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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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错-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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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冬忙跨出门槛带上了屋门,小声道:“睿王爷,出事了!”
  贺晔见天冬脸色难看,也着急起来,问道:“可是明懿不好了?”
  天冬摇头道:“是……不是……是……”
  贺晔急道:“到底是不是?”
  天冬道:“方才易兮来了广济堂,说安王爷,死了。”
  贺晔惊道:“什么!”
  天冬忙拉着他往前走了两步,道:“王爷小声点。易兮说安王爷在五丘谷和贺僖一起被炸死了!”
  贺晔还未及说话,屋里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天冬立时吓白了脸,忙转身几步上前打开房门,只见杜明懿扶着门边的花架站着,花架上的青瓷瓶已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天冬惊叫一声,抢上去扶住杜明懿,颤声道:“先生!”
  贺晔瞧着杜明懿满眼的震惊恐慌,料他必已听到了自己和天冬方才的对话,心下焦急,急步上前道:“先躺床上去。”
  杜明懿任由二人将他扶上了床躺下,眼前一阵阵黑,仍是问,“易笙鸿确是死了么?”
  贺晔半真半假道:“没有,没有,你信天冬的话?他人小不经事,话都听不全。刚刚我来的路上碰到易兮了,他说当时确实是以为两个人都被炸死了,但后来只找到了贺僖的残骸。易笙鸿的半根毛都没看见。一定是他侥幸逃脱了,只不过现在还找不到人。”
  杜明懿看着贺晔,脑袋像生了锈般怎么也转不动。只死死记住了两个字:“没有”。
  对,易笙鸿福大命大,像只九命的猫,一定不会有事。
  他的神智渐渐又恍惚起来,耳边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飘飘浮浮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一片白光之中,却瞧不清面孔。
  “爹,是你吗?”杜明懿问。
  那人笑了一声,“是我,能听见你叫我这一声,也不枉我来这一遭。”
  杜明懿想走到近前,却发现不论怎么走都似乎仍停留在原地。
  只听杜子期道:“明懿,聪明反被聪明误,有时候糊涂也是一种福气啊。”
  话音方落,杜子期的身影便淡了起来。
  杜明懿急的大喊:“爹,爹!”却未再听到任何回音,眼前猛然煞白一片。
  身体迅速地向下沉去,像是被人拖住了,杜明懿想要挣脱,却忽然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明懿,明懿”那人一叠声的唤,喑哑而焦急。
  杜明懿终于感觉到是真的有人抱住了他。他睁开眼睛,面对面躺着的正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寝食难安的人。
  他又错了,这要怎么分开,早已融进了彼此的血脉之中,如何能够分开?分开便是抽筋拔骨,痛不欲生。
  昏暗的灯光下,易笙鸿怔怔看着他,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
  杜明懿动了动,易笙鸿忽然“啊”了一声,收紧了双臂。
  “你不是死了吗?”杜明懿小声问。
  易笙鸿呆了呆,随即骂道:“小白眼狼,你还真想我死了?我死了你怎么办?还说要分开,好好活。没我在,你就是这么好好活的?人都要烧傻了!”
  杜明懿不出声了。
  难得没有被反驳,易笙鸿心里乐了一下,继续道:“这回可真差点就没命了,那贺僖死就死吧,还非要拉个垫背的。要不是底下有个猎户挖的洞,我掉进去,早就被炸成肉酱了。不过这洞里也全是钢刺,若不是我反应快,身手好,非被戳出几个透明窟窿不可。“
  易笙鸿尽力渲染自己的九死一生,心想,我这么不容易捡条命回来,你总不好再对我那么冷淡了吧。
  岂料胸前忽然湿了。
  易笙鸿这下慌了,他忙去掰杜明懿伏在他身上的脸,抬起来只见那人面颊上都是泪水。
  易笙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手忙脚乱地帮杜明懿擦眼泪,一边道:“还真信了?我说着玩的,本王爷这么英俊睿智怎么可能把自己置于那种险地?那个贺僖笨得很,我两下就把他制住了。”
  杜明懿突然开口了:“我能。”
  易笙鸿傻眼了,什么能,能什么呀?忽地想起头先说的没了他好好活的话。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敢情他讲了这半天,杜明懿迷迷糊糊压根都没听清啊?
