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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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香-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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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公子近来可好?”刚一落座,雪嬿便关切般问候木樨。言下之意不过耻笑他夜夜与太子睡在一处,就是个玩物罢了。
  木樨从苏岚那已经得知雪嬿前几日进宫向楚潓请安,中宫一顿言辞将她心境完全转变。“太子这几夜不再痴缠,自然是好的。”
  他说这话本就是想故意激怒雪嬿,所以话语毫不遮掩暧昧非常。众人先是一愣,反应快的已经体会到其中意味,只是默不作声等看雪嬿的反应。
  木樨的话果然让雪嬿大吃一惊,她虽然已经明白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心灰意冷。但宫廷间勾心斗角这类事情,她总归没有学的周全。“这样的不知廉耻,真是。。”掩在袖中的手瑟瑟打抖,雪嬿说了上句,下句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既然春色这般美好,我这个不知廉耻的人就不必呆在这里了。”木樨将一串葡萄往水晶盘中一撂,起身拍了拍衣摆先行离去。
  一声清脆,保养得宜涂着蔻丹的指甲连根断掉。雪嬿掐着黄花梨木的扶手,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想要立威不成,反倒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她忿忿想着,脸部表情也扭曲起来,把殿中宫人吓得不敢出一丝声气。
  “太子妃,太子妃!”
  “什么事情这样大呼小叫的!”不等雪嬿反应,弦音便出门斥责喊叫之人。声音顿时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弦音进来,脸如僵死的枯木。“娘娘,九公子他走了。”
  雪嬿没有出声,弦音抬头看她一眼,只能掂量着继续说道。
  “他说,与其在这儿受气,不如回秘王那边快活。”说罢脸上一阵羞红,再也说不出一句。
  脑中美丽男子
  容颜浮出,雪嬿血色褪个干净,指甲断处传来钻心的痛楚。


☆、废黜

  “这是你养的好儿子!”泱帝将数本奏折扔到楚潓身前,冷笑道。“学外头那些人养男宠还就罢了,现在居然闹起废妃来。”早朝时数位大臣联名参太子,说他昏庸无能鬼迷心窍实在不能担任太子之位。想起近来孟峥没精打采的样子,泱帝心中的厌恶更深一层。
  身着正红百鸟朝凤衣裙的楚潓拾起一本奏折略看了看,脸色越发苍白。“陛下,奏折上所写之言不可全信啊。”
  “你当朕全不知情?原想他只是一时新鲜,训了一回也就算了。如今越发没有章法,可见是你纵容!”饮了一口六安瓜片,泱帝继续道。“他本就不是当储君的料。”
  听到泱帝最后一句,楚潓几乎要昏厥过去。她强撑着站起身走到泱帝面前,“陛下,您要听信那些人的谗言废掉臻儿吗?”
  泱帝没有回话,疲倦地挥了挥手示意楚潓退下。提起沾满朱砂的狼毫笔,缓缓在奏折上写下几句。
  “今日的早朝,真是精彩。”虽然只是听了传话,孟峣仍然能够联想当时情景。
  “你那步棋实在险了些。”苏岚隐在暗处,脸上表情几乎不见。
  “帝王最是多疑,我的说辞反倒能让他信服。”虽然把木樨和自己栓在一处有风险,但总比教唆太子的罪名来得好些。“想必那位现在仍浑然未觉,一心往自己挖的坟里跳呢。”
  “娘娘,国舅爷来了。”贵妃榻上,楚潓闭眼养神,妆容精致仍掩不住满脸疲惫。
  她微微睁眼,便见同胞哥哥楚渊步伐急促地走了进来。
  “听了你的,我把嬿儿接回府里住了。”行过一礼,楚渊坐在一旁说道。“皇帝那边怎么说?”
