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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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香-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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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品阶稍微高等的中年太监躬身说道:“是奴才们为二皇子净身入殓的。”
  “可还记得当时情形。”将剩余宫人遣散,叶青泽问道。
  圆脸太监想了想,“二皇子脸瘦了一大圈,颧骨也深深凹着,好不吓人。”说罢便发觉说错话,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你实话实说就是,不必顾忌那些有的没的。”见他自掌嘴,叶青泽连忙制止道。
  “还有还有,二皇子刚咽气时脸色白的吓人,细看还带着一丝沉疴之色。就好像是。。”方脸太监像是想起什么连忙道。
  “是什么?”
  “像是久卧病榻的样子,一点血色也无。”说罢两个太监相视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叶青泽心中觉得不对,孟峥仅仅纵欲,并没有过缠绵病榻的时候。“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想想。”
  “明明春日暖人,嘴唇却是青紫的。”圆脸太监回想道。
  “死人本身就是青紫,你想邀功便胡说一气。”方脸太监反驳道。
  圆脸太监一听这话急了,怕叶青泽认为他是为了讨赏钱胡说。“侍读明鉴,奴才一句假话都没说。”说完瞪了方脸太监一眼,“你两个眼珠子是拿来出气的?哪有大活人嘴唇一直青紫的。之前奴才也伺候过二皇子,他住到碧穹宫来之后,唇色就一直是那样。”
  叶青泽端杯的手一抖,几滴茶水溅到朱红衣摆,湿润如新血。
  “叶侍读。”听闻丞相爱子到访,太医院院使亲自迎了出来。
  叶青泽对长者恭敬行过一礼。“晚辈有一事不明,烦劳大人为我解答一二。”
  “此处多有不便,还请侍读移步。”院使看出叶青泽是有事情私下商量,便将他带到自己休憩的地方。
  “常人在什么情况下,嘴唇会一直青紫不褪?”普一落座,叶青泽便急切问道。
  “出生时心肌不全,便会如此。”院使说完盯着叶青泽看了一会,“侍读不像是有此症的人啊。”
  孟峥并没有此病,“除却这个呢?”
  “中毒之后嘴唇也会青紫,侍读你?”老头想了一会说道,“可是侍读家中有人中毒?即是如此需快快治疗,否则命不久矣啊!”
  “大人不必惊慌,晚辈只是随便问问。”叶青泽连忙站起安抚院使一阵,辞别出来后他径直向秘王府上去。
  蛛丝一点,让他窥到事实真相。
  有个想法在他脑中浮现,若真是如此,只怕天将大变。
  “王爷,叶侍读求见。”孟峣正坐在荷苑喝茶,娇媚佳人陪伴身边好不快活。
  叶青泽的到来让孟峣有些惊疑,之前木樨与他有过交手,但找到自己府上还是头一次。孟峣连忙挥退美人,堪堪整好衣衫,便见叶青泽大步走来。
  有着幼鹿一样神态的男孩,此时脸上满是冰封寒意。
  “叶侍读?”孟峣从石凳上站起,装作陌生说道。
  叶青泽冷然看着孟峣并不说话,待只留他二人后。“毒害储君图谋篡位,这个罪名王爷可真但得。”
  虽有微风拂过,孟峣却是汗湿一身衣服。“侍读说些什么我竟不明白。”
  “九公子如今在哪里。”想起那个有着卓然姿态的男子,叶青泽胸中怒火滔天。“身边藏了一个祸害,王爷还蒙在鼓里么。”
  孟峣脸上表情不变,脑中已是百转千回想遍对策。“他从东宫出来之后便没了消息,如今我也在到处找他。”
