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够了!不就是一顿饭吗,难道我还不会做?厨房在哪,带我去!”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宵雅吃着一半糊了一半夹生的面条,哭笑不得地道:“我家没你家有钱,可不能随便浪费粮食啊!下次你要搞试验也别煮这么多啊!”
最望狠狠盯了宵雅一眼,默默吃另一碗全糊了的面条。
这算有难同当了吗……他俩又不是好兄弟!不对,他现在身上还有个大难题没解决呢!如果连累到……慢着,好像忽略了一件事。他想起那次宴席上,他皇帝老爹和另一个白毛大叔说的那件事。他爹,或者说他皮肉上的爹,现在有着一个本是江湖人的灵魂,而且这个江湖人还是宵雅师父那一伙的。换句话说,他本来就不是外人,知道这点事情根本就无所谓!
“宵雅你这混蛋,一开始就知道的吧!!”猛击桌子。
宵雅无辜地瞧着最望:“废话,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做饭,是谁偏要逞能来煮面的啊?”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宵雅把最望的意思理解到这碗面上来了。
最望不想多说什么,既然只是虚惊一场,那他干嘛还呆着这家伙身边,早走早清静不是!
果断扔下没吃完的糊面,招呼不打,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宵雅家院子的大门。只是,心里堵着一口闷气,怎么也出不来……
一连几天,心情都平复不了,甚至在人前都有点失去冷静。
“望儿,过来我跟你说件事。”最小小在跟最望说话的时候,往往都是用的极通俗的句子,甚至连自称都很口语。
最望满脑子都是某个混蛋,尽管有些听不进话,但还是在最小小身边坐下了。
“今年的新科状元,是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这事也不是别人揭露的,是她自己说的,说是出身贫寒却爱慕当今太子爷,来参加科举就是为了能配得上你这太子爷,你要是不娶,就让我直接给她个痛快。”
最望无语。果真是个江湖人的思想,如果换成一个纯粹的皇家子弟,八成在知道这事的当时就把这状元打入天牢了。
最小小见最望不表态,继续道:“她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相貌也还好,确实有将来母仪天下的资本啊。不过我也知道望儿你对女人很挑剔,所以来问问你的意见。”
哪个皇帝会像你这样啊?最望仔细回忆着这个父皇的种种细节,真的不像一个正常皇帝做得出来的。不过,比起思考,还是先回答一句的好:“有画像吗?”
“在这儿。”最小小竟然真把画像带来了。
跟宵某人相似的柳叶眉悬胆鼻薄唇,配的却是一双带着正气的丹凤眼,感觉上就是修掉瑕疵的宵雅……但偏偏,却因那双正直美丽的眼睛而让人有点腻味了。也不知,是不是画师技术不过关的缘故。
“她会做饭吗?懂药理吗?懂铸造吗?懂缝纫吗?”不知怎的想到了这些个问题,说完还补了一句,“把她扔到大街上,她会饿死吗?”
最小小愣愣地看了宵雅半天,问:“你最近是不是看上了某个会做饭懂药理懂铸造懂缝纫的姑娘?”
“不是。”那不是个姑娘。
“总之,你可以找个时间会一会她,看不上的话她那一身才华也只好浪费了。她姓月名容,乃是当年江湖第一美男月千烟的侄孙女——”
“噗!——”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最望忽然明白最小小为什么会这么有耐心地去跟一个女状元打交道了。
“你别看现在的月千烟什么样,他现在都年过古稀了,而且还越老越变态了。”
最望回想了一下月千烟的样子,确实是个美男子,而且很妖孽,但怎么看也只有个而立之龄啊,怎么可能都古稀了?真是人不可貌相……但不可否认此人皮相确实可称举世无双。
最小小见最望不语,便知他在想些什么:“你又不娶月千烟,他怎样关你什么事?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搞定这个女状元吧!”
“对了老爹,我想起有个人。那个叫宵雅的,是不是没来殿试?”
最小小沉默片刻,道:“若论才华,此人不在月容之下。只是,他是江湖人,而且背景及其复杂,这个朝廷留不住他的。”
最望凝视最小小许久,长叹一口气道:“若说江湖,难道你换了一个身份,便与江湖再无干系了吗?”
最小小不置可否,只是道:“如果陷得太深,便会再无回头之路,我希望你不要与江湖中人有太多来往。血雨腥风染的是人的魂,不入轮回洗不掉的……”
“爹……虽然你的灵魂已经不是我的亲爹,我依旧认你。只是你说的血雨腥风……你原来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过去的,都过去了,计较那么多干嘛!你只要知道,现在的我叫最诚然,身份是本国国君,这样就足够了。”最小小拍了拍最望的肩,“你也别想太多,做人还是单纯一点的好。好啦,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我走了。”
最望似还想说什么,却迟迟没有说出口,默默看着最小小渐远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东宫,似乎有点冷清了。入夜,见月,诗未成,只灌了一肚子莫名的愁。
忽然,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在门外:“睡了吗?”
