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不迫 by 凤重桓 年下- 第4部分

萧复咬破指头，微笑着将流血的指头放到萧容唇边，诱哄道：「乖，喝下去。」

萧容看着那殷红的血液，麻木地张开嘴，任腥甜流入口中，从舌尖淌向喉间。

萧复抽出手指，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头，道：「容儿，你笑起来好看，应该多笑的。」

萧容扯了扯嘴皮，勉强地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现在起，容儿你每天对着镜子微笑一百遍，直到能够无论悲伤还是难过都能微笑为止。」

萧复可笑的命令让萧容说了一句话，他说：「王爷，你是要我去卖笑吗？就我这样，可不会有人想看。」

可他还是照着萧复说的去做了，每天对着镜子微笑，微笑，微笑……笑到面部肌肉瘫痪最好。

小狼看着他笑，笑得不自然，造作，难看。他叹息一声，萧英离开后，萧容就很少笑了。

小狼醒来了，每天无聊跟着萧容，他想起萧复喂血一事，就问道：「容儿，萧复干嘛要把他的血给你喝？」

萧容道：「为了更好控制我。」

嗯？小狼不太明白。

「你不需太明白。」萧容笑着道。他想笑得讽刺些，可镜子里照到的却是一成不变的温柔微笑。「小狼，你还很单纯。」

萧容竟对小狼如此说道！严重打击到小狼的自尊心。

他还很单纯！

他还很单纯！！

他还很单纯……个头！

这对于五岁就跟着萧英飘妓院的鬼来说真是情何以堪。

小狼怀念起妓院来，再瞟萧容一眼，见他身材高挑犹如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嘿嘿笑道：「容儿，你长大了哟……咱们上妓院玩去！」

萧容道：「再过一年吧。」

小狼趴到他身上，急问道：「为什么？」

萧容一本正经地回答：「到时我十三，不再是小孩了。」

小狼自此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一年过去，逛妓院的时刻到来。

风州盗匪猖獗，是萧复一大头疼的问题。他把萧容拉到自己身边，萧容知道，每当萧复这样表示对他亲昵时，总有事吩咐。他想说，他大可不必这样，萧复哪怕就像他丢句命令，他也会照做不误。

萧复把玩着萧容一缕发丝，目光幽深地看他，突然道：「容儿，我一直感觉你背后有人。」

小狼一个激灵，立马不再打瞌睡。

萧容往自己背后看了看，道：「哪有人？」

萧复看向他背后，那儿什么也没有，他却感觉的到。不过，他不再多说什么。

入夜，萧容第一次执行萧复派下的任务。

小狼好奇问道：「容儿，你要干什么？」

他见萧容一身夜行衣，一把佩剑，还有，一枚面具。

「杀人。」

他戴起那枚面具，面具为银色，狼头形状。戴上后，只有眼睛和嘴巴部分露在外面。

小狼无比感动地粘上去，扒拉住萧容，娇憨道：「容儿，你真好。」

他看着这枚面具就亲切。

萧容笑了笑，他对小狼绝对笑得发自肺腑，柔声道：「我给它取名‘银狼’，你喜欢吗？」

小狼狂点头。

那时候，小狼还不理解「杀人」是什么定义。在他看来，杀人也并不可怕，无非是死了，然后变成他这样的。

萧容杀人如麻，杀完后冷静得不像他自己。

小狼却觉得这样的他让人害怕。

萧容的武功强到出乎他想象，杀人像捏死只蚂蚁般轻松。

一个大山寨大匪窝一夜之间被萧容杀尽，饶是如此，他身上也滴血不沾。

当萧容冲着山寨后面前进，来到女眷小孩的住宅时，小狼拦住他道：「这些你也要杀？」

萧容木然看他道：「有何不可？」

小狼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无辜家人，求情道：「他们是无辜的，威胁不到萧复。不要杀。」

