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那本册子,古溪凤卿支著脑袋,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很是玩味。
所以说,能当上京官的,一大部分都是狐狸精。
这些人平日寻不得时机弹劾莫凡,估计这些天瞧见他和古溪凤麟因为记守春的事情心情不佳,便想趁机来参上一本,借个火上浇油,一击扳倒莫宰辅。
而想要扳倒权势遮天的莫大宰相,也只能一击成功。
不愧为翰林学士。古溪凤卿冷笑,却觉得几分有趣,很想听听对方是怎麽来为莫凡罗织罪名的,手中也懒得去翻册子,直接开口问道,“李英,你不是言宰相有大不敬之心吗?给本王说来听听。”
“回王爷的话,莫宰相曾写,‘气贯霄汉不附林’,这不是自视甚高,认为当今天下无人可与之比肩,是什麽?王爷,您再看,莫宰相还曾有留歌云,‘此心唯有蛰龙知’,而皇上、王爷乃是是天生飞龙,他竟求知音於地底蛰龙,这不是公然藐视君威,宣称与皇上、王爷道不同吗……”不愧是翰林学士,平时为皇帝起草诏令时文采飞扬,现在就连罗织罪名,都可以这麽别出心裁。
李大学头头是道,积极主动的为古溪凤卿分析起莫凡诗词里的犯上之心。
“李大人,若照你这麽比附,这天底下能写诗作词的人,皆是有罪。”那厢甘蓝立在原地,冷不防的冒出一句。
“甘大人……”李英气急,正想驳斥,高座上的古溪凤卿已经沈沈发话,“李英,翰林院向来是宰辅的输送之地,你这麽急著夺相位,本王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这一本厚厚的反诗论,怕不是你一人可以编造出来的,本王倒是好奇了,在你的身後,还多少个党羽,想要追随你推到莫国相,再揭竿而起?”
古溪凤卿这番话说得极重,却是道出了一干人的狼子野心,李英被吓的“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头磕的“砰砰”作响,“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来人,将李英拖下去交与大理寺审问,告诉大理寺,凡与李英结为党羽者,一律革职查办。”一时间,大殿内又只剩下了沧武王和御史大夫两人。
“甘蓝,本王的意思,是想要让舆情来给沈志将军定罪名,你可明白了?”古溪凤卿侧著那颗俊逸无匹的脑袋,目光阴冷,嘴角噙笑。
甘蓝当下了然了这位王爷的心思:沧武王是想要御史台摆出证据、制造舆情,把沈志勾画成一个居功自傲、坏事做尽、不杀不快的罪人,让群臣进言将对方凌迟处死。
“微臣明白了。”略停之後,甘蓝垂首应下,沧武王杀心决绝,谁还能拦的?只是心中略微替为那位开国元勋感到不值。
沈沈看了他一眼,古溪凤卿倒是看出了几分顺眼,这个御史大夫的脑袋,还算开窍。
“甘蓝,之前我去乌台探望沈将军时,对方似乎还安然无恙的很呐?你们乌台的那些刑具,只是摆著供犯人欣赏的吗?”龙椅上古溪凤卿又缓缓施问,沈重的君威压向了甘蓝。
“回王爷的话,微臣不兴大狱。”甘蓝心里苦笑,不知这位太上还想怎麽让沈志死前也不得安生。
“那他都招供了?”古溪凤卿非常突兀的问出一句。
“铁证如山,已不容犯人狡辩。”甘蓝躬身回复,心中却生警觉,天知道这位王爷下一刻要生出什麽样的吓人法子。
“既然无须沈志招供,凌迟只用得著身体,你今天便让人将沈志的舌头给割了,行刑前拿去为沈志熬碗热汤,让他一滴不剩的喝下去,只当尽了本王和他最後一点的君臣情谊。”那厢龙椅上的王爷缓缓发话,空荡荡的大殿里刮起了一地阴风。
☆、第二十八章 守春识情
闵仁王抱恙已有六日,官员们私下议论,说素衣郎中救人无数,又有治世之才,命不当至此。
於是借百官们吉言,咱们的守春王爷於第七日早晨转醒。
宫外雨脚渐搁,清风如水,带著些许凉意吹进了太和殿,正立在窗前的古溪凤麟便唤来宫女将窗门给合上,因为暖阁里面还躺著个昏迷不醒的爱人。
此时白元信踏著繁复地衣,轻声送来了汤药,“皇上,药已经熬好了。”
“你们都先退下吧。”从托盘上端起黑色的药汁,古溪凤麟面无表情的走到龙床边,看著床上睡容安详的记守春,心底越发不是滋味,一对鹰眸也泛起了些酸涩。
“你再这麽睡下去,都不知道要被我们吃多少豆腐。”凤麟帝在床边坐下,很不好受的嘟囔了句,说著便舀了勺药汁含入自己口中,打算如前些天一样,嘴对嘴的渡给对方。
就在古溪凤麟刚要将乌黑的药汁灌进记守春口中的时候,一声很微弱的咳嗽,从紧闭双眸的记守春嘴里泄出。
男人赶紧直起身,心跳快的好似战鼓猛擂,一对鹰眸隐隐有些激动的看著对方,莫非爱人已经转醒了?
