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落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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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落平阳-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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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林芝还是满脸笑容,心情极好,扛着锄头都能哼起歌谣来。冯洛焉跟随她去赶集,也能明显地体会到她的快乐。或许真是盼了那么多年,梦忽然成真,使她飘飘然。

    “你哥下秧去了,那么那个程业哥呢?”冯洛焉好奇地问她。

    林芝一愣,道:“你说程业哥啊,他每天也跟着我哥到田间去,打打副手什么的,毕竟……你知道,他腿脚不方便,下田可能很吃力。”

    冯洛焉默然,当一个男人身体有残疾不能劳作时,总会觉得自己没用,他看那个程业哥总是那么沉默,可能是因为腿伤吧。

    “他的腿……怎么弄的?怎么会瘸了?”

    “我哥说……嘘,轻点儿告诉你,”林芝在大街上,神神秘秘地拉过冯洛焉,小声道,“程业哥的腿伤是为了救我哥落下的,在战场上被箭射穿的,后来没能及时治疗,就、就这样了……那箭,本是射向我哥的。”

    她的话语里满是不忍与同情,自从知道了这件事后,她对程业便更加关切,没有罅隙,真把他当做亲哥哥来看待。

    只是半月后,冯洛焉却发现了林芝的异样,她看上去精神恍惚,郁郁寡欢,好几次走着走着,把锄头松开砸到了自己的脚背。

    冯洛焉恰好路遇她,见她无精打采,又把锄头砸在自己脚上,一个人捂着脚板蹲在那里,赶忙走过去询问。

    “林芝,你这是怎么了?”

    林芝抬起脸来,眼睛竟然红红的,一脸惨白,嗫嚅了几下嘴唇想说些什么,终于摇摇头。

    她一瘸一拐去了菜地,也不和冯洛焉多说,这使冯洛焉万分奇怪,十分不解。

    这日头高升,烈阳当空,正午时分竟是很热。

    冯洛焉煮了一锅薄荷茶,自己倒了一杯,喝几口又拿出玉箫来看,想起男人曾惊讶于他的那碗薄荷粥,不禁翘起嘴角。

    好像……林河他们还在田间干活吧,那不是很热?干脆送些茶水过去吧。

    他往陶罐里倒了些薄荷茶,拎起出门。

    小南村的田全都挨着山,要不是下田干活,都没人会去那里。冯洛焉脚步轻快地走过去,远远瞧见了树下一坐一站的两人,不禁停下了脚步。

    下一刻,手中的陶罐嘭的掉在了泥地里。

    他怔住了,因为他看见林河……弯下腰去亲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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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林河哥很开朗的,虽然他打过仗,经历过血腥的洗礼。。保持一颗纯洁的心不容易啊……


 45听见英雄(3)

    浓郁的树荫遮蔽着那两人,留下一圈清晰的轮廓。

    林河赤着双脚,裤腿一直挽到膝盖上,他一手端着碗,一手叉着腰,从侧面可以看见他弯起的嘴角,就这样坦然地对着坐在地上的男人笑。程业仍是面无表情,平静如水的样子,毫不掩饰地抬眼看他。只是相视,便有无数种道不清的滋味生出来。

    林河与他说了句什么,笑得更开怀了,抬起胳膊用嘴蹭了蹭衣袖,猝不及防地弯下腰亲了一口程业的嘴角。后者浑身一震,不自在地撇过头去,却是没有生气。

    冯洛焉站在他们不远处,薄荷酒撒了一地,陶罐圆滚滚地在脚边打转。这个场景震撼了他,使他久久无法回神。

    林河……亲了程业?他们、他们怎么可以……?

    两个男人……怎么能亲在一起呢?

    这个想法立即跳入了脑海,冯洛焉慌张地咽了口口水,随即想到,自己也是个男的,他还不是和萧大哥亲在一处,睡在一处么?

    林河与程业也是睡在一处的……那么、那么难道他们……?

