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晴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她慢慢地看清了男子的脸庞,心头登时被惊诧与喜悦充斥着,她没来得呼喊对方,男子已经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快走!”他压低声音说道。
杜雨晴几乎是被他拖着带出去的,她的双腿因为长时期缺乏运动而发软发酸,可她一点也不敢放松,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奔跑着,从无人看守的牢房后门跑了出去。
天空悬挂着镰刀一般的新月,清冷的月光洒照在幽暗的大地上,两道昏黑的人影在掉光了树叶的树林之间飞奔。跑在后面的人忽然打了个趔趄,几乎摔倒,前头的人慌忙将之扶起来。
“杜姑娘,你再坚持一下,就在前面……”小邓满头大汗地说道。
杜雨晴眼里噙着泪花,在他的搀扶下重新站好。
小邓半拉半抱地把她带到树林出口处,一架由两匹杂色马儿拉着的马车早已守候在此,一名妇人正在马车前等待着。她一见了杜雨晴二人,立即快步走上前去。
“杜姑娘……”何婶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杜雨晴哭着扑进她怀里,因为感动,也因为乏力。
“快点上去吧。”小邓催促道:“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好……”何婶扶着杜雨晴,艰难地上了马车。小邓坐在车前,见她们坐好后,他使劲一甩缰绳,马儿迈开了脚步,拖动着马车在蜿蜒的小道上奔驰起来。
马车里,何婶与杜雨晴抱头痛哭着。
“好了好了……”何婶心疼地帮她擦掉眼泪,安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杜雨晴泪流满面地点头,马车里甚是颠簸,杜雨晴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何婶拭着眼泪道:“是小邓,找了不少人,又花钱买通了狱警,这才把你救出来的……”
杜雨晴心里全是感激,但此刻只有泪水能宣泄她的心情。
何婶絮絮说着:“杜姑娘……小邓对你一往情深,你就接受他吧……”
杜雨晴微微垂首,其实,当小邓出现在牢房里时,她心里就已经决定,往后无论如何都要跟他在一起。
她不吭声,何婶以为她不愿意,又道:“杜姑娘,你别再惦记着蒋司令了……小邓对你真是一心一意的。去年这时候……你在家里熬夜等司令来,我见你这样,心里都难受,所以就擅自打了电话给小邓,他马上就来看你了……”
杜雨晴知道,她说的正是小邓给她写“耐性”那封信的事。
原来自己并不是被全天下所遗弃的,原来还是有人关心她的……当她伤心失落的时候,至少这世上还有这两个人会为她心痛,杜雨晴再度流下了热泪。
她哽咽道:“我们离开这里……跑得远远地,再也不回来……”
何婶知道她终于想通了,她欣慰地点着头。
小窗户上的窗帘被风吹拂了起来,杜雨晴望着窗外的月色,心里涌过千头万绪。永别了,蒋世均……不,应该是叶启轩才对……那个让她痛恨又爱慕、邪魔般的男子,既然我们今生无缘,那就来世再回吧。
马车迎着月色,穿过树林,往城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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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世均气定神闲地放下水杯,用精美的银质刀叉切开碟子里夹着蔬菜的煎面包。黎叔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汇报着:
“司令,狱警说,小邓在昨晚十点多的时候将杜雨晴带走了,他们驾驶的马车已经离开京师,同行的还有杜雨晴屋里那下人何婶。”
蒋世均吃了几口,轻道:“跟小邓说清楚了吗?”
“跟他明确说了,让他们从今往后不可再踏入京师一步,更加不能再做任何对夫人和对您不利的事。”黎叔坚定的说:“若是办不到,格杀勿论。”
是的,小邓之所能如此轻易进入牢房救走杜雨晴,全都是蒋世均授意的,他从很久前就知道小邓对杜雨晴有意,现在这么做,也算是成人之美吧。
蒋世均又问:“那个马金昌呢?”