  抬手挥退宫人,楚潓揉着太阳穴道。“早朝时你也在场,还不知臻儿处境么。”
  “我早说过不是十月怀胎生下永远不得长进。”想到回到家中还不停垂泪的雪嬿,楚渊不禁气恼道。
  “大哥!”楚潓失声叫道,随即又将声音低了下来。“你答应过我从此不提此事的。”
  太子本不是她楚潓的亲生儿子,她的孩子,在那晚生产之时脐带绕颈窒息而死。现在的孟峥,只不过是她宫中婢女与皇帝一夜欢好所结之果。
  楚潓想到那个有着一双勾魂大眼的卑贱女子,银牙碎咬说道。“本宫便是臻儿生母,你记住了。”
  自知失言,楚渊咳嗽了一声转了话题。“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你回去,派人把那个男宠找到。”镶金拢翠的护甲刮着苏绣靠枕的花纹,“本宫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春日一到,鸟儿果然都回来了呢。”仰头看着葱翠月桂上衔草搭窝的鸟雀,木樨轻声说道。
  从东宫出来之后,他便回到了烟霞山的药庐。密阳楼中有孟峣为他布置的卧房,他却
  不喜欢那奢菲的装饰。
  “一直仰着,回头又该说头昏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木樨也不回头,只等来人走近。
  看着换了一身湖绿衣服的木樨,苏岚的心情也随着春日转暖欢快起来。
  “怎么有空过来。”感觉到后方视线,木樨转身笑道。
  “想念你泡的茶了。”虽然这处地方只有他和孟峣知道,为了保险起见,苏岚还是决定过来陪着木樨。
  木樨扑哧一笑,“苏楼主真是吃得苦中苦啊。”苦丁那样的茶,除了他,还有谁能品味。
  不再是呆在东宫面无喜色的他,才是苏岚最为想念的。
  浸着朱砂的狼毫细笔被掼到地上,玉质的笔杆应声而断,碎成一段一段。
  金丝楠木的御案被连日来大臣递上的奏事折铺得几近全满,泱帝表情冷如冰雪,冻得殿内宫人僵直无声。
  “把那畜生给朕找来。”泱帝回到案前坐下,沉声向身边近侍太监崔海说道。
  “父皇不用派人来找儿臣。”孟峥掩口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的走到泱帝面前跪下。几月下来,他已像一具活动的干尸,原本合身的明黄衣袍空空荡荡。
  “你还想不想当这个太子了!”将一方澄泥砚砸向孟峥,泱帝怒声说道。
  摸着被砚台砸出血痕的额头,孟峥嗤笑道。“这太子之位,谁爱当谁当去。”深陷桃夭,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权位竟不放在眼里。
  泱帝眼前一黑,扶住慌忙上前的崔海,闭目缓声说道。“既如此,那便随了你的愿吧。”
  天启十五年四月十四,泱帝废太子孟峥,称其赋性奢侈,暴虐□,弃皇族脸面于不顾,实不能任储君之位。幽禁于碧穹宫中,无奉召不得出。①
  次日,泱帝发圣旨一道,废丰神历来立嫡子为储之则,改立皇子中德行兼备者为君。
  朝中有反对者,皆罚三月俸禄,于家中面壁思过。
  “姑姑,还记得我和有臻成亲的时候吗?”通往碧穹宫的宫道上,一顶碧色小轿轻缓而行。雪嬿撩起纱帐,满天乌云映入她的眼睛。“洞房花烛,他便是我的良人啊。”
  弦音用手绢轻点湿润的眼眶,看着一脸怀念的雪嬿轻声道。“太子妃。。”
  “姑姑,我已不是太子妃了。”她摇摇头,“从此之后,我只是孟峥的妻。曾经种种,过眼云烟罢了。”从今后,不管他爱不爱她,她都要陪他一辈子。
  弦音一时无言,却见一个太监跌倒着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凄惶。
  “皇宫中你跑个什么劲,冲撞了贵人你担当得起么。”还未到跟前,便有宫人将他拦下。
  那人往地上一跪,整个身子蜷在一起颤声道。“二皇子薨了。”
  乌云似乎再也承担不住,淅沥沥下起雨来。
  天启十五年四月二十一,废太子孟峥薨于碧穹宫中,年二十四。
  同年五月初一,其正妃楚雪嬿自请入甘露寺为尼。
  皇后因伤心过重病倒,免去晨昏定省,将后宫诸事暂且交与尹贵妃掌管。
  一时间诸王群起,朝中风向变幻无穷。                    
  作者有话要说:①改自康熙皇帝废太子所写诏书。


☆、国舅

  本想自己乃当今皇后兄长,太子妃生父,论荣华富贵地位崇高,这也算极致了。
  楚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从此便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的女儿雪嬿,心中浊气呼之不出。