    心砰砰砰地快要跳出胸膛了,冯洛焉咬着牙关拼命想使自己冷静,可愈发不能。

    他自然不是傻子,明白这种事只能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做,所以其实林河与程业是那种……关系?

    虽然、虽然自己也是这类人,但从不知道看见别人这样子做,是这么的怪异,下意识地令人觉得这种行为是荒谬离奇的。

    夫妻……都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才算是。那么像他们这种,两个男人呢?可不可以呢?万万不要说冯洛焉没有见识,他从小长在这荒村野岭,见过的人不多,至十三岁起,见过的男人就可以用十个手指掰着数出来。未谙世事时娘亲就撒手人寰,从未有人与他讲起夫妻之道,要么林芝和李棉偶尔几次与他聊到,不过也是些玩笑话,不走心的。他对夫妻观念很淡薄,单单知道一男一女可以做夫妻,对于两个男人……实在是吃不准。因此萧大哥逼他承认时,他是那般惶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就这么把惶惑藏在心底,他放任自己沦陷在男人的胸怀里,迷失自我。

    他惶惶不安地想着,傻愣愣地看着树底下的两人,只见林河依着程业坐下,劳累地将前额抵在程业的肩头,动作顺畅自然,仿佛天经地义。而程业挺直背脊,任他依靠。

    他们是如此地顺其自然,仿佛长久以来一直这样。

    冯洛焉怔忡着,林河从前的模样不断闪现在脑海,他吹箫的模样,他抱起冯洛焉的模样,他温柔地笑着的模样,还有他分别时,含泪的模样。从未料到,质朴温和的林河竟会与一个男人亲吻在一起,笑着并肩坐在树下。

    双眼登时一黑,冯洛焉懵了,只感觉到有只手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死命地往后拽,无措下他被拖出去好一段路,连大叫都忘了。

    冯洛焉差点跌在地上,急忙掰开蒙住他双眼的手,去看何人。

    “林、林芝?!”

    冯洛焉诧异极了,犹如一道雷劈下,“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有些见不到人的秘密被戳穿了。

    冯洛焉慌张至极,还因为林芝此时,满脸是泪。

    他很少见林芝哭,她一直是个坚强的人,小小年纪挑起家中重担也从不诉苦哭泣,还老是能够苦中作乐,尽量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

    这样向上的一个人,此时哭得不成样子,泪水糊得满脸都是,下巴尖不停地滴泪。

    “你看见了?是、是不是?你看见了?”林芝努力地克制自己,可是眼泪簌簌直下,她恨恨地盯着冯洛焉,哽咽道,“他们、他们竟然做那种事,实在是太、太……”

    冯洛焉讶异地张着嘴,磕磕巴巴道:“你知道他们、他们……?”

    林芝格外反常,她此时显得脆弱无比,哭得汹涌不说,还上气不接下气蹲下了身,“我几日前就、就发现了……哥哥他们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啊!”

    冯洛焉的脑袋轰的一下,炸晕了,脸色一下子惨白,“什么……要遭天谴?”

    林芝抽抽噎噎继续哭,一把扯住冯洛焉的衣摆,把他拉下来,强迫他一块儿蹲在地里,面对面,道:“我、我与你说……”

    原来事情是这样。几日前,林芝半夜起身小解,懒得点蜡烛,就摸黑去上茅厕,正要开门出去,却听见阿哥房间里有细小的说话声,这么晚还不睡?林芝靠过去偷偷看了一眼,却发现屋内那两人都起身坐着,小声地说着什么。

    “睡了!”程业低声不耐烦道。

    “不……”林河拉着他不给他睡,“我们都已半月未做那事了……”

    “你疯了?你妹妹还在隔壁!”程业咬牙道,简直拿他没办法。

    林河笑眯眯道:“我们轻点,小芝听不见的,她自小就贪睡,不到天亮不会醒的。”

    林芝躲在外头还在埋怨林河竟这么诽谤她,却听得里头轻轻的闷哼声与水渍啜起的声响,一惊,悄悄觑一眼,悚然发现林河竟搂着程业嘴对嘴亲得火热,两人很快发展成了互相扯衣裳的地步。

    再下来的情形林芝已不敢再去窥探,她早已震惊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努力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竟会与男人干这等事,这等违背天理,肮脏龌龊的事!两个男人怎么能搞在一起呢?!太……恶心了啊……阿哥怎么会变作这样呢?

