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法?”白天择的笑容未变,眼神暧昧:“等你到了父皇枕边,再跟他讨论王法吧!”说罢,便要去抓冷月澜。
冷月澜见状一惊,立刻侧身闪过白天择的碰触,并后退数步,一张俊美的脸瞬间苍白如梨蕊,他转目看了一眼桌上的匕首,立刻冲过去把匕首从皮套中拔出,冷若冰霜地看着白天择:“公子若再无礼,别怪在下不客气。”
白天择看着冷月澜,只见他手执匕首站在窗前,仙风满袖,如玉山将倾。白天择乍见冷月澜便知道他上次投江伤了身体,猜想他撑不了多久,于是神色缓了下来,说道:“本王无心伤害你,希望你也莫要自伤。”
冷月澜对白天择恨之入骨,此时已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无奈身体损伤殊甚,只怕拼尽全力也伤不了白天择毫厘,心里顿生挫败之感。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连呼吸都渐渐放轻。直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白天择才终于变了脸色,而冷月澜则暗中松了口气。
白慕棋神色惊慌地冲了进来,尚未看清后厅的情况便急急叫道:“阿澜!”
待他站定,看清楚目前的局面后,不禁神色骤变,向白天择厉声喝道:“殿下,莫要伤他!”说罢,他便冲到冷月澜面前,夺下冷月澜的匕首,目光坚定地注视着白天择。
白天择的脸色冷了下来,斥道:“你真是糊涂,你可知他是北辰的熙王?”
白慕棋闻言却神色未变,他紧紧抓住冷月澜的手,仿佛怕冷月澜消失不见,虽然他惊慌得双唇颤抖,但身体却毕挺如剑,他的眼神在坚定中带着哀求:“那又如何?他如今已经失忆,他再也不是北辰的熙王,只是臣救回来的阿澜。”
听到冷月澜已失忆,白天择神色讶异地看了冷月澜一眼,却又被白慕棋巧妙地挡住了视线。他思索片刻,还是觉得冷月澜不能留在白慕棋身边,冷月澜的身份太特殊,虽然冷月澜有失忆的可能,但他心里并不相信。看白慕棋的样子,几乎已经魔怔了,倘若冷月澜有不轨之心,白慕棋必定落入圈套。
思索至此,他眼神冷冽地望向白慕棋,说道:“他是父皇看中的人,你凭什么与父皇争?”
白慕棋闻言大惊,转脸看了一眼脸无表情的冷月澜,又把目光转回白天择身上,倔强地道:“阿澜必定是不愿的,臣不能让他受委屈。”
听到此言,一直沉默不语的冷月澜终于说道:“慕棋,大不了一死了之,你别再为我为难了。”
白慕棋一听便急了,他加重握住冷月澜的力道,斥道:“不准你轻易言死,我有在,你死不了!”
语毕,白慕棋把目光转回白天择身上,说道:“殿下,只要您放过月澜,臣愿意支持您当储君。”
白天择微怔,他深知白慕棋厌恶朝中的尔虞我诈,虽然与白天择交好,却一直置身事外。如今,他竟然愿意为了冷月澜而投入这动荡的朝局之中,这份坚持不禁让白天择动容。
他深知,倘若今天他拒绝白慕棋的请求,便要与白慕棋决裂,但若他允了,便可得一助力。虽然他把冷月澜献给白锦能得到白锦的一时欢心,但那利益却无法与怡王府的助力相比。该如何选择,自然不需多想。
而且转念一想,不管冷月澜有没有失忆,白慕棋如此相待,即使是冰山也该融化了。即使他尚未动心,但他如今只能依靠白慕棋,两人朝夕相对,总能日久生情。
只要冷月澜对萧段无心,萧段即使再痴心也总不能勉强冷月澜,萧段求而不得,他趁虚而入,总有一天能得到萧段的心,这对他来说将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他必须要在北辰再撒一把火,让冷月澜真正无处可去,只能待在白慕棋身边。
主意一定,白天择的神色便缓了下来,叹息道:“你这个痴人,本王若不应允,只怕要与你形同陌路了。”
白慕棋暗松一口气,双目炯亮如星,试探地问道:“您这是答应了?”
白天择点头,随即眉宇一扬,说道:“别忘了你的承诺。”
白慕棋的脸上绽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整个人的气息因他的笑而瞬间改变,又变回昔日那个儒雅温和的世子,他说道:“如今臣有把柄在您手里,哪敢食言?”
该谈的都谈了,白天择不便多待,他看了冷月澜一眼,告辞离去。
随着脚步声渐远,后厅瞬间沉寂下来,冷月澜迟疑片刻,终于说道:“慕棋,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
白慕棋忽然转身抱住冷月澜,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我便满足了。”
只要看到冷月澜的玉佩,他便知道冷月澜心有所属,冷月澜贵为熙王,若非真心相许,又岂肯把蒹葭编成的结随身戴着?他甚至猜到了冷月澜的心上人是谁,只是执念太深,不肯放弃,只盼着有一天冷月澜能被他的真心打动,答应与他相守。
冷月澜骤然被白慕棋抱住,心中有些不情愿,但白慕棋刚舍了自己的逍遥生活来救他,他不好表现得太疏离,只得任由白慕棋抱着,诚恳地说道:“无论如何,我真心当你是朋友。”
白慕棋听罢心中一酸,却勉强笑道:“你安心在这里待着,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语毕,他放开冷月澜,柔声问道:“你刚才可有伤着?”
