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唐厘里道:“厘里,你不该这么做。给一叶公子道歉。”
唐厘里抬起头,有点委屈的看着我,这被宠坏了的女孩子也许压根就不知道道歉这两个字怎么写。憋了半天说出一句话“云笑哥,我是希望你赢。”
我点点头“我知道。云笑哥谢谢你。但是还是要道歉。”
“解药我给了他了!”唐厘里死活不说那两个字。
“厘里,错了就是错了,怎么弥补也是错了!道歉!”
“不!是他冒充你的名在先,凭什么……”
啪,我一巴掌打在厘里脸上。
手在抖,这辈子,我第一次打女人。
唐厘里得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转身跳下台,推开人群跑了出去。
一叶知秋那个始作俑者一直笑着站在一旁,面具下的表情难以捉摸,好像在看一出有意思的戏。
我对一叶知秋一鞠躬道:“一叶公子不要和小女孩一般见识,我这里代他道歉了。”咬了咬唇又道:“是在下输了。”我单膝跪下,取了一旁盘子上得胜符双手奉上。
他走过来取,我抬头看着他,手上微微用力,用只能我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这一次是我输了,下次,我要胜你胜的堂堂正正。”
一叶知秋笑着用右手把得胜符拿过来,他对我说:“公球,这只是个开始。”
我一愣,什么意思……
一叶知秋却不解释,转头面向台下众人,把得胜符在手中掂了掂,然后瞬间捏碎。张开口冷冷道:“诛邪弃权。”
该怎样评价这场比武?让唐厘里一搅和,闹了这么个结局。
南场没有人胜出。
我下了场,慕容颜就一直在安慰我“这场你没输,他也不算赢。倒是出了意外你很镇静,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安安静静的听着,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这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慕容颜又提醒我“要不要去找找厘里。”
我摇了摇头,“越解释越乱,根据我的经验,她肯定会等她爹来,向他爹告状,所以不会走远。”
慕容颜点点头“等她明白江湖不是儿戏,比武大会不是她们家的后花园的时候,她自然就会明白,你是为她好。”
又过了片刻,我忽然想起什么,问慕容颜道:“什么是公球?”
“公球?”慕容颜一皱眉“骂人的话吧?”
我暗中磨牙。
这个时候,众人响起一片掌声。
这次武林大会的比武已经结束。
中间场上一个中年人取胜。
他便是这次决出的“天下第一。”
我没有心思再看。
正欲离开。
忽的传来一声怪笑,“这就是你们中原的武林大会?真是井底之蛙,自娱自乐啊。”
从寒山寺的围墙之外突然蹿出来四条人影,只是一纵,就越过层层人群落在周围四个场子之中。
四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四个声音齐道:“四门拜会!”
四门……
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门……
东海之滨的东风门;
西域荒漠的西沙门;
南蛮之地的南泽门;
北国冰雪的北山门。
那几个身影台上一旋,突然不见。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噗的一响。台上那刚决出来的“天下第一”就化为了纷飞血雨……
他没有还手的时间,没有还手的能力,甚至没有还手的权利……
死无全尸!
第六章
我记得……我记得。
就是这种怪异的身法,漫天的大火。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那个时候……一个濒死的女人抓住我的手。
她冲我动了动嘴,我却想不起来她说了什么。
要活下来,要活下来。
跑,没命的跑。
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呼吸困难。
中原武林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奇耻大辱。几条人影飞身上台,与那四人站在一处。
阳光刺眼。我看向台上。一个人挥动手刀,削铁如泥。那只手的手掌的五根手指是平齐的。
记忆翻动上来,头很痛。
白茫茫的芦苇丛中。
我叫道:“不要伤及无辜,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南宫云笑!”
一声冷笑“臭小子,去见你的爹娘吧。”
我只跑出去几步,就觉得背后一阵闷痛。
低下头。胸口有一只手,露出几根指头,大半个手掌还在我的身体里。
我记得那只手修长而好看。
指甲上染了我的血,透着妖艳的红。
肋骨卡住了手臂,一时拔不出来。
我笑着挥动手里的匕首,斩断了最长的那三根手指……
“是她……”我刚要冲出去,突然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再睁眼,是在我的屋子里,慕容颜坐在窗口,悠闲的翻看一本诗集。柔和的秋阳洒在他身上,空气中散发着桂花的香气。
是梦,是梦,是的一场噩梦。
没有什么武林大会,也没有什么四门。
我坐起身,后颈处很痛……好像并不是梦。
见我醒来,慕容颜放下书,走到我身边“醒了?”
