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我有个问题。”
作为医院这边关于此事的负责人,在这个警察查案的关头,孙景贺自然在现场,只不过他对于查案这种事没什么兴趣,故而只是站在一边,没有出声,此时听到黎白风叫他,便向前踱了一步,一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圆框眼镜,道:
“你问吧。”
黎白风也没回头,依然盯着崇祟的脸,疑惑的问道:
“我记得医院会给死者化妆的,那崇祟被送过来之后,有人给他化过妆吗?”
“呃……”
孙景贺面色一僵,犹豫了一下,还是纠正道:“哪个,你可能记错了,给死者化妆是殡仪馆的工作,和我们医院没什么关系的。”
“哦,那就没事了。”被指出了常识性的错误,黎白风却丝毫不觉尴尬一般,缓缓的点了一下头。
而事实上,如果此时他转过头来的话,大家就都能欣赏到一张涨红的脸了。
不知道是不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尴尬,孙景贺又补充道:“崇祟被送过来之后已经断气了,我们只是给他换了一身衣服,若不是北伯侯一力坚持,非要停在这里,现在他已经被放到太平间了。”
孙景贺似乎对这种做法很是不满,言语之间颇有微词。
“嗯。”
黎白风点了点头,拿起放在床头的病例,又翻看了起来。
他看的不急不缓,黄飞虎却是没有那么大耐心了,本来,他身为一个分局巡查队队长,能力够强,经验也丰富,迫于校长命令给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指手画脚已经极为不爽,现在又被他叫出来晾在一边,看起来殊为悠闲,着实有点气愤不过,字里行间已经带上了几分不耐与怒意。
“喂,你到底有没有找到凶手啊,不管有没有,你倒是给句话,省的在这浪费时间,我们也很忙的啊!”
“急什么,年轻人,就是浮躁。”
黎白风满脸不耐的转过头来,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教训道。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用这般语气教训,黄飞虎陡然一怒,差点当场暴起伤人,却被跟着他一起来的几个警察联手拉住,劝慰了起来。
此举倒不是他们站在了黎白风那边,实际上还是为黄飞虎考虑的,那天警局房顶被掀之后发生的事情犹历历在目,后来被校长告知,才知道了这世间还存在着那般神仙一样的人物,而其中之一就是此人的师父,若为这点事惹怒了他,那可是大为不智的。
黄飞虎为人正直,脾气也算不得好,气急之下哪管得了这么多?只是被众人这么一拉,才豁然感到这样拉拉扯扯的着实有损警察形象,这才一振衣袖,悻悻作罢,余怒未消的说道:“我懒得和你做口舌之争,你就把你查到的告诉我就好了,结果如何我们自会判断!”
“错错错。”
黎白风伸出一根食指,不紧不慢的摇了摇,纠正道:“校长说的是让你们协助我,而不是我协助你们。”
“你!”
此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黄飞虎本已稍稍平复的怒气当即死灰复燃,并且有着愈烧愈旺的趋势,他不怒反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那我倒是要听听黎大人有什么高见了。”
“黎大人”这三个字他咬的极重,讽刺的意味也很浓郁。
“哎,时代变了,就不要大人大人的这么叫了,叫我名字就好了。”
黎白风面色带着笑意,摆了摆手,略带责备的说道,神态像极了一个退休之后遇见之前的下属被对方恭称的时候心中高兴表面上却略怪对方多礼的前任领导。
还不等黄飞虎发飙,他便将笑容一收,面色肃然的说道:
“高见还算不上,不过要说找到真凶这件事,我还是有着几分把握的,至于到底如何,跟我过来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向前一迈,越过众人,自顾自的向着门口走去,一副“我谁也不等你们爱来不来”的做派。
黄飞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去,仿佛一头正在用鼻子抽水的大象。旁边的警察同事则俱是一脸紧张的看着他,站位之间隐约将他卡在中间,生怕他一个忍不住冲上去和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子拼命。
“呼……呼……”
想到这不知礼数的家伙很有可能真的找到了什么线索,黄飞虎在个人心情与破案之间两相权衡,最后还是一咬牙,选择了后者。
他看着黎白风即将推门而出的背影,重重的怒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跟了上去。
倒要看看这小子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几个警员相互对视了一番,俱是一脸的无奈,旋即脚步一动,纷纷跟在了他的身后。
倒是孙景贺,这时突然出声了:“哎,黎同学……”
“不用说了!我知道,福利待遇嘛。”(。)
第二百六十二章 凶手()
“踏踏踏……”
黎白风踏着不急不缓的步调向着楼上迈步而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台阶上回荡。
在他身后两三步远,黄飞虎一脸不爽的缀在后面,踏步间沉重的响声无疑昭示了此时他的心情并非十分畅快。旁边几个随他一起来的警察脸俱是有些无奈,亦步亦趋的跟在其后。
爬过两层楼梯之后,黎白风并未继续上楼,而是脚步一转,往左拐了过去。
黄飞虎见状,不禁眉头一皱,开口道:“你不会是要去问徐农吧?”