“马金昌也在今早释放了,听说他痛哭流涕,自己表示日后再也不会在夫人和您面前出现。”
杜雨晴,马金昌,这些曾经伤害过姚子琳的人,只是受了点牢狱之灾,而今全都放走了。放虎归山,实在不是蒋世均的作风,只因姚子琳说了,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自己是不愿意当什么好人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琳琳……蒋世均吃过早餐,站了起来。黎叔随即跟随在后,为他递上披风和军帽。
蒋世均穿戴齐整后,对黎叔道:“照顾好夫人。”
“是,您请放心。”
外面,深秋的早晨,天朗气清,蒋世均大步走出家门,登上了停在屋外的军车。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结婚周年(一)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10 15:50:32 本章字数:2268
两辆家庭使用的轿车,行驶在不算太平整的黄泥道路上。
车后座里,姚子琳握着姚子墨的手,担忧地望着她的肚子,问道:“姐姐,这车子那么颠簸,没有关系吗?”
姚子墨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泰若自然地说:“没事,这么点小抖动,不影响。”
“还没到吗?”姚子琳不禁探头望着窗外,道路两旁是一排排整齐的白桦树,远处几家农户隐约可见。
“快到了,还有一会儿……”姚子墨安抚地轻拍她的小手。
姐妹俩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姚子墨与几名贵妇人合资设立的收容所,专门收留流浪儿童和孤寡老人。因为西岩寺那边毕竟是寺庙,地方也狭小,在姚子琳失踪这段时间里。姚子墨就与周沛珊以及另外几名好友,在城郊寻找了一处村落,购下了一个四合院,命名为“慈航义舍”,简单修葺后,便让原本在西岩寺的弃婴和孤儿住了进去。
现在里面已经住了有近二十人,姚子墨因有孕在身,无法天天去照顾,于是聘请了几名当地的村民去当帮佣,她与周沛珊等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轮流去探望,送资送物。
自从姚子墨信佛和行善事后,她不但顺利怀孕了,夫家的生意也做得顺畅起来,她那位原本挺厉害的婆婆,都认为这是回报,因而对于姚子墨很支持,购买收容所的资金也有一大半是姚子墨夫家出的。
姚子墨对于行善,其实并没有抱着太多寻求回报的心态,不既然能得到婆婆和丈夫的支持,她自然更加欢喜。而今妹妹姚子琳经历了磨难,重新归来,她自是得带上她一道,共同行善修福。
大约一刻钟后,车子终于抵达。“慈航义舍”本是一名没落乡绅的祖宅,占地宽广,看得出来,刚建成那会儿应该也是相当气派辉煌的,只是日久失修,外墙和瓦盖的颜色都脱落了。作为收容所,也不适合太过华美,因此修葺的时候只是把破烂的门窗换下,并将屋内的墙壁粉刷过一遍。
姐妹俩去到的时候,收容所里刚好都吃过早饭,孩子们有的在屋内练字看书,有的在院子里玩耍晒太阳。老人们则是坐在院子一边的桌椅子上,精神好点的老妇,手里都拿着针线活儿做着。
姚子琳看着这熟悉的景象,勾起了一点过去在西岩寺上课的记忆。马上要入冬了,姚子墨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送御寒衣物。
下人们帮忙将她带过来的衣物分发下去,姚子墨跟收容所里的主管人“韩大妈”了解着这段时间收容所里的情况,韩大妈三十五岁左右,是一名寡妇,自己带着一对儿女生活,她的大儿子刚满十八岁,在村子里开了个杂货店,干点小生意,十五岁的女儿也在哥哥店里帮忙。韩大妈办事仔细为人热心,姚子墨便聘请她作为收容所的管理人。
姚子琳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看着那些灰头土脸却依旧乐观积极的孩子们,和那些身患各种疾病却还顽强求生的老者,心中五味杂陈。
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实在是幸运过头了……姚子琳再度感恩地想着,感慨之余,她也想着要为这些可怜人提供一些帮助才行。
“姐姐,以后我有空就过来,行吗?”姚子琳征求地问。
“当然,你能来那是最好不过的。”姚子墨淡淡笑道。
“嗯……可是……”姚子琳略带无措地看了看周遭,问:“我来了能帮什么忙呢?”
