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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这么多年他是如何撑过来的，这么多年他是如何强迫自己笑着杀人。国师并不怀疑他，因为国师认为给他喂得药便可任意的操控他，而然他锦家既然早已在这个道上打拼，总是备了些防患。早在他进影轩门之前，便服下了锦家特制的解毒药。此药若是中毒之后服用并没有很多功效，可若是中毒之前先服，倒可保百毒不侵，毒自动被药中和，解去毒性。然而锦苑有时候宁可自己疯了，至少他不用想，不用忏悔，不用忍受自己的肮脏。
早该没血没泪，忘了哭笑的人，为什么回忆起与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光便会嘴角上扬，为什么看见这个男人陪着自己躺在行刑台上的时候会忍不住哭泣，为什么这个男人用哀伤的眼光触碰自己的时候，自己会觉得如此心痛，好似万劫不复般……说着难听的话语刺伤的却是自己。
“明彦杰也好，鎏玄国的军队也好，因为我的无能，你必须变成那个十恶不做的人，你说你要护我一生的周全，你当真这样做了。可是我以为你忘了，误会你，埋怨你，所以你才选择丢下我的吗？苑，对我来说，你不是什么阮妃娘娘，不是锦桐，不是锦瑜的哥哥，不是我的军师，更不是那见鬼的影轩阁阁长。在你面前，我永远是六岁的那个站在梧桐树下的男孩，你也永远是那个递给我手绢的人。你就是锦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不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的感受，不知道我的心思！”面前的男人一把将自己搂住，很紧，有些生疼。于他，锦苑从来就只是锦苑，所以即便知道了他的真名，他依旧唤他锦苑，因为那是属于他向瑞天的名字。
“你的心思……”他何尝不知，这孩子是自己从小带大的，一个眼神便知了他的想法。他这般如此深邃的望着自己，又怎会没有察觉呢？只不过还怕承认了他的心，连着自己的那颗心也会跟着沉了下去，没了控制。
“江头雨后山如髻，催送新凉风有意。
月来杨柳绿阴中，秋在梧桐疏影外。
小窗纹簟凉如水，岁岁年年同此味。
眼前不忍对西风，梦里更堪追往事。”
“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多年我都将这折扇带在身边，这扇上的诗也不知想了多少次，你为何要在梦里追寻往事？我就在这儿啊，苑，你回头看看我，我真的在这儿。”将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上，瑞天想让他明白现在的一切不是梦，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折磨你？”摸着他的脸，锦苑扪心自问，他的手在颤抖，瑞天却始终对着他微笑，没有一丝杂质，给他的是绝对的信任。
“你为什么要折磨你自己？”瑞天不答，反问。
“我早已不干净，不”身子不干净，心也不干净，他如何面对这个纯净如雪的男子。
“值不我说了就算。锦苑，对我，你终究恨不下心，不是吗？那一年，我昏倒在梧桐树下，将我抱回将军府的人是你，可对？”锦苑离开他的那年冬天，他在寒风中守着那个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树。
“……”
“那时你舍不下，现在如何舍得？”
“……天儿”没错，他舍不得，叫他如何舍得？
“苑，留在我身边。”他只说这一次，希望他能明白。
人选
这场风波算是告一段落了，只是这唯一不休息的主儿到成了我们素来游手好闲的瑞王爷了。凌和莲为了解药去了鎏玄国，霜玉带着他的贤贞太子回了雪莲庄，皇上醒了后也一直是谢轩陪着。结果这一个乱摊子都丢给了瑞天。皇上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索性连百官早朝都变成他在处理了。瑞天心里是十万个不愿意，一心盼着有人在底下嚼舌头根子，说他名不正言不顺，区区的王爷掌管大权。可偏偏没一个人说此话，好像他执政便成立所当然的了。真是的，就算贤贞太子不行，那个当上了状元的真太子总没有任何问题了吧？为什么是他守着这座“和尚庙”，看别人个个“万家灯火”的啊？
幸好锦苑看上去不再想不开了，两人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很有默契的绝口不提这十几年的分离，只是偶尔瑞天会觉得锦苑心中仍有什么芥蒂，他无从得知。
“丞相大人，尚书大人，今日前来，何事请教？”瑞天已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还算礼貌了。这也不能怪他，好不容易从那一堆公函，奏折中脱身出来，正准备开开心心的陪锦苑吃顿晚饭，这些不速之客又找上门来了。就不能让他缓缓吗？早知道他就应该带着锦苑出游的，好省了这些麻烦。哪像现在，太阳都休息了，他还要被这些大官们缠着，烦死人了~~
“深夜到访，还望王爷见谅。”
“好说好说”这回真的是皮笑肉不笑了，见谅有什么什么用啊？
“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望与王爷相商”
