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走?”男人感受到他的气息,那种温软的药香无时不刻地萦绕着他。
“走、走的,我走……”冯洛焉受了惊似的退到门口,他恋恋不舍地看着男人,“萧大哥,我、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男人低头喝粥,不再与他说话。
然而他不知道,之后的一天一夜里,他再也没有听到冯洛焉的声音。
李棉穿着红嫁衣,顶着冯洛焉绣的红盖头,端坐在土床上,屋中红绸满布,喜气洋洋。
“阿冯姐,怎么还没到啊?”等得不耐烦的李棉一把揭开了盖头,她明艳精致的妆容显露出来。
冯洛焉赶紧撩下她的盖头,“要命,这不吉利,你急什么?”
李棉气得跺脚:“能不急吗?再不来、再不来……他不会是不想娶我了吧?啊?我的天啊!”
冯洛焉被她逗笑:“瞎想什么啊?不想娶你你还不拿刀杀到他家去啊?”
“诶,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么做?”李棉惊奇道。
冯洛焉失笑,恰好林芝冲了进来,“来了来了!快,快准备!”
三人手忙脚乱准备起来,村里头,唢呐锣鼓一齐响起,何平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大红花轿,欢欢喜喜走了过来。
他下了马,往冯洛焉和林芝手里塞了些喜钱,恳求半天,总算被放行。李棉牵着红绸缎跟着他走出屋来,屋外大伙儿人头攒动,不停起哄,李棉被送入花轿,随着喜婆一声“起轿喽”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村子。
林芝趴在冯洛焉的后背上,红着眼睛,不断抽泣,她失魂落魄道:“那死丫头真的走了,嫁了……”
冯洛焉也是难过,安慰她:“别哭了林芝,总有这么一天,想她可以以后去看她。”
“救命啊!官差来啦!官差来啦!快躲起来啊!”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原本聚成一团的人们开始慌乱逃窜。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官差来?冯洛焉大惊,和林芝两人急急忙忙退回屋中,锁上门。
“全部给我出来!违令者斩!”
只听见外头有个凶狠的声音叫嚷道。
冯洛焉脸色一白,真的是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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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后头扑朔迷离。。开始接近核心了。。。今明两天作者去上海CJ,可能存货不多,更得慢,见谅。。
22再见英雄(3)
两人紧紧地贴着门板,竖起耳朵聆听外头的一举一动,双手握拳,手心渗出一层薄汗。屋中的红烛摇曳,墙上的喜字纸剪血红。
“朝廷有令,彻底搜查小南村各家各户有无包庇通缉犯,私藏罪人,如有者,重罪论处!”领头的官差高举着一张皇榜,高声道。
身后跟着的几个官差四处探看,发现路上空无一人,也不知道乡民们有没有听到,其中一个上前道:“头儿,都不出来,怎么办?硬闯么?”
头儿冷笑一声,阴翳的眼睛透出冷酷的寒光,恻恻道:“别急,我有办法让他们自己出来。”
手下后退一步,静等头领发令。不过头领很是不屑这种强盗般的举动,他比较喜欢那些贱民们主动走出来。
“我再说一遍,此事关系重大,各位再不出来的话,我就上报朝廷,诛杀小南村正在打仗的男丁们!”
林芝咬碎一口牙,呸了一声,就想夺门而出。冯洛焉急忙拉住他,耳语道:“别冲动,这时战事正紧,朝廷不会随便诛杀士兵的。他瞎说。”
“可是……”林芝犹豫道。
正当两人迟疑之际,其他听了这番话的小南村村民都乖乖地打开了柴门,面色惨白地走了出来,渐渐向官差们靠拢。
冯洛焉暗自啐了一声,只好打开门和林芝一起出去。
地上铺满爆竹的纸屑,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天朗气清,大伙儿却觉得寒意重返。
头戴高帽,腰佩长刀的官差们很满意现在的状况,他们一脸鄙夷地看着这些或面目沧桑或皮肤黝黑的农村妇女,好像她们是一介草芥似的。
林芝和冯洛焉本来站在人群最后,但是林芝内心惶惶不安,又带着隐隐的愤怒,于是她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大着胆子问:“几位官爷,咱们村已经没有男人了,没人可抓了。”
领头的那个讥讽地勾勾嘴角:“你是耳朵聋了吗?没听清我刚才说些什么?我们是来捉通缉犯的。”
林芝真是讨厌他这种说话态度,也恨恨道:“那就更没有了,我们村怎么可能有通缉犯呢?”