“你可以像以往那样,教孩子们画画啊……”姚子墨建议:“又或者,教她们做做刺绣也好。”
“这样就行了吗?”姚子琳总感觉这样的帮忙不够实在。
姚子墨自是领会她的心意,她道:“教会他们一些本领,比直接把钱送给他们更好,所谓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
“哦……”姚子琳有点半懂不懂地应着。
姐妹俩在收容所逗留了一个多小时,也就打道回府了。
几天后,便是姚子琳与蒋世均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姚子琳自是记不得的——就算没有失忆也不一定记得,倒是蒋世均,老早就计划好要如何与爱妻度过一个难忘又有意义的结婚纪念日。
姚子琳一早起来,黎叔便告知她,蒋世均要约她到外面游玩——前一夜蒋世均工作到很晚才回家,姚子琳都没跟他照上面。
忽然说要外出,姚子琳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只顾匆匆换了一套外出的衣服。为求方便,她没选繁复的马褂长裙,上身穿了白色的长袖衬衫,领子上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袖口为可爱的灯笼型,下穿一条高腰杏色暗花长裙,外搭流苏锦缎披肩,脚蹬褐色高跟小皮靴。
黎叔开着车把她送到某个约定地点,姚子琳感到更加茫然了,她心想既然是去游玩,蒋世均直接回家里接她不就好了吗?
她不禁问黎叔:“黎叔,你知道世均要带我去哪里吗?”
“回夫人,老奴也不知道,司令到时候会做好安排的。”黎叔恭敬地回答。
车子抵达目的地,竟是姚子琳的母校——德馨女子艺术学院。黎叔放下她之后,便与她告别了,姚子琳看着校门外那几个金漆大字,心里是阵阵怀念的感觉。
她凑近看着,凭着模糊的记忆,喃喃念道:“德馨……女子艺术……学院……”
现在正是学生们上课的时间,大门的铁闸紧闭,姚子琳抬头看着校园里面,四层高的教学楼,青瓦朱墙,教室里窗户半掩,隐约飘来书声朗朗。
姚子琳正凝神望着,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子前车门打开了。身着灰色三件套西服的倜傥美男笔直朝她走去,快来到她身旁时,姚子琳才幡然醒悟,错愕地回过头去。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结婚周年(二)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10 15:50:32 本章字数:2213
穿着西服的他飘逸宁人,风度翩翩。他幽暗深邃的眸子似乎揉进了阳光的碎片,闪烁着摄人心魄的神采,
虽是夜夜与自己共枕的人,姚子琳也看得羞涩赧颜,俏脸绯红,这使得她本来就出水芙蓉般的娇颜愈加楚楚可人。
欧式古朴的校门前,站了这么一对穿着华丽的俊男美女,宛如西洋杂志中的场景,不少路人走过时都驻足观看。蒋世均眼里只有爱妻,他执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用足以融化冰雪的温暖眸光凝望着她。
“你还记得这里吗?”他温柔地问。
姚子琳螓首轻点,蒋世均又问:“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还记得吗?”