“请说。”要说快说！这个一向被好友“赞美”成笑面虎的男人整个懒得听这么官面上的词儿了。他将手靠在桌上，撑着左歪着的脑袋。因为他一向如此随意，来客也不是太在意
“自贤贞太子的事情过后，这太子的成了个难事儿。皇上子嗣不多，这往后怕也没什么指望了。大家商议了一番，觉得瑞王爷倒真是个好了。”
“尚书大人过奖了，我只是个王爷，这太子的位子甚是不适”其实早就料到他们的来意了，瑞天也没有觉得吃惊。只是冷淡的拒绝了。
“有何不适？论家世，瑞王爷是圣上的亲侄儿，先皇的长孙。血统正宗。论才干，您舞勺之年便已状元及第，又大胜漠北桓卞国。而今又助皇上铲除奸臣，可谓是功不可没，下官以为若是您的话，必当成为一代英帝。”虽早知瑞王爷风流成性，不好政事，可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拒绝这等上天般的恩赐，着实让这两位吃了一惊。
“论家世，我只是父亲妾侍的孩子，两位难道忘了吗？我幼时可是被送去了桓卞国，您们认为真正的皇亲贵族的孩子会被送去吗？论才干，两位总该记得本王是如何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吧？再说了，这前一阵子本王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劫了法场，这等忤逆之子哪有什么资格坐拥皇位？”这劫法场的事情是真的在京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瑞天也因此得了些不好的名声，像是什么王爷昏淫无度啦，喜好男色啦，无视法度啦，反正他向瑞天一向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这些年来从他这王府传出去的臭名声还少啊？他若是在意才真有鬼了呢！
“呃”显然被说到这方面的事情，两位大人都有些尴尬，他们也知道锦苑虽然是无罪了，不过至今仍住在这府中。这流言多少怕是有些可信，当然了，他们是来劝说王爷的，自不能这样说就是了。
“您何必理会那些街头巷尾的闲言呢？您的能力功记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知王爷可否认真考虑看看？”
“我皇叔如何考虑？”看来这招是不行了，只能找别的借口了
“皇上近日来身体依旧虚弱。然老夫将已上奏一本，皇上表示说还是想看看您的主意。他个人是赞成的。”
“呵呵，皇叔还真是了解我。”他这个当皇上的叔叔就是太过仁慈，从不希望做什么强人所人的事情。连着立储君的事情也要事先与众人商议，还考虑自己，真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帝。不过，也让他得以逃避这件事情了。
“王爷，您的治国带兵之道是众所周知的，为何如此抵触呢？”
“麻烦。本王向来只好春花秋月，没什么大丈夫的抱负，担不起这样的重任。”说实话，他并不讨厌治理天下，管御朝政，相反地，他的确有些兴趣，也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才能。只是他厌恶阿谀奉承的世界，在桓卞国便早已熟知这些台面台下的政道，回来中原以后，即便他近十年来都装傻充愣，留恋花月，可这些宫廷之事还是屡屡传进自己的耳朵。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他不希望锦苑再涉入这些臭恶，这么多年他一人隐忍已是遍体鳞伤，瑞天是万万不可让他再次体验这些痛苦的。对瑞天来说，只要锦苑放下自己身上那些担子，愿意和他长处，便已是求之不来的幸福了。
“王爷，若是登基成帝，还怕没有这些风月之事吗？到时候，您连这世上最美的女子都能拥有，何愁？”丞相自已为投其所好，哪知道偏偏捅了篓子~~
“丞相，您难道不知这家花没有野花香的道理吗？”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生硬。他向瑞天若是稀罕美女还用等到今日吗？美人他是见惯了的，锦苑的魂萦清逸怕是再美的美女也是逊上一筹的。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喜好美色的庸人！瑞天没好气地想到。
“这……”
“两位大人，这夜深了，本王还有佳人候着。若没什么其他事了，就恕在下不送了。”懒得再说话了，瑞天起身说道。
“王爷……那老夫告辞了。”摆出这种架势，这些元老级的官员们再想说什么，也不好意思了，只得先拜辞。
告别
“为什么要反对？”一进内院，便被叫住
“听见了？”
“嗯。”
“没什么，我这性子不适合罢了。”瑞天笑笑，没有在意
“真的吗？”锦苑比瑞天更了解他自己，这个男人是真正成大事的人，只不过是他特意的压制自己的潜能。倘若是这个男人称帝，这天下将会变成怎样？
“不然呢？”
“你若是在意这些流言蜚语，我大可出面澄清。”他讨厌瑞天因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你认为我会在意吗？”
“可我在意。”
“苑，难道你还没有受够这宫廷里的纷争吗？”
“就是因为厌恶，才想要改变。你若称帝，不是有很多事情能做吗？”
“我不要。”就算当了皇帝，又能怎样？到那时，纵使他能堂堂正正的将锦苑留在身边，难道他会愿意吗？
“给我个理由”
“你既然听见了，不就知道？”
