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暹几日来思来复去想出的妙招竟然是自己偷偷潜去凤县,笼络昔日绿林道上的朋友,在外与太平军偏师身上着手。打击太平军的外伸机动力量,绊住陈得才的马脚。
李楹当然不同意。城固能守得住,完全靠的是刘暹军,刘暹军的支柱又完全是刘暹。在现在局面之下刘暹要潜出城去,城固的风险要有多大啊!?
但最终他还是被刘暹说服。“大人,凤县必须保全。否则发匪与甘陕暴徒联系一体,西北恐将色变啊!”
真神教暴徒人数众多,凝聚力强,但不善于攻城。起事半年多来,所破城池不过十数,大半还是靠城内内应发力才得已拿下。但太平军就不一样了,除非是重兵把守的县城,比如城固,否则的话陈得才有硬吃任何一座县级城池的能力。
太平军与真神教合流,威力绝对远超一家一等于二。
刘暹没从官场得失上给李楹说,太平军真要是跟真神教暴徒合流,汉中府城内的那一班文武绝对要受到北京的重处,李楹却能得一份奖励借机上位,刘暹也可以,但所得不多。刘暹不动,坐看局势恶变,那是对李楹还有他自己有利。
他是从大局上着手来给李楹分析的。如果太平真神合流,对清廷的危害会有多大。西北色变,新疆青海不稳,半个西中国都不在清廷的掌控下了。
李楹同意了刘暹的冒险。他对于清廷的忠诚还是很高的。而且在说话当中,刘暹直接将自己的行动跟整个西北大势隐隐钩挂来,李楹却又是决定与否的‘至高’存在,瞬间里一股使命感一股大无畏大牺牲精神就灌满了李楹的胸膛还脑海!
就是怀着这种牺牲奉献精神,李楹果断同意了。还为此发出了自己自担任汉中同知以来的第一份正式文书,给凤县的。为刘暹按上了一顶“监凤县军事”的大帽。
当夜,城固北门打开了一道小缝,刘暹带着张忠奎和四名亲卫打马出了城门。沿途路上刘暹自然是跟长了双夜加千里视眼一样,带着张忠奎五人见缝插针,顺顺利利的摸出了太平军重重营垒的包围。
城固距离凤县有小三百里,途中单大的河流就要经过文水、褒水、紫金河、车道河四条,山头多的更是不计其数,还要躲避太平军散居乡野的小股部队,六人策马,足足四天时间才到了武都山。
武都山只是凤县东面好大一片山区的概称,刘暹真真要寻的是其中的南山,穿林豹子陈镗老窝就在那南山青崖下。
青崖东沟、青崖西沟、石门子、陈家坪、徐家沟,青崖周边五个村寨都算是他的根据地。
与城固的刘暹不同,陈镗这支刀客武装土匪的性质要更浓厚一些。这也是没办法,凤县前面就是宝鸡,连云栈道沿途五百里,大小驿站十余处,巡检司更有**个,绿营在两地驻扎的都有上千兵,把这条联系关中与陕南、四川的官驿大道看进了眼子里了。刘暹虽然是在汉中府城边儿上,讨生活也比陈镗容易多了,陈镗不把自己手中的刀子磨得更快一点怎么能行!
陈镗有一百五六的老人,由他出面联络这凤县山野中的绿林好汉,至少能凑来五百人。
“五哥,兴安、定远的刀客都投了长毛,洋县、西乡也有人投,这陈镗要是也投了长毛,咱们这不是自投虎口吗?”
张忠奎再一次叫起了这老话,一路上他都说的有十七八遍了。
。。。
第四十四章 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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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陈家大宅。
堂屋里一片寂静,一双双目光喷火一样热烈的看着陈镗手中的一捏告身,这是一个绿营把总,两个外委千总,两个外委把总,五个官身顶戴啊。
别看屋里坐的一群汉子平日里指天骂地,一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不晒凤县知县老爷的样子,可内心里,这官身要是落在他们身上,那一个个就是光宗耀祖!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恨不得眼睛里能长出一双手来把空白告身拉走,但绝大多数,绝大多数的人在热烈期盼着。
陈镗内心已经知道自己要下什么样的决定了。众意不可违!再说他自己最初时候看到刘暹手中的那张七品绿营把总告身的时候,不也是瞬间热血冲头,激动的不能自已?
“那,咱们兄弟就把命买给朝廷了?”
“那是当然了,大哥。长毛闹腾了十多年,声势愈衰,去年连英王都战殁了,江河日下已经不能挽回。咱们可不能上一条要沉的船啊。”
“大哥!长毛跟北边的真神教有联系,咱们可不能这样啊。这是要被人戳骨头的……”
太平军的确派人来拉拢过陈镗,毕竟拉拢地方反清力量一直是太平军的传统政策。早在起义当初,就融入了天地会。
陈镗等刀客,在太平军看来就跟皖北的捻子一样,半匪半民,跟官府不对付,天生就是他们的同盟军。
固然刀客中也出了刘暹这种被太平军恨之入骨的叛徒,可别的刀客该拉拢的时候,还是半点不手软的。
而且还真给他们拉拢到了俩人。陈镗绺子半匪半农这些年,跟巡检绿营打过不知道多少次交道,也是死过一些兄弟的。这些兄弟又有几个是孤家寡人?
