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那个可能比你想象中更有想法,甚至有可能比应龙更了解你的人。”
“你是说,琴师……”
姬邦卉只是微笑,风后却蹙起了眉头,对啊,他怎么把这个忘了,琴师对风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看来真得快点去到神农氏,不然万一琴师把风家的势力范围告诉了吴回,那他本来存有的那点战力也会消失。姬邦卉说得对,他要抓紧时间去冀州南部,神农氏靠不住,他一开始就不该指望这条捷径。
但是当他去南部聚集战力的时候,这边姬邦卉能应付得了吗。
“风后你不用担心我这边,我会叫杜康陪你一起去,你现在离开,我也有个好借口推辞下离朱。”
“知道了,我不日就走,这个离朱比我预想中还要烦人。”
“其实换个角度想,也不尽然。”姬邦卉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的,“以前我是觉得离朱这个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就控制了父王,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多亏了近来有了些许接触,让我找到了他的命门,掌握了这个,那他以后也就不足为惧了。”
风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没接话,离朱这次来刁难他,明显出于私怨,而且经过这个月的观察,离朱对待应龙的态度早就超过了他的想象。另一方面,上次军营外与应龙分别后,照理说之后的情况应龙应该找个机会来找他的,可是却并没有,不知这焦虑又是源自何处,是军营制度过严,找不到时机,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
太过奇怪,这些日子来,好多事仿佛都在重新被认识,经历的事多了,他的疑心病仿佛也比曾经来得厉害,以前的他对于自己的种种判断都自信非常,可现在他多了份犹豫。
经历过一次失败也就够了,他再无更多心力去承受第二次。
…………
王宫里一方面被吴妃的死笼罩在沉重当中,一方面又张灯结彩为太子迎娶蚩尤的胞妹作着准备。
偌大的寝殿,朴素却摇曳着明亮的灯火,卧坐在床榻上的轩辕王姬凌峰曾经乌黑的发间已看得见缕缕花白,他双眼半睁半掩,脸色颇为憔悴,让几年前五十大寿时还有着壮年样貌的他,一下苍老了二十年。
“国师,孤王还撑得过今年吗?”
离朱将一颗红色药丸轻轻放入他的口中,看见他辅以汤药服下后,手指搁上了他手腕的动脉。
“陛下这几年的病情都还算稳定,这次的症状也得以安抚下来,只要定期食用丹药,续命应该不是问题。”
“国师每次都说同样的话,孤王其实很明白自己的身体情况,虽得国师相助还留得老命,但已没有多余的经历来操心国家大事。”
“陛下现在只需好好养病,太子很得百姓爱戴,另两位世子也是年轻有为,大可替陛下分忧。”
听了离朱的话,姬凌峰突然双手握住离朱的拳头,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将声音尽量提高:“这些年孤王得国师相助,不仅活到今日,轩辕氏也国泰民安。孤王之所以逆天而行,饱受疼痛也到硬撑到今日,就是想等到吾儿足够成熟之时,将轩辕氏放心交予给他。国师,算是孤王最后的要求,你能像对孤王一样,全心全意辅助太子治理天下吗?”
