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找来,真是慢。”贺兰不屑道,万俟站起来,把后窗打开,“从这里出去。”贺兰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贺兰跳出窗外回头看见万俟准备关上窗户,“用力跑吧,让我拼命去追。”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温柔,柔得撕裂了他的心。
跑是吧,这可是你说的。
万俟关上窗户,打开房门,与那些刺客对战的影卫都惊呆了,贺兰先生呢?万俟笑笑,他知道穆森一直跟着贺兰,所以才敢这么大胆地让他一个人走。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人了。影卫看见万俟那么轻松的笑容,镇定下来,应该是没事的,否则他会放着自己“夫人”不管?
有了万俟的帮忙,影卫三人对付十个杂碎绰绰有余。最后一个活口控制在万俟手上,“回去告诉你们的掌门,跟兰岐宫抢生意是要付出代价的。”说完一剑卸下他的右臂,转身回城。
贺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回客栈,让他意外的是,客栈外竟围满了人,一靠近就闻到刺鼻的血腥味。该不会是血洗了这家客栈吧?贺兰连忙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掌柜和几个帮工的尸体就躺在大堂里,捕快和仵作正在忙活。贺兰皱皱眉,他很久没见过那么无趣的凶手了。“穆森,记得,我不叫你,你不要出来!”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只听空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回答“是”。
“贺兰先生,你终于出现了。”老四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贺兰沉重地点点头,“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别装了,罗掌柜他们不就是你杀的吗?”老四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哦,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杀的?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杀得了几个壮汉?”
“你是杀不了,但你的小兄弟可以,罗掌柜和他的伙计都是被筷子捅死的,你的小兄弟不是和擅长这门功夫吗?
“天下间功夫同门的人不知几何,能模仿他人武功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你怎么就确定那是我的小兄弟呢?何况,我的小兄弟昨晚就被那些歹徒掳走了,以要挟我离开咸阳。他又如何作案?”
“那不过是你掩护他作案的借口,口说无凭,我有人证,王家丫头,过来。”老四招呼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目光呆滞,行动畏畏缩缩,这就是老四爹说的脑子不灵光。
“大家都知道,王家丫头人不精灵但从不说谎。王家丫头,你说,你来这儿看到了什么?”
“一个,一个哥哥拿着筷子,射,射,射,然后人都倒下了!好可怕,满地都是血,啊!”小姑娘一看到大堂的尸体马上尖叫闭眼,“救命啊,杀人了!”
这丫头叫唤起来没个安宁,贺兰不耐烦地堵住耳朵,压根儿没把这个证人当回事儿。
老四连忙安抚住她,又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人?”手指指向贺兰,贺兰好笑地看着他,这回又要指控他什么?
“见,见过,今天早上,他来,他走了,妈妈哭得好伤心!他是坏人,坏人!”小丫头恨不得冲过来咬他。呵呵,真有意思,看来你们非要请我进牢房观光几日啊,贺兰打趣着。“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四理直气壮地质问道。
“小丫头很有意思,不过,为什么她娘亲见了我要哭,你还没说呢。还有啊,这王家丫头平时连客都不见,今天怎么又有胆子跑到这人来人往的客栈来,还看见我小兄弟杀人?巧,真是巧。各位父老,你们说是不是?”围观群众一下动摇了,这个贺兰先生这几天的表现都告诉他们,他是个好人,他怎么会是凶手呢?
“王夫人都说了,是你在逼她,不让她报官。丫头为什么来这得问丫头她自己了。”老四镇定自若地应道,“丫头,你今天怎么出门了?”
“隔壁的小东说,说,今天这里有,皮影戏,我想,看。可是,不开门,我从,后面爬的。”
不开门?贺兰明明记得他出来的时候是掌柜的给他开的门。他正想开口,几个捕快就把他围起来,“贺兰敬文,束手就擒吧。”贺兰耸耸肩,“好吧,既然你们的证据这么充分,我可以代替我的小兄弟吃几天牢饭,但是一定,一定要记得把我的小兄弟找出来哦。”说完,捕快就把捆起来送进了牢房。
看看阴森潮湿的牢房,贺兰有点后悔了,他真不该乖乖投降的。所幸张铮没有把他和别的犯人关一块儿,不然要吃苦了。
“贺兰敬文,出来。”一个狱卒打开他的锁,叫道。贺兰拖着十斤重的铁链慢悠悠地走,“快点!”狱卒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贺兰踉跄着走了几步,不过,“我说大哥,我一个书生,你就别为难我了。”说着握住狱卒的手,“以后还请多多关照。”狱卒捏捏手里的碎银子,马上笑道:“那是那是,刚刚是我失礼了。”“哪里哪里。”说完贺兰继续他的龟速旅行。
终于走到刑房,张铮就坐在里面,冷冷地看着姗姗来迟的某人。“你到现在还给我摆谱?”贺兰好笑道:“我的知府大人哎,我一介草民,什么时候在您面前摆过谱?您说,哪次见面我没给您行全礼?我们可是同乡,您还不了解我这人啊?”