刀客本来就是亲戚朋友为骨干串联起来的乡党武装,其内因为血亲的死伤,又怎么会没跟官府不共戴天的人呢。主张投靠太平军的人中,他们就是主力。
坐在上首的陈镗,眼睛着重注意的就是那些与官府有血仇的头领。见到这几位在众人叫嚣当中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的样儿,心口猛的一痛。他知道,老兄弟,分裂了!
然而更让陈镗心痛的是,那几人在当夜派人西去的同时,第二日全体通知大会上,并没立刻翻脸领着自己的亲信兄弟离开。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是信不过陈镗,还是想跟太平军里应外合?
陈镗整个人没了丁点气力,软靠在椅子上,如若是筋疲力竭。
“路是人自己走的,随他们去吧!”
刘暹很理解陈镗此刻的心情,心怀的内疚与对背叛的愤怒,相交织互胶结,真的很伤心的。
县城到南山的路上,一支太平军正在行进着。领头的是一个师帅,两千六的满编建制虽然才有三成多些人,但要拿下一无有防备的南山,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师帅骑在马上没有丁点打仗的紧张样,不过是百多人的山匪而已,其内甚至还有一部分己方内应,这样的仗根本算不上仗,还没来回奔波累人呢。他面色上更多的是一股兴奋,隐藏着复仇的兴奋!
刘暹!
那个手上沾满义军与天兵鲜血的清妖,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潜离开了城固,来到了凤县。现在人就在南山青崖!
主将马融和给他最重要的命令不是剿灭陈镗一伙儿,而是要拿下刘暹这个清妖头。他要生执刘暹去到城固城下,当着城固所有人的面砍掉刘暹脑袋以祭奠往日死在他手中的义军和天兵兄弟。
师帅心头热热的,一股激动在他心里徘徊者。
城固西大营被烧,多少姐妹妇孺亡命在了那场大火当中,数都数不过来,师帅自己的家小也在城固那。他随从梁成富、马融和西进,都没能再跟家人取得一次联系,也不知道是给分在了东大营,还是西大营。
如果在东大营,那还好,安全有保障。可要是西大营呢,谁敢说就一定能逃出那场烧焚了整座大营的大火?
师帅这些天里都心情忐忑不安,现在有机会将刘暹这罪魁祸首生擒活捉,就再没别的事比这更令他高兴的了。
一日后。
南山顶上,刘暹跟陈镗并肩而立,看着脚下猛扑入青崖的太平军,他是微微一笑。
陈镗身子在轻轻地发颤,面容竭力保持着平静,但抽搐的面颊和握紧的拳头暴露了他的内心。
“走吧。长毛扑了个空,肯定要顺着线往山里追的。一场好戏,咱们可不能错过啊。”
如果有可能,刘暹绝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行踪给太平军。他最理想的设计就是跟李楹说的那样,悄无声息中整合来一支敢战的队伍,然后瞅准机会给太平军来一次狠的。
但事不从人愿,陈镗队伍里的复杂超过了他先前想象。血仇不共戴天,官职告身也泯灭不了。而刘暹也不可能因为小小一支凤县刀客就把自己内心的最终志向给道出来。这是个无解的死疙瘩!
石咀沟。
一个满是光秃秃树干的山沟沟,距离南山少说也有六七十里地,但是地界依旧没出凤县。凤县的地盘实在够大,南北东西都有小二百里,比之一条棍的城固超出太多了。
此刻却有四五百人隐蔽在其中,全都是百姓打扮,身上挂满或是特意撒着茅草与枯叶,手边却放着刀枪棍棒,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这些人全都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所事事下许多人已经呼呼睡起了大觉。
在两天前,他们在各自的当家的带领下,或是乔装百姓或是趁夜而来,全都偷偷摸摸的集中在了这个小山谷中。而且两天时间了,谷内一丝烟火都没生,近五百人全都喝凉水啃干粮。错非来之前一个个都被那空白告身糊花了眼,这开春时节这群匪性入骨的人早就嚷嚷起来了。
可即便是如此,现今的这四五百人也都没了心气,他们中最短的也等待了整整一天了。虽然还不至于发闹,可之前来时的冲冲兴气却已经被时间消磨了七七八八了。
谷内众人中,唯一还能保持着高昂心气的主儿,就只有这四股绺子的当家人。不,不能说绺子了,他们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官兵了。
——汉中镇留坝营!
这就是他们的编制。四张外委千总的空白告身,换来了三百多人。
刘暹手中就只剩下一张七品告身,和四张外委把总告身了。七品告身留作钓鱼用,要给这四个当家的看到前进的希望。而四张外委把总的告身,有两张也用到了这一战的钓鱼上。对象是各部小喽啰和小头目,只要作战有功,那俩顶戴就有落在他们头上的可能。
最后两张刘暹已备后用。真亏得他出来前又从李楹哪里拿到了几张告身,不然光他手下的那几张还真不够用。
这些个土匪绺子,对于官身简直毫无抵抗力。
前后一天时间都不到,陈镗牵头搭线,刘暹就搞定了四股!