萧容笑了笑，竟轻易答应：「好吧，听你的。」

在那之后，萧容还会接些任务，杀萧复指名要杀的人，这些对他一点难度都没有。他的武功不用特意修炼，只需杀人便可不断提升，这让他除了接任务之外就是帮萧复处理些公务。

小狼还是跟着他，在看惯他杀人后，看他的眼神突然多起一分排斥。萧容看得心一痛，他不想小狼用这种眼神看他。

「小狼，你想要身体吗？」

小狼一直以灵魂的方式跟在他身边，萧容很奇怪这回事。小狼跟他说他只能跟着他，离不了多远。平时睡觉时是躲在他体内，醒了就出来玩。

「想啊，这样我就可以逛妓院。」压倒萧英了。他一直念念不忘这事。

「那你会附身吗？」

「啊？会。」但他很挑剔，太丑的他看不上。基本上，在他眼里，除了萧英，唯一有资格让他附身的就是萧复。可这么做，萧容会砍了他。因为附体必须先要杀死本人。萧容杀了那么多人，竟没一个他看得上。小狼很遗憾。

「那你附在我身上，我把身体借你。」

「啊？」

小狼听得一呆一呆。

「怎么？嫌弃我？」

「不是。」是他从没想过。

近在咫尺的人，他反倒不会想要附体。奇怪了，明明萧容最容易也最简单啊。

他真善良！

小狼最后为自己做了个肯定。

「那好，你尽管用。」

「可是，要附身的话你就必须死。」这办法行不通，但萧容的心意小狼领了，顿时，看他的眼神充满感激与爱戴。

萧容看着他这样的眼神，心情大好。

「没关系，我不会。」萧容道，「就是意识会消失。等你玩够了，还我便是。」

「怎么一回事？」小狼必须了解清楚。

萧容但笑不语，实际上，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是你练的武功关系？」小狼立即想到其中关系。

他猜对了，的确是那门秘籍上写到的事。

小狼担心的隐患消除，就放心地附身在萧容身上，这其中过程，堪称曲折，大抵是——

「容儿，你的样子好丑我还是算了。」

小狼又后悔了急着想出来。结果看到萧容受伤的眼神。

「我我我还是附进去好了，容儿才不丑！」

又装进去。

「容儿，你别难过，你一难过我的心情也不好受。」

「那好，我不难过。你来吧。」

「嗯。可要是被人拆穿怎么办。」

「我跟王府里的人不熟。」

「但萧复……」

「避开他就是。」

「哦。」

罗嗦了这么多，小狼总算成功附身到萧容身上。萧容在小狼进去那一刻，意识就陷入沉睡。

习惯了轻飘飘的日子，小狼有点不适应。身体好沉重，萧容感觉在他体内消失了。

他叹气道：「罢了，逛妓院要紧！」

他说完，向前一飘。

之前他是灵魂，想怎么飘就怎么飘。

现在他有肉体，往前一飘，直接趴地上。

小狼第一次感觉到痛，疼得他趴在地上起不来。

「容儿，你躺地上干什么？」

这时，萧复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萧复的声音一响起，小狼大惊失色，嗖的一下蹿起来，再飘出去，结果又是一跟头。

小狼抱着膝盖艰难地爬起来，颤栗地站稳。

萧复饶有兴味地看他，伸出手去，扶住他，道：「慢点走。」

在萧复的帮助下，小狼渐渐能稳定地走路。

「容儿，花园里荷花开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萧复邀请道。小狼想拒绝，他还想逛妓院呢。可是，萧容不会拒绝萧复任何要求的，他现在是萧容，就必须扮好他的角色，不能按自己的意志乱来。

小狼跟在萧复后面去看荷花，走到半路停住了——这王府，哪有什么荷花可看？

他警惕地看向萧复——阴谋？！

「怎么呢？」萧复任何时候都对萧容表现得十分温柔。

「没有荷花！」

「哦？」

「你骗我！」

小狼开口道，这是他第一次跟萧容以外的人对话，紧张之下难免语气激动了点。

「真的容儿可不像你这么笨哦。」

萧复语出惊人，至少把小狼吓得魂飞魄散。

后来，他冷静下来想——他怕萧复什么？做贼心虚吧！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狼。」小狼竟乖乖地回答。