毫不犹豫冲到门口,打开门却不见有人……有的,是脖子上一把寒气袭人的剑。
“你应该后悔的。”耳畔是温热的吐息,最望只觉自己在被剑指着脖子的同时,身后多了一个怀抱。
最望笑问:“你要杀我?不怕我变成厉鬼天天晚上来找你?”
剑已经触到皮肤,力度却恰到好处地没有将其划破。拿剑的人苦笑道:“怎么办,我觉得为了区区一个你,背叛我一群师父有点不划算啊……”
“我想,我并没有哪里惹到你的师父们吧。”最望很清楚,知道名字什么的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若真要说……似乎他跟宵雅之间的关系更值得一提。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心入疯魔……可偏偏,你是将来会君临天下的太子,我是江湖邪道的一代恶徒。我的师父们,容不得我的心中有一个你。”剑已回鞘,顺带着将怀中人也转了过来,挑起下巴靠近,却迟迟没有吻下去,“你说我回头还来得及吗?”
“我不会让你回头的。”说罢,双手按住宵雅的头,硬是将唇压了上去,进而挑开并无防备的牙关,去追逐那条就没有过好话的毒舌。
夜已深,没有谁会在意这样的夜是怎样的夜,也不愿再去分辨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等到夜已尽昼初始,太子爷的寝宫再度只剩了一个人。
待最望醒来,已是午时。
最望试着唤人,却发现并无一人回应他。走出门,入眼一片瘫倒在地的下人,探了探气息,得知他们是被下了药。再四处寻找,依旧是一片一片瘫倒的人。
昨夜的剑,不是玩笑!不觉一阵胆寒,转而想起那家伙昨夜做的事情……也许真的只是一言一语的差别,就能造成生与死的不同结局。
不过,这么大一个东宫,不会真一个不剩地被迷晕了吧?他还饿着肚子没吃饭啊!!
要说饭,这新科状元月容的状元宴定在三月十五晚,即是今日晚。这件事,最望一直到下午有人来催了才刚知道。
关于这位新科状元,虽说是女儿身,但民众的反应却不坏,最起码连皇帝老儿都并未责怪,就算有意见也没人敢发表。只是,最望却感到很苦恼。什么非他不嫁,这不明摆着逼婚逼到他太子爷头上了吗!
若是换作那个家伙当状元,就不会有这么大一堆的麻烦了吧。
硬着头皮上吧……不对,先把那个罪魁祸首的宵雅拖上,果断的有福我享有难你当!
于是,这宴席上多了一个叫宵雅的江湖混混。
至于状元娘月容,倒是恢复了女装,叫宴上一群纯爷们个个都看傻了眼。
“恕小生冒昧,月姑娘貌美倾城,天下哪个男人不为你动心,姑娘却偏要女扮男装来参加科举,目的竟还是太子殿下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可以请教姑娘这究竟是为哪般吗?”这句话,是一个姓束的家伙问出来的。
“那是——”月容开口准备回答。
“慢着,让我插个嘴!并不是天下男人都爱美女,况且这货也算不上什么美人。人美要美在内涵,外表顶个毛啊,过不了多久就年老色衰了。”会说这种话的只会有一个人,那就是宵雅。
“哥,要装谦虚你自己装去,不要损我好吗?”月容即刻接话,引起别人注意的却不是话本身,而是那一声“哥”。
“你跟她是兄妹,我怎么不知道?”最望拉过宵雅,小声问。
宵雅无奈耸耸肩:“表妹而已,不怎么亲。”接着,又大声对月容道,“我可没损你,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你连最望都能看上,可见你眼光之差,眼光这么差,内涵当然就没了。”
最望嘴角一抽,忽然后悔把这个人拖来:“我又怎么了?”
宵雅斜眼看向最望:“你?那是彻底的目中无人啊……唉,家丑不外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就不说了。”
什么叫“家丑”!家你妹啊!最望差点没一拳挥过去,但还是冷静了下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哥,我尊称你一声哥,麻烦你离开这里好吗?”月容的脸色显得不太好。
宵雅只是笑,笑着看向最望。
你看我做什么!最望大窘,回了一个不解的眼神。哪知宵雅依旧意味不明地冲他笑。
“你若不走,我便走。”从月容的语气来看,她与这个表兄的关系似乎不是很融洽。
“哎哎,你们也别作这口舌之争了,要比就比点有意义的东西嘛。”符某人见最望尴尬,连忙开口解围,“譬如什么琴棋书画,也让我等一睹状元娘的文采呀。”
宵雅眉梢微微动了一下。这点细节一不小心落进最望眼里,最望瞬间明白这家伙琴棋书画里肯定有一样不过关。
月容也愣了一愣,随即笑道:“这个提议不错,不如我们便先从琴开始吧?”
宵雅依旧笑着,只是没先前那样张狂了:“就知道你会从琴开始。”
月容亦不再多话,取了琴,缓缓坐下。
宫商角徵羽自指间流淌而出,或点滴,或涓流,或急浪,还未成曲便已惊艳全场。
“思如水,思如水,昼不止,夜不回。思如水,思如水,随君去,那肯归。思如水,思如水,斜阳里,澜相追。”随着琴音而来的,是温婉柔情的歌唱。
直至曲终半晌,在场众人才回过神来,却找不到一个配得上这曲子的赞词。当然,除了宵雅。
终于,符某人开口:“我认为宵兄你再来也没什么意义了,我们大家也不为难你,咱继续下一项怎么样?”