  “如此,那我便等王爷找他出来。”叶青泽转身欲走,“希望王爷清清白白。”
  密阳楼中,苏岚持剑在手,却被木樨拦了下来。
  “让我杀了他。”苏岚眼中杀意大盛,却挣不开手臂上的力道。
  木樨眸光水亮,言语里毫不惧怕。“丞相之子岂是能杀便杀的。”纯如幼鹿的孩子,却有这样敏锐的观察力。
  “木樨,终归是我大意。”孟峣撩起袍角正欲跪下,也被木樨一把扶住。
  “我等你还我端木氏一个公道。”他站得远些,望着二人笑道。“怎可在此功亏一篑。”
  说罢他欣然离开,再不管身后肝肠寸断。
  “你倒真是大胆。”叶青泽刚一入睡,便接侍从禀报有一自称九公子的人来找。
  看着叶青泽眼中森冷寒光,木樨微微一笑。“心愿虽然还未了,能让他死,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有什么话,留到圣上面前说吧。”挥手让人绑了木樨,罪魁祸首虽然找到,叶青泽心中却无一点欢喜。
  他甚至很怀念那春色撩人,喝茶谈笑的日子。
  太子竟是被毒害致死。
  泱帝接此密奏,险些失控将身边宠妃掐死。
  他起身穿好衣物,带着若干宫人下到刑部牢中。燃着火把的墙壁映得人脸可惧可怖,任谁进了这里,无罪也能吓个半死。
  长久的跪姿已经麻木,反绑的双手也从不适转为僵直。木樨低头听着大批人群走近,随即是门上铁链哗啦的声响。
  仓促铺就的明黄座椅,泱帝半靠在扶手上。“谋害储君你可知罪。”
  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诛,木樨眼中泛上泪意。口中却发出诡异的笑声,笑得猛力,肩膀也随之轻抖。
  “你笑什么。”泱帝看着眼前这诡异一幕,疑问道。
  “笑你亲手断送骨肉性命还不知悔。”木樨抬起头,唇边笑容艳丽嗜血。眸中泪水承受不住,如珠般滚落。
  看着边哭边笑的木樨,泱帝脸上一僵,再开口时已是带了莫名喜悦。“把他带去昭狱,不得用刑。”
  只一眼,他便沉溺在那盛水双眸之中。
  尘封的记忆。


☆、坠湖

  几乎是魂不守舍的回到宫中,泱帝屏退众人后便慌忙找到一个檀木箱子。抖着手打开,偌大的箱子里只有一件玄黑的外袍,在烛火下闪着诡涩的光亮。
  “皇天不负有心人。”爱怜地将衣服抱进怀里,泱帝叹息一声。“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突来的变故,让木樨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不是不知道昭狱,但是眼前这一间牢房,怎样看都不像戴罪之身能呆的地方。
  儿臂粗的蜡烛照得上下通亮,像是怕牢里味道难闻,点了熏香燃着,被褥一应都是新的。木樨揉了揉被绑到麻木的手臂,心中虽是惊疑但语气仍然冰冷。“这是给人坐牢的地方吗。”
  “这是圣上交代的,你就暂且住着吧。”圣意不是一个小小监狱看守能揣测的,将牢门锁好,守卫留下一句话便摇着手回去补眠。
  木樨走到榻边抱膝坐好,一直压抑着的情绪这才弥漫上来。
  不能把握自己生死的感觉,竟是这样难过。
  第二日无早朝,叶青泽卯时就被宫中来的太监叫起进宫面见皇帝。
  泱帝看着之前陪伴过孟峥一段日子的叶青泽笑道。“你查出这样一件大事,可要什么奖赏?”
  “敢问陛下怎么处置那人?”叶青泽跪在地上直视泱帝,完全不回应他的话。
  泱帝眉眼一跳,随即仍是和颜悦色道。“若是你,会怎样做呢?”
  “公布于天下,还太子清白。”
  泱帝一摇手,殿中的宫人鱼贯退出。“让朕承认错误?”
  叶青泽心头咯噔一下,泱帝寥寥数字再明白不过。这个事情,他不会承认也不会改过,只任时光流逝掩盖真实,“事关储君,陛下如何可以一笔盖过。”
  若是以往,泱帝一定会嘉许这样直言不讳的臣子。“你乃叶相之子,又是出了名的神童。”泱帝停了一停,再开口时语气已然带了帝王威严。“个中利害,竟是不懂吗?”