「小狼？不好听。小狼仔好了，要不狼崽仔？」

小狼在内心唾弃萧复的品位，他的名字可是萧容取的！才不改。

「小狼仔乖乖，吃饭哦。」萧复把小狼拉到花园凉亭里的饭桌上，「看，这是我特意叫下人准备的。」

小狼瞥眼望去，又瞥眼望回来，鄙夷地看了眼萧复，嗤笑道：「幼稚。」

一桌子红萝卜大餐！

萧容好吃，但他最讨厌吃红萝卜。小狼不讨厌，因为他压根不知道那什么味道。

「这很好吃的，容儿最喜欢。」

「你骗鬼呢？！容儿喜欢什么我最清楚。」

萧复拿了块红萝卜泥做成的糕点，递到小狼嘴边，轻声诱哄道：「我没骗你，真的很好吃啊。不吃下去是小狗。」

小狼不想当小狗，于是张开嘴巴。在尝到味道后，瞪大眼睛，想要吐出来。

「吐出来是小猪。」萧复赶紧威胁道。

小狼就将那口糕点含在嘴巴里，不吐出来，也不吞下去。

「哈哈哈哈！」他这副模样很逗，萧复看了不禁大笑。捏着他脸蛋说，「你比容儿好玩多了。」

要是萧容，此时怕咽下去了，哪怕再讨厌。

「这习惯不好，得改。」萧复眼睛闪过狡黠的光芒。

小狼一个哆嗦，拔腿就想跑。

萧复立志要把小狼教化成不挑食的好孩子，岂能让他逃跑成功？

他将小狼抓回来，关进小黑屋里，黑屋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屋子红萝卜。

「小狼仔，你要乖乖的哟，不吃红萝卜就要饿死了。」

「饿死了我也不吃！你放我出去！」他还要逛妓院！

「你饿死了没关系，反正你用的是容～儿的身～体。」萧复丢下一句威胁，得意地走了。

拿萧容的身体来威胁小狼无疑是他的死穴！

当萧复再次走进小黑屋时，他看到的是蹲在地上啃萝卜的「萧容」。萧容平日老成过了，一开始不笑时像个木偶没有灵魂，后来笑了还是像个木偶，依旧看不到灵魂。对他而言，萧容是好的武器、手下，绝不是好的「宠物」。

而眼前的「萧容」他一眼就认出并非真身，是因为他的眼睛与平时不一样，萧容的眼睛是墨黑色的，眼前这位却是血红色。再联合那本秘籍上的内容，他略猜到一二。

果真如此，假的萧容并非真的萧容，却比真的萧容要可爱好玩的多。

萧复一看到他那红眼睛，就会联想到兔子，然后联想到萧容讨厌吃红萝卜的事，于是有了上面这一出。

是他最近无聊过头想找点乐子后的产物。

「小狼仔～」

小狼蹲在地上啃红萝卜啃得正欢，懒的理睬萧复。

「红萝卜好吃吗？」

「难吃。」

「可你吃得津津有味啊。」萧复说着，递上颗苹果。

小狼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又呸掉，评价二字：「难吃。」

萧复换上红萝卜，小狼接过，一口一口啃掉。

他又换了别的水果，全被小狼扔掉，最后独留下红萝卜。

驯化成功！

萧复高兴地摸着自己的「宠物」：「小狼仔你真乖，来来来，跟着我有萝卜吃哦。」

小狼咬了萝卜一口，认真地问：「有女人么？」

萧复挑了下眉，拉成了声音「嗯？」。

「我要逛妓院，抱女人！」

小狼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初衷。

萧复抱起小狼，他个头不算高，但体弱，抱起一个只比自己矮小半截的少年很是吃力。他把小狼放下，伤感道：「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啊。」

