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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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城往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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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连城忘了这是在哪,他只知道自己躺在了腊梅树下,透过花枝的空隙,看见了蔚蓝色的天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他起身伸展了自己的腰身,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像是做了一场绵长的好梦,感觉连身体都变得轻盈了。
  “来,连城,快到娘亲这里来。”回头看见了苏府大门,偌大的匾额下站着一个笑容温和的妇人,手举着一个香囊,朝他挥手。
  “娘~”苏连城笑着应了一声,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变得稚嫩而纤细。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缩小的双手,惊诧地发现自己竟变成了孩子的模样。
  抬头再望向那个妇人,的确是娘亲年轻时候的模样。她又笑了笑转身要走,苏连城急忙追了上去,喊道:“娘,你别走!”
  追随着娘亲一起踏进了苏家大门,眼前的景色扭曲成彩色的一团,再次回神时,苏连城发现自己又变回了原样,身着锦衣,正坐在一个摆满美酒佳肴的圆桌前,四周全是吵吵闹闹的男人和女人,相拥在一起大笑。
  “苏二少,喝酒啊!”一只香软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肩头,苏连城一回头,却见一个长相妩媚的风尘女子扭着水蛇腰倒在了他的怀里。
  是了,这里可不就是勾栏院么。
  张嘴正想喝下美人翘着兰花指送来的美酒,酒杯还没碰到唇边,眼前又换了一副景象。
  原在怀里软若无骨的美人不见了,身上压着一个体格强健的男人,在自己身上驰骋。
  是沈墨!
  苏连城望着那张冷峻的脸,狭长而邪魅的双眸却是又柔情似水,倒映了满脸□的自己。不经意间竟承欢在那人身下辗转呻吟,身上竟是火辣辣的,痛痒难当。
  忽然被人翻了个身,毫无防备的苏连城嗔怪地转头,却见骑在自己身上的人转眼竟成了一脸□的王大贵,扶着丑恶的□狞笑着……
  苏连城惊得几欲翻身而起,却怎么也挣不脱。
  不要!不要!不要!……
  
  “连城,连城!”沈墨坐在床头紧握着苏连城不住颤抖的手,只见他不安地在床上扭动,额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着急地抚上苏连城惨白的双唇,瘦削的脸上揪着一双好看的眉,拱起一个深深的“川”字。
  已经是五天,自那日将苏连城接回了沈府已经足足过去五天了,他发着烧一直处于昏迷当中,不曾醒来。沈墨便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身后站着默默啜涕的绿袖。
  “不要……不要!”苏连城惊叫着睁开了眼睛,起身便扑在了沈墨的身上。
  “快,快请江郎中来!”沈墨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扑吓了一跳,随后拥住了扑向他的苏连城,扭头就对绿袖喊道。
  苏连城紧紧地拥着沈墨的肩头,他还未完全从梦靥中醒来,嘴里仍是不住地喊:“不要,我死也不要让王大贵进来,我不要……我不要……”
  沈墨听着心头一紧,不住地拍抚着苏连城的背,任他将眼泪鼻水蹭在自己的身上。
  那该死的王大贵,要是真的让他得逞了,我定让他生不如死!
