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徽?”珞季凉问道。
“对。这是进我家门必须做的事情。之前因为有事耽搁了,本因在你们成亲第二天便做的。”邺老爷说道,“待会便叫管家主持好这事宜。鸣儿,你也准备准备。”
“跟我走。”邺孝鸣颔了颔首,便拉起一旁的珞季凉。
“等等……”邺老爷喊住邺孝鸣,“待家徽一事弄好之后,你来我书房一趟。”
邺孝鸣顿了顿,拉着珞季凉走进了后面的房间。
“慢着……”珞季凉挣了挣,“家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跟着我便是。”
☆、13。尴尬
“凉少爷,请你沐浴更衣吧。”管家停在一侧,侧身让珞季凉往里屋走。
“不用了,直接开始。”邺孝鸣放开珞季凉的手,扫了眼房间,阒黑的眸子里一片深沉。
“可是少爷,这是规矩。”管家为难地说道,虽说沐浴只是个形式,但到底还是不好坏了规矩,“还请少爷不要为难老奴我。”
“无妨,就按管家说的办吧。”珞季凉微微露出笑容,走到了屏风后面。屏风后面早已备好了温热的水和绸帕,顿了顿,珞季凉复又说道:“管家,你帮我叫萤儿进来吧。”
“你出去。”邺孝鸣不耐地紧了紧眉头,挥手让管家下去,而后也走到了屏风后面。
管家脸上现出笑容,恭敬地后退,而后,把门严严实实的关上了。
“你为何总爱笑?”邺孝鸣抵在屏风上,交叠着双手,怒气冲冲地看着眼前的人。
“倒是没有哭的必要。”珞季凉也不理会他的怒气,温和地解了束冠,头发一下子批散了下来,指了指身旁的浴桶,“邺少爷,还请你先出去,我得沐浴了。”
邺孝鸣深深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一步:“脱衣。”
见珞季凉没有一丝的反应,不耐地挑了挑眉毛,只好又重复了一句:“脱衣。”
珞季凉这才反应过来,“你这是要……”帮他洗?
“我说了没必要。”邺孝鸣说道,又往前了一步,直接抵到了珞季凉身前:“但既然你应承了,那就早完事。”
说完,却是直接扯开了珞季凉的衣服。
简直是自掘坟墓!
珞季凉在心里哀叹了声,哪有三番两次被人扒衣的道理……不由抓住邺孝鸣的手,轻声道:“我自己来便可。”
低垂下眼眸,珞季凉简直要羞愧而死。若是从前,两大男人一起洗澡也是无妨的,但眼下的人却是他的夫君,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让人感到难堪。更何况,那人的视线一直胶着在自己身上,灼热的都快要把人给燃尽了。
倒还不如让他帮他脱衣呢!
“咳……”好不容易把上衣给脱了下来,珞季凉裸着的上身不禁泛出淡淡的浅红,“邺少爷,你能不能先把头转过去?”手勾在裤头上,是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为何?”
“请你把头转过去。”珞季凉低下头,身上的浅红又泛深了一层。
邺孝鸣不解地打量了他一番,最终拧了拧眉头,还是转了过去。
珞季凉松了口气,一把裤子给脱了,连忙泡进了温水里,身上的热度才稍稍退却了。
余烟袅袅,珞季凉往肩上泼了泼水,抬头道:“沐浴之后需做些什么?”