  不过这不重要,易笙鸿深呼吸,决定发扬风格。他从善如流道:“你能,你能。”
  杜明懿又呜呜地哭了。
  易笙鸿急了,都说你能了还不行吗?
  杜明懿含混不清地道:“那你走开。”
  易笙鸿把他的脑袋按回自己胸口,道:“这个你想都不要再想了。我在坑里的时候就想,要是我这回能活着爬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抢回家里。哪怕你怨我怪我打我骂我,我都绝不会再松手了。这一年真是傻透了,尽跟着你那十八弯的脑袋瞎胡闹。”
  杜明懿挣扎出来,指责:“你土匪!”
  易笙鸿:“我土匪,我土匪。”
  他说着松开一手替杜明懿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杜明懿被烧的绯红的脸颊,最后伸手轻轻覆上了杜明懿通红的双眼,轻声道:“快好起来,好起来我任你打骂,现在先安心睡一觉吧。”
  杜明懿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却全然不知他一睡三日不醒吓到了身边的人。
  贺晔骂:“你自夸说你回来他就能好呢,说不定就是因为你在他眼前,他才不想醒来。”
  紫苏劝:“睿王爷别生气,我瞧着倒不像有大碍。”
  天冬去推紫苏:“你又胳膊肘往外拐,快去干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紫苏委屈地退到角落里,小声辩解:“我说的是实话。”
  易笙鸿坐在床边:“怎么还不来?”
  话音方落,易来的大嗓门就传了进来:“来了,来了。”
  易笙鸿站起来别起杜明懿的里衣袖口,而后让到一旁。
  易去先伸手细细探了右脉,然后又去按左脉,半响方收了手。
  易笙鸿问:“如何?”
  易去道:“王爷放心,并无大碍。”
  贺晔问:“那怎得三日了还不醒?”
  易去道:“杜先生本就先天不足,后天又未曾好好将养过,反是灾病不断,又兼思虑过重。如今放下心事,退了烧,身体需要一段时间来自己调息,睡的沉反倒是好事。”
  屋里几人听了,终于放下心来。
  杜明懿感觉到有湿漉漉的帕子擦在自己脸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立刻有一张放大的脸凑了上来,“醒了?”
  杜明懿下意识一巴掌挥过去,却被那人握在手心里,轻笑,“还有能耐打人了,看来是没事了。”
  杜明懿不满道:“别动我,我还要睡。”
  易笙鸿道:“不行,你已经睡了整整三天了,物极必反懂吗?出去活动活动吃点东西再睡。”
  杜明懿睡得太久,身上软绵绵的,只得闭着眼睛听任易笙鸿折腾。
  一件件衣服被穿到了身上,接着被抱着站了起来,整好裤子长衫腰带,然后又坐下,套上靴子。脖子上一暖,毛绒绒的,胳膊再被抬起来,从袖子里穿出去,喔,这件该是外袍。最后头上一重,下额被那个人的手和几缕线蹭来蹭去,有点痒。
  杜明懿终于睁开眼睛,易笙鸿恰好系完帽子的绦带。
  “好了。”

  ☆、土匪

  杜明懿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打量自己,忽然发现不对。脚下铺着花纹繁复,做工精细的羊绒地毯,是北狄皇室才用的东西。
  他忙转头看四周,只见东边窗下两把花梨木椅,中间一张花几,几上一纯白釉瓷瓶里插着一支红梅,开的正艳。西边倚墙一张紫檀木条案,上面一鼎青铜熏炉,正散着淡淡的龙涎香。
  杜明懿呆住了,“这是哪里?”
  易笙鸿觑着他脸色,小心翼翼道:“我的……卧房。”
  杜明懿揪住他衣领,“你的卧房!我为什么要在你的卧房?!”