冷月澜摇头,随即看了一眼窗外,说道:“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府歇吧!”
虽然白慕棋想再待一会,但看冷月澜满脸倦容,便只得答道:“也好,你也早些歇,别想太多。”
冷月澜点头,静立在窗前看着白慕棋一步三回头地离去,直至白慕棋的身影渐渐消失,他才卸下温和的面具,回复冰冷的神色。
想着以后可能会对不起白慕棋,他的心中有些不忍,但个人的良知与北辰的江山孰轻孰重,他心中有数。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北辰的江山毁于一旦,只能选择对不起白慕棋。
想到这里,他仿佛已累极,闭上双目半倚在墙上,感受着窗外袭来的寒意,轻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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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北辰渐渐流言四起,说熙王觊觎帝位,与南岐勾结,迫死冷筠,后来因利益冲突而与南岐决裂,这才投江自尽。
流言一出,原本人人敬仰的熙王立刻成了叛臣,虽然军中众将大多不会听信流言,但熙王之名却成了朝廷的禁忌。如今的北辰皇帝只是个婴孩,倘若朝廷得知熙王还活着,必定猜忌他,为了朝中的稳定,即使他没有谋逆之心,朝中的权臣也不会允许他回北辰。
白慕棋在快意居听到这消息时,他心中窃喜,立刻便回别院把此事告诉冷月澜。冷月澜听罢沉默不语,少顷才叹息一声,说道:“罢了,我已是将死之人,回不回北辰已不要紧了。那些虚名,比不过我手中的一壶茶,没什么可惜的。”
流言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白天择刚知道他未死,流言便出现了,冷月澜不必费心神便已猜到是白天择所为。只是事已至此,他却无可奈何,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白慕棋虽然不想冷月澜回北辰,但听到他如此淡然地说自己乃将死之人,不禁心中剧痛,他着急地掩住冷月澜的唇:“我说过不准你轻易言死的,待开春之后,我便带你去找雪药莲,你给我好好活着,知道吗?”
冷月澜却神色认真地说道:“这世间也有雪药莲解不了的毒,我身上这毒闻所未闻,众大夫皆束手无策,我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即使雪药莲解不了这毒,我也会找其他方法救你,即使散尽家财,我也在所不惜!”白慕棋心里焦燥,越说越激动。
冷月澜见状,立刻安抚道:“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再轻易言死,你别担忧。”
白慕棋自知失态,他立刻收敛脸上的狂燥之气,温声说道:“我不求你接受我的感情,只求你能好好的活着,明白么?”
冷月澜缓缓垂下眼帘,避开白慕棋深情的目光,说道:“我明白,我一定努力活着。”
白慕棋心里稍安,看天色已晚,虽然想多待片刻,但怕引起别人的猜疑,只得告辞回府。
直至白慕棋离去,冷月澜才允许自己的思绪肆意奔流,他无法想像当萧段听到这些流言时会如何愤怒难过,更恨不得立刻跑到快意居安抚萧段。然而咫尺之间,却是天涯,是生与死的距离。
虽然白慕棋说雪药莲能解百毒,但此毒是朱逢时为他而制,更用了萧段的血作药引,他并没抱多大希望。为了不让萧段痛苦内疚,他宁愿忍着相思之苦,让萧段误以为他死在淮河。
当日他曾向萧段许诺,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然而,他如今却挣扎在生与死之间,每个月圆之夜承受着噬骨之痛,以后他的身体会日渐虚弱,形如枯槁,直至命尽。这样的他,怎敢与萧段相见?
既然无法陪萧段走下去,他便希望萧段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即使忘了他也不要紧,他会把思念带到九泉之下,不走奈何桥,就站在忘川河边默默地看着萧段度过余生。
他将以自己的方式去实现当日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
☆、浮生若梦
虽然白天择与萧段做了交易,但萧段对他的态度仍然一如从前,总带着一股冷漠疏离,那语调唯有问及冷月澜的消息时才会变得热切。
白天择心里妒忌得发狂,无奈他有错在先,只得一再放下身段讨好萧段。
这天,他刚下朝便到了临风轩,却得知萧段已外出,他不禁心中疑惑,向银袖追问萧段的行踪,银袖却只推说不知道。白天择只得坐在凉亭等候。
这一等,便等了一天。直至日落,萧段才踏着细碎的残阳走进临风轩。
白天择喝了整天的酒,早已醉薰薰,如今一见萧段,立刻如箭一般冲了过去,想把萧段揽入怀中。
萧段刚进入临风轩便见一人向他疾冲而来,他神色一凛,侧身避开那双伸过来的手,并迅速拍出一掌,掌风凌厉,下手毫不留情。
白天择虽已后退避开那一掌,却仍被掌风拍出一个红印,他立刻叫道:“净玉,是我。”
萧段闻言停下动作,目光转向醉态毕露的白天择,惊讶地问道:“你喝醉了?”
