘怀的事件正陷入深深的消沉中,此刻被主角以人生导师的身份一番开导,现在应该“幡然醒悟”,或是“当即释然”,随后痛哭失声,告别过去的自己,拥抱新的未来。这便是常规流程了。
再不济,也要浑身一震、陷入沉思吧?
然而并没有。
白骨看起来毫无波动,甚至还想打个哈欠。
黎白风自然无法再保持微笑,他悻悻的哼了一声,开始思考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语气不够慷慨激昂?还是言辞不够煽情?总不能是因为自己声音不够大对方没听清吧?
就在他开始对自己的嘴炮能力产生质疑的时候,白骨突然发出了“嗤”的一声轻笑,而后笑声愈来愈大,直至前仰后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那一刻,黎白风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一个古老的笑话,说是一条船上载着一堆动物要沉了,大家说不行,这得做出牺牲,这样,各自讲一个笑话,逗笑大家才能活,不然就跳,然后带鱼讲了个笑话,大家都笑了,只有猪没笑,带鱼就默默的跳下去淹死了,接着皮皮虾讲,讲了一半猪突然笑了。
年幼时,每逢酷暑,这个笑话总能为两部分带来丝丝凉意,算是炎热中难得的慰藉了吧。
虽说这个故事并不算特别应景,但是看着白骨这姗姗来迟的微笑,也怪不得他将对方向着那种脊索动物门哺乳纲偶蹄目生物的身上联想。
望着捂着并不存在的肚子笑到几乎要喘不过来并不需要的气的无颅白骨,黎白风也被感染的情不自禁的大笑了起来。于是一人一骨就在朝歌大学高级学生宿舍艮字部丙午间的客厅这个神圣而庄严的地方面对并不存在的面开始嚎啕大笑了起来
等等。
嚎啕大笑?
黎白风笑声一顿,江河泛滥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为什么?这笑声竟像是哭声?
他缓缓直起腰来,发觉白骨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地上,光秃秃的颈骨深深的垂在臂弯之间,肩胛骨一抖一抖的,哭的不成人形虽然本来也不是。
没有了黎白风的伴奏,这哭声愈发的纯粹率真,声势也愈发惊人,几乎可以与盛夏午后的蝉鸣媲美,与深秋夜晚的蛙声争鸣。
见状,黎白风反倒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哭是好事,情绪宣泄出来便没有了,不会再堵在心里。同时,一缕得意再度涌上心头。
“我就说,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不会错,只是白骨这家伙迟钝了点,害我还以为自己的嘴炮能力退步了。”
在黎白风陷入自我满足的沾沾自喜之后没多久,白骨那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流泪甚至山岳为之崩塌江河为之断流的哭声终于弱了下来,逐渐归于平静。
于是客厅中陷入了颇有几分的尴尬的沉默。
照理来讲,此刻已经哭够了的白骨应该拭去眼角的泪珠,迎着闪耀的阳光以即将落下的夕阳的余晖为佳但并不强求,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多为特写镜头定格但并不拘泥于此,然后释然的说什么“谢谢你,我已经想通了放下了”,若是夏玲莹这种定位的,则要傲娇的来一句“你这家伙平时看起来那么蠢,没想到关键时刻也能说出这种话。”或是“谁要你多管闲事啦!大笨蛋!”这样的。
然而并没有以上的任何一种情况发生,白骨只是沉默的蹲在原地,将自己凝固成了一座雕像。
“好吧,就算你没有用于微笑的工具,你点点头行不行啊?抱歉,你也没有头,那你点点你那光秃秃的颈骨行不行啊!沉默着蹲在原地算什么,扮演蘑菇啊?”
考虑到白骨之前展现出来的迷一样的迟钝,黎白风停下无声的呐喊,决定宽容的给它三秒二五九的缓冲时间,如果它还是这样冥顽不灵,不识时务的话,那他就只能狠下心来
再给它三秒二五九了。
大约过了三点二五九倍的三秒二五九,白骨终于在黎白风复杂的眼神中缓缓的站起身来,恢复了往日一般的语调,说道
“你不是很擅长安慰人。”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黎白风露出一丝微笑,但对于这句话的内容,他是决计不能苟同的,故而他高昂起头,反唇相讥“你错了,我很擅长安慰人,只是不擅长安慰骨头架子罢了。括弧,还是没有脑袋的,括弧完毕。”
“哼。”白骨轻笑了一声,转而认真的说道“谢”
“免了。”不等它说完,黎白风便高高的举起手掌把话打断,无奈道“少说两句谢,别动不动就消沉才是正经,你说咱们认识才多久,你都莫名其妙的情绪失控几次了?”
白骨没有接话,它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把我的事告诉你。”
黎白风闻言,神色微微一动。。
第一百六十五章 莲棺()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问。”黎白风眨了眨眼,淡然道。
“嗯。”白骨弯了一下颈骨,算是点头。
“再说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一个棘手的麻烦主动找上了我,就算你的故事再跌宕起伏,我也没精力听了。”黎白风耸了耸肩,又道。
“棘手的麻烦?”白骨疑惑的重复了一遍,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惊道“怎么,大商亡了?”