“行了行了,少给我耍嘴皮子。老实交代,为什么要杀罗掌柜,连环杀人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杀他?我什么时候说我杀了他?”贺兰惊奇地问,瞪大了自己的桃花眼,简直就是在卖萌!
“你!当时你就承认了!”一个捕快立刻反驳道。
“我哪有承认?我当时只是承认你们的证据很充分,我可没说是我杀了他们。跟你们回来那是配合官府查案啊。”贺兰笑了。
“证据充分你还有什么狡辩的?”张铮拍案,恨不得把他的嘴给封起来。
“大人你还没有查证这些证据的可信度,充分又如何?”
“大人,这人的嘴皮子厉害得紧,用刑吧。”一个狱卒是被忽悠够了,直接来狠的。
张铮犹豫了会儿,点头,“用吧。”
贺兰又后悔了,不该逞口舌之快的。两个狱卒把他架到刑架上绑起来,一个狱卒从一个木桶里拿出一条软鞭,贺兰很清楚那桶里装了什么——辣椒水。“书生,别怪我们没提醒你,就是壮汉也未必顶得住五十鞭,不想受皮肉之苦就赶紧招。”
“不是我杀的,我招什么?”贺兰瘪瘪嘴,如果是他杀的,他现在一定说了,省得精心养出来的皮肤就这么被毁了。狱卒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一鞭狠狠落下,贺兰惨叫出声,不仅是皮肤上火辣辣地疼,内脏也被震痛了,胸口立时堵了一口气。
“说不说?”狱卒很满意他的反应,这说明他真的是个白面书生,撑不久的。“无可奉告!”贺兰低声道,他是个怕疼的人,真他妈疼到家了!
一鞭又一鞭不断落在他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他一次又一次地回答:“不知道!”二十多鞭后,贺兰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狱卒看了看张铮,原想说把他弄醒再逼的,结果张铮摇头了,“带他下去,明日再审。”
躲在房顶的万俟早将自己新衣衣角捏碎了,穆森在一旁被他可怕的杀气虐惨了。等贺兰被送回牢房,两人才现身。
万俟心疼地抱起不省人事的贺兰,恨不得把这些狱卒全都碎尸万段,刚刚若不是穆森拦着他,他早就把贺兰劫走了。解开他沾满血迹的白衣,看到他皮开肉绽的胸膛,万俟心头一阵怒火。“那帮畜生!”
穆森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心想,当初你也很畜生。上完药,穆森识趣地消失。“晚上记得给他带吃的回来。”万俟临了喊道。
万俟拢好贺兰的衣服,紧紧地抱着他,静静地为他料理内伤。两人初见时,他的身子被他弄得破破烂烂,可当在来客楼看到他白皙光滑的肌肤时,一下就被震住了,原来健康的他这么美。
从前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健康是如此重要,他一生都在刀尖儿上打滚,脑袋早就不打算保住了,更不用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可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想好好保护自己,好好保护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辈子。
☆、第七章
“贺兰,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默默念出这句话,没注意到怀里的人已经醒了,正瞪大了眼睛看他。“你是白痴吗?说情话的时候怎么能不让对方知道呢?”万俟惊讶地看着他,看到他清明的眼睛就知道他没大碍了,欣喜地吻着他的额头,“没事了没事了。”贺兰脸上烧起火来,还好他看不到。
“什么没事,我这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万一留疤了,小爷还混不混了?”
万俟捧着他的脸,“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绝对不留疤。就算留了,我也娶你。”贺兰的脸抽了抽,“你再说娶我,我就杀了你!”万俟温柔笑了笑,“那就留着提亲再说。”“你!”贺兰一急,猛地咳了几声。万俟连忙给他顺气,“别动气,你受了内伤,一定要好好养,不然会落下顽疾的。”贺兰瞪他一眼,“都是你给气的。”
万俟但笑不语,对着被血染得通红的嘴唇一阵索取。贺兰想阻止,他知道他嘴里都是血腥味,亲起来一定不好受。“我爱你,贺兰。”万俟紧紧抱着爱人低喃。贺兰再次被他简单而沉重的情话打动了,不得不承认,万俟说情话比他有天分。
“抱够没啊,我还有正事呢。”贺兰尴尬地推开他,“你有时间跟我调情还不如帮我把克生那小子找出来呢,还有吴掌柜的死,我可不要给他们背黑锅。”
“你进来是想让他们放松戒备?”万俟无奈道,这个主意虽然不错,可代价太重了,如果他和穆森没有来,他自己怎么撑得住?“嗯,还想拖延一下时间,现在又多了一个,那就是,我要告张铮个严刑逼供。小爷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有仇必报!这是他贺兰的人生准则。至于抱着自己的这个,他再考虑一下这仇怎么报。
“哈,我都忘了你是个小心眼的人。”贺兰咬了他的嘴唇一口,“小心眼怎么了,小心眼还不是把你迷得团团转?嚣张什么?”万俟偷亲回去,笑道:“放心吧,穆森已经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估计克生已经把他们的窝给端了,跟我们兰岐宫为敌的人,兰岐宫都会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
克生此时确实是在端贼窝,不过他是一边骂一边干活的,“个该死的贺兰,有没有搞错,我被绑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来找找我,他以为杀人这事儿是切萝卜吗?”虽然人头确实像萝卜一样在他面前一个又一个地掉。