  想起那日要不是自己一把将他扔在地上,险些就让那天杀的王大贵进了苏连城的身。沈墨想着越是气愤,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和那王大贵好好算上一笔账。至于那个禽兽不如的苏连禄,这回竟让他打伤了两个小厮逃走了,若是哪天又碰上了,有他好受的。
  苏连城趴在沈墨的肩上哭喊了一会儿,直到绿袖领着一个老郎中进来,才将头埋在沈墨的胸前默默地抽涕。
  “沈少爷,连城公子的热已经退了,只是近来受了过多的刺激,情绪比较容易激动,待老夫开上几副安神的药来,按时按量服上几贴便无大碍了。”老郎中仔细地帮苏连城把过了脉,写上几副药方便要告辞。
  “有劳了,江郎中。”沈墨差着绿袖去送老郎中出府,待她关上房门后,才轻抚着苏连城的后背,柔声道:“行了,别躲了,他们都出去了,没人会看见你堂堂苏二少哭成个大花脸。”
  苏连城吸了吸鼻子挪到了床头,瞥了一眼沈墨胸前衣襟上的水渍,讪讪道:“我如今哪还是什么苏二少,不过是个被人买来买去的货色。”
  沈墨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笑道:“怎么会呢。”
  苏连城不明所以地看着沈墨,本是想躲开他的手的,却不想他的动作这么轻柔,手指的温度这样温和,定定地坐在床榻上,任他拭去自己脸上的水痕。
  “为什么,我们以前明明是对头的。”苏连城问。
  “你呀,果真是改不掉自以为是的少爷脾气,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你的对头。”沈墨道。
  “可我以前总是想办法捉弄你,上次还把你扒光了扔在勾栏院里。”
  “呵呵,就你那些个雕虫小技无伤大雅,”沈墨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苏连城翘翘的鼻,道,“上回勾栏院那事倒是让我气了一宿,后来想着我身材这样好,让别人看了也就看了呗。”
  苏连城被沈墨逗得扑哧一笑,也是,后来自己每回去勾栏院总能听见姑娘小倌们对沈墨的神往,说是要能和沈大少爷一夜春宵,做鬼也风流。
  “得,我将你扒光给人家看了个遍,你也把我脱光吃了个饱,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既然误会都给解开了,苏连城想着沈墨也不是什么坏人,原来他是想与自己交朋友的,当初是自己将他想得太坏了,硬是把他当成了对头。这回又是被沈墨给救回来的,若不是他,自己定是要被王大贵那禽兽糟践了。
  “嗳,慢着,谁说你我两清了,”沈墨一听这苏连城仍是没搞清楚状况,从袖子掏出一张纸(阿墨啊!你袖子里怎么老藏东西啊!= =),展开在他面前,道,“你瞧瞧,白纸黑字,你苏连城还是我沈家的人。”
  “这可是你欠我的,兴许,一辈子都还不清。”沈墨俯身在苏连城的耳边轻语,说罢便在他的脸颊轻啄了一下。
  “你……”苏连城瞪圆了眼睛望着他。
  沈墨好笑地看着吃惊不已的苏连城,又从袖中(又是袖中!——不然呢,古人衣服上又没口袋~)掏出了那个赎回来的玉哨子,道:“你还记得这玉哨子么。”
  这可不就是那个被自己当掉的玉哨子么,能想起什么。苏连城摇了摇头。
  “就知道你不记得它了,好生收着,等你想起来的那天,你就知道我为什么非你不可了。”说罢便将那玉哨子放在了苏连城摊开的手掌上随后又将它卷上,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你好好休息,我要出去了。”这几日光顾着照看苏连城,绸缎庄那儿积了几笔生意没做,“等下我就让绿袖进来,这回可不要再乱跑了。”说罢便走出了房间。
  苏连城坐在床上目送沈墨离开,展开右手手心,翠青色的玉石下多了条不深不浅的疤。
  举起左手轻触掌心的伤痕。
  也罢,终究是回来了呢。
  
  生活似乎又归于平静了,安安稳稳地在沈家住下,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苏连城想,无论如何都比在百香楼好,沈墨救他离了那人间地狱,自己也是应该要想办法报答他的。做牛做马什么的好像不成,一来自己什么也不会做,二来也拉不下脸皮被人当禽畜使唤;犒赏他金银万两怎么样?哎呦真是傻了,如今自己是寄人篱下又身无分文,还想着自己是那家财万贯的首富之子呢,况且沈墨也不屑那万两……如此思来想去倒让苏连城好不烦恼,从小爹就说欠人家东西一定要还,否则这租金还收不收了,他们苏家的子孙还要不要养了。估摸着欠人家人情也是一样大的,还是还了的好,否则就像之前沈墨说的,自己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了。哎,负债的感觉也不好受。
  这不有天用晚饭的时候,苏连城就在嘀咕怎么还沈墨的人情,想了半天干脆放下碗筷问沈墨,你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沈墨先是一愣,笑道,我自不缺甚么,要什么东西没有。
  苏连城又问,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么?
