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黑龙废了后的第二天,黑龙便死了,死也死得那样突然。
他见识了黑龙被杀时的全过程,也是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一直与自己齐名的魑鬼教另一位护法,随时都在成长,到了最后,已经完全凌驾在黑龙之上。
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蚩尤杀死黑龙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脑海里,那人实在是太恐怖了,有了他的阻挠,重建魑鬼教,几乎成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尤其现在蚩尤,还已经成为了一方的霸主。
正如蚩尤所说,不光轩辕王,即使炎帝见了他,都不敢对他不敬,九州的动乱,可说就在他的一念之间,想与蚩尤斗,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现在该怎么办,将应龙又一次拉到魑鬼教争斗中的人,是他。
明明他才是最想保护应龙的人。
静下来思考,才发现他这次错得有些离谱了,若是时间倒流,回到重遇应龙的那天,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去将一切复杂化。
轩辕氏,魑鬼教,所有都与应龙无关。
该怪风后吗,风后的存在带给了他太多的杂念,原来一个人嫉妒起来也是这样可怕,甚至可变得不像自己。
在黑暗中,独自发笑,离朱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开门的声音。
一缕光透过打开的屋门射进来,他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用手挡住那道光芒。
待眼睛适应了光亮,他才看清进来的人,是蚩尤。
果然是他。
他有气无力地问:“你没有杀应龙对吧。”
蚩尤避过了这个问题,说:“走吧,红,这里呆不下去了。”
离朱笑了,他已经知道了蚩尤的答案,“我就在想,你应该不会杀应龙的,你的根毕竟还是魑鬼教。”
“我不杀他,只是因为他还不配我动手罢了。”
“呵呵,是吗。”
被关了多时的离朱,比刚刚见到蚩尤时冷静了许多,其实,他也是知道的,蚩尤不会杀应龙,也是因为不想过着被他追杀的日子。
他们认识快二十年了吧,十几岁的时候就进了魑鬼教,蚩尤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别废话了,我送你下山。”
“送我去哪儿?”
“随你便,被人发现你在这大行山上,你就完了。”
离朱不了解具体情况,可是他还是想讨价还价,“你放了应龙,我就跟你下山。”
“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空想着别人。”
“我一个废人罢了,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蚩尤叹口气说:“放心好了,有人会救他的。”
“你确定?”
“我有骗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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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魑鬼众生(12) 。。。
“喂,不男不女的,起来了啊,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有人放我们出去了。”
听到顾三的大吼,宁封子揉揉双眼,哎呀,屋门真的是大大打开的。
他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比他想象中还快啊,杜康那人做事真有效率。
他走到门口,看见素女,走过去问道:“与我一起来的那位,现在在哪儿啊?”
素女不是太喜欢宁封子,不耐烦地说:“杜公子他与嫘祖姐姐在一起,你现在被放出来,也是全靠的他。”
“是是是,姑娘你这么快就如此偏袒帮你情郎说话啊。”
此话一落,素女又是羞红了脸,“你不要乱说话,什么情郎,我跟杜公子什么也没有。”
“是吗,那你怎么不把他一起放进来跟我们关在一起啊。”
宁封子尽是话里有话,全是在嘲讽她就对了。
“好了好了,我是确实有事要见他,敢请姑娘带路。”
素女心不甘情不愿,但又想起杜康也说了让她带宁封子去找他,只得听从,带着宁封子来到了杜康所在处。
这屋子是嫘祖的卧房,她因为病了正躺在床上,接受着刚刚赶来的大夫把脉。
宁封子和素女一走进去,即刻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妙,加上大夫在内的三个人,脸上都甚为凝重。
嫘祖见素女进来,干脆背过了身,将脸面对着墙壁,似乎不愿见人。
大夫写下了几个方子,对着杜康叮咛了两句,他沉着脸,不时对着大夫点点头。
他看见宁封子来了,也没急着与他说话,反而走到素女面前,将那药方给了她,“素女姑娘,麻烦你送大夫回去,顺便把药抓一些回来,这方子写得很详细,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可以问问大夫。”
他是客人,却像是照顾嫘祖已久的家人一样,对着素女下达着命令。
婉转亲切的语气,素女并不讨厌,加上是为了嫘祖的病,她自然欣然地接受。
见素女与大夫都走了,杜康跨出屋子,带上了房门。
“我们出去说,别吵着里面了,病人需要休息。”
宁封子摸摸嘴唇,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才多久的时间,就把西陵族的几个泼妇都搞定了啊。”
“我现在脑袋已经开始杂乱了,可没心思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正好,与精神不济的杜康不同,宁封子可是饱睡了一觉,比谁都要亢奋,他说:“圣菱的村长生的什么病?”
“女人惯常的一些小病而已。”
宁封子闻言,眉梢一挑,说:“女人就是麻烦,经常突然间就病了,搞得大家心慌慌的。”
“你被关的这些个时辰没怎样吧?”