“嗯哼。”
闻言,黎白风头也没回,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发出一声轻佻的鼻音,不置可否。
“如果你想从他那里找出什么线索,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昨天徐农醒来的之后,我们已经找他了解了情况,据他所言,当时凶手蒙着面,从身形上来看只知道是一个青年男子,其他的他一概不知。”
说着,黄飞虎停下了脚步,声音中已经多了些许冷意:“之前听你说已经找到凶手了,虽然我没抱什么希望,但姑且还认为你找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现在你带着我们在死者的尸体前傻站了半天,又要去询问一个我们已经调查过的徐农?确实,校长命我们协助于你,但也不是让我们陪你在这浪费时间的!”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几名警员也纷纷站住了脚步,面上多少带了些不忿之情,大有同仇敌忾之势。
黎白风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转过身来,平静的望着他,不知是在措辞,还是根本就不想解释什么。
“或者是……”黄飞虎的目光逐渐犀利了起来,仿佛两道锋利的刀子,要直接扎到他的眼中。“其实你就是凶手,想要借此来扰乱我们的视线?”
“哧。”
黎白风本来还想继续保持着平静如水的面容,用气势压倒对方,听到这却绷不住了,当场嗤笑出声,随后,他连解释一下的心情都欠奉,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下去。
此时,黄飞虎反倒不气了,在他看来这也可能是心虚的表现。
事实上,他心中一开始就对于黎白风有着怀疑。
当时接到有人报案,还是一起凶杀案,他便亲自带队去的现场,排除受害人
心中产生了怀疑之后,多年为警的经验使得他迅速的冷静了下来,开始从另一个角度看待问题,不再是对于被一个毛头小子胡乱指挥的不满,而是对于一个可能在迷惑视线的犯罪分子的审视。
当下,他加快脚步,迅速的跟了上去。
由得你做什么,不管是哪种情况,总会露出马脚!
……
重症监护室门前,黎白风缓缓的停住了脚步。
与昨天来时一样,窗户上的依旧是白蒙蒙的毛玻璃,看不清内里的情景。
“咚咚咚。”
他伸出手,礼貌性的轻扣了几下门,等了两秒后,方才压下了冰凉的门把手,一把推开了门。
午后的阳光很是妥帖的从逐渐敞开的门缝中溜了出来,光明映照。
房间中的陈设相比于昨天并未发生什么改变,包括放满瓶瓶罐罐与器具的小推车,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各种仪器,依旧摆在那里。
穿着一身病号服是徐农坐在床上,后背依靠着墙壁,侧过头定定的看着窗外的阳光,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发呆。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黎白风大步走了进来,站在房门与病床之间,似是要接近,又或是要阻挡什么,位置很是微妙。
听到他的声音,徐农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缓缓的回过头来,粗犷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疑惑之色,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为什么要杀崇祟呢?”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
黄飞虎落后了几步,一进来就听见这句话,眼睛登时瞪的滚圆,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旋即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笑,口吻中多了几分好笑与嘲弄: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既不是找到了什么真凶,也不是为了迷惑我们的视线,你就是一个急于破案而不顾事实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你是不是侦探看多了?看起来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是凶手?我告诉你,破案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跟着他一起来的那几名警员还要落后几步,并没有听见黎白风那语惊四座的提问,此刻听见队长的话,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即神色各异,面面相觑了起来。
“……你闹够了没有!”
最后,黄飞虎双目圆瞪,发出一声怒喝,算是总结陈词。
黎白风转过头来,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了毫不遮掩的嫌弃之色,开口道:“你说完了?”
“你什么意思!”
“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你很烦了,”说着,黎白风往窗外一指,冷然道:“干脆点,你老实闭嘴,我找错了,从这当场跳下去,你找错了,绕着这校医院爬三圈。”
“简直欺人太甚!”
黄飞虎勃然大怒,当场就要一口答应,却被左右几个联手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几个警员的心中俱是擦了把汗。
开玩笑,咱们这凡人能和人家比吗?他师父可是会飞的!从四楼跳下去只怕也伤不了他的一根寒毛吧?这赌怎么能打呢?
不管如何,身后总归是安静了,黎白风轻哼一声,重新转回身,望向了迷茫、愤怒又带着点冤屈的徐农,微微一笑,和声道:
“别管他们,你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好了。”
“说什么?!”