姚子琳回首四望,朦朦胧胧的场面在脑海里浮现,那个初春的下午,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人,就是在这个寻常的校门前相识的。她的思绪正渐渐飘远。蒋世均与她十指相扣,牵着她上车。
“去哪里呀?”姚子琳坐在车上,禁不住好奇问道。
“去找回我们的回忆。”蒋世均委婉轻道。
因为姚子琳失忆,这样的约会显得更是趣味十足,意义非凡。她对蒋世均接下来的安排一无所知,同时也充满了期待。感觉仿佛眼前有一个尘封已久的宝箱,里面装满了她儿时藏下的珍宝,她却一点也不记得里面放了什么,现在就等着她去开启箱子,去细品那些宝物。
第一站便是对二人的感情进展意义重大的跑马场。
蒋世均换上了自己带来的骑马服,与姚子琳乘上他专用的坐骑,驱马沿着洒满两人共同回忆的路线而去。
深秋的林子里,别有一番清雅景色,树杈子几乎都是光秃秃的,一些顽固逗留在枝头上的黄叶,也渐渐被无情的秋风卷走,在林间飞扬舞动着,宛若天女舞动的彩带。落叶厚厚地铺在地上,底下的枯草地不甘被全面掩埋,偶尔袒露出几块破碎的色彩,形成一片斑驳缤纷的花地毯。
瓦蓝的晴空中阳光灿烂,不若春天的和煦,也不似夏天的火热,明媚中带着恬静。
马儿在小道上驰骋着,所过之处踏起片片破碎的枯叶。姚子琳放松地靠在丈夫宽阔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秋风拂面的凉意。
蒋世均让马儿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这里,正是他将姚子琳从马背上救下的地方。
姚子琳细心地看着,流水般的回忆,像被细砂遮掩住的泉眼里一样,一点点冒出来,涓涓流淌在心底。
自己那时骑着那匹受到蜜蜂攻击而发狂的白马,一路驰骋到这里,最后马儿被蒋世均制服了,她也顺利获救。当时的情景,如跑马灯一般在姚子琳眼前掠过。
他们没有下马,饶了一圈便折回了。
接着是来到水光潋滟的湖边,蒋世均抱着姚子琳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用带来的披风把她严严裹住,只露出她雪白美玉般的小脸。姚子琳望着那片洒满磷光的湖水,碧波荡漾,仿佛是被揉皱了的绿缎。一只水鸟从湖面掠过,轻点水面,激起一阵细碎的水花。
“我是不是在这里画过画……”姚子琳失神地看着湖面,喃喃自语。
身后的蒋世均俯在她耳畔上,低柔问道:“你能想起来吗?”
“好像拿过画本,画过这样的风景。”姚子琳不确定地说。
“对啊……画过呢……”蒋世均给予肯定地轻笑,温暖厚实的大手在披风底下握住她有点冰冷的小手。
湖边秋风萧萧,逐渐有点冷冽起来,蒋世均抱起姚子琳,上马离开了。紧接着,他们又去了障碍场地,蒋世均征求姚子琳的意见,后者表示想看,于是他上场给她演示了一遍。
姚子琳看着他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回忆又复苏了一点。
从马场出来,下一站是公园——正是蒋世均与姚子琳首次约会的地点。抵达的时候已是晌午,二人便先到茶馆去了。
窗外池塘里,睡莲的花期已过,只剩下几块残败的叶片,无依无靠地在秋风拂动的水面上飘荡着,有种瑟缩萧条的悲凉感觉。
蒋世均让店里上了几份姚子琳爱吃的零嘴小吃,全都摆在她面前。
“待会我们到花园那边去。”蒋世均边帮她斟茶边说道。
“嗯……”姚子琳拿起一块杏仁酥,她略带不解地环顾四周,古式典雅的茶馆里空空荡荡,唯独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方才在跑马场的时候也是的,除了马场的伙计和工人,也没看到别的客人,难道是巧合吗?
“这里没别的客人了吗?”姚子琳问道,到底还是没能按耐住自己的困惑。
“嗯,今日这里只招待我们两个。”蒋世均道:“今天是来找回我们的回忆的,我不希望被旁人打扰。”
言下之意应该是,他把这块地方包起来了。
“哦……那不是要花很多钱吗?”姚子琳觉得若是这样,未免太铺张了点。
“没有,只是预先与负责人打了个招呼。”
以蒋世均的权势,这等小事确实只需一句话,姚子琳心想,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