小狼奇怪看他，他和萧容也就认识两年多近三年吧！喂！说的像看着萧容从小长大似的。

「不过还是太小了，下次吧。」萧复按着他脑袋，使劲搓。

「不要，我自己去。」小狼执迷不悟。

「小心被你爹知道打屁屁哦。」

「我爹？」哦，是指容儿他爹，萧英吧！他心上人！小狼和萧容虽然长得像，但从未确立过关系，所以，他也弄不清楚萧英是容儿他爹，还也是他爹。「他在哪？」

这才是关键，萧英的去向！

一眨眼，两年多了……小狼一想起失去萧英的这段日子，他就惆怅地想掉泪。

「估计在哪风流，他现在的名字叫殷雅，江湖人称千面郎君。」

千面郎君……

小狼喃喃这几个字。萧容在江湖化名银狼，据说也很有名。

「嗯，他现在为防有人找上，就每天变换样子，除非他来找你，否则……」

「就找不到了？」

「嗯。」

小狼一下没有逛妓院的心情，只得凭栏眺望，忧伤而落寞。

接下来一段时间，小狼迷上画画，他总觉得他在画画时都会看见萧英在朝他笑。

实际上，朝他笑的只是被他强逼来做造型的参考物，直白称法是模特。

他立志要当一名画家！

「这样，容儿是杀手，我是画家，从此我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小狼在构造未来的美好蓝图。

「那你们爹爹呢？」萧复笑眯眯问道。

「不要他了。」小狼哀怨道。

萧复翻看着他的画集，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合上后评价道：「总体不错，富有想象力，人物都很有趣可爱，就是脸都一样。」

他想，他三岁时画出来的东西也是这水平。他也相当费解，为什么小狼对着不同的人画都能画出相同的脸——眼睛笑成一条线的萧英。

小狼咬着笔杆，也在绞尽脑汁想，为什么他看谁都像萧英，尤其眼前这人，无数个夜晚，他半夜起来，扭头一看，萧复还在处理公务，透过朦胧的烛光，他看到的是萧英那日思夜想的面孔。

然后，他随意全无，就会起身画画，那时他总是思如泉涌，下笔如飞，一幅画眨眼间勾勒出来，最后还要签上他的大名——银狼。

小狼是他名字，银狼是他和容儿的名字，画的人是他，手却是容儿的，所以他觉得他的画是他和容儿共同画出来的。

这是他自作多情的想法，与萧容无关。

萧复对小狼的喜欢与日俱增，在他眼里，小狼傻得可爱，适合业余时间逗着玩。

好景不长。

小狼还在投身于画家事业中，萧复却有噩耗告诉他。

之所以是噩耗，是因为他将要失去逛妓院的资格！

那明明离十三岁就是个把月的时间！

萧复却跟他说：「我要去接我儿子了。」

「你儿子？」

「对。你也要回家了。」

「回家？我？」

「对。」

小狼呆在原地，没了主意。

萧复把一根红萝卜塞他嘴里，娓娓道来：「我认识你娘，当年她生下你和萧容，结果你一出生就夭折了，她为了救你，就把你带回岛去，可终究没救回来。因为赶路，而萧容还太小带着累赘，她忍痛把他交给野狼喂养，就想等回到岛上再去接萧容回去。结果，她两件事都没办好，你还是死了，萧容也没接回来。」

小狼的灵魂留在萧容身边，当然救不回来。萧容被韩城捡走，最后跟萧英认了亲，也没去要回。

那个一生都倒霉与不幸，却生下他和容儿的女人，小狼突然想拜见一下。

天狼岛，冰天雪地之国。

小狼在没与萧容商量的情况下，来到天狼岛。

放眼望去，天地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小狼以为，他的娘，冷天心，是传说中的天狼宫主，理应位高权重，身后属下一排连成一排，丫鬟一圈围着一圈。

小狼以为，他，天狼宫少宫主，回到传说中的天狼宫，理应万民迎接，万众叩拜，再少也得不下百人。

事实论证，他，很傻很天真。

远方，一个女人含泪望着他，她身后，一个丫鬟。

小狼目视远方，除了雪，还是雪。

他确定到来接他的只有一个女人，一个丫鬟。

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娘，天狼宫主，冷天心。

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水灵灵地看着他。

「容儿……」女人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