“能怎样,睡得倒是很好。”
他们闲话一般,根本用不着交流,就一同走出了嫘祖的这座府邸。
他们很明白现在要去干什么,刚刚宁封子已经跟顾三说了,让他们先去圣菱门外等着,会有贵客驾临。
“这才两天而已,他们有这么快到吗?”杜康问道。
“你不相信我吗,我算时间可是很少出错的,我们现在走出去,应该正好遇到他们。”
杜康半信半疑,只是礼貌性地微笑,从逐鹿来到大行山,不日不夜的骑马前行,最快也需要一天一夜。
宁封子跟他说算准昆武族不对劲的那刻,还只是两天前而已,先不说他怎么想办法去通知逐鹿那边的军营的,就算是最快的飞驹,要这么紧的时间内赶到,也是不合理的。
但是,要将之合理化也不是不可能,除非……
他心里默默作着假设,不知不觉也已走到了圣菱村的大门外。
顾三和随行的几人早早就等在了那里,几乎他两跨出大门的同时,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起了一片沙尘。
还听到马蹄踢踏踢踏的声响,在这大行山下回响。
宁封子拍了拍杜康的胳膊,掩嘴一笑,“怎样,时间不多不少,刚好。”
杜康的面上也难得起了惊恐,他也不禁对宁封子暗暗佩服。
他刚刚的假设,竟然变成了真的,要让王城军及时赶到,只有这一种可能。
“我现在在想,你该不会在我们还没出发前,就先行告知了力牧队长吧,让他们紧随其后。”
他俩并肩而站,宁封子要矮了杜康半个额头,身型略显瘦小,尤其旁边还是王城军的几个兵士,他的一身绿纱总是那样显眼。
“嘻嘻,正是如此,你想我怎么可能会千里传音,当我们都到了这里,再通知他们,是铁定晚了的。”
这些杜康也知道,时间上的解释只能是这样,可是,他现在惊叹的不是这个,而是宁封子有本事预知此次大行山一行的危机,而且光是预知还没什么,重点是,他怎么可能仅凭自己就能出动王城军里的精锐部队,骑兵队。
“杜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有疑惑也是正常,不过你早晚会知道为什么的,我与你是站在同一条阵线。”
宁封子略带媚气的眼睛眯了眯,此时此刻却是甚为撩人。
杜康听到同一阵线,心下不由得一紧,他怕自己理解错误。
浩浩荡荡的骑兵队,在圣菱村门口停了下来,力牧队长从马上跳下,满足地插着腰远瞻整个圣菱,身形更显魁梧巨大。
力牧在王城军中的威信仅次于熏池大将军,力牧族不久前还只是居住在冀州南部少数几个没归顺轩辕氏的部落之一,也是其中武力最强盛的一族。
但当时还没当上太子的姬本,用未伤一兵一卒的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劝降了力牧族,并将之招揽进了王城军。
都说姬本能当上太子,收服力牧族应该记上一个大功,也有不少人在盛传太子姬本背后有高人相助。
至于这个高人是谁,身在何方也没人知道。
杜康见到力牧前来,其实首先想到的还是姬本,他想过宁封子说不定与姬本有着什么关系,才能调动得了骑兵队。
可是宁封子的一句话,就似刻意在提点他,让他不要往偏处想。
同一阵线,那便是指他与自己一样,站在二世子姬邦卉这边,如果真是这样,他想不出什么理由,姬邦卉会不曾跟他提起。
就算是以前去冀州北部神农氏见风后,姬邦卉也没有瞒他,相反,风后是姬邦卉同母异父的弟弟一事,杜康是少数知道的人之一,他甚至也知道,风后乃玄女门的七天师。
他与姬邦卉说是主仆,更像朋友,他们同就读于龙翔书院,拥有同样的信念。
或许有些人会想,他杜家是冀州最大的粮商,几乎控制了整个冀州一半以上的米粮交易,所以姬邦卉是利用他杜家的财力与影响力才会接近他。
可是,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他与姬邦卉存在的某种信任,并不是简单的利益能够取代。
顾三见到力牧,还是这么近距离,没人跟他抢功的情况下,还不去猛拍马屁。
他迎上去,谄媚道:“力牧队长大驾光临,小的恭迎多时了,真是不巧,这个村的村长病了,不能亲自出来迎接,所以……”
他说得没完没了,力牧挺着胸,直接与他擦肩而过,根本没听进去他的半句话,反倒是走到了宁封子面前。
他见到宁封子的那刻,刚刚的高傲气魄,顿时缓和了下来,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宁……”
他正要开口,却见宁封子对他一挤眼,立刻发现了自己的失误,他知道宁封子是玄女门的五天师,但在场的,也就只有他一人知道。
好险,差点就叫出宁天师,若是在不必要的时候,揭破了宁封子的身份,他可承担不起。
“力牧队长辛苦了,其实我也知道队长连夜赶路,必是劳累不堪,也希望你们能休息休息,可是形势所迫,昆武族多放任一天都不行。现在昆武族上面有内应在等着跟你们里应外合,这次肯定让他们没有挣扎的机会。”
力牧打量了一下站在宁封子旁边的杜康,似乎觉得这年轻人身形不错,有进骑兵的潜力。
他之所以还有闲暇之余考虑这种事,是因为他并没宁封子担心得那样多,因为此次来大行山的队伍不止他们这一路。