“你待会便知。”邺孝鸣顿了顿,勾起珞季凉的一缕头发,仔细地抹上皂荚,动作虽粗鲁,却下手不重。指尖还若有若无地抵到了珞季凉的颈子上,珞季凉身子焉地一僵,偏头看着身后冷淡的神情,最终低垂下了眼眸。
两人心思也不全在沐浴上,只草草地洗了一番,珞季凉便站了起来,裹上了毛巾。浴桶旁也没有备着衣服,珞季凉看了看,最终把询问的眼神看向邺孝鸣。
邺孝鸣直接拉着他站到了床上。
只见床上备着两套素雅的黛蓝色衣物,旁侧还放了一盒子东西。珞季凉愣了愣,打开那盒子,只看到红赤色的一盒颜料,泛着奇异的香味,还有一只笔。
“这是……”
“别动。”邺孝鸣坐到了床上,一把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前。珞季凉反应不及,堪堪地坐到了邺孝鸣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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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受罪
珞季凉被吓了一跳,没曾想到邺孝鸣会突然这般动作。双手只堪堪地抓住了毛巾,人直直地往男人身上撞了过去。
邺孝鸣略带愠怒地扶起珞季凉,轻声喝道:“小心点。”
珞季凉也有些生气,抬起清亮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人:“便是邺少爷不扯我这一把,我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一时两人之间有些剑拔弩弓。
珞季凉瞪着男人,深深喘了好几口气才微微平顺了下来。
他平日不是轻易动怒的人,本就生性温和,纵然有人故意找茬,只要不是涉及到他逆鳞的,他大抵不会跟他计较。说是温和,其实说为冷淡也不为过。
现下邺孝鸣从未给过他好脸色姑且不说,他也不曾跟他计较。只是今日像扯线木偶般的被邺孝鸣扯着走,也不被告知事情的一二,惶恐地揣着心情来见他的父母,便是用这般的态度来对待自己,也着实是过分了点。
虽不曾想过要他的怜惜,但最起码的尊重也是应该有的。
一不小心,略刺骨的话便应声说了出来。珞季凉反应过来,瞅着男人,脸颊稍稍红了红。纵然如此,也没有大呼小叫的必要。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如何把话给圆下去。
男人扶着他,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眼里一直在打量着他。半响才幽幽地说道:“你在置气?”
“不曾。”珞季凉一惊,低垂下眼眸,敛去了脸上的神情。
还是一声喊叫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鸣少爷,可沐浴好了?”略顿了顿,“家徽一事说来虽然有些繁琐,还请少爷好好的讲予凉少爷听。”
半响,门内也没有传来声响,管家又叮嘱了一番,叹了口气,才撤出了门院。
邺孝鸣拧了拧眉头,这才放开了珞季凉。
“家徽一事,只是为证明你是我邺家人。这些涂料便是要在你身上做个印记。”邺孝鸣不耐地说道,扯开自己手臂的衣袖,“邺家每代有邺家独特的徽印,你的便是要跟我的一样,需记入族谱,才能入我祠堂。”
只见邺孝鸣手臂之处画了个栩栩如生的铃云花,仿若鲜血般艳丽,像是活的一般。珞季凉怔了怔,不禁伸手摸了摸。
玲云花,是业国的吉祥之花,意为安定之意。本是洁白无瑕,却不曾想,带上了血光之色,竟是如此瑰丽。
“可懂?”
珞季凉略顿,点了点头。
邺孝鸣便抬手摸到了珞季凉的腰后,缓慢下移动,直到了与臀部相接之处,“你的,便是要画于此处。因为私密,只能由夫君代劳。”
珞季凉身体不由颤了颤,“不可由我来代劳?”
“不可。”邺孝鸣说道,压着珞季凉往自己腿上倒去,“弯下腰来。”
一手撩开珞季凉身上的毛巾,一手执起笔,邺孝鸣继续说道:“这颜料,是邺家祖传之物,一旦沾上人体,是如何也去不掉。”
所以,一旦加上家徽,便永是邺家人。果真是相系一体了。
一滴颜料落了下去,颜料便缓慢晕染开来。邺孝鸣顿了顿,也弯下腰,一笔一笔地开始勾那。
“别动。”冷冷的声线从上方响起,珞季凉轻呼了口气,咬了咬牙,把脸埋进了手臂之中。
腰上传来痒痒的触意,还有那人温热的气息,这种事,果然须得亲密之人来做。
只是两人……今日倒果真是受罪了。
☆、15。印记
邺孝鸣一手扶着珞季凉的腰,一手执笔仔细的描绘着,许是感受到珞季凉的无所适从,嘴角不禁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只不过须臾,又隐没了下去。
珞季凉闷着声音:“为何用的是玲云花?”