精於医术,心怀天下,高洁耿直致君尧舜之才,老天爷也有意让这位青年多活几年,造福黎庶。
一双含著些朦胧的眸子打开,记守春思绪还未完全清醒,便看见了刚刚把舌头伸进自己嘴巴里的主儿──色龙凤麟帝。
示意对方将自己扶起,记守春清了清嗓,吐出的声线好似覆著层轻纱,“我睡了多久了?”
“算上今天,七天。”不知为什麽,古溪凤麟说出这话时,觉得眼眶有些湿湿的。
男人一边起身扶住虚弱的记守春,另一只手你取来了个攒金线的冰蚕丝枕,垫在了他的身後。
“你们这几天,都是刚才那般轻薄我的吗?”靠上枕头,记守春悠悠然飘了句。
因为有非常严重的罪行在,所以俯瞰天地的凤麟帝现在草木皆兵,粘在爱人身边立马认错,态度很是诚恳,“守春,因为这几天你一直昏迷著,所以我和凤卿才不得已用嘴来为你渡药,你不会因为这个……又多恨了我们一些吧?”
见青年的脸上没什麽表情,清清淡淡的目光只是瞅著自己,人却不语,古溪凤麟有些慌了──为兄的施暴,为弟的冷漠旁观,若说不恨,谁会相信?於是又立马凑了过去,端上万分谦恳的态度,赔罪道,“守春,你……你若真的不能原谅我,我从今天起,天天晚上洗好了身体躺在床上供你骑、让你像我折磨你一样来折磨我,直到你有一天能原谅我为止。”
记守春听了好笑,叹笑著摇了摇头,“若让朝中大臣知道,闵仁王把当今天子的贞操给玷污了,恐怕我会死无全尸。”
“他们谁敢!”皇帝老爷震怒,虽然知道这事不可能发生,但古溪凤麟心里还是怒吼,在爱人的面前,献身捧心才叫贞操!
顷刻间,男人那张倾倒众生的俊脸,已经黑的能滴下墨汁。
见古溪凤麟一张美脸阴成了魔神面相,倚在床头的记守春竟嗤嗤笑了出来,不料立马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干咳了几声,又惹来了男人担心不止的拍抚。
咳嗽渐停了下来,记守春冲面前的古溪凤麟淡淡一笑,“我什麽时候说过不原谅你了?”随著话音落下,说话人展颜若兰花雅丽。
“说到底,是我欠你们很多。无论你们对我做些什麽,我都会原谅。”紧跟著,青年清哑的嗓音又添了句。
这句有点儿出人意料的言辞,滚出了一线天机。
以为对方说得,是他们为记家平反昭雪的事情,心情才好上半刻的凤麟帝,头顶继续乌云聚拢,捧起汤碗递到了对方跟前,“来,趁热先把药给喝了。”
皇帝舀了勺汤匙,很是体贴的送到了爱人嘴边。
可是守春王爷并不领情。
“汤匙太硬,我不要。”推开古溪凤麟举起汤匙的手,记守春莞尔。
而听到了这句话後,皇帝老爷下巴惊得只差没掉下来,强忍住宣太医继续来为爱人把脉的冲动。
“我要你用这里喂我。”纤长有力的手指,指了指对方微薄的唇瓣,记守春脸上笑意不减。
因了这天外飞仙的一句,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古溪凤麟,差点儿没能拿稳手中的那碗药汤。
“王爷,我定会将您伺候的舒坦,让您喝个药,也能万般留连。”凑近记守春,古溪凤麟的美男脸上盛开出一朵朵夭夭桃花。
既然万年淡然受都能识情趣,懂得邀欢了,那经验丰富的邪魅帝王攻更是明白该如何将这一场天掉馅饼的唇舌缠绵给延长下去。
“来人,让御膳房为闵仁王备碗甜汤。”还没有开始喂药,那厢古溪凤麟已经吩咐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皇帝老儿坚定,今日他一定要口对口吃上爱人的两大碗豆腐!