我问他“我怎么会晕倒?”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晕?大概是中暑吧。”慕容颜说着话,右眼微微一眯。
我气结,你见过有人大秋天中暑吗?
慕容颜拍拍我的肩膀“好吧,是我怕你冲动上台报仇,把你打晕了。”
他伸手掐掐我的脸“当时你脸都煞白了,一幅找人拼命的模样。”
慕容世家家传的功夫,瞬间制敌,干净利索。我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把这招用在我身上。
原因,他不说我也知道,上了台,我就是死路一条。
我恨我自己武功低,没本事。
连那个什么叶知秋都打不过,更别提什么东风门的人了。
沉默片刻,我问他道:“昨日结果怎样?”
“一死两伤。”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死伤的都是中原武林这里。随后,那几个人怪人神秘消失。”
昨天便是中原武林的一场浩劫。我奇怪于慕容颜的事不关己,无动于衷。
慕容颜似乎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拂开诗集上落的几瓣桂花,开口道:“这就是江湖嘛。”
随后他又淡淡一笑“我没有告诉爹爹,只说你心情不好,喝多了酒。你现在醒了和我去大堂吧。”
“嗯……”我点着头,穿好衣服。
快走到大厅的时候,慕容颜突然回头道:“忘记告诉你了,唐家夫妇来了。”
果然还没进门,就听到唐家夫人的声音“小孩子吗,闹矛盾是正常的。再说了,也是厘里不对。”
我硬着头皮跟着慕容颜走进去。
唐厘里也在,瞥了我一眼,眼睛肿的桃核一般。
我见过唐家夫妇,坐在角落。
那两对夫妇见我们尴尬,也不再提昨日的事情。话题绕到江湖兴亡。
我在一旁,听了个大概,那东西南北临近外疆之地,原本是武林败类流放的地方,经过这数年的发展,竟然自成了门派。
事情有因,必有果。
这次的突然来袭不过是个警示,往后还不知有多少的血雨腥风。
坐了半个来时辰,唐家夫妇起身告辞。
唐夫人对我笑道:“我们有些事情要去趟南疆,等过了这一段……日后这娇蛮的女儿还要拜托南宫少侠多加管教。”
唐厘里脸一红。
我的头嗡的一响,日后日后……
不要这么草率就替我们决定终身大事啊!
余下来的几日趋于平和。那四个神秘怪人音讯全无。连那诛邪一派都蛰伏一般消声灭迹了。
倒是那光荣牺牲的两人,出了殡,立了碑。
血雨腥风不见,江南还是一片大好风光。
居安思危的又能有几人?
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大了,可是每每遇到事情,又觉得自己很小。心中千万的不甘,能做的却只有加紧练功。
转眼到了这年寒露,空气已结露水,渐有寒意。
几个姑苏城里的武林侠少拉我和慕容颜出去喝酒驱寒。
我嘻嘻哈哈的喝了不少的酒,脸颊烧热,席间借口如厕,出去透风。
外面下了一场雨,夹了雪片,这么一冷,酒醒了一半。这酒店外面是一条石头巷子,铺满了青石色的砖。到了这个时间,已经人烟稀少。
巷子的尽头。有个女子行色匆匆,怕人跟踪似的不时回头张望。
好一张秀丽的容颜。
虽然过去只见过一面,但是我敢肯定我没有看错,那个女子就是江南第一名妓——谢迟迟。她现在,该是在杭州才对。
我心下生疑。觉得这里面有点古怪,悄悄跟着她走了一段。
走过那条小巷,转弯的地方,幽静的小路旁停了辆马车。谢迟迟走过去轻轻叩了叩车门,三长两短。
马车里面有人道:“进来吧。”车门打开,有人伸出手拉了谢迟迟一把。
是那个一叶知秋……
第七章
谢迟迟一上车,那马车的马夫就一挥鞭子,趁着夜色,向城外驶去。
来不及细想,我纵身跟着马车出了姑苏城。
夜色深沉,我抽个空子,攀在了马车的背面。再一收身,好像壁虎一样贴在马车的下壁,藏在了马车底下。
我双手死死抓着马车边沿,这里有几根横梁,可以落脚。姿势辛苦,可还能忍受。
马车一路飞奔,轱辘摩擦地面的声音掩盖了我的呼吸,想发现我,还不那么容易。只可惜那声音过大,我贴的虽近,也听不到车内的人说了些什么。
马车一路行去,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停在一个山庄的外面。
有人下车通报一声,车行了进去。停在院子里面。谢迟迟和一叶知秋下了车。
我思量着等人走光了,我再下来。
正想着,从侧面伸出一把剑柄,戳戳我道:“到地方了,下来吧。”这是一叶知秋的声音。“这么浓的酒味,熏的人头晕,你以为车里的人闻不到吗?”