“我想让你当王，我希望看见你统治下的国家。”
“……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说一样的话？……这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我向瑞天把自己的亲生父亲赶出了京城。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男人跟你一样想让我当皇上，他自己没那个本事，就把主意打在我这个他连名字都忘了的孩子身上。”时至今日，向瑞天也不曾对任何人提起关于他父亲离京的事情，任凭旁人的猜测，没有一句反驳，由着天下人将他定成了叛父逆家的不孝子。可谁知道，当时他父亲在得知福晋偷人生下的并非亲生儿子，又看见瑞天得了金科状元，深得皇上喜爱，便跑来说服他。向瑞天今生头一次发现自己对于亲生父亲而言是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工具。所以他违了娘亲的遗言，娘亲不准他伤害自己的父亲，不准他恨他，可他偏偏要这么做。用了他最大的怒力，将那个男人赶出了这片土地，他笑着看着他威风了一世的爹爹像老鼠一样溜出了京城。
“我知道。天儿，我全都知道。”他不想再骗这个孩子了。当年听闻游福晋发疯的时候，因为有些不放心这孩子，便偷偷潜入了他家，没料正撞上这孩子跟他父亲的一段对话。
“瑞天，之前是爹爹对不起你和你娘亲。都怪爹爹被那妖女蒙骗，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还好。”比起来在这王府当个挂名的少爷，还不如他与锦苑在漠北生活的快乐
“爹爹这就接你回去，往后，定当好好补偿你。”
“说吧，你想要什么？”已不是孩童的瑞天，自然听得出这男人的用意
“你跟爹爹回去做你的大少爷。现在你是金科状元，又是你皇叔最喜爱的侄儿，以后定有一番作为”
“是吗？如何的作为？”
“这朝中上下都知道你皇叔并不喜欢贤贞太子，倘若你能再立个大功，有爹爹帮着你，日后你皇叔定会重立你为太子。到那是，这天下不就是我们父子的了？”越说越起劲儿的男人没有发现他面前的少爷脸色铁青
“父子？”一个连自己孩子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的男人谈什么父子情？为什么他能一口一个爹爹怎样怎样，他难道不知道吗？他儿子从小便没了娘，没了爹！
“我知道你现在还在气头上，爹爹是真的诚心改过，你就看在我生你的份上原谅我吧？”
“你说你被妖妇所害。你不是明知道那女人害死了娘亲也坐视不理的吗？或者说，你早就觉得她是累赘了，这趁早除了也好？”
“这……”
“我做皇帝？哈哈，你这样的男人生出来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做皇帝？要不要我在这儿帮你数数你干的那些好事？若不是皇爷爷念及父子情，还会留你这个轼兄的罪人吗？怎么样，没想到吧，就算你把你的哥哥们全杀了，你还是没有当上皇帝。现在又开始打我的主意吗？好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见你那个当今圣上的皇弟？随意聊聊，看看他是否答应？”
“你想……做什么？”
“向殷，你从来就不是我的父亲，你自己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自己该知道你那些事情可足够你死个千八百回了。知道我为何什么都不做吗？因为娘亲她不想我伤害你。可既然找上门来了，也就怪不得我了。”
“你难道想把我交给皇上？好个不孝子！”
“你若是想，我大可这样做。要不要来试试，看看你能不能看见明日的太阳？”
“……不不不，我知道你不会这样的。你娘不是不让你这样吗？瑞天，爹求求你，放了我吧！”刚刚还一副神气的样子，此刻的男人着实是个三孙子，点头哈腰，就差没有跪地求饶了。
“明早之前，若是让我发现你还在京城之中，就不要怪我了。懂什么意思吧？”哼，这就是他的父亲。
“懂懂懂！我绝对不会再回京城的。”
“向殷，既然我能知道你做的一切，你就该知道若是骗了我会是什么下场。你不准带任何钱财出城，至于这以后该如何你就看着办吧！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做什么我都会知道。”瑞天蔑视的看着这个他娘亲唯一爱过的男人，觉得恶心。
从记忆中回来，锦苑看着这个独自承担一切的孩子，心疼。
“呵呵，你知道？是啊，你什么不知道。”
“天儿，我不想再瞒你，那日我怕你出事，便去了将军府不想正好听见了。”
“原来，你一直都在。”瑞天自言自语的说道。
“既然知道，就不要再逼我了。”
“你不是糊涂人，其实你清楚自己比谁都适合当个好皇帝。”
“……”他不想离开他，不想为了一个皇位让这个男人离他而去。
“呵呵，天儿，比起我自己来，我们不是更了解对方吗？”所以锦苑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他的不安。
“你我若只是偶然相遇，偶然相识的两人该多好？”瑞天不想再争辩，他知道自己必输，只有面对他，自己才会输得这样一无所有。
锦苑抬手摸摸眼前这个男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