黎白风撇了下嘴,无奈的说道“谢谢,你真是有够看的起我,大商兴亡这种事轮得到我来麻烦?”
“大商没亡啊?那就不叫事。”白骨松了口气,摆了摆手洒脱的说道。它一把推上抽屉,白骨森森的胳膊往桌沿上一撑,脚下一跃,整个骨架轻飘飘的坐在了桌子上,两条骨腿在空中荡来荡去。
可能是黎白风一番诚挚的嘴炮起了作用,白骨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那种闲的发痒到处作读一声事的状态,优哉游哉的说道“来,说说,什么麻烦啊,这么棘手。”
“我被怀疑杀了北伯侯的儿子并重伤了他的亲信。”黎白风极为详尽的解释道。
“你胆子不小啊,这种事都敢干?你不怕他爹满天下追杀你?”白骨略微一惊,这一点从它那已经不晃了的腿骨和稍向前倾的上半截躯干就能看出来。
“不是我干的,只是我凑巧和他有点过节又凑巧摸过凶器还很不凑巧的凑巧在警察来之前出现在了犯罪现场。”黎白风解释道。
“哦,这样啊。”白骨似是点了点并不存在的头,重新荡起了腿,同时恍然道“本来我还以为可能是你干的,现在看来”
“这不完全就是你干的嘛。”白骨“看向”他,言之凿凿。
“然而确实不是我,我怀疑自己被人陷害了。”黎白风双目一眯,眼中透出寒意。
“不用怀疑,如果不是你,那么显然你是被人家丢黑锅了,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的事,还偏偏凑到一起了?”白骨嗤笑道。
黎白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现在我锁定了两个怀疑对象,不过还在收集证据的阶段,仅凭我现在手中的东西,根本不足以证明我的清白。”
“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白骨摇着不存在的头晃着不存在的脑,用一种老气横秋的口气说道,似乎是在学习一种羽扇纶巾的运筹帷幄的气势,然而却只是像一个尚未普及电力的小型山寨中的狗头军师。
“不当讲。”黎白风立刻拒绝了。
开玩笑,指望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的建议?那还不如抛硬币来决定来的妥当。
白骨不知是选择性忽略还是选择性遗忘了前两个字,自顾自的接着道“你不妨让他们给你来个搜魂之术,那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黎白风以拳击掌,眼前一亮,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他一把推开白骨,拉开抽屉,将里面的木牌揣在兜里,口中说道“我这就去做搜魂之术,等着我啊。”
白骨被他推到一旁,差点掉在地上,尽管如此,此刻它也不敢表露出丝毫的火气与不满,它一下子跳了下来,张开双臂,用一种“拥抱蓝天、拥抱大海、拥抱新未来”的动作死死的挡在了黎白风身前,叫道
“壮士,有话好好说,不中听可以再商量,千万不要一言不合就抄家啊,我才刚刚安顿下来没多久啊壮士。”
黎白风一声冷哼,反手将木牌丢回了抽屉,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随后“咕噜咕噜”的滚向了身处。
白骨匆忙的两步闪到了前面,一把拦住仍在翻滚的木牌,在抽屉里选了处通风好、采光强的风水宝地,小心翼翼的摆放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摔不坏,你这么着紧做什么。”黎白风不以为然的说道。
“说的轻巧,在地上翻滚的又不是你家!”白骨悲愤道。
……
又是一番日常的争吵之后,今天情绪波动较大以至状态不佳的白骨输了一筹,愤愤的化作一缕烟雾,钻回了木牌,而略占上风的黎白风则得意的哼着不成韵律的小调,志满意得的踱回了卧室。
睡觉!