  叶青泽愣住,良久唇边露出一点苦笑。“臣愚钝,实不能为朝廷效忠。”他将头深深低下,“还请陛下容臣辞去官职。”帝王家的亲情如此淡薄,真让他感到寒凉。
  “准奏。”泱帝准允,他不想留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在身边。“闭紧你的嘴巴。”
  叶青泽起身退出,临了留下一句。“还望陛下留心秘王。”
  一夜惊魂,孟峣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进宫探探口风。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这件事定然不会很快大白于天下。
  “儿臣有罪。”刚入大殿,孟峣便重重跪下。
  泱
  帝接过崔海递上的汤药,一饮而尽后才道。“何罪之有。”
  心道父皇还不知真相,孟峣将脸埋在织金广袖之中,惶恐道。“将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身边,间接做了害死皇兄的凶手。”
  “峥儿与朕父子缘分许便到这里吧。”叹了口气,泱帝说道。“那个人,是怎么到你身边的?”
  “父皇?”
  “朕要把他留在身边。”脑中浮现那双瞳仁。
  孟峣抬起头来,泱帝没有看见他满眼的惊愕。
  和计谋得逞的意外。
  “皇帝要把木樨留下?”苏岚听完孟峣的话,一腔疑问按捺不住。
  孟峣点了点头,“竟像是丝毫不在乎事情真相。”太子一事按住不发他能理解,但是,怎能如此轻易放过他。
  像失了神一般,苏岚纳纳说道。“如此,我要去他身边。”
  一直隐藏的身份,也到了要利用的时候。
  “这是圣上指给公子的住处。”
  水榭之上,一幢楼阁亭亭而立。木樨仰头打量,春日末的阳光雪白晃眼。今日他从昭狱出来,却不是压到刑场砍头,而是来到重重宫阙之中。“得月居?”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名儿是圣上御笔。”看他不解,引路的太监说道。
  一条楼梯笔直通往楼阁,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出口。木樨暗笑,这便是把他囚在这湖水之上来去不得。
  湖面微风吹来,桂子香气让人心脾舒爽。木樨眉眼皱起,径自上了楼台。
  泱帝纳了男人进宫的消息,不出几日便如长了翅膀的鸟儿,在后宫传遍。
  楚潓掌宫之权被夺之后,贵妃尹如的漱玉宫便成了后宫中最为热闹的所在。这日众人前来请安,聊着聊着话题便到了新进的木樨身上。
  “姐姐,您说那位是什么来历,竟然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身穿桃红衣裙的宫装丽人摇晃着精致的画扇,话语虽是轻松自得,眉目间却是已经醋意满坛。
  尹如将她表情看在眼里,端了手边的酸梅饮道。“妹妹这话可别来问我,若要好奇啊,便去瞧瞧。”
  她为人素来亲近,饶是权力在手也不以势压人。因为这点和楚潓不同,众妃子在她这里也少了拘束,话语间也随便。“姐姐还真当我不敢去了,我这便去问候问候。”桃红丽人说罢便起身摇曳着走了。
  有几个耐不住的也跟着告辞离去,尹如轻抿了一口酸梅饮,将不屑眼神藏进绘着春桃绿叶的瓷碗里。
  且让这些不省心的去打探打探吧。
  得月
  居本是泱帝建来观赏月色的楼阁,赐给木樨时特意修缮一新。空旷的楼台用水晶珠帘和鲛人纱隔了,分成两进,靠里是卧房,临水的一边则是会客的地方。
  楼外长廊放着一把湘妃竹椅,斑斑点点似美人血泪。木樨靠在椅上,立夏之前的风还算凉爽,吹得他昏昏然想要入睡。
  半梦半醒,他听见门外楼梯吱呀作响。木樨半抬起身子打量,几个宫装女子拾级而上,五色裙裾轻展。
  “公子好大的架势。”领头的桃红丽人画扇微遮面容,眼中满是轻蔑。
  木樨皱了皱眉,这样多女子突然找来,于理不合不说,更是让他疲于应付。他起身靠在门上,双眸轻扫挨个看去。
  自古后宫中只有帝王算是男人,除去那些割去物件的阉人,妃子哪里看过别的。见木樨神情慵懒姿态非凡,年轻些的已经红了脸庞敛衣避开,只留下两三个年长妃子。
  见木樨不发一言,桃红丽人恼怒说道。“身为男子以姿悦人已是不齿,怎的见了本宫也不叩拜,真真没了规矩。”
  木樨扑哧一笑,“我的双膝只跪苍天父母,你是何人,也敢受此大礼。”说罢眼神直直刺向那人,唇边笑意转为冰冷。