  原配夫人生雪嬿时血崩撒手人寰,虽有侍妾若干却只为他添了一个千金。楚渊认定自己此生无子,便将两人都视为掌上明珠,几年前雪嬿嫁作皇家妇,他便只有小女承欢膝下,想着雪嬿有朝一日能为国母,他也觉得没有什么遗憾。
  却不料横生枝节,太子被废,女儿出家,国舅爷称呼也成为空谈。
  楚渊觉得口干舌燥,正待喊人倒茶,便有下人来说秘王来访。
  时值深夜,孟峣突然到访让楚渊颇感意外,让人先迎孟峣去正厅奉茶,他起床穿戴整齐急急赶去。
  一进正厅,楚渊便觉有股压抑之气。“给王爷请安。”说完便要跪拜。
  孟峣上前一把托住楚渊,笑道:“国舅爷切莫如此。”
  要是往常听到这个称呼,楚渊定然是眉开眼笑。今日听到,他是真真笑不出来。“王爷就不要笑话微臣了。”
  “楚大人可知本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孟峣微微一笑,待楚渊坐好,便出了个谜题给他猜。
  楚渊不解,秘王素来与朝中大臣交结甚少,突然造访,任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缘由。“还请王爷示下。”
  孟峣用杯盖撇去茶叶浮沫,如同聊家常般说道。“想必大人已经知道那男宠是本王府上的人吧?”
  楚渊一惊,自己派人前去打探在男宠去向一事,竟然传到这位耳中。“王爷您如何知道。。”太子被废事出突然,他还没有来得及将消息告知妹妹,皇帝便一纸诏书昭告天下。他脑中灵光一现,想是这位王爷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所以星夜赶来。想到这里,他脸上换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等着孟峣下文。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大人有没有兴趣。”像是没有看见楚渊的表情,孟峣将茶盏放到桌上,慢条斯理道。
  “愿闻其详。”
  “大人的小女儿,尚待字闺中吧。”
  楚渊心中突的一跳,他以为孟峣前来是为掩盖此事,没想到话题竟然到了自己身上。“末女雪婧,确实还没许配人家。”
  “大人可愿将令嫒给我做正妃?”孟峣正容说道。
  泱帝的这个三儿子,生来就适合呆在女人堆里。母妃过世后,没人约束的他更是成日流连花丛片叶不沾,人人都是心上人却人人都不上心。楚渊没少听过这位王爷的风流韵事,就连皇帝都奈他不何,更别提选妃了。“王爷抬爱微臣感激不尽,只是小女实在没这福气啊。”雪嬿本就嫁得不如意,他不想再把这个女儿推到火坑里。
  孟峣听到这话并不生气,只是懒懒说道。“没有了子嗣靠山的皇后
  娘娘,于您还有什么用呢?”看到楚渊脸色一变,孟峣再下一个筹码。“大人不再是国舅也就罢了,难道连国丈这样的尊位也不想要吗?”
  他从懂事起便已知道,血亲血缘这样的东西,在权力荣耀面前,是怎样的不值分文。
  谈到月落破晓,孟峣才乘一顶小轿从楚渊府上侧门离开。
  “王爷,现在回王府去吗?”轿外侍从轻声说道。
  “去密阳楼。”坐在轿中一摇一晃,疲劳困意席卷而来。他闭眼小憩,唇边一缕志得意满的微笑。
  “峥儿!峥儿!”楚潓从床上惊坐起,鸳鸯交颈的幔帐摇摇摆摆,如飘渺的鬼影。
  听到皇后的惊叫,值夜宫女连忙上前。楚潓撩开幔帐赤脚下地,汉白玉的地面倒映着日光,照得楚潓一张玉颜雪白。“什么时辰了。”
  “娘娘,辰时了。”执事宫女将一件外袍披到楚潓身上,低声回道。
  眼眶下的青白昭显又是一夜噩梦,这是第几回梦到峥儿了,楚潓心想。
  “娘娘,楚大人已在门外候了好久,可是让他进来?”正出神想着,一个太监在寝殿外禀报。交代宫人摆些茶点招待兄长,楚潓打起精神让宫女为她梳洗装扮。
  只怕哥哥今次进宫,是来问罪的吧。
  在后殿坐了好久,楚潓才亭亭而来。一身再素净不过的衣服,略施脂粉的脸,岁月的痕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爬上她的脸庞。“事到如今,我只能愧对你。”免去楚渊跪拜,楚潓半靠在美人榻上说道。
  “你叫我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提起害死爱子的人,楚潓的眉眼浮出无比狠厉。“如何。”
  “他原是秘王府上的人,事发之后,没有交代便失踪了。”低下头不去看妹妹骇人的神色,楚渊将先前孟峣说的话重复道。
  将一个苏绣靠枕摔到地上,楚潓颤声说道。“如此本宫的儿子竟是白死了么!”