说起来今天自从早上起来,各种事情就层出不穷,黎白风根本没有休息的余地,眼下终于觅得良时,怎能不睡个痛快。
一片幽暗的空间,四周被深邃的黑暗所包围,不见边际。
虚空中静静的悬浮着一朵冰晶巨莲,莲花盛开,共七十二瓣,仿佛水晶制成,晶莹剔透,其内透出淡淡的光芒,照亮了一片虚空。
莲花的正中是一座光洁如玉的莲台,其上并无莲子,只有一只雪白的白玉棺悬浮于空,丝丝缕缕的白气氤氲,汇集入这白玉棺之中。
在莲花中的绽放出的柔和光芒的照耀下,一道全身隐没在黑袍之中的身影与这冰莲与白棺对比十分鲜明,他踏在光滑的莲台之上,就连头部都被兜帽遮住,看不见模样。
黑袍身影的一只胳膊缓缓抬起,略有些颤抖的抚上了白玉棺,他的手在其上缓缓的拂过,擦出一道痕迹,露出了内里一抹晶莹的反光。
那看起来似是白玉制成的棺,原来只是表面染上了一层雪白的霜一般的东西,并非真的白玉制成!其本身材质,看起来却是与下面那朵冰晶巨莲的材质一般无二、
黑袍身影浑不在意的抖了抖手上的霜,任由其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晶莹的光洒落在莲台上,再缓缓的融入冰晶巨莲之中。他一下下的擦拭着冰晶棺上的霜,其中的景象透过透明的棺面,逐渐呈现了出来。
先是一双绣着白色莲花的银白色短靴,似乎穿在一双小巧的玉足之上,随着霜面的消融,紧随其上的是一抹银白色的裙摆,裙角处绣着与鞋上极为相似的白色莲花,栩栩如生。
黑袍身影的手突然一顿,停了下来。一声幽幽的叹息从兜帽下的阴影中传出,在这幽暗的空间中显得极为清晰。
他放下了手,后退两步,消失在了黑暗中,丝丝缕缕的白气依旧不疾不徐的从冰晶莲上升起,一层薄薄的霜再度凝结在了之前被擦亮的棺面之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热情()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上。
一轮白日掩过了紫色的朝霞,冉冉升起于朝歌的天际,明亮的有些刺目的日光倾撒在广阔的校园,从高耸入云的摘星楼开始,建筑、林木、湖泊,俱是披上了一层辉光。
日头初现,朝歌弥漫着秋的凉意,晶莹剔透的露挂在碧绿的草叶之上,透亮的表面倒映出澄澈的蓝天、高耸的枫木、周围的翠绿,以及一只逐渐放大的鞋底。
“啪。”
一只擦的铮亮的黑色皮靴毫不留情的踏了上去,将露珠连着那颗不知道招谁惹谁了的小草一道踩进了黝黑的泥土中。折断的草茎中渗出碧绿的汁液,旋即被地上的污泥同化。
皮靴踏过青草,没有丝毫的停滞,接着向着既定的方向走去,沿途的无辜草叶自然无处可逃,纷纷遭了秧。
“嗬呸。”
随着一阵难听的咳痰之声,一口黄色的浓痰吐在了草丛中一块“请勿践踏草坪”的牌子上,在那个朱红色的“勿”字上缓慢而坚定的滑落,仿佛在无声的挑衅着什么。
“丙午间嘿嘿,找到了。”
皮靴的主人咧开嘴,露出了两颗硕大的门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锁定了目标,甩开步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啪啪啪”
“开门!!!!!”
那人走到门前,伸出短小的手用力的拍击着大门,口中还大声的叫喊着,颇有一种抄家灭族的气势。
很快,门就开了。
说是开了并不是十分的准确,因为这门并不是像一个老实本分的正常门一样被推开或是拉开,而是整个的横向被挪到了一边,显得很出众。
门后,一个穿着猎豹卡通睡衣、头发乱蓬蓬、顶着一副无神的死鱼眼、嘴里还叼着一只牙刷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那人的面前,他眼皮微抬,嘴里嘟囔了一下,含糊不清的说道
“回哇。”
那人大概反应了三秒二五九的时间,才根据语境和经验大致分析出了对方应该是说了一句“谁呀?”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他简直是勃然大怒,对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要知道,在高中的时候,学校里哪个人不认识他涂五魁?身为学校一霸、令人谈之色变的风云人物,教导主任看见他在厕所里抽烟都不敢管,必要的时候还要借他一个火,就连校长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眼前这个死鱼眼的小子居然还来问自己是谁?
考虑到这里毕竟是朝歌,不是自己当年在的高中,涂五魁决定给对方一次重新擦亮眼睛认识自己的机会,然后再好好教育他一顿,让他明白什么是眼拙的下场。
于是他冷哼一声,酝酿了一下情绪,用一种七分高傲,三分冷意,还有多出一分的大度的语气缓缓说道“听好了,我就是”
还没等他慷慨激昂的说出**部分,一只手突然举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涂五魁读条被打断,满腔大招憋在嘴里,差点没换过气来。
此举无疑是火上浇油,本就积攒着怒气的涂五魁此刻简直要暴跳如雷了,但他还是再度压下怒火,想要听听对方说什么,要是无法说服自己,等待着他的必将是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只见那个死鱼眼放下手,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一脸不耐的说道“算了,不用说了,就叫你大门牙好了。”
那一刻,涂五魁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看着对方说完这番惊天动地的话之后若无其事的样子,目光有些呆滞。
我一定是听错了吧?
眼前这个长着一副死鱼眼一看就就是个毫无用处的废宅刚刚说了什么?
大门牙?
这个能够拨动自己最敏感的神经、高中时被整个学校列为禁忌的名词,竟然又一次传入了自己的耳中?
涂五魁只觉胸口中一座潜藏多年的火山猛然爆发了,火红滚烫的岩浆奔涌在大地之上,喷发出的火岩冲上高空,又如流星般坠落在地,他双目充血,大声咆哮道“混蛋,你好胆!我”
又是那只手举到了他的面前。
涂五魁一愣,不自觉的又停住了。
只见对面那死鱼眼的小子伸出小指挖了挖耳洞,皱着浓浓的眉头说道“小点声,吵不吵,有事说事,没事滚。”
他的声音不大,涂五魁却听了个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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