  沈墨说,没有。
  那可就不好办了,你那恩情我怕真是还不了了。苏连城又开始轻声嘀咕着,重新拾起碗筷开始戳起饭来。
  呵,原来是想还我恩情。沈墨的耳朵何其尖啊,把苏连城嘀咕的话全听了去。
  放下碗筷清了清嗓,沈墨对正在数米粒的苏连城说,嗳,不对,不对,说到我想要的,倒还是有的,而且只有你能给我。
  是什么东西,快说,快说。苏连城一把将筷子戳进小雪山似的白饭里。
  这个嘛,你若是真想还我恩情……沈墨顿了顿,只见苏连城一脸认真地瞧着他,硬是忍住了笑,正声道,那你就以身相许。
  苏连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我是个男人怎么许。
  你又不是没许过。终于憋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这……当初那可不一样,当初那……苏连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如今他同沈墨就像朋友,虽然自己签了做奴的契约,沈墨也没有把他当成下人使唤,如此一来自然不能像当初那样,况且……
  苏连城想着垂下了脸,眼里尽是黯淡。
  若是那样,同在百花楼有何区别。苏连城沉声道。
  沈墨听了心头一紧,苏连城在那百香楼里受的苦他是知道的,看来此事不能逼他太紧。
  无妨,我和你闹着玩,你只要乖乖地呆在府上就行。说着夹了几筷小菜堆在苏连城的碗里,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的,我对你,是怀着怎样的憧憬。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满3万了。。恩、、




☆、第九章

  这天苏连城趴在后院的石桌子上,手中翻来覆去地把玩着沈墨给他的玉哨子。
  看来看去没有看出什么名堂,苏连城撅了下嘴就将玉哨子挂回脖子里。
  懒懒地趴在石桌子上晒着冬阳。现下以是入了小雪了,好在泾城地处南方,天气还未冷到结霜的地步,苏连城在里衣外面只套了件稍厚的长袍,倒也能够御寒。
  又是好几日没见着沈墨了,听绿袖说他又跑去城外的分号查账了。你说这沈墨当个老板累不累啊,一天到晚跑去盯着生意,比店里跑堂的小二还忙上几分。若是我就定不会去理的,丢下那些个账让各分号的店主看着就成,自己跑去勾栏院吃酒逍遥不是更快活。
  苏连城把这话讲给坐在他一边坐着女红的绿袖听了,绿袖一听,停下手中的活,笑道:“若真是像你说的这样,咱们沈家啊,估计也快败落咯。”
  “嘿,小丫头竟敢这样与我说话,从前伺候我的彩月就不会这样,我叫她朝东,她便不敢往西!”
  苏连城作势要去点绿袖的脑袋,岂料绿袖丝毫不怕他的动作,干脆放下手中的针线大笑道:“哈哈,那你去找你的彩月罢,我绿袖才不稀罕你呢!”