白天择一步步走近萧段,他神色不快,语气也隐隐带着怒意:“我已经等了你一天,你到底去了哪里?”
萧段冷笑一声,眉宇间露出几分冷傲:“殿下管得着么?”
白天择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人,萧段的眉宇间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却已不再是昔年那名天真慈悲的少年,而亲手扼杀这些的人却是他。
当年他在赤涣受尽欺凌,满腹怨恨,以至城破之时心狠手辣,不留余地。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那时候过分了。他有心弥补,但这世间最难弥补的便是血海深仇、灭国之恨。他的心里并非不清楚,只是不愿舍弃这份情。
想到这里,白天择悲从中来,趁萧段不备把他抱住,声音沙哑地道:“净玉,我知道那时候我终究是过分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我答应你,今生只要你一人……”
眼前露出来的玉颈白皙粉嫩,让他情不自禁地凑过去亲吻,就在他意乱情迷之时,忽觉腹部一痛,随即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掀翻,整个人跌向地面。
萧段望向白天择,一双眼眸闪着怒焰,声音也不复昔日平和:“这里不是你耍酒疯的地方,你若再如此无状,休怪我下手无情。”
说罢,萧段便快步走进小楼内,并顺手关上门,把白天择隔绝在门外。
白天择怔怔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地面一片冰凉,寒意透骨。眼前满池摇芳,似在嘲笑他的痴心。
他悲凉一笑,随即缓缓爬起来,脚步蹒跚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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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白天择彻夜未眠,他一直想着昔日与萧段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便已到天亮。
下朝之后,他又情不自禁地跑到临风轩,尚未踏入门槛,便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他轻轻蹙眉,加快脚步走进去。
只见两个人影在凉亭里对桌而坐,桌上茶香馥郁,白烟袅袅,两人尚未来得及收起脸上的笑容,乍看之下温暖如三月春光。而与萧段对桌而坐的并非别人,正是他的堂弟白慕棋。
白天择昨天受到了冷遇,今天却看见萧段对白慕棋笑得如此亲切,不禁妒火中烧,他加快脚步踏入凉亭,对白慕棋讽刺道:“本王看你在这里聊得如此欢喜,恐怕是把别院的那位抛之脑后了,本王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当初的决定?”
白慕棋听罢神色骤变,却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白天择,顿时心急如焚。
萧段见状,冷声说道:“我和世子志趣相投,便多聊了几句,难道碍着殿下了?”
白天择见萧段变脸如此之快,更心中恼怒,他不能对萧段发火,便只好把气撒在白慕棋身上:“既然如此,本王便不打拢了,本王这就去拜访另一位故人。”
说罢,白天择一甩衣袖,转身离去。白慕棋大惊,立刻冲过去阻拦,着急地道:“倘若臣冒犯了殿下,请殿下直言,臣一定改正。”
白天择的唇畔泛起一抹冷笑,目光来回扫视萧段和白慕棋,说道:“本王不喜欢别人觊觎净玉。”
白慕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一想到白天择可能会因此而迁怒于冷月澜,便又心里惶恐,立刻解释道:“殿下误会了,臣又岂会觊觎净……”
尚未说完,他蓦地想到白天择对萧段的称呼,又想起白天择儿时的经历,他突然如遭雷击般僵立当场,良久才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地望向萧段,问道:“难道你就是赤涣国的皇长子萧净玉?”
萧段神色淡然地点头,答道:“正是在下。”
白天择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刻冷着脸警告白慕棋:“此事不要声张,否则……你知道后果。”
白慕棋想起别院中那位同样必须隐姓埋名的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白天择得到白慕棋的承诺,这才暗松一口气,他剑眉一挑,说道:“本王有话要和净玉说,你先回去吧!”
白慕棋既然知道萧段的身份,自然不想惹白天择猜疑,于是把目光转向萧段,说道:“净先生,那我先告辞了。”
事已至此,他们自然不可能继续把酒言欢,萧段点点头,算作回应。
白慕棋向白天择行礼退下,消失在拱门中。
此时杯中的茶已冷,萧段把冷茶倒掉,重新取了一个瓷杯放在白天择面前,为他倒了一杯茶。
白天择冷着脸坐下,虽然面前的茶清香扑鼻,他却无心品尝。
萧段却不管白天择心情如何,他悠闲地轻啜着杯中的香茶,仿佛根本看不见眼前坐着的人。
白天择一再被忽视,心里的怒气更甚,他猛然伸手抓住萧段的衣领,俯下头要吻他。萧段眸色一冷,一掌挥出,狠狠落在白天择脸上,随着一声脆响,那张俊美的脸立刻出现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萧段的眉宇间如凝冰雪,厉声喝道:“你若再如此,休怪我无情!”
白天择轻抚着灼痛的脸庞,激动地说道:“慕棋与我同为南岐的皇族,为何你愿意与他随意谈笑,却唯独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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