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影阑珊- 第52部分

　　　　连城的脸仿佛又在眼前浮现，他未说出口的话语，他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璃锦，你……”青衣试图站起身来，但璃锦却在那之前狠狠拥住了他：“城儿，你不要离开我阿……不要走阿……不要消失阿……”

　　　　说的是和当年一样的话。从前是连城对璃锦说，现在，是璃锦对青衣说。而且，璃锦念出口的，是连城的名字。

　　　　青衣微笑着反手拥住璃锦，“嗯，不会离开你。”

　　　　雨声何时停的，已经没有人会去注意它了。四季孤独而行，连接那么遥远的天与地。

　　　　“璃锦，我想知道你的涅。”青衣伸手去触碰璃锦的脸，拂过他脸颊上每一道弧线。狭长的眉，幽深的双眸，那么美好，如果，他能看得见的话，哪怕只是一秒，他也会将这张脸深深刻进自己心里。以后触碰不到他的时候，便可以拿出来怀念。

　　　　璃锦在青衣身上落下轻柔的吻，青衣只是微笑任璃锦摆弄。

　　　　“城儿……城儿……”璃锦对着青衣轻声唤着。

　　　　“我在……我在……”青衣配合璃锦沉声回答。他想，连城一定是个很幸福的人吧。可惜，自己不是他。可惜，他不在璃锦身旁。

　　　　“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我答应过你不会放手的……可是你怎么可以死掉，你怎么可以不顾我一个人就这样去死阿……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消失阿……”

　　　　“不会，不会再走了……以后，都不会再走了……不会离开，不会消失……”

　　　　青衣不知道自己的安慰对璃锦有没有用，因为他依旧能感觉到璃锦流进他衣襟的泪。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吧。

　　　　尽管遍体鳞伤也强逼自己不能忘。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的故事

　　　　“知道吗？他的眼睛，和你一样漂亮。人之初也比不过这清澈。”深紫色的床，安静地躺着两个人。一个闭眼沉静，一个淡淡微笑：“他也喜欢微笑，但是，他不会哭，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掉一滴眼泪，从小到大，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其实，我原本以为你是不爱说话的。”青衣莞尔一笑：“抑或是，只有在他面前，你才会变得开朗一些。因为我与他外貌相似的缘故，才会对我说这么多吗。”

　　　　璃锦没有否认，他沉声道：“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生气？”

　　　　“不会。”青衣还是笑，正如往昔旭日暖阳般的连城。

　　　　青衣其实是有些惭愧的，他觉得自己对璃锦动了情，他觉得自己陪在璃锦身旁全然是为了满足自己，而不是要帮助他，更不是所谓的寻找生命的感觉。

　　　　他缓缓闭上眼，在心里沉沉叹息。

　　　　青衣阿青衣，若是这么轻而易举便动了情，最后伤的也还是自己¨锦的心，谁都夺不走。它只属于连城，只属于他一个人，永永远远，都不可能改变。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总会让人不由自已的缺乏安全感，然后，不经意间脑海中便会浮现最不愿想起的一点一滴。

　　　　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口，只是，璃锦认为，哪怕是千年万年，他都会一直一直回忆连城。然后心痛得无法言喻，无法麻痹，无法沉寂。

　　　　“你在想他，对吗？如果我是他的话，一定不消你不开心的。”

　　　　青衣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如果我是他的话，一定不消你不开心的……

　　　　是这样吗？璃锦睁开眼睛，却发现睁开眼与闭着眼看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黑色，安静的黑色。他想，青衣与连城那么像，那么，他们的想法也一定是一样的吧‖城，也许也会像青衣一样这样想吧。

　　　　可是，要让璃锦一边回忆当初自己眼睁睁看着连城死去的血流成河的画面，一边微笑着对所有人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很开心。

　　　　如果他能做到的话，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的话……

　　　　可以做到的话，又何必让青衣你来陪着我呢……

　　　　“你知道吗青衣，城儿死去的时候，我就在他面前。我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没有挽留，没有争取，我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甚至连他冰冷得尸骨都无法触碰……好多血，好多，好多……把地面都染红了，把双眼都浸湿了……”像是漫天都是红色，整个世界都是红色，所有能看见的地方，包括每一个不被发现的细小的角落，全部都是红色……“他的眼神里，好像还在对我说：璃锦，你要好好活下去。他没有怪我，一点都没有。他还在微笑，到死都在微笑，他没有哭泣，没有任何一滴眼泪……”

　　　　好疼，胸口好疼，窒息一般的难受。

　　　　这是连城带给他深刻地疤痕，每当想起他的时候，这道疤痕便会挣扎着破裂成一道道血痕，仿佛心上刺青。

　　　　“璃锦，你好好活下去了吗。你忘记连城说的话了吗，你想要让他到死都不得安息吗？”青衣轻轻拥住他，尽管自己的体温比璃锦还要冰冷：“别放弃阿……要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给他看阿……”

　　　　“城儿……你是我的城儿……”

　　　　“我是。”我是青衣……后面的这一句，青衣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

　　　　然后，所有所有，都在苍茫的沉寂中化为乌有。


　　第一百四十六章　相忘从前

　　　　【今天期中考试，被监考老师抓住手机发答案，我可怜的山寨机TAT，我爱我的山寨机TAT……】

　　　　月，那么宁静，那么沉寂。天，那么漆黑，那么透明。

　　　　我们在这个苍茫而辽阔，无情而污浊的世界里存活了那么久，所以，人，究竟有多么坚强。

　　　　生离死别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了，因为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每一天都有人落泪，每一天都有人仰天长啸。所以，你在悲伤什么呢，你为何要哭泣呢，你在嘶喊什么呢，你分明知道，不论你付出多大的代价，老天也不会同情你的，它只会笑着为你落几滴眼泪，然后，你被淋湿了，心被浸湿了，身体冰凉了，内心寒冷了。你在挣扎什么呢，你在害怕什么呢，不论你多么害怕未来的那些黑暗，它也终究是会来到你的身旁将你击垮。你想逃离什么呢，你为何要奔跑呢，尽管你的步伐一直没有停下，但是，死亡也一直跟在你的身后，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嘲笑着你有多么无知，在你不经意间出来进入你的身体里。

　　　　然后，折间，你就真的不见了。

　　　　你看见了吗，死亡是什么样子的，你看清楚了吗，它可怖吗，狰狞吗，你还记得它的样子吗，他在微笑吗，他在悲泣吗。你离开它了吗，它跟随你了吗，你想要和它一起去远方吗，你想让它无时无刻都形影相随吗……

　　　　寂寞像一只无形的触手，强抓住你隐隐跳动着的忐忑着的内心。无论身在何处它都如影随形。

　　　　城儿，这便是你留下的怨念吗，这是你内心深藏已久的寂寞与无助吗……如今我已经真真切切深深刻刻地感受到了，可是城儿，为何连一个让我保护你的机会都不曾给……

　　　　“皇兄，皇兄……”耳畔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是谁在耳边轻唤。

　　　　“皇兄，皇兄……”眉心微微皱起，疲惫得不愿睁开眼睛∏谁还在轻声低咛：“皇兄，快醒醒……”

　　　　是佐儿吗……迷蒙中好像听出了那声音的主人，璃锦缓缓睁开双眸，深邃地眼眸宛如一场痛彻心扉的梦。“什么事。”眉心渐渐舒展开来，至少，他还知道不能让自己的烦恼转嫁给别人。

　　　　“皇兄，我快受不了了……好累，我好累……”方才开口，便沉沉掉下泪来。也只有在璃锦面前，璃佐才敢这样放肆地露出自己的脆弱吧：“彩儿他不见了，真的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了……我答应过他的，无论他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他，他也答应过我的，不会离开我的视线，不会让我找不到……”

　　　　“他吧，我陪你。”璃锦拍拍他的肩，他知道，这个看似风流无限的璃佐，内心埋藏着太多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他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现在能懂他，体会他，帮助他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了吧，既然这样，又怎会放任璃佐继续伤心？

　　　　“皇兄，你说，人死了，会去在哪里。”

　　　　“人死了之后……”谁知道呢……

　　　　“是不是在冰冷的泥土之下，感受无尽的寒冷与凄凉，会很无助吧，没有人会发现泥土之下躺着一个与世无争的孤寂的灵魂，没有人会听见他在深渊下撕心裂肺的呼喊……彩儿，连城哥，还有枫儿，会不会很孤单阿……他们会不会无时不刻都在思念着我们，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我们，但是，我们却不知道……我们无法体会他们深入骨髓的痛楚，我们无法帮助他们逃离深不见底的坟墓……”璃佐轻声说着，眼泪在无声无息地滑落，落在璃锦微微颤动着的肩头，落在他即将崩溃的微弱跳动着的心灵深处。

　　　　是阿，殷彩和璃枫，他们一定在思念这里，思念我们。

　　　　可是城儿，你真的在思念我吗，你真的在黄泉之下感受大地冰冷的拥抱吗？你真的，真的就这样消失，这样死去了吗……我还是无法相信，无法释怀阿……

　　　　“皇兄，你也对连城哥说过那样的话吧，不论未来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你们也要在一起。”

　　　　“是阿，说过。一起约定过，无论如何，手牵过了，就是一辈子。”

　　　　“我和彩儿分明也约定过的，分明说好了，要去寻找那份藏在细小角落不被发现的永远。只是现在，食言的人，究竟是我们，还是他们？”

　　　　食言的，是我们，还是他们……

　　　　是阿，是我们，还是他们……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生离死别

　　　　“这么多天的时间，你的故事也该说完了，所以青衣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放手吧，忘记吧，回忆是你的，青衣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慕晓带走青衣的时候，只说了这样几句话，但是，偏偏只是这样几句话，让璃锦连挽留的勇气都不曾有。慕晓说的没错，他带青衣回来，不过是想倾诉他和连城之间久经遗忘的故事。故事完了，情也终了∴衣，是该走了……

　　　　可是，心里那份隐隐约约的感情，是什么？

　　　　是眷恋，是不舍？

　　　　【番外之“我”是青衣】

　　　　慕晓说，我出生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季。那年的冬季格外严寒，而我自小体质就差，时常半夜里发起高烧，然后在床上躺个好几天都不见好转，父亲为此不知操了多少心。于是，待我长大了些，父亲便对我愈加严格，整日教我剑法，说是习武之人不易生病，也好不再让他的。

　　　　“体质差的人学武，会很难吧，当年，我一定常常惹父亲生气。”

　　　　“不，不是这样的。”慕晓微笑着摇头，他说，“不是这样的，你很聪明，很容易便能将那难以学习的剑法使得得心应手‖将军也甚是满意，只是，他怕对你说好话会让你掉以轻心，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未夸奖过你∴衣，你不要怪他，因为他幼年时与你一样。”

　　　　“我当然不会怪父亲，我能明白他的用意。只不过……父亲怕是要怪我了吧……我，现在这个样子……”青衣不禁失笑：“眼睛看不见暂且不说，武功也都废了，记忆也都散了，像个废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别这样想，青衣你，很优秀。”慕晓沉声说着，不似欺骗的语气让人安心。“青衣，我需要你的帮助。”

　　　　“如果以我的能力，能帮到慕晓的话，青衣在所不辞……”从有意识的那一天开始，慕晓便一直在我身旁，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告诉我谁是我的亲人，谁是永远的陌路。给予我微笑着活下去的勇气。他对我来说，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个人，所以，如果以我这样微弱的力量能帮助到他的话，我一定，在所不惜……

　　　　慕晓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我以为他早已转身离去的时候，才轻声叙说着：“有一个人，和你一样，出生在严寒的冬季。也和你一样，因为体质差的缘故，被父亲逼着习武。也和你一样，很聪明，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他的名字，叫做连城。

　　　　在连城的生命里，存在着一个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那个人，是当今大皇子，名为璃锦¨锦，像是个传奇人物，任何方面都天资过人。

　　　　他们的羁绊很深，很深……他们曾经是令人羡慕的眷侣，可是，可是后来……连城死了。。。死在自己的父亲手里。。。璃锦终于支撑不住了，所有的理智都在一瞬间坍塌了。他变得不再有笑容，不再有情绪，整日心神不宁，仿佛魂魄随着连城一齐死去了似得……”

　　　　这样的痴心之人，当今已是少有了吧。“他们二人，可是慕晓的故人？”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算是。很难扯清楚的关系，不过，我慕晓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强者的眼泪，璃锦，他不该沦落到如此境地，我想帮他，可是以我的能力是做不到的。”慕晓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他好像一直都是如此，没有值得高兴的事，也没有值得伤悲的事，永永远远，冷静如他。

　　　　我有些诧异，慕晓都做不到，那我，怎么可能做到……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慕晓沉声道：“你可以，这世间，也只有你一人能帮他了∴衣，想知道他们的故事吗，璃锦会告诉你的，你只要静静听，为他分旦忧愁就好，故事完了，你便回来我身边，可好？”

　　　　“听他讲一个故事，他便不会再伤心了么？”若真是如此，我当然愿意帮。

　　　　“他当然会，但是，在那之后，他思念的人，就不会是那死去之人了→离死别，生离死别，死别，便是再也见不到了，生离，还是能给自己留个念想的，你说呢？”

　　　　我点头。

　　　　生离……死别……生离……死别……

　　　　为何这四个字，在心里掠过的时候，划出了那么深的一道血痕。那么深，那么疼，那么彻底，那么深沉。

　　　　仿佛前世，与谁经历过那场梦魇一样。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我不知道，听一个故事而已，我竟会动心。


　　第一百四十八章　璃萱千吟

　　　　“告诉大家了吗？”律苍雪小心翼翼地握着连月清的手，神色惊慌。

　　　　方才还和连月清在殿堂内说笑，谁知她竟突然昏了过去。惊慌失措地律苍雪连忙喊了小厮将连月清扶去卧房躺着，又吩咐小厮赶紧将太医召来。

　　　　本以为，连月清是因为受不了璃枫过世的打击，心力交瘁，导致昏迷。谁知……

　　　　太医的一句话，却让律苍雪哭笑不得∏该笑，还是该哭呢……这个孩子，将来会没有父亲的……可是，也算是璃枫留下的唯一的，也是最珍贵的纪念了……月清，璃枫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你们的孩子，若是知道父亲死得那样重于泰山，他会感到骄傲的。

　　　　连月清摇摇头：“很早之前，就吩咐太医给我准备了堕胎药……谁知，往日遇事都不假思索的自己，却偏偏喝不下那药……”

　　　　“孩子必须留下来。”律苍雪肯定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必须留下。”

　　　　璃枫去边境之后，也就是三个月之前，连月清就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适了，找太医看过之后更是惊讶不已，那时，她怀着万分欢喜打算把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她没有告诉大家，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她们并不是真的要成亲，若是在知道这些的情况下，把事情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笑话自己的。

　　　　连月清只是这认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