就这样,古溪凤麟一口一口将的药汁渡进记守春嘴中,虽然汤药苦涩,却不能阻止两位夫夫渐入佳境的缠绵。
古溪凤麟借著渡药,将舌头伸进了记守春的口中,六分柔情三分霸道一分挑逗,牵惹的青年尚还虚弱的身体已经了悸动,记守春渐渐靠向了对方,口中迎合起了天子在自己口中的索要,温柔湿润的舌尖几番几次送君归去,又是几番迎君前来,不尽的情深意长。
直到碗中汤药见底,古溪凤麟这才作罢,略显粗重的喘息还未平静,幽暗的眸光已经深深的凝视起青年。
面前病容未褪、却是在温雅送笑的青年,让他的心里百感交集,可向来口有雄才的古溪凤麟,竟在此时有些情深难诉了,只是拿手轻轻捏了下记守春的鼻尖,笑中柔光隐隐,“你呀,这辈子都得叫我欲罢不能了。”
“都说天子一言九鼎,我只盼凤麟今日这句话,能记得一生。”记守春倚靠在床头,眉若远山,神情清浅,口气却十足的认真。
“凤麟凤卿一生,只愿得守春一人心。”伸出小麽指与对方拉了个勾,天子展笑间,那是荣耀秋菊的倾国之貌。
☆、第二十九章 触犯君威
“凤麟凤卿一生,只愿得守春一人心。”伸出小麽指与对方拉了个勾,天子展笑间,那是荣耀秋菊的倾国之貌。
五年只候记守春一人,如今古溪凤麟回首想来,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时窗外又下起了潇潇细雨,古溪凤卿也恰好回到了太和殿里。
“守春?”见心上人醒了,古溪凤卿立马趋步走进华帐。
“人还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等会儿叫太医进宫给你瞧瞧。”见大哥抢占了宝贝身边的最佳位置,凤卿王爷不屑与之争夺,脱了鞋袜,人便直接爬上龙床,靠著心上人坐下,大手一伸,将记守春有力的搂进了怀里。
“恨我们吗?那日那般对你。”抱紧了心中挚爱,古溪凤卿低下头,轻声细语的询问。
“若真是恨你们了,我会让你这样占便宜?”别了眼对方,记守春将情话说得坦荡。
古溪凤卿听後释然一笑,拿额头蹭了蹭爱人额前的发丝,低沈的嗓音里温情脉脉,“还真是要命啊,现在我和大哥的一辈子,可都是欠著你的了,我们怎麽个生死,可都得听你了。”
“守春,只要是为你,我们可以不问生死祸福。”支在青年的身旁,古溪凤麟嘴角噙著笑意。
“好端端的,怎麽就讲起生死?”剜了兄弟俩一眼,记守春眉心微蹙,似乎并不乐意听见二人的如此说辞。
“我也不晓得,估计是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了。”那厢古溪凤卿大大咧咧的用臂弯揽著记美人,就见宫女将甜汤端了上来。
“我来喂你吧。”古溪凤麟刚从托盘里捧起瓷碗,他弟的无影爪就袭了过来,硬生生夺人器具。
怒!