  “坊间都在传闻,人是峥儿从秘王手中强要过来的。秘王现在没有向我们要人,已是十分难得。”
  楚潓闻言一阵冷笑,“那个贱人的儿子,也敢来问我要说法。”当初只怪自己不够狠心,留他一条性命,没想到竟惹来诸多祸事。
  “娘娘凤体康健些吗?”楚渊没接话茬,而是将话引到楚潓身上。“执掌后宫之权,不可旁落啊。”
  “那是自然,本宫已没有了儿子,难道还要放任那些人爬到我的头上。”
  楚渊用茶杯掩去面上表情。看来妹妹还不知道,今日早朝尹贵妃的父亲以皇后教子无方为名,请求泱帝免去皇后执掌后宫之权。
  权力者,无论是谁,只要得到,便不会舍弃。
  药庐中从没这么热闹过。
  木樨在厨房忙活,听着外头舒雪桃同孟峣拌嘴,纵然是在勾心斗角里长大
  的孟峣,竟也受不住舒雪桃抢白。
  他扑哧一笑,险些将手中的盘子打掉,一只手掌闪电般上前接住盘子。“孟峣可算遇着克星了。”苏岚今天穿了一身湖蓝的衣服,举手投足间风流倜傥。
  “也该让舒雪桃给我报报仇。”木樨把一摞碗放到苏岚怀里,相处下来,他对孟峣的恨意不象从前浓厚,言语间也随意起来。
  两人正说笑,韩墨用内力传来话语。“苏楼主,能否打扰一会。”
  因韩墨救过自己一命,苏岚对这位长者一直很是尊敬。盘腿坐在韩墨对面的蒲团上,他满脸恭敬地说道。“师父。”
  “楼主对少主可是真心?”经事多年,他不是没有看出两人之间流露的情愫。但事关少主,免不得一番询问。
  见韩墨表情十分认真,苏岚也敛去笑容说道。“若有二心,天诛之。”
  “少主身上的毒性,到夏天时便会完全释放。那个时候,你要能够忍受住相思之苦,不去见他。”韩墨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人,将骨香个中利害一一说给他听。“我正在寻找解毒的方法,可效果甚微。我想若骨香能解,纵是老天要收我这条命去,也痛快给他。”
  “师父不要说这不祥的话。”苏岚变坐为跪,“您独自一人将木樨抚养长大,至亲之人也不过如此。”
  韩墨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等少主大仇得报,请你好好待他。”
  若得心爱之人,半生辛苦也算值当。


☆、蛛丝

  孟峥逝后,叶青泽不再担任太子侍读,吏部不少他一个,于是在家中当起了闲散少爷。
  拿起一块绿茶芙蓉饼,碧绿小巧的茶点,让叶青泽不禁想起数月前的事情。
  从东宫拂袖而去,直到太子薨逝再没出现过的,九公子。
  “叶侍读,这些便是碧穹宫中的宫人。”他虽已不是侍读,宫人却仍旧如此称呼。
  叶青泽微微点头,眼光挨个扫去。“二皇子薨时有哪些人在场?”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走出数个太监宫女。
  “收敛尸身的人是谁?”他将数人所穿服色记在心里,问道。
  两个品阶稍微高等的中年太监躬身说道:“是奴才们为二皇子净身入殓的。”
  “可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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