“凭你一张嘴,我们为什么要相信?”头领掀掀眼皮子,环视一圈,“别看个个愣头愣脑,指不定胆大包天敢匿藏重犯呢?当然是要全部搜一遍。”
后头走上前一个官差,压低嗓子道:“头儿,兄弟们走了老长的山路,累坏了,真要一间间搜啊?先让他们看看画像吧,我觉得他们收留了那人也不知道是嫌犯,指不定主动招认,免去我们动手。”
头领一听,有些道理,他们这批人平时坐在衙门里喝喝茶玩玩骰子,不要太舒服,哪知几日前朝廷忽的下令要他们搜查一个重犯,并且指明要在越秀县南部细搜,于是他们这批闲人开始不闲了,前前后后跑了好多地方,皆是一无所获。本来是想偷懒的,县太爷一块惊堂木扔了下来,大骂道“你们找不到就不要回来了”,没办法,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找,几日下来,积压了无数怨气,小南村是越秀县最南端的一个荒僻山村,他们走了很久的山路,腿都麻了,脾气也是愈发差了。
“各位请看,这就是朝廷钦犯,犯下滔天大罪,罪无可恕,若是有人见过他,请及时上报,要是被我们搜到,那么就等着一起被砍头吧。”
一个官差展开了一张白纸,上头画着一个人像,一旁写着朝廷钦犯四个血红的字。
大家一起挤过去看,小声地交流,皆是迷惑地摇摇头,显得茫然。
冯洛焉落在人后,倒是不怎么想看钦犯的画像,心想小南村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哪里会有钦犯匿藏啊,太好笑了。
“这画上的人,长得真俊呐。”
“是啊是啊,这么英俊怎么是犯人呢?”
站在前头的两个姑娘叽叽咕咕议论着,冯洛焉忽然很好奇,一个要犯竟然长得英俊?那他倒要看看,那人是个什么长相。
想着,他拨开前面的人,也挤进去看。没想到他的位置选得很好,刚一进去,抬眼就看到了画上的人,头发高束,面颊削瘦,鼻梁高挺,眼睛狭长深邃,多么栩栩如生,多么像他家的那个人啊……
他愣愣地,不敢轻易相信什么,只是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不可能,画上的人不会是男人的,不会!
然而男人的五官他是最清楚的,多少次清晨转醒,眼前出现的便是那英气逼人,眉目深邃的脸,多少次他悄悄在心里描绘男人的模样,多少次在梦里他依靠这副肩膀……
原来男人骗了他,他不是什么富贵之家的少爷,而是个钦犯!事实被无情戳穿后,犹如一盆冷把冯洛焉浇得从头湿到脚,寒意阵阵。
男人编造的那些逸事,他逐一相信,并且还充满憧憬。难道在江上看星星是在逃亡的路上干的么?
“看够了没?!”官差粗鲁地卷起画像,“有谁见过此人?上报或许还有奖赏,隐瞒被揭发的话,只能上菜市口砍头了!”
大家默不作声,都表示没见过,冯洛焉屏息隐忍,他生气男人骗他,但是他根本无法忍心将男人送上断头台,他都愿意为男人去死,何况包庇?
头领等了一会儿,见大家都不说话,有些怒气:“既然都装聋作哑,那我们只好一间间来搜了!上,兄弟们!”