“古溪凤卿!”古溪凤麟眼角青筋暴起。
“凭什麽好处都得让大哥你一人占著,老子不干!”古溪凤卿耍起骨子里的流氓脾气,舀了口甜汤就往自己嘴里送,以目视意记守春:嘴对嘴的来接。
“沧武殿下,敢问您今年几岁?”看著嘴中含著汤汁、虎目圆睁瞅著自己的古溪凤卿,记守春叹气,还是拿嘴靠了上去,从对方口中渡过了那清醇透心的汤汁。
本来沧武王只是想借喂甜汤,吃几口爱人豆腐,只是到了後来,精致的越窑瓷碗已经见底,两人舌尖的缠绵却还未止。
犹如宫外翻飞的柳絮无数,轻舞於春风,牵系著春情,龙榻的二人也是百般的情投意合,不见前生,却在依稀沿著他们前世那条还未走完的道路,情定今生。
古溪凤卿正拥著记守春几番深吻,那厢皇兄古溪凤麟已经俯过了身,一只大手撑在记守春的大腿边,英俊的君王将头凑进了爱人脖间,如同蜻蜓点水的吻,沿著青年漂亮秀气的肩颈一路而下,落进了那两道诱人的锁骨间。
一边感受著来自古溪凤卿唇间的灼热爱意,一边体会著古溪凤麟落在自己脖颈间的轻吻深情,记守春拥著他俩的手,渐渐收紧了。
似乎有一份很深很深的悸动,从青年的心底萌发,渗透了他的血脉,朝著灵魂空冥处飘去──记守春内心刹那恍惚,前尘风鉴仍在,犹见其中人影依稀。
话说这天底下最倒霉的事情,就是替人背黑锅──尤其是替君王背黑锅。
这些天,在朝中百官的催逼下,古溪凤麟终是给开国有功的大将军沈志定下了罪名──沈志居功自大、私受贿赂、专横跋扈、欺君罔上,於明日正午菜市口凌迟处死,曝尸三日。
下朝後,御史大夫甘蓝才走到金銮殿外的石阶上,一位武将已经一个拳头送了过来,将他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到在地。
摔了个屁股朝天的甘蓝,抹了把自己的鼻孔,很没意外的摸出两道鲜血。
“任醇,天子脚下,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幸亏向容一步上前扣住对方的手腕,任醇才没有把甘蓝给揍成滩肉泥。
而这位性格火爆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沈志将军的外甥。
给任醇这麽一闹,四周的官员都围了过来,与甘蓝交好的御史中丞也赶过来扶起上司,“大人,您拿帕子止下血吧。”
从对方手中接过绢帕,甘蓝却是拿眼瞟向不远处跑去向君王禀告的侍卫,清清冷冷的眸子里,闪过思绪无限。
“任醇,你舅舅肆意妄为,枉为人臣,现在轮到你拿同僚发难,你们一家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自称连鬼都怕自己的著名丑臣大理寺卿魏谷雨,上来就跟看不顺眼的武夫干上。
“你!”怒发冲冠的任醇正想要冲上去把对方揍出个脑袋开花,那厢向容已经手中发力,一下将他推开。
“各位大人若不想惹得皇上和两位王爷发雷霆之怒,我奉劝各位都散了吧。”温雅清远的嗓音低低响起,似乎天上的行云都为之停遏,正是站在那厢的宰相大人发了话。
经莫凡这麽一说,周围的官员都赶忙和丞相行了个礼,四散离开。
而那厢任醇被向荣制住闹不起来,只好在离开前冲甘蓝恶狠狠的抛下一句,“甘蓝,你给我等著,落在我舅舅身上的三千刀,有朝一日定会叫你加倍奉还!”
“落在他舅舅身上的三千刀,要叫甘蓝加倍奉还,任醇真是这麽说的?”上书房里,天子古溪凤麟朝大内总管白元信沈沈发问。
“正是。”白元信躬身回禀,座上凤麟帝的脸色喜怒难辨,看得他头上的冷汗,渗了一层又一层。
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狼毫吸饱了墨汁,古溪凤麟这才慢悠悠问道,“那任醇怎麽不说,落在沈志将军身上的三千刀,要叫朕来还上?”
“皇上息怒!”那厢总管太监早已“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皇帝的这一句反问,已经重到谁也担待不起。
看了眼地上的白元信,记守春叹了口气,“白公公,你先起来吧。”任醇那麽做,确实是在找死,而且这位任将军是沈志将军的近亲不说,手上还握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