离朱被他这反常的行为给愣住了,勉强挤出笑容说:“陛下的话说得过重了,离朱自认才疏学浅,并没有陛下所想般重要,况且微臣对轩辕氏的忠心天地可证,即使陛下不说,微臣今后也定当对太子殿下鞠躬尽瘁。”
“国师啊,有你这句话,孤王就安心了。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孤王前个月完全没征求你的意见,就立了老大为太子。”
“陛下心思缜密,必有自己的想法,微臣不敢多问。”
离朱强装笑容,他上个月确实是被姬凌峰将了一军,在这之前,他本来还以为这老家伙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下。
“孤王虽然身体快不行了,但脑子也是清醒的,孤王知道国师一直很器重老三,而老三本身也确实聪明伶俐,孤王本也打算立老三为太子。可是不久前,孤王被授予天意,得知老大姬本才是天命所归,孤王有预感,若加上国师相助,下一代的轩辕氏,说不定可以开创最辉煌的时代。”
姬凌峰的双眼在此刻变得炯炯有神,离朱清楚,这个被称为轩辕王的男人并非在跟他开玩笑,他不是完全不信鬼神之说,但这时搬出上天,他实在揣摩不出姬凌峰在想些什么,至少,他从未看出过姬本有覆雨翻云的能力。
就在这时,寝殿的房门被推了开,进来之人高声道:“儿臣拜见父王。”
27
27 是福是祸(6) 。。。
没被通传的闯入,让离朱猛地回过头,他感到自己的两腮也开始微微颤动,他就要看看,这父子两在搞些什么把戏。
“太子殿下。”
姬本含笑回礼,似乎比过往更具威势。
“本儿,过来。”
姬凌峰将姬本叫到床边,握住他的手,并一手拉过离朱,将二人的手掌仅仅合在一起,他目视两人道:“吾轩辕氏本为地方诸侯,后因先祖勤政爱民,多年来国泰民安,一直位于四大诸侯之首,孤王还以为惟自己被上天所弃,不想老天派国师来我身边,本儿又有幸得天师所助,以非常手段收服周围众小部落,轩辕氏以后就交给你们俩了。”
什么时候轩辕氏也来了位天师?离朱未从他话中回神,姬本便接着字正腔圆道:“父王,国师为了您的病操心操力,儿臣一直都像三弟那样将国师当作老师也当作恩人般尊敬,今后有五天师和国师两人在儿臣身边,儿臣一定会完成父王的心愿,让轩辕氏更加壮大。”
“五天师?”
“国师莫非还不知?”姬本也同等惊讶,看姬凌峰指示他接着说下去,他解释道,“五天师数月前命人送来周边部落的投诚信,以示其部落愿随他一起投靠我轩辕氏,还在当时预测出青州蚩尤将来联姻一事,不过却因其本人极为低调,时机尚未成熟而迟迟未露真面。”
离朱僵硬地挤出笑容,这么大的事,他竟一概不知,“那怎么知道真是天师本人?这年头冒充天师的人还少了吗。”
“送信之人特带来五天师的印鉴,而且如此神机妙算,怎可能不是天师本人。”
姬本很明显已对这位未露真面目的天师充满了信任与期待,离朱纵然还有好些疑问,却都吞了下去,这两父子看来是天真地认为,有了天师,他这个国师就好打发了。
姬凌峰多年前就身患顽疾,请遍天下神医都不得医治,直到离朱前来,为其炼出续命丹药,才尚且活到现在。当权者谁不爱其性命,轩辕王姬凌峰并非贪生怕死,却依然眷恋红尘,对离朱千依百顺,也不过是为了多活哪怕一天,而且他若逝世,三个儿子没谁有能力真的支撑大局,即使没有离朱,也会有其他人对他轩辕氏不利。
所以他在等,等待他其中一个儿子的成长,等待他去了也能够对付离朱的人,没人比天师更值得信赖,他的心也稍微平静了许多,此刻,他望着自己的长子,他不会看错人,五天师更不会看错人,姬本正是轩辕氏未来的真命天子。
“国师啊,孤王还有一事想交代于你。”
“陛下请直言。”
“过不了几天雨师屏翳就将抵达逐鹿,屏翳被天下称为神人,孤王听说屏翳本人狂妄自大,贪财且好色,希望国师用尽一切手段劝他归附吾轩辕氏,青州只是穷乡僻野,怎留得住堂堂雨师。”
“是,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果然,谁都不会放过屏翳这样的大鱼,姬凌峰想到的,他早就想到,况且恐怕不是少数人清楚,蚩尤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何来胞妹?这次联姻也不过是蚩尤的一个手段罢了。管他送来什么样的女子,大家的目标似乎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屏翳。
……