宵雅一脸鄙夷地瞪了符某人一眼,道:“就这么维护她,怕我出手让她惭愧啊?你不想听我还不想弹呢。”
月容轻笑:“你弹啊,没人阻止你。先说好,我的琴可不借你。”
宵雅无聊地耸耸肩,只道:“如果把曲子弹好还非要好琴,只能说是技术不到家呀。来来,哥这就告诉你什么才叫真正的曲子。”言罢,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剑,“还请诸位稍稍让开一些。”
刃划酒与风。以短剑挥舞声为主旋律,间杂酒水与金属相撞声,还添几点金瓷相撞的脆响。直到整曲尽了,才出了一句唱词:“夜半兮风雨来。”
夜半风雨……是你独自练剑的夜造就了这样的曲子吗?最望不由自主地抬了抬手,渐渐握紧,却没有说一句话。究竟该是怎样的孤寂,才能让风雨住进你的心?
“啧,恕在下愚钝,实在没明白宵兄您在做什么。”符某人实话实说,其他人基本也与符某人持相同意见。
宵雅也不怒,似是早已料到:“曲高和寡,古来圣贤皆寂寞呀~唉,也怪不得你们哟。姑且算作平局吧,咱比下一样如何。”
“这也算平局,哥们您说笑呢吧?”不知是谁插了一句。
“没办法,我也要给咱状元娘一点面子,让她就这么输了多难看呀。”宵雅笑着侃道。
符某人斜眼看向宵雅:“你说你这曲子有多高,谁听得出来呀!只能说你连让人听懂的能力都没有,还跟人比呢!”
“我听得懂。”“我也是。”第一句出自最望,第二句出自门口一个道士打扮的路人。
宵雅远远朝门口望去,并无什么表情,只是淡然道:“道长你倒是说说你听懂了什么?”
“我听出的,是这曲中的道意。世内世外本无别,夜半惊梦是风雨……哈哈!”
最望忽然睁大眼。只听出这曲子最浅层的孤寂,却未听出这曲子本身的境界……刚刚出口的那句“我听得懂”可真是瞎话。微微低下头,朝宵雅望去,恰恰对上那双略带期望的眼眸。
那下垂眼,无论看几次都是那老样子。无论是在别人面前,还是二人独处,甚至……慢着,夜半风雨什么的,不会是在说……
见宵雅嘴角那抹贼笑,最望一百个肯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我觉得,宵雅你赢了,真的赢了。没必要再比了,我们这就走吧。”
宵雅笑而不语,拉着最望,无视所有人惊诧的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楼。而最望,亦由着宵雅。
“执子之手,将子拖走~”步至河畔柳下,宵雅这才停住脚,却并不放手。
“不用你拖,我跟你走。”最望笑了,“我也不管是一时冲动还是怎样,至少此时此刻的我,不想和你分开。”
“哦,那快选个吉日,咱成了吧?到时候我定叫你后悔也来不及哈。”
最望愣了一愣:“这……难道你还有做男妃的想法?”
宵雅白了最望一眼:“我有让你做老板娘的想法。”
“开玩笑的吧……不带你这样玩的啊!”意识到危机的最望忽然后退三尺。
“哼哼,你逃不掉的~我后天就回李花城了,到时候我会带走你的。”宵雅紧紧攥着最望的手不放。
这是上了贼船吗?!最望忽然觉得自己正处于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所谓天下没有后悔药,指的就是最望这种情况。
这两人的那点事,连最小小都猜得出。
“望儿,你跟宵雅的事,我不许。”最小小次日便来了东宫,“若是换了别人,哪怕也是个男人,我都不会管你,唯独这个宵雅不行。你若跟着他扯上关系,不出一个月怕你连小命都没了,还长相厮守呢。”
老爹,我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真的。最望默默瞧了最小小一眼,没有答话。
“我知道,我就是派上十万大军,也守不住这一个小小的东宫,所以这次我请了几个熟人。你可不要轻易去招惹呀。”最小小留下这样一句话,便走了。
熟人?最望心底忽然产生了一丝不安。
与此同时。
“儿啊,人家是太子,你就这么把人家带走,这得让多少人为难呐!”宵雅他爹宵更晚无奈地看向这宝贝儿子,“当爹的也知道你固执,你也有自己的决定,可你也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啊!”
“啧,别人的感受倒也没什么。”宵雅他小叔宵待晨也顺便插了个嘴,“不过,我们客栈已经够穷够乱了,你把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太子爷带回去,先不说他能不能帮忙干活,光是养不养得起都还是个问题啊。”
“我也不许。”宵雅他娘季兰也发话了。
“怎么你们都……”宵雅皱起了眉。
“自古帝王皆薄情,他将来是一代帝王,你以为凭区区一个你就能留住他?娘只是怕你将来后悔!”环刃在手,不见季兰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宵雅沉默许久,方答:“将来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