。。。
第四十五章 开门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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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贵、李九、黄麻子和王富贵,四个人围坐在一个苇席搭成的棚子下,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嗑。
这四人中,王富贵的年纪最大,已经四十有二。十五年前杀了留凤关巡检司的一巡丁,不得不上山当了土匪。
虽然绺子不大,但资格老,年纪大,四人中他坐了首位。
刁贵、李九和黄麻子都是三十郎当岁,三人相差不多少,上山的原因跟王富贵差不多,区别仅在于死的是衙役、乡勇还是兵丁。
“唉,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在在这地方窝憋了两天,休说是弟兄们没劲,就是我也乏了。”刁贵锤了一下自己腿,两天不动弹现在都酸酸的了。
“可不是,千盼万盼总算是盼来了。”与刁贵一样,李九这两天啃干粮喝凉水也难挨的很,干硬冰凉的干粮啃得他牙都疼。
万幸就在刚才,刘暹刘守备刘大人,手下的一个亲随已经来到通知了做好准备,不然他们四个这时就没这么悠闲了。
……
山道东向,一支混杂的人马正在竭力的向前行进着。
陈镗的一部分老兄弟和上百他们的家眷,一路向着某个预定地点行径去。
“快,快,跟上,跟上!”太平军在后一路追赶,师帅大声的向着外面的人马吼叫着,却已经没有了马匹。从青崖东沟出口到这里,大小战斗太平军已经跟陈镗殿后所属打了四五回,其中一回他的那匹马就被负责指挥作战的刘暹一枪打死了。
白虎山。石咀沟前一个不大的小山头。
刘大疤瘌领着手下的四个弟兄正蹲在这里守候,看着东面的来路上是否有太平军什么的出现。
他是青崖西沟的人,陈镗手下的小头目之一。
通红的夕阳快要落山了,赤红的阳光洒遍漫山遍野。一下午漫不经心的刘大疤瘌,此时的精神却是提到了最顶点,手下的俩个兄弟也都是如此。
他们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鸟。和官府、乡勇、巡校交道不知打了多少次,心中估摸着也能算出太平军赶到的时间,不出意外正是这个时候。
远远地,一个小黑点出现,慢慢的在赤红的夕阳余晖下,一条细若绳索的黑线出现在了刘大疤瘌等人的眼中。
“大哥,是长毛……”一个手下指着那道黑线欢喜叫道。
“把树放到。咱们下山告诉大哥去——”刘大疤瘌大气的一挥手。自己兄弟的人物是完成任务了。
石咀沟。
已经歇了好一阵的刘暹第一时间被告——白虎山头的树倒了。
这是先前定下的信号,树倒了,太平军就要到了。
“刘大人,旦有吩咐,标下无不领命!”
扭头看向陈镗,陈镗肃颜起身,双手抱拳弓腰。
“请大人吩咐,我等听命——”
刁贵、王富贵、黄麻子、李九四人紧随其后。
刘暹笑了,大家都是好同志啊。大家干一行就都要守一行的规矩,陈镗五人现在已经是官儿了,那就要有个上下尊卑。
没道理,这时候还不将自己捧出来。
“那,本官……”说道这两个字时,刘暹甚至看到黄麻子浑身一颤颤,“就不客气了。”
“陈镗、李九两部兜底,刁贵、王富贵部左右各埋伏,黄麻子部留做预备军——”
“大家行动——”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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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
一刻多钟后,一连串的巨响从山沟下响起,尘烟弥漫中,惊恐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黄麻子偷偷看刘暹一眼,见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立着,下面那惨烈的哭叫声丝毫没有令他有动容一丝,心里不由暗叫:“果然是见过大场面阵仗的人,就是厉害!”
他上山当土匪也有七八年了,打死打伤的人算在一块,好像也没眼下火药罐爆炸死伤掉的人多。更别提连连的爆炸之后三面而下的围杀了,那见血远比爆炸更犀利更富裕。
黄麻子的手下被火药的连环爆炸震得心惊胆战,人人色变,这些所谓的土匪根本就是一群土包子。而张忠奎跟刘暹的四亲随就纹丝不动,让接着注意的黄麻子大为佩服。
一股娇红色的粉雾笼罩住了太平军前部、中部,无比的辛辣顺着口腔直冲太平军战士的脑门。咳嗽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早有准备的三面埋伏人马个个用事先准备的湿巾包住口鼻,避开娇红色粉雾浓重的地方,似一把把尖刀插进太平军这个完全没了防备的队伍中。
进军顺利,那叫一个势如破竹!
陈镗等首领无不面露喜色,纷纷高呼着喊杀,四五百人潮水汹涌一样直冲而下,如此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没谁会放过!
砍下的脑袋可都是一份份军功。
就连被分配任务后自感最幸运的黄麻子,此刻都用热烈期盼的眼神看着刘暹,希望自己也能下场捡个便宜。
刘暹是乐意成人之美的,在黄麻子高高兴兴的领队伍杀下的时候,依旧面无表情的立着。这样的仗一点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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