  凡是得宠些的妃子,平日受着众人奉承,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木樨话音一落,桃红丽人便气红了双眼,仪态也不顾了,拎着裙角就到他面前。“怕你到了陛下面前也这般没规没距,今日便让本宫来教教你。”
  不意与她揪扯,木樨退到长廊之上。看着女子不依不饶,暗恼自己之前嫌烦硬是把一干侍女打发走了,此时一个通风报信的也没有。
  见他退无可退,桃红丽人将手中画扇塞到身旁侍女手里,抬起雪白皓腕扇向木樨。
  木樨正欲撇头躲过,眼瞧见底下湖水在春日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心中生起一计。
  像是避让一般,他摇晃着踏上木质围栏,身体后仰。
  扑通一声,雪白身影坠入湖底。


☆、桂香

  见木樨坠湖,之前还咄咄逼人的桃红丽人也慌了神。身旁的侍女怕闯下大祸,连忙夺门而出喊人来救。
  一时间本来冷清的湖堤旁人声鼎沸,闻声而来的侍卫正欲解下护甲下去救人。却见一个人影矫健地跳入湖中,没一会就潜入湖底。
  虽是天气转暖,春日的湖水仍是冰冷刺骨。白色衣袂随水轻展,苏岚一把捞过,将木樨抱个满怀。
  如果不是他今日进宫,心爱之人此刻只怕做了湖底亡魂。
  泱帝听到木樨落水,丢下手中的奏折便赶往得月居。刚要训斥宫人,便看见浑身湿透的苏岚抱着木樨上岸。发髻遇水松散,木樨此时一头长发松开,璎珞发簪掉落一旁。血红珠子衬得他脸色雪白,越发看得人心慌意乱。
  将人平放在地上,苏岚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轻拍木樨脸颊。嘴里正要喊出他的名字,却见木樨悠悠睁开双眸,眼神越过他径自叫了声。“陛下。。”
  苏岚这才惊觉回头,发现泱帝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他身后,眼神关切地看着木樨。
  “如若知道你出此意外,朕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住到得月居中。”泱帝绕到苏岚身前将木樨抱进怀里,语气凝重说道。“这次多亏你。”
  苏岚这才敛容跪倒在地,恭敬叫了一声。“陛下。”
  “起来吧,朕还是喜欢听你唤我舅父。”接过崔海递上的披风,泱帝将木樨裹得严严实实后对苏岚笑道。
  说来可笑,即使他和孟峣计划着如何倾覆朝野,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流着皇室血统的事实。
  他的生母,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已随父亲一起驾鹤西归的敏珍长公主。
  敏珍长公主虽然出身皇家,却喜欢上一位江湖侠客。先帝极为宠爱这个女儿,丰神历朝只出了这样一位独一无二的公主。
  苏岚一身武艺乃是父亲所传,十五岁时,双亲丧于雪崩之中。他扶灵回到密阳,才与孟峣相识,便有了这段纠葛缠绵。
  “自从你母亲逝后,你有多久没来看朕了?”将木樨安置在玄天宫一处偏殿内,泱帝唤了苏岚上前。“这么些年在外面,都不想舅父了么。”
  苏岚已经换下湿透的衣物,一身绛紫的衣袍,将他眉眼间霸气凌然烘托。“刚刚回到密阳,今日特来给舅父请安。”
  “今日若不是你,九儿想必凶多吉少。”想到刚才惊魂一幕,泱帝叹道。“如此便住下吧。”
  “晚辈无官无职,实不能住在宫中。”苏岚拒绝道。
  泱帝招来近侍,“拟旨,封苏岚为御前侍卫,正
  三品,准带刀行走。”说罢,泱帝走上前拍了拍苏岚肩膀,“为朕保护木樨,不要再让旁人伤害到他。”
  苏岚俯身叩首。“定不负陛下期望。”
  昏睡了一会醒来,已是月上梢头。木樨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却发现床边站着一人。“苏岚?”
  “你真是要把我吓死了。”按耐住想要把他抱进怀里的冲动,苏岚低声说道。
  见宫人已被他遣了出去,木樨放下戒备靠在软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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