这句话当即把徐农惹怒了,他猛然坐直身体,怒声道。
剧烈的动作似是牵动他胸口的伤处,干净的病号服上沁出一团殷红的血迹,似是绽开了一朵血色的荼蘼。
徐农面色一白,连咳数声,又是咳出了几丝血迹,他却视而不见,艰难的说道:“昨天我把知道的都说了,那人黑巾蒙面,我真的没看清,你还想让我说什么?承认你那句可笑之极的话吗?”
见此,黄飞虎心中一急,一个可怕的推论闪过他的脑海。
莫不是……黎白风这个真正的凶手,要来生生逼死徐农这个没“处理”干净的目击证人不成?(。)
第二百六十三章 盘问()
还不等他从手下几人的压制下挣脱开来,黎白风淡然的笑声便再度响起。
“别这么激动嘛,崇祟不是你杀的吗,讲一讲心路历程呗。”
说着,他不紧不慢的走到一旁,伸出手拉过一只椅子,干脆利落的坐了上去,面带微笑的看着他,活像是一个来探望病人的亲友。
“可笑。”
徐农冷哼一声,却是理都不理他,目光从他的肩头越过,径直望向了站在门口黄飞虎几人,略显抱怨的说道:
“昨天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就算还有什么要问的,也不用让这么一个胡乱诬陷人的家伙过来吧?”
“还不够,作为一个没保护好自家少爷的手下,同时又在一个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情况下就被人栽赃陷害,你还可以表现的更为愤怒一点。”
黎白风很是认真的点出了他之前表演中的不足之处。
听到这,几名警员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没想到都这个境况了,此人还在一本正经的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徐农质问的视线依然盯着这边,等待着他们的答复。而黄飞虎不知怎的已经冷静了下来,轻轻推开几人的压制,旋即给了其中一人一个眼神,示意他去回答这个问题。
那警员脸上有着淡淡的雀斑,看起来很是年轻,突然被队长示意了一下,下意识的一愣,转而意识到了领导意图之后,他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那个……黎同学,你一口咬定此事是徐农所为,可是有什么证据?”
他说着话的工夫,黄飞虎又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头微微一偏,嘴唇不动,声线压的极低,对着身后另一名警员说道:
“小张,录像。”
被叫做小张的警员闻言也是一愣,转而并未意识到领导的意图,但还是照做了。参考了一下领导这番隐秘的做派,他也悄悄的开启了手机的录像模式,从一个隐秘的角度对准了那边。
吩咐完毕,黄飞虎双眼一眯,默默的盯着两人,面沉如水。
本来他是想制止这场闹剧的,但是徐农的表现却让他起了疑心,却不是因为听了黎白风说辞,而是多年的刑侦经验养成的直觉让他感觉似乎有什么蹊跷。
虽然不怎么觉得他会是凶手,但是此人确实有可能隐瞒了一些东西,不妨趁此机会让那个毛头小子试探出来,就算一无所获,这小子以后也就没什么脸面对他来指手画脚了,不管怎么样,结果对他来说都不亏。
听到有人疑问,黎白风回头扫了一眼,微微一笑,却道:“这起案件的重重迹象都将矛头指向了我,尤其是凶器上的指纹,除了有不在场证明的张旻允,重伤濒死的徐农,便只有我萝莉,不管怎么看,凶手都应该是我没错。”
雀斑警员一边听一边点着头,心说确实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转而,他神色一变:等等,不对啊,他到底在帮谁说话?
“但那只是在你们的视角下,在我的视角里,自然知道事情并未我所为,那么凶手显然就是除我以外的另外两人了。”黎白风理直气壮,侃侃而谈。
雀斑警员颇感认同的又点了点头,心说确实无可辩驳。
转而,他神色又是一变:等等,不对啊,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就这样?”黄飞虎眉头抖了抖,冷然道。
“不然呢?”
黎白风转过身来,反向骑坐在椅子上,把下巴垫在椅子的靠背上,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满脸无辜。
“别开玩笑了!”
还不待黄飞虎开口,徐农便抢先一步怒吼出声,他面色涨的通红,上身极力的前倾,勃然大怒道:
“你就凭这个就想说是我做的?分明是凶手将刀捅进了我的心脏,我想要把刀拔出来而已!那可是一把刀啊!就这么直接捅了进来!换做是你,你试试!”
徐农喊得声色俱厉,脖子上甚至暴起了青筋,他的手激动的比划着,牵动了胸前的伤口,些许殷红的血迹再度沁出,他依然恍若未闻,可见他有多么的愤怒。
这一幕,几可谓是触目惊心。
见状,雀斑警员不禁面露不忍之色,开口说道:“确实,检验结果显示,刀柄上徐农的指纹应当是反握,根据指纹深浅分析受力情况,应该是在向着刀柄的方向用力,与他所说的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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