原来是那些酒暴露了我,我松了力,放了手,身子落在地上。一骨碌从车地下钻出来。浑身散了架一般。
周围已经无人,那谢迟迟和马夫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我有些尴尬的嘿嘿一笑“一叶公子,好久不见。我来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一叶知秋看来是不想戳穿我,冷冷的陪我打着官话“承蒙南宫公子关照,已经无事了。”
他转身又道:“你随我来吧。”
我心中生疑。
他却解释道:“现在我是主,你是客。我怎能不尽待客之道?”
我打起了警惕,跟在他身后,在院子里面转了几转,被领到一处僻静优雅的小院。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
但是这山庄……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该是诛邪派的一个据点。
进了屋子,一叶知秋又招呼道:“坐吧。”他走到屋子一角,挑亮了灯烛。又拍了拍手,叫进来了一个小仆人,不多时,端来一壶热茶。
姑苏的黄酒,就是后劲大,当时喝的时候不觉得怎样,吹了半夜的夜风,现在有些头疼了。我坐下来,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头有些晕,我从哪里问起?
问他为什么开始的时候要说自己叫做南宫云笑?问他为什么要我放弃这个名字退出江湖?问他为什么那么狠我?想了一圈,挑了一个最保险的问题。
“一叶公子,你我过去认识?”
他倒着茶,一抬眼道:“你想起来了?”
我慌忙解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见过你?”
“没有见过?”他的语调平和,没有一点起伏,让我捉摸不透。
“应该是……没有见过。”他带着面具,我也不敢那么确定。
“喝茶。”他说着把一杯茶递到我面前。我慌忙接了,杯里是上好的醒酒茶。我唱了一口,发着悠淡的清香。居然没有放毒药。
他这是出的什么牌?我都有些捉摸不透了。
喝完了酒,再喝点醒酒茶暖暖身子,真是再美妙不过。这种感觉让我恍惚了……
恍惚觉得……
他没有盗用过我的名字。我们也没有过刀剑相向。我们之间没有血海深仇,没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对话。
我们只是两个普通的朋友,不……或许都不普通,而是好朋友。
喝了两杯,他又给我倒茶。
我急忙道:“我自己来。”
杯子已经被他拿在手里。
我伸过去的手抓空了,一不小心,碰到了他脸上的面具。
我也没有想到那东西那么牢靠,就那么一扫就掉了下来,落在一旁。
一抬头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
原本还曾猜想,那面具下是张与那长发匹配的容颜。可没想到……
丑……很丑,皱皱巴巴的皮肤犹如老人,上面还有不均匀的色斑。这哪里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的脸?说他七老八十都有人信。
我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吓了我一跳。让人不敢直视。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带着面具了,可是我宁愿我不知道。
我想开导两句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心灵美更重要。
想开玩笑说,兄弟你长的丑些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少谢迟迟比唐厘里好看很多倍。
可是我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平日的伶牙俐齿全变成了笨嘴拙舌。只是慌忙站起,低下头道:“对不起,面具还你。”
一叶知秋的脸上瞬间变了几次颜色。也站起身,啪啪,两个耳光,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在我脸上。
我怒火中烧,虽然说我一直好奇他的真面目,可是我又不是故意去摘的!
我南宫云笑是吃软不吃硬的人。酒劲往上涌,我把那面具扔到桌子上道:“丑八怪,是你自己没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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