“为什么要我们几个去接那三世子,想我来当兵是保家卫国,是杀敌人的,这种明明是一般奴仆做的事,早知道当初就去报边关军,跟随布鲁大将军守卫与豫州接壤的土地,杀些九夷蛮子也好。”
阿青壮硕的身躯在逐鹿的大街上引来不少侧目,他一身粗布衣衫,每走一步就抱怨两句,若去到边关军,即使苦点累点,但总比做这种闲事来得强。
顾三佝偻枯瘦的身子就跟个小老头一样,他连连摇头,对阿青的说法完全不认同,他说:“王城的军营与边关比并非轩辕氏最大的营地,却是出将帅最多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精英,精英你懂吗,我们跟那些只知道杀蛮子的不同,我们是做大事的,你没看到经常布鲁将军都要来向我们熏池大将军请求支援吗。”
他说得头头是道,而且重点他还没提到,去接三世子他比任何人都高兴,这可是抱王室大腿的好机会,不知这阿青在抱怨个什么劲,营地里羡慕他们的人不知已经排成多长了。
他手肘对着一旁的应龙磕了磕,“你说是吧。”
“对于萧某来说都一样。”
应龙这两天精神都不大好,他们同一营帐的几个都看出来了,顾三时不时瞎找话题都想刺激他多说几句,毕竟保持他们这一伍的和谐也是很重要的。
去接三世子姬常,应龙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周围这几个嘻嘻哈哈的人怎么能明白他现在的感受,吴妃的死似乎过了没几日就再没人提起过了。作为女人,尤其是王家的女人,本来就是这么悲哀,可是,作为母亲,姬常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平复。
顾三见他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接着说:“应龙你当然觉得什么都一样咯,连力牧队长亲自邀你进骑兵队伍的征召都拒绝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应龙没答他,或许不止顾三,所有人都在纳闷,被点招进骑兵的那一天,所有人都认为他就快平步青云了,可是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即刻便拒绝了,理由只是他刚进王城军,还没有心理准备和实力加入骑兵。
而这,也代表他违背了离朱,拒绝了离朱为他铺好的那条路。
他们五个的一行人中,最格格不入的应该就属那个好似出外郊游一样,拿着把白纸扇惺惺作态的宁封子了。
这几日他都没有同应龙交谈过,仿若视他为无物,反观应龙的态度却比之前有所改变,不管宁封子是否是故弄玄虚都好,最重要的是,一切真如他所料,他会遭遇大劫。
他没伤,没死,何来大劫?可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不知所措,风后在想什么他从来都深入不了,而离朱居然也如此,引诱他去看到风后与吴回见面的场景,铺垫好一切让他进入骑兵队,好像所有的事他都只是一颗棋子,任由他人的摆布。
想来有些好笑,他来到轩辕氏后似乎很多东西都变了,他曾经的信仰在渐渐离他而去,以前他心甘情愿作为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他拒绝力牧的邀请,也可算是对离朱的一次反抗,离朱这次的残忍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离朱让他第一次对风后产生了疑惑,第一次对自己杀的人有了悔意。
“喂喂喂,你看那边围了那么多人,要不要过去看看,反正时间还早着呐。”顾三指着不远处一个街边摊,对其他人说。
“要看你自己去看,我们要赶着去接三殿下。”一直没发话的郁垒实在受不了顾三的叽叽喳喳。
待离那摊子近了点,里里外外围着的人群使得他们看不见其中到底在干些什么,可是那此起彼伏的欢呼叫好声,却似将整条街都哄得热闹了起来。
由旁经过时,忽然听到一人的大笑声,那声音粗放且狂妄无比,令得他们不自主地站定了步子。
“哈哈哈,枉我大老远来到逐鹿,没想到轩辕氏内竟找不到一个有力量的勇士,大失所望啊。”
“阿旺,这里不是青州,说话还是客气点。”
这声音与那壮汉的粗犷截然相反,随意且没什么起伏,却足以让全场都听见。
他们五人是听到他们从青州而来时,起了三分兴趣,自从青州要与轩辕氏联姻的消息放出,很快的逐鹿城里这个把月就来了不少青州人士。
“郁垒!”