    之后几日,林芝都无法正常地面对他们两个,总是借口回避,因为她一见着林河对程业笑,就觉得无法原谅,她的哥哥,怎么就成了不正常的人了呢?怎么会和男人在一起呢?这不正常啊!

    她夜夜失眠,精神也差了许多,可她又不敢把这件事泄露出来,她不能让哥哥受到别人歧视和厌恶的目光。

    “我悄悄看了他们几日,他们竟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外头亲起来,被人看见可怎么办?!”林芝矛盾极了,一面护兄心切,一面又对林河的行为痛心疾首,“这是不正常的,男人怎么能和男人在一起呢?这是不合天理的啊!会遭天谴的!”

    冯洛焉见她泪眼中泛着怒火,心中已畏缩害怕得不行,他试图反驳:“阿河哥若是与程业哥真心喜、喜欢呢?也不行么?”

    林芝皱紧眉头道:“你难道还不懂么阿冯,男人应该与女人在一起,和男人在一起是不会被大伙儿承认的啊,在一起做什么呢,又不能生娃,传宗接代,简直是毁了祖上基业啊!香火就断了啊!”

    延续香火这个观念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无法撼动,的确,男人又不能生娃,在一起不正是要毁了祖上的功德啊。

    “我听镇子上的人说,有钱人会去养小男人,但是也只是玩玩儿,成家立业就会立即抛弃,哪有人真把男人当做妻子来爱的啊,都是图个乐子罢了。可我们家穷苦,哪儿来资格玩男人啊?!”林芝越说越激愤,一把抹干眼泪,道,“何况我看他们不是玩玩,那更是要出事,若是被村子里的人知道,那该怎么办啊?他们会怎么看我们啊?!”

    一句句尖酸刻薄的质问像是锥子般钉入了冯洛焉的心里,他原本微渺的希望彻底被林芝敲碎了。原来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如此的不堪,会受如此严重的蔑视。枉他心心念念想着要在男人回来后找机会告诉男人他的真身,若是真心相爱,应该不会介意才对。

    不、不不……太傻了啊自己。

    他是扬名天下的大将军,怎么可能娶一个男人过门呢?岂不是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自己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受人耻笑?他老叫他“笨女人”,他是把他当做女子看待,要娶的也是位姑娘才是……

    面如死灰的冯洛焉彻底绝望了,林芝见他双眼失神,不禁奇怪,扯扯他道:“阿冯,阿冯?你在听我说吗?我明白你扮了那么多年姑娘,不太能懂得我说的东西。可男人与女人在一起才是天经地义的啊,我希望你以后也能娶个媳妇回家,好告慰冯姨的在天之灵啊。”

    她拍拍冯洛焉的肩,没想到一拍他就软了,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哎呀,快起来。”

    冯洛焉又被她拉起,毫无生气的模样。

    林芝猜想可能是自己讲了那么多荒谬的事,让性子单纯的冯洛焉难以消化。

    “阿冯……今晚你要不跟我回去吃饭吧,我一人真的无法面对他们,你来给我壮壮胆。”林芝瞧着他失色的双唇道,“你不要怕,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好。”

    这一日对于林河来说稀松平常,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饭桌上诡异的气氛。

    程业话极少,坐着吃饭都不觉得他存在,除了偶尔林河会给他夹菜。林芝死死地盯着林河伸向程业饭碗的筷子,简直要喷火。

    “小芝,你也要吃这个?”林河见她盯得紧,体贴地给她夹了一块。

    林芝怒气冲冲地把那筷子菜转夹给冯洛焉,“阿冯你吃!”

