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信件的全部内容,库马瑞烦恼地挠起已剃得精光的头皮,若换了以前米可会被他滑稽的模样逗得大笑,而此刻,她笑不出来。
“我知道,这两天我尝试入宫,但塞贝特时常出来和卫兵窃窃私语,我想……那应该是在防范我的潜入,所以我选择来找您。”
“我?”库马瑞摊了一下手,表示无能为力,“我可没有觐见曼菲士王和伊姆霍德布宰相的资格,而且塞贝特的那些士兵不仅严密地监视我们,还仔细搜查每一个入宫人员所携带的物品。”
“库马瑞医师,现在只有您能办到这件事,”米可闭了一下眼,“明天就是满愿之夜,为了向诸神显示埃及的诚意,孟菲斯神庙的大祭司们都会去祈福,包括塞克梅特的大祭司,如果能够说服他带你同去,就有机会见到曼菲士王。”
“原来你在打这个主意?说服大祭司吗……”库马瑞沉默,的确,以自己的医术作为理由说服大祭司带他同去并不难,只是……即使见到曼菲士王也很危险,下埃及是霍尔将军的势力范围,万一激怒了他,搞个鱼死网破怎么办?
“库马瑞医师?”见他愣神,米可开口唤回他的注意力。
“啊,抱歉,”库马瑞回过神,“驻扎在孟菲斯的部队有一些隶属霍尔将军麾下,我担心……”
“爱西丝女王说过,霍尔将军在宫中任职多年,被调至法尤姆后又积极培植势力,他们家族的势力根深蒂固哦,要铲除并不容易,回孟菲斯的路上我想了很多,”米可伸出手慢慢移开塞贝特与父亲计划夺取埃及政权的信件,“青蛙会从沸水里立刻跳出来,但却愿意呆在舒适的温水之中,烹煮青蛙的水必须慢慢加热,直到它失去力量为止,这锅水都不能烧得太烫。”
塞贝特愣愣地看着她移动手臂,心中的不安被她自信的语气逐渐抚平。
“转告曼菲士王,塞贝特私自把铜山地图泄露给了爱西丝女王,导致西奈半岛险些失陷,至于霍尔将军,这些信上没有提到他的名字,权当与他无关。然后,将军为了保住唯一的儿子的性命,他必然会心甘情愿地付出一点儿代价。”
米可平淡地叙述着,库马瑞觉得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曼菲士王一定知道该怎么做,他的身边还有睿智的伊姆霍德布大人,”米可起身向库马瑞告辞,“我必须走了,留得太久会引起怀疑。”
见她要离开,库马瑞也站起来拦住她的去路:“等等,你打算就这样走掉?你知不知道因为自己你比泰多间谍的身份害得乌纳斯队长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他失去了王的信任,还因你的欺骗而意志消沉。你应该和我一起去见曼菲士王,把事情说清楚。”
垂下眼眸,米可淡淡回道:“王妃醒过来会替我解释,放心,她一定可以苏醒。”
“这不公平,米可!”库马瑞对她冷淡的态度感到不满,愤怒地谴责她的自私,“乌纳斯队长有多爱你我们一直看在眼里,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我们都知道他正被巨大的痛苦所折磨,这是你惹下的祸事,也应该由你亲手去解决。”
“我的存在是对他的羞辱。”米可仍是一脸平淡,即使在听到乌纳斯承受着痛苦和压力也毫无波澜,“库马瑞医师,祝你一切顺利。”
米可迈开脚步,执意离开,知道无法阻拦她,库马瑞长叹一口气,从桌上拿起绷带和敷药:“至少让我给你包扎,你不是来求医的吗?不处理一下就这么出去会惹人起疑。”
摇了摇头,拒绝库马瑞的好意,她害怕被人碰触身体。拿过对方手里的绷带简单缠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塞克梅特神庙。
库马瑞独自坐在房间,思考应该怎样把信件带进神庙,最后,他的目光落到药箱上,萌生请一个手巧工人编织双层箱子的想法。解决了放置纸卷的问题,他又开始托着头回忆米可的言行,他终于思考出哪里不对。那个脸上表情像神庙壁画的色彩一样丰富鲜明的女孩突然间变得呆滞,手臂上化脓的伤口连皮肉都外翻了,她却好像察觉不到疼痛一样,不,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在他提及乌纳斯队长的时候也是,那个表情平静得麻木。
我的存在是对他的羞辱……
她为什么会这样说?难不成在暗示自己的身份真是比泰多间谍?也不对!若是这样为什么三番两次帮助埃及渡过难关?为了乌纳斯队长?
想破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库马瑞索性把恼人的事暂且丢到一边,出