突然,一人从身后跳来一把挽住了郁垒的脖子,虽然他的确是因为听到青州后注意力分散,可是在他还无察觉下接近他已不易,居然还能碰到他的身体,这人比他想象中还要不简单。
显然,郁垒与身旁的几人比算是最镇定的了,顾三和阿青都被吓了一跳,而应龙和宁封子都以一脸茫然状看着来者。
郁垒少有地没将他的手给推开,任他将全身力量几乎都按压在他的肩上,只见那人笑嘻嘻地对着郁垒身边这四人说:“可否将郁垒借我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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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天师雨师(1) 。。。
“阁下是?”
顾三向郁垒使着眼色,眼前此人这身鹅黄衣衫一看就价值不菲,虽然行为略显轻佻,却是周身散发着贵气,不是达官贵族也定是大有来头的富商公子。
“在下跟他不熟。”
郁垒的话说服力极差,若然不熟,像郁垒这种全身带刺的小孩岂会让他占尽便宜。
“在下黄宣,是郁垒的老朋友。”
顾三挤出灿笑,“原来是黄公子,小的顾三,乃军中一介小小伍长。”
没人在意顾三的自我介绍,在场的人中除了郁垒还有应龙知道这人的来历,风流不羁的二世子姬邦卉,最擅长的就是用黄宣这名字“周游撞骗”,这一点,想当初在神农蒲阪时,他已就见识过了。
姬邦卉微躬着身子,对着面前几人扫视一遍,手依然搭在郁垒的肩上,“那边青州来的大汉,好生厉害,光比腕力,竟连续赢下了数三十人。”
“那又怎样?”郁垒冷漠反问。
“不过是请郁垒你去给那大汉点教训,免得我轩辕氏被青州的人瞧不起。”
这时,那边再次起了一阵欢呼,看样子那青州大汉又赢下一人。
郁垒不情愿地再度朝那方瞄瞄,对着他们说:“你们先去,在下随后就来。”
宁封子纸扇轻轻拄上下颚,目视姬邦卉三秒,却是脸色微变,拉过应龙猛一转身,“那郁垒你快去快回,我们就不等你了。”
阿青是武者性子,虽见不惯郁垒的自傲,可是对于这个热闹也不想放过,便留下说要与郁垒同行。
这一刻,五人兵分两路。
郁垒跟着姬邦卉挤进那人群,中间不过是个方桌而已,可桌前面坐的那大汉,就跟巨人一样比正常人大了何止三倍,目光也极为凶狠,胳膊上的手毛密密麻麻,好比棕熊一般,让他那一瞬间感觉就似看到野兽而非人类。所有人站在他旁边都像小孩,头一次觉得连阿青都变得纤细起来。而他本来就身型娇小,若然这巨人站起身,指不准只及他腰间。
明显感觉到阿青的失望与退缩,他怎会不明白,阿青强行跟来,也是想跟这巨人比比而已,未上场就就发现了双方的差距,知难而退,这阿青也不完全是个莽夫。
“郁垒,看了这汉子有何感想?”姬邦卉对着他耳语。
“看到这人,让在下想到了二殿下您曾经跟我提起的居住在青州驼山一带的巨人夸父族。”若非亲眼所见,郁垒也不会相信这世上有此奇人。
姬邦卉以前给他讲过很多奇事,据说夸父是青州九大部落里最特别的一族,他们以山为居,以兽为食,以物易物。而他们最与众不同的是,夸父部下人人壮如牛,力如熊,皆为九尺身躯,空手搏野兽是他们主要的猎食手段,在九州大地上几乎与世隔绝,却让谁见了都不敢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