  真是拿她没辙,苏连城这样想着,干脆跟她一起笑,道:“得,那就不麻烦你伺候了,往后端茶递水扫大院的活我自己干好了。”说着便佯装撩起衣袖起身要去做活的架势。
  “哎,哎,哎!那哪成啊连城公子,你这身子骨还弱着呢,快把袖子拉下。”绿袖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就要去拉苏连城,道,“别啊,我自不稀罕,我家大少爷可稀罕着呢,万一累着了,我可是要受罚的。”
  不想绿袖这丫头竟将沈墨给搬了出来,苏连城也不和她闹了,低声道:“什么稀不稀罕的,他稀罕我做什么……”
  绿袖一听干脆停下了手里的活,正色道:“公子,你难道真的瞧不出来大少爷他其实很喜欢你么。”
  喜欢?……
  苏连城不语。
  “你瞧,若是大少爷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待你这样好,明明签了契约是来当家奴的,你见过那家下人这般好吃好住的?知道你不见了,急得要命,丢了生意就只管找你,把你找回来之后又只字不提怎么找着你的,就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况且……”
  绿袖在一边细细地分析,苏连城撑着脸静静地听。
  是了,沈墨待他真是没话说了,况且他不是也喜欢男人么,不会真的喜欢他吧。可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以前的苏连城玩世不恭这小半辈子过得是碌碌无为,沈墨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呢,莫非还是因为脸的缘故?也不对,若是要好看的那可多了去了,依沈墨的条件,什么样的美男要不到……
  “况且……”绿袖说着便压低了声,道,“况且自从把你带回来以后大少爷可是很少去勾栏院了……唔……”
  “得!打住!我说你这丫头这么什么都知道,莫不是隐姓埋名的大内密探吧!”苏连城被绿袖说得双颊一红,急忙拿了石桌上的点心往她嘴里塞。
  “嗯?!我什么不知道呀,我是大少爷房里的大丫头!如今他把我调了来伺候你,那更是说明了他稀罕你,不然怎么舍得把我给别人。”绿袖嘴里吃着桂花糕还不忘继续说,说完又拿了一块。这厨房老王的点心越做越好吃了哈,瞧这桂花糕香的。
  “得,得,得……这些点心全拿去都归你了,关于你家大少爷的事给我就此打住咯!”苏连城像哄孩子一样将桌上的点心全推到了绿袖的面前,瞧这妮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话说这绿袖年纪不大,年方二八的样子,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像吃了蜜一样甜,倒也挺可爱的。许是从小生活在大院子里伺候着别人长大的,做事极有分寸,也不仗着自己是大少爷房里的大丫鬟就对其他下人吆喝,对新进来的丫鬟小厮总是比较严厉的,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混得跟兄弟姐妹们一样。想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就让她说哭了,如今每天都和她呆在一起受她照顾,倒也觉得她是个有趣的姑娘。
  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了,自从苏连城回了沈府病了一场后,整个人变了许多。原先他喜欢端着,想他本来也是个少爷,被沈墨买下后虽说也是个家奴,但沈墨私底下发令了不许任何下人为难他,也便没人当他的面说他不是。而如今的苏连城少了一副少爷架子,遇人便是笑着打招呼,惊得丫鬟小厮们一阵颤栗。
  嘿,你说着连城公子莫不是烧坏了脑子哟,怎么跟我们这些下人熟络了起来。烧火的老宋对掌勺的老王说。
  瞎说啥呢,人家跟你好还错了不成,这小公子本就不是什么坏人,年纪轻轻家道中落也挺可怜的,怪他作甚。掌勺的老王瞟了一眼烧火的老宋,这老痞子还不知道呢,连城公子上回夸了他的手艺,大少爷听说后给他多加了两百月钱呢。
  诶,诶,那天我进偏房打扫,连城公子对我笑了诶,以前他总是跟大少爷一样阴着张脸让,没想到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一个像小麻雀一样的小丫鬟叽叽喳喳地说着,旁边另一个端着茶的小丫头羞她道,呸,小蜓真不要脸,竟是看上连城公子了,连大少爷的坏话也敢讲。然后两个丫头便是嬉笑着打闹,惹得沈府大院里好不热闹。老管家徐伯只得摇摇头由她们去,这帮小妮子怎么说也说不听,亏得大少爷不在,不然早就被罚了。不过自从大小姐走后府里也少有这么欢腾了,是该添点生气了。
  但其实苏连城是这样想的,他也不是真的就转了性子,故意要去讨好别人。怎么说这段时间里他也经历了大起大落,人间的辛酸苦楚,他也算是尝了一尝。家府落魄的打击,卖身为奴的委屈,被亲人背叛的绝望,在百香楼里为妓的耻辱……他自己都不相信在短短的时间内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又承受了这么多。听绿袖说烧水的老宋做了一辈子的小厮没有娶媳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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