他对宁封子说:“我们这一队只需等会儿上山收拾残局就行了,说起来连我也吃了一惊,不过一个小小昆武,熏池大将军他今次居然亲自率兵出马,并且现在已经在上山的路上了,昆武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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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魑鬼众生(13) 。。。
这一天,大行山上还是安静如常。
山昆闲来无事,本是想去找蚩尤,问问看接下来有没有什么计划,却是在敲了蚩尤那间屋门后,迟迟没等来回应。
他想,蚩尤应该是去找离朱了,这位曾经的魑鬼教护法,以前就这样,对很多事都不太上心,能让他在意的,就只有跟离朱有关的。
原本是离朱先找到的山昆,而他也一开始的确有打算随离朱先进入轩辕军中再说,不管是重建魑鬼教,还是只为离朱壮大力量,对他来说都是一样,不过是他昆武族的一个跳板而已。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魑鬼教隐没已久的两位护法,一个先来找了他后,另一个便紧随其后,原来离开魑鬼教的他,反而更加抢手。
二选其一,对于他来讲,太简单了。
论财力,轩辕氏也许在青州之上,但论武力,肯定是战神更占上风。
而且,离朱一个小小国师,与现已同等于诸侯王的蚩尤将军比,投靠后者,肯定更有前途。
用最简单的思路想想,离朱与蚩尤比,还是差了个等级。
自从黑龙死后,魑鬼教四分五裂,他再不相信什么真龙,消失多年的少主突然间冒出,并且依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让他怎能信服。
想到了应龙,他似乎也是时候该再去看看这位可爱的少主了,被他断了手臂后,不知更加残暴的蚩尤,会不会把他给碎尸万段了。
越想越是有趣,他心情上好地来到关应龙的屋子,一进去既是一股更甚于之前的血腥味。
他耸耸鼻子,这味道让人迷恋了,他果然没信错人,蚩尤,才不会像离朱那样把真龙放在眼里。
战神所观望的世界,远比轩辕国师来得更大更远,离朱眼里的宝贝,在战神眼中也不过是一粒尘沙。
趴在地上的应龙,奄奄一息,山昆走过去,蹲□,将手指放在他鼻前。
呵呵,命还挺硬的。
“我可爱的少主,你现在听得到我说话吗?”
话落,地上的人依然一动不动。
刚刚他帮忙包扎的左臂上,伤口似乎又开始流血,白纱布从里至外扩散开来,而刚刚蚩尤肯定没让他好过,应龙的脸上,脖子上,都有大片的血迹。
“你该庆幸了,如果不是你命生得好,战神大人又何需亲自动手,你知不知道,没有凤吟山庄庄主神荼那个级别的,战神瞄都不会瞄上一眼。”
他是无聊透顶了,应龙明显还在昏厥中,根本听不到他半点声音。
但他就是要对着他说,这个世上,从来都是不公平,就是有从出生就限定的命运。
他是凭自己一步一步的攀爬而在魑鬼教中得到一定的地位,后来离教后,又是经过好几年打磨,才当上昆武的族长。
他的地位与权利都是得之不易,靠的是自己的双手与力量,或许是有些嫉妒吧,为什么有些人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有一堆人在背后扶持呢。
离朱一心为了应龙是因为什么?就一个烂相士说的所谓真龙,就迷惑了包括离朱在内的万千教众,既可笑又可气。
“少主啊,你知不知道现在连国师大人都帮不了你了,你只凭自己的话,终究就是个废物,注定一事无成,哎呀呀,真是浪费啊,把你的血还给我多好,说不定,我也像蚩尤那样,成为一方霸主了。”
他自顾自说着,到了高兴处,竟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现实的东西总是让人向往,在梦中联想一下,也未尝不可。
“少主啊,你说我以后有没有可能变得跟蚩尤同样强大呢,不,是更甚于他的强大。你想说不可能是吧,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曾经有多废物,比你还废物,但我靠着自己的意志,还是到达了今天的位置,如果换成你,是想都不敢想的。所以,蚩尤那个程度,对于我来说,并非不可能,因为他与我现在的差距,与如今的我与曾经的我之间的差距相比,要小很多哦。”
他说得有些疲了,毕竟等不来回应,也是会累,“罢了,少主你太没乐趣了,我还是去找国师大人好了。”
他懒洋洋地站了起来,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在靠近。
“谁!”
猛地回过头,一枝竹箭擦着他的耳畔垂直插在了前方的木柱上。
又快又狠。
他惊出一身冷汗,他们昆武族以弓箭为名,个个都是箭术好手,可是能在远得他看不见身影的地方放箭,还让他躲闪不及的人,一个都没想出来。
太可怕了,刚刚那一箭,他不认为是射偏了,若是对准的他眉心,前一秒,他便该去阎王了。
“是哪个王八蛋,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