  易笙鸿握住他的手,也不敢挣开,劝道:“消消气,气大伤身。”
  杜明懿撒开手,绕过他,朝外走去。
  易笙鸿苦笑一声跟上,二人一前一后绕过紫檀木架的镶玉屏风,到了外间,两个大丫鬟枫茗、枫露听到里面动静早已静立在一侧,看到二人出来立刻请安道:“王爷安好,杜先生安好。”
  杜明懿也不理会,径直走到门口,推开房门,刚走到台阶前,又停住了。
  底下齐刷刷站了上百号人,见他二人出来,一请跪下齐声道:“给杜先生请安。”
  杜明懿僵住了。
  易笙鸿上前一步站到他身旁,朗声道:“以后他便是这王府的正主,你们可以不听我的话,但他的话一定要听。”
  底下人齐齐应道:“是。”
  杜明懿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人居然正大光明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扭身想回屋里去,又被易笙鸿拉住了手,附在他耳边道:“你不让他们起来,他们就得一直在这跪着。这天寒地冻的……”
  杜明懿气得无法,又不能在这许多人面前发作,只得对底下人道:“都起来罢。”
  众人这才站了起来。
  总管戴望道:“请王爷和杜先生去暖房用膳。”说完便走到前面引路。
  杜明懿被易笙鸿牵着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用力甩脱了易笙鸿的手,几步跃过了他,易笙鸿只得跟着。
  底下人见了无不在心里啧啧,这个杜先生果然不一般,王爷居然甘愿走在他后面。
  戴望引着二人穿过一道月洞门,向东走了没几步路,又入了一个小院,院中东南角种了许多梅树,花开满枝,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北面主屋前,几个小厮打躬请安,张了门请几人进屋。
  屋里摆设简洁,温暖如春,却看不到炭盆之类取暖的东西。
  戴望让着二人在窗下方桌两侧坐了,立刻有丫鬟上前,布置碗筷。
  易笙鸿干笑一声,道:“咱们有很长时间没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吧。”
  杜明懿不搭话,脸色却渐渐缓和下来。是啊,上一次一起吃饭还是在北疆大营里的时候吧。转眼竟又是两年过去了。
  二人一时无话,丫鬟们鱼贯而入,却也都静悄悄的,很快菜便摆了满桌。
  易笙鸿屏退伺候的众人,屋里便只有他和杜明懿两个。
  易笙鸿道:“想骂我,就开口吧,别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他知道杜明懿在外人面前总会顾着他的面子,脸皮又薄,就算心里不爽快,也不大会表现出来。所以便让人都退出去了。
  杜明懿道:“你做都做了,还想要我说什么?”
  易笙鸿知道自己就这么闷不作声地把人拐回来,确实有些不厚道,于是干脆道:“对不住,我给你赔不是了。只除这一件,以后其它事定然会先和你商量。”
  没想到易笙鸿这么爽快,杜明懿一时反倒说不出什么,于是闷闷拿起筷子吃饭。
  易笙鸿看他肯动了,心里松了口气,忙不迭道:“这是清蒸鲫鱼,这是佛跳墙,这是清炒山药百合。都是你喜欢的菜。”
  杜明懿刚把筷子伸向鲫鱼,易笙鸿忙抢先夹了一块,道:“我来我来,鲫鱼刺多,我挑好你再吃。”
  杜明懿忽然想起自己中毒昏迷的时候,这个人也是这样,亲自给他熬粥弄汤,再一口口小心翼翼地喂给他。
  眼中忽然有些热,杜明懿不由暗骂自己才没两下便缴械投降,在这个人跟前倒是越来越爱哭了,太不争气。
  他刚想说自己来,就听易笙鸿道:“小时候你第一次吃鲫鱼就喜欢的不得了,结果吃得太急,一下被刺卡住了,半天取不出来,可是哭得惊天动地,把全家都闹翻了天。后来再上鲫鱼,你都巴巴的看着,又怎么都不敢再吃。没办法,我只好亲自动手帮你剔干净鱼刺,左哄右哄你才肯吃。后来每次吃鲫鱼,你都非要我帮你挑刺才罢。”