邺孝鸣顿了顿,复又缓缓动作起来,答道:“自是有道理。”
便是什么也没有说。
珞季凉腹诽了一句,突然想到两个大男人成亲,哪里还会有下一代?不禁微微扬起嘴角,揶揄地说道:“那倒省却了为下代想家徽的麻烦。”
邺孝鸣抬眸,冷淡道:“你生一个便是。”
一句话把珞季凉给噎住了。
他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真是自找苦吃!只好闷下头,懒得再跟他搭话。
所幸绘画用的时间也并不长,不一会儿,一朵约莫掌心大小的栩栩如生的玲云花便印在了珞季凉的腰上。邺孝鸣顿了顿,停下手中的笔,按着珞季凉,静等笔墨干透。
“好了。”
“嗯。”珞季凉低声应道,适才说着话还好些,只是像是这般不着一寸衣服且闷不做声的躺在男人的怀里,着实让他难堪。裹了裹身上的毛巾,抬头往后看着那朵精致的小花,不知为何,脸竟然莫名的臊起来。
“画的很好。”还是补充了一句。
邺孝鸣只只低头看他,眸子沉静如水,像是千年寒潭般,冷冽清澈。
他看人的神情似乎从不带上温度。珞季凉怔了怔,抽出放在一旁的衣物,拣出较小的一件,转过身来,一一的把衣物套上。待整理好自身的衣物之时,只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的声音,一转身,男人正脱下里衣,精瘦健硕的身材一览无遗。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邺孝鸣的身体。虽知以邺孝鸣的体型,身材好是无异的。但那结实的腹部,还有隐隐透露出来的腹肌与力量,与他这白花花的文弱书生相比,实在有损他男人的尊严。
邺孝鸣却是没有所觉对方心中的自行惭愧,自顾自的穿好衣物:“出去吧。”
珞季凉理了理衣玦,连忙跟了过去。方才没有发现,原来衣物腰侧竟绣了一半的精细的玲云花,与邺孝鸣那件正好拼成一朵。
洁白无瑕。
不知为何,珞季凉看着男人冷峻的侧脸,总觉得比起纯洁的白,热烈的红才更为适合男人。
“可办好了?”邺夫人一直候在外间,见他们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邺孝鸣点了点头。
”好好,那便好。“听到一切办妥当了,邺夫人揪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拉着珞季凉说了会说,又送了好些东西,最后顿了顿,走到了邺孝鸣身前,才轻轻抱住了他。
窝在邺孝鸣怀里的邺夫人肩膀轻轻抖动着,珞季凉也看不真切,站在那里,顿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感到莫名,却知其中必有缘由,只好站在原处,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邺孝鸣站在那里,犹如一尊石雕,嘴角抿着,不带一丝表情。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皱了皱眉,拍了拍怀里人。
“是娘亲失礼了。”邺夫人擦了擦眼角,抬起头来:“往后。。。。。。”
“什么时候走?”