得令的官差们只好打起精神,四处分散,一人一脚踹开各家各户的柴门,粗暴地搜查起来。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村民们被他们的暴戾吓得缩成一团,个个面色惶恐。林芝眼见着他们踹开了自家的门,门上的喜字悄然飘落,她气得不住发抖。
几个官差汇聚在一起,报告了情况。头领问道:“都搜过了?还有哪里漏掉的?”他踱步走开去,东张西望。
眼见着他要往自家屋子的那条小道上走了,冯洛焉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怎么办?该如何不让他们发现男人?!
他惊惶地四处张望,突然看见屋檐下有一桶泔水,心生一计。他扯下发带,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遮住脸颊,又抹了把墙灰涂在脸上,整个人顿时成了乞丐模样。
冯洛焉细致地把衣袖挽高,生怕弄脏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他提了提气,拎起这桶泔水,快步往官差们那边走去。
“都闪开!!——”
他大喝一声,穿过稀稀拉拉的人群,直扑那些东张西望的官差,一手用力一提,另一只手拖住桶的底部,身子一弯,把泔水向前泼了出去。
用水搅和得稀烂的泔水散发着酸臭味,全部淋在了官差们脚背上,惊得他们脸色大变,两脚直跳。
“大胆村妇,你这是做什么?!”头领双眼暴突,青筋迭起,挂着恨戾的表情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冯洛焉的衣襟。
泔水桶啪的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
冯洛焉满脸是灰,看不清真实相貌,但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睁得很大,墨色的瞳仁干净澄澈,透出对对方的鄙弃。
“呸!”
他一口唾沫吐在头领的脸上,那头领慌乱地松开他连忙去擦脸,“妈的,混蛋!”
“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快滚出小南村!你们这些刽子手!想来捉壮丁,门也没有!快滚!”冯洛焉咬牙切齿恨恨地骂道,他双手漫天挥舞,整个人好像快要癫狂。
“疯妇!疯妇!”头领差点就要拔刀砍过去了,百般隐忍,“来人,把她给我押走!扰乱公务,关进大牢!”
几个满脚泔水的手下也是气得不行,上来就擒住冯洛焉的双臂,把他扣在地上。
“不许动!老实点,疯子!”
冯洛焉狂暴地仰起头,露出凶狠的表情,“呸,放开我!你们这群禽兽,混蛋!滚!”
周围的村民们都吓坏了,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笑脸迎人脾气温和的阿冯姑娘怎么变成这样。
林芝冲过去求饶:“放了他吧各位官差老爷!他不是有意的!”
头领一脸阴沉,走过来盯着地上的冯洛焉,“呵,不是有意的?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走,押她回去!”
几个大男人力气自然比冯洛焉大,不管他怎么挣扎都脱不开束缚,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阿冯!阿冯!大老爷们,求你们放过他吧!”林芝急的满脸通红,拖着冯洛焉不撒手,边退边哀求着。
可能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冯洛焉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林芝,小声道:“林芝,你别急,我跟他们走,很快会回来的,你等着我,很快的。”
“可你要去坐牢啊!你有什么办法呀,阿冯!你不要耍我!”林芝眼角发红。
现在是骑虎难下,情况危急,冯洛焉只想把这群人引出村子,其他的也顾不上了,他几番斟酌,就道:“你记得,记得去喂我的獐子,记得啊!”
“你这人!都要坐牢了,还顾什么獐子呀!”林芝十分气恼。
“你就记得就行了,知道吗?我会回来的,你别急。”
“走!不要磨磨蹭蹭,疯妇!”一个官差狠狠推了冯洛焉一把,催促他离开。
冯洛焉弓着背,被几个男人你踢一脚我踹一记地赶出了小南村,一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眼里。林芝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像是被掏空了心,头脑一片空白。
小南村通向集镇的山路崎岖蜿蜒,不太好走,遇上暴雨天更是危险万分,虽然林芝和李棉常常外出,但其实来小南村的外人却是极少的。每次来的,几乎都是官差,他们来捉壮丁,如有逃跑不从者,他们宁愿砍断他的手脚。
久而久之,一旦有官差来,小南村的男人就一脸绝望地、放下锄头乖乖跟着走。有命在,总比没有好。
因此冯洛焉极度痛恨那些官差,他们只顾自己的差事,却不曾为老百姓真正想过,那些“父母官”也不过是贪婪自私的小人。
一行人走了近两个时辰,才走到集镇上。冯洛焉没有出过村,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回头看看来时的路,心里十分恐惧,因为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官差们对他十分不客气,嫌他走得慢就狠狠踹一脚,冯洛焉跌跌撞撞,忍着疼痛跟着他们走。
路上很多行人都主动让道,对着这个蓬头垢面的疯妇指指点点,露出讥笑嘲讽的表情。可惜冯洛焉并不在意,他有些后悔,一时冲动被捉来,男人怎么办?虽然他提醒了林芝要喂他的“獐子”,但是也不知道林芝听进去没有。如果林芝知道那不是只獐子,又会怎么样呢?
他真的开始害怕起来。
萧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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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自动发文。。作者在CJ。。
23光明英雄(1)
“给我滚进去!”
随着狱吏凶恶的一声吼,冯洛焉被狼狈地推进了一间牢房。
地上铺着稀稀拉拉的几根稻草,整个监狱都是阴暗潮湿空气浑浊的。石头砌成的墙壁上长满苔藓,水珠密密麻麻挂在上面。
吸一口气简直可以窒息。冯洛焉仓皇地环顾四周,心中的绝望愈发深刻起来,难道他要一直被关在这么个暗无天日阴森恐怖的地方?
“哼,疯婆娘,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吧,敢惹怒我们的头儿,有你苦头吃了!”狱吏啐骂一句,锁上牢房门,走了。
冯洛焉靠上去扒住牢房的木栅,试图伸头出去看,可惜缝儿只有脑袋一半大,实在看不到外面。对面的那间牢房里关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他正盘腿而坐,闷声不吭地看着冯洛焉,森森的目光令冯洛焉胆颤。
“有人吗?!”
冯洛焉朝外头喊了一句。可惜没有任何人回答。
一转脸又与络腮胡的眼对上,冯洛焉一颤,悻悻地松开手,退回到牢里。他想坐下来歇一歇,走了那么久的路双腿早已麻木,然而他又不敢坐,生怕弄脏漂亮的裙子。
地上的稻草也是湿乎乎的,冯洛焉把它们聚聚龙,勉强坐了上去。他抱住膝盖,忧心忡忡,他真是担心家中的男人,林芝要是没有去找他,他会不会饿着?冻着?如果林芝找到了他,会不会认出他是通缉犯而把他交出去呢?他最担心这一点,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为了不让男人被发现,他脸也抹黑了,头发也披散了,一路装疯卖傻被押到这里,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若问他后悔么,他只会摇摇头,只要萧大哥不被捉走,他怎样都好。
静静地坐了很久,对面的络腮胡也看了他那么久。冯洛焉觉得有些悚然,低头不去看他。牢中潮湿阴寒,冷意从屁股下传来,他不禁抱紧了自己,忽然双手膈到了什么东西。
伸入怀中摸索,他拿出了那半支玉箫,他差点忘了身上还带着玉箫,事实上,他除了睡觉把玉箫搁在床内侧外,都是贴身藏在身上的。他就是看准了男人看不见,才敢这么做。
他很自然地揣着玉箫走动,仿佛他才是玉箫的主人,然而事实告诉他,他不过是个偷窃爱情的贼人罢了。偷去男人的玉箫,假装这是男人送他的定情物,他不舍地珍藏,随身佩带。
捧着玉箫久久凝视,那种悲哀的情绪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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