那天他正在看收集来的口供,刚入夜就闻到迷香的味道。他当然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想起贺兰的吩咐,他决定当一回人质。那些人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绑着他的绳子都打着松松垮垮的结,扭扭就挣脱了。
他没有马上给自己松绑,而是等到中午,看守他的人都松懈了,他才动手。看守他的人武功都不算弱,不过被他的迷烟一熏,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毫不费力地来到前院,克生放弃了单枪匹马的战术,跳出墙垣发射兰岐宫的信号弹,他果然是兰岐宫的人,喜欢恃强凌弱,套不着好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做。
前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海沙帮余党,两年前江湖正道被清洗,他们的掌门也死于那场血战,剩下他们无依无靠,为了重振海沙帮,他们只好做起兰岐宫做的生意,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次接了笔大生意,说什么也要把它办好了,为了迷惑官府报复兰岐,他们每次作案都留下兰岐宫的记号。
可惜的是,他们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看低了兰岐宫和官府。
那个被万俟断去右臂的弟子终于回到城东的宅子,推门的声音和发射弹药的声音重叠,他们都没有多想。但是看到满身是血的同门他们都慌了神,来咸阳近一个月,还没损失过一个弟兄,这是怎么回事。“师弟,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去追杀那个赏金猎人,没想到,他跟兰岐宫有关系,我们带去的十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回来。大师兄,我们,赶紧走吧。兰岐宫,杀来了。”说完昏死倒地。海沙帮一干人等连忙将他扶起,为首的男子命令道:“六郎和幻三去门口守着,其他人,分两组,一组收拾东西,一组把武器都拿出来,全面戒备。”众人马上四散,完成自己的任务。
“迟了。”躲在墙头的克生看到远远奔来的同门,笑道。
今天的夕阳特别火红,就像是染了一地的鲜血。
一个不留,这是兰岐宫的规矩。
傍晚牢头给贺兰送饭,一看,里面竟然多了个人,“你是什么人?”万俟看那汉子一眼,就想甩他根毒针,贺兰连忙答应:“大哥,他是我家人,进来陪陪我,待会儿就走,您行行好,别声张。”说着就想走过去,万俟按住他,“你要干什么,告诉我,我去做。”贺兰点点头,低声道:“给他点儿好处,他会老实的。”
万俟将他轻轻放下,随手扯下自己的玉佩丢给那汉子,那汉子接过,笑道:“虽然张大人说了谁都不许探监,看在是外地人的份上,就通融一下吧,不要久留,不然连累我,你也不好受。”说完走人。
万俟看着那汉子的势利模样,忍不住鄙夷。回到贺兰身边继续将他抱在怀中,贺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尽量避开他的伤口。“你真是傻,那玉佩够他一家老小吃十年的了。”万俟可不在乎这些,“本就是身外之物,何况还是为了你,值得。”
贺兰已经开始佩服起万俟说情话的天赋了,“我饿了,你把我放下,自己回去休息吧,你的伤不比我轻。”
“你要吃那碗牢饭吗?那不成,受了伤,怎么也要吃干净的东西。”万俟的表情严肃极了,“那没什么,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平时出门在外他从不挑剔吃的住的,他唯一挑的就是美人了。
“你以前不在乎那是没人照顾你,我既然照顾你就不能让你这么随意。你再忍忍,我已经吩咐穆森回来的时候带吃的了。”
穆森应声而到,心道,你真是会使唤人。“贺兰先生,这是你们的晚饭。吴掌柜的案子也查清楚了,是老四怂恿小东骗王家丫头客栈有皮影戏的。杀人的是海沙帮,他们,已经被兰岐宫全部杀死了。”
“老四是海沙帮的雇主?”贺兰问道。“嗯,之前你查的那家丝绸作坊确实是那七家商户共有的,老四是原主的儿子,他们抢走这作坊时失手杀了原主。老四爹为了报恩就帮着收养了他。”
“谁告诉你的?”贺兰有些激动地问道,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不是单纯的为钱杀人。“王夫人,今天你的侍卫去调查她时,老四要杀她灭口,我们救了她后,她愿意跟我们合作了。”
“老四抓到了吗?”
“我们到他家时只看到他的父亲被人杀害,丢在井边。人正在追。王夫人说她愿意明天为你鸣冤。”
“其他六户呢?”
“正在联系,但可能性不大,他们合伙走私丝绸出海,罪行不轻。”
“直接威胁,这次的案子如果不把他们合伙走私占有他人财产查出来,我岂不是白白受伤了?”
“是,我这就去办。”说完就消失。
贺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能把事情搞好了。转头看万俟,“喂,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吧,是不是该回去给你的宫主汇报一下?”
“嗯,等你出去了,我再走。”说着给他喂食。
吃着别人喂来的饭,贺兰已经记不起是多少年前了。这个人,就在昨天,他还想着怎么栽赃陷害,怎么让他和海沙帮两败俱伤,从中暗算,让他从此消失。他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