    冯洛焉正出神,被她一吼,傻呆呆地看了看她,“……什么?”

    “想什么啊,给你吃菜啊!”林芝口气冲得像是吃了辣椒。

    冯洛焉勉强地提了提嘴角,郁郁寡欢,“好,谢谢……”

    林河终于觉出不对劲儿,问道:“小芝,你今天火气很大?”

    嘭!

    林芝把饭碗敲在桌上,终于掩饰不住她的怒火,大声道:“你看不出啊?”

    林河微微蹙眉,抿唇道:“小芝,你口气太差了。”

    程业抬起乌黑的眼眸看着林芝,似乎探寻者什么。

    林芝恰好瞥到程业的眼神,一下子激起千层浪,“看什么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哥干的好事?!你要害死他啊!”

    程业的脸色登时黑了,林河诧异地瞪大眼,“小芝你……”

    林芝愤怒地拉下嘴角,倔强的双眼泛起泪光,“我都看见了,你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你是我哥哥啊,林河!……”

    林河沉默了,他不知该怎样回答林芝这个问题。

    最后这顿饭不欢而散,冯洛焉亲眼看见了因为性别而爆发的争吵,心痛得无法呼吸了。

    夜色还是那么苍茫,他要等的人不知在何方,但是他真的能等到么……

    推开柴门,一声吱的老鼠叫把冯洛焉惊了一跳,他赶紧点油灯去寻,绕着床铺细细地探看,最后都快把头伸进床尾架空的箱子底下了。

    灯火煌煌,冯洛焉心力交瘁地趴在那里找老鼠,最后,他从箱子底下摸出一张字条。

    这是何时留在底下的?

    冯洛焉抖了抖,把油灯拿近,照亮了上面的字。

    开头,他看见了两个字。

    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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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一系列的事算是冯洛焉心境的过渡吧,他从小被当做女孩子养,即使后来知道自己是个男的,性子也比较柔弱,可是他不软弱啊!!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崛起的啊!怒吼吧,阿冯小盆友!【作者越写越激动= =


 46英雄不识(1)

    落烟。

    冯洛焉轻声地念了出来,看着这两个念起来熟悉写出来陌生的字,不禁惶惑。他好像觉出了不对,可是,又是何处出了岔子?他又接着往下看。

    见信时,我已离开,实在不想经历分离的场面。乖乖等我归来,八抬大轿娶你。段萧留字。

    瘦劲有力的字体飞舞纸上,明显是那夜男人走之前写的。至于为何会在这底下,怕是有个中不明缘由。

    冯洛焉上上下下细细看了好几遍,恨不能把纸吞进肚内好好消化掉。他每多看一遍,心就多往下沉一点。后来,心落到底了,也就碎了。

    ——落日烟霞轻晚舟,江湖岂忘快意仇……这名出自前朝大诗人丁翼的《记快侠》吧?落烟,取的很好。

    ——是吗?这名是我娘给我取的,倒没说来历,原来是这意思。我只读过些医书,不懂吟诗作对,还望见谅。

    那时两人互相介绍的话语历历在耳,冯洛焉迟钝地察觉不出异样,现在想来,心内一片明镜透彻。

    落日烟霞,落烟,冯落烟。

    原来男人以为他叫这个名,换做是谁看见这两字都会认为这是个女人的名字。所以,男人要娶的是冯落烟,而不是他冯洛焉。

    怪就怪自己当初的隐瞒,造成了所有的误会。种下的苦果,自己采撷,自己品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够清楚,够明了吧?

    冯洛焉,你还在执着什么呢?他爱的是女人,而不是一个男人啊。

    我知道,可是他说要回来娶我的啊。

    他娶你?不,他想娶的是冯落烟,一个照顾了他一个月的女子,不是一个遮遮掩掩担惊受怕的男人。

    那我怎……

    不,没有你什么事了,冯洛焉。

    是吗,呵呵……

    犹犹豫豫地将油灯搁到桌上,由于不在心地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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