  老账被翻出来,杜明懿羞红了脸,怒道:“你这么不情愿,怎么不早说,我才不会缠着你呢。”
  易笙鸿笑道:“哪里会不情愿,我巴不得呢。那时候我就想啊,明懿离了我连鱼都不会吃,真是太好了,这辈子都是我的人,跑不了了。”
  杜明懿简直想掀桌子走人,原来易笙鸿从小就不学好,自己早就被算计上了。
  易笙鸿看杜明懿满面烟霞,不由得意忘形,继续火上浇油道:“还想听你再叫我哥哥,你叫我一声,我就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
  杜明懿忍无可忍,站起来冷笑一声,好,要翻旧事吗,那就比比看谁更厉害。
  “我可记得你弟弟另有其人,谁小元小元的鞍前马后,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这就去找贺晔,那才是我亲哥。”说完转身便走。
  易笙鸿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嘴快闯了祸,哪里能让杜明懿走,跳起来,冲上去把人捉住。
  “我心里从来只你一个,再没过旁的人。以前是我混帐,一时气昏了头,只想着怎么才能断的更干净。看你那样难过,我心里其实也像刀割似的,偏跟着了魔一样的死撑。”
  杜明懿立刻又想起彼时易笙鸿的冷漠无情和自己的绝望痛苦,开始口不择言:“你怎么想与我何干?我也背叛过你,差点害你没命。咱们扯平了,现在散了最好!”
  易笙鸿的手一下捏紧了,杜明懿奋力挣扎起来,两人拉扯间翻到了靠墙的炕上,贴了个脸对脸。
  易笙鸿粗重的呼吸喷到杜明懿面上,杜明懿看着他赤红的双眼,有些害怕,伸手推他,“起来。”
  易笙鸿不动,压着他道:“不治治你这张嘴,总有一天我要被你气死。”说着低下头,吻上了杜明懿的唇。
  杜明懿起先还挣扎,没多时就被吻的晕头转向,二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经得住这样折腾,身体上很快起了变化。杜明懿涨红了脸,催:“快起来!”
  易笙鸿又吻吻他红通通的耳垂,直截了当的拒绝:“不。”
  于是乎这顿午饭一直吃到了夕阳西下,下人们才看到安王爷抱着杜先生走出了屋。
  一直守在外面的戴望上前道:“王爷,杜先生这是?”
  易笙鸿面不改色道:“他身体不好,吃了几口便乏了,想躺着歇歇,结果就睡着了。”
  戴望眼尖地瞅见杜明懿毛绒绒领子下隐约闪过的红痕,立刻不再多话,只道:“那就送杜先生回您的卧房休息吧。”
  易笙鸿这几日过的比较凄惨,期间被睿王爷堵进皇宫角门旁的小黑屋两次,在街上被广济堂的人追逐三次,回家又被杜明懿打出院门若干次。
  直到一封家信被年糕破窗而入蹦蹦跳跳的拾到了杜明懿手边,易笙鸿才得以再入自己的卧房。
  杜明懿坐在屋内大理石面的檀木圆桌旁,指指桌上的信道:“鹿城来的。”
  易笙鸿走到桌边,一边拆信一边对还落在桌上的年糕笑道:“年糕啊,你真是我的福星,不枉我天天大鱼大肉的养着你。”
  杜明懿接口道:“送信罢了,什么福星?”
  易笙鸿嘀咕道:“不是他听我话把信送进来,你能放我进屋吗?”
  杜明懿没听清:“你讲话那么小声做什么?再说一遍。”
  易笙鸿当然不能再说一遍了,否则肯定还要被打出去,他改口道:“不是它带路我能找得到你吗?”
  没错,杜明懿点点头。
  易笙鸿又道:“还有在千丘谷也是他发现我的。”
  这事儿杜明懿倒还是第一次知道,他伸出手慢慢顺年糕背上雪白的毛,道:“看来他救了我们两个人。”年糕的喉咙里舒服的咕噜了一声,仰起脑袋蹭了蹭杜明懿的手。
  易笙鸿心不在焉的答应两声,看着杜明懿白皙修长的手指,心里直叫,摸它干什么,摸我呀。
  杜明懿出了会儿神,又道:“只可惜黑风不在这里。”
  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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