“。。。。。。。明日。”
“我知道了。”邺孝鸣点了点头,轻轻推开了邺夫人:“父亲还有事找我。”
邺夫人怔了怔,只好微微笑道:“去吧,好好跟你父亲谈谈。”
☆、16。回忆
邺孝鸣有事要与他父亲谈,邺夫人又似仍沉溺于悲伤之中,珞季凉想了想,推说自己累了,想先行回小筑。邺夫人也没有过多的精力挽留他,只稍稍吩咐了他一声,便让他离去了。
“公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一见珞季凉回来了,珞萤连忙迎了上去。
珞季凉摇了摇头,也实在是乏了,午饭也不想吃,只吩咐珞萤不要吵他,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珞萤在旁边看了一会,解了层层的纱罩,床内一下子黑暗了下来。
也不知为何,总感觉背后那朵花的位置火辣辣地灼热着,迷迷糊糊间,珞季凉翻了个身,窗外似乎有人在走动,噔噔噔……只不一会儿又消失了。
沙沙沙——一名白衣少年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眼,蹭着自己的脚丫,白皙的脸颊被冻得通红。
“这可是你的?”只见那少年露出和煦的笑容,蹲到了他的面前。
是他的靴子。
珞季凉伸了伸手,又怯弱弱的收了回来,躲进自己的小棉袄里。
他方才跟爹爹置了气,一气之下,趁着仆人不备,偷偷跑到了后山。只是天冷路滑,经过一条小溪的时候,冰块没有结扎实,一脚陷了下去。等反应过来,小脚倒是抽了出来,那靴子却顺着冰片往下游游了下去。也顾不上湿冷的脚丫,他抬起脚一路追赶,到底人小,靴子没追着,倒是不知道自己去到了什么地方。
周围一片空茫。
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又冷又孤独,还没了一只靴子。珞季凉蹭了蹭没了鞋的小脚丫,早已经一片通红,还微微红肿了起来。
“爹爹,我怕。”大山连绵,带着冰冷的寒气,着实不是一个小孩能忍受的。
珞季凉喊了几声,只听到空荡荡的回音,层荡回响,一遍遍的将他的无助和恐慌放大,嘴一撇,终究是嚎啕哭了出来。
风雪却是越来越大了。
他哭了许久,知道是自己偷溜,爹爹也寻不到这里来。当下又冷又悔又难受,还不如被爹爹打两下手掌心呢!
他后悔了,想试着走回去,可是走了没多久,却是走不动了。只好找到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不是你的么?”少年摇了摇手中的小靴子,伸出一只手握住了珞季凉的小脚丫,他脚颤了颤,不禁蜷缩起来,就被少年紧紧握在了手里,少年看着他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笑道:“冰得很。”
揉搓了一会,待他的脚温度上升了起来,少年把他的脚搁在膝上,轻轻把靴子穿了进去。
也不知为何,那靴子竟然干燥温暖无比。
珞季凉这才敢正视着那人,小声说道:“谢谢。”
少年揉了揉他的头发,也坐到了他身旁:“你叫什么?为何一个人跑到这深山当中?”
“凉儿,我叫凉儿。”珞季凉抬起泪汪汪的眸子,“我跟爹爹置气,然后跑上山。小溪不知为何破了,靴子就跑了,然后我追靴子,追着追着就迷路了。”
“原来是这样。”少年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红通通的鼻子,轻笑道:“小孩儿可不能到处乱跑。”
“我不小了,都已经八岁了!夫子说我诗词作的好,是个小大人了。”珞季凉直了直脊梁,努力学着大人的语气:“倒是你,怎么一个人在山上?”
“我在这里很久了。”
“不冷么?”
少年摇了摇头,单薄的外衫轻轻浮动着,也不看着小孩,瞅向远方,眸子沉静如水。
半响,少年才侧身问道:“你冷?”
珞季凉撇了撇嘴,又突然觉得委屈,“我冷,我想爹爹了。”
少年轻笑了一声,把穿的臃肿的小孩抱到自己怀里,“可暖了?”
小孩蹭了几下,点了点头。确实暖和不少,那人的体温,可着实是高。
“我陪着你等家人来接你。”少年紧了紧怀里的小孩,眯着眼睛说道。
“那你的家人呢?”
“我一向独自一人。”少年扬了扬嘴角,调笑道:“所以,今日听到哇哇的哭声时,着实吓了一跳。”
“不许说。”珞季凉连忙摁住少年的嘴唇,看着那人的眼睛却怔了下来,分明带着笑意,却是那般的落寞。珞季凉也不知如何形容,只觉得内心也有点难受,奶声道:“哥哥,你叫什么?往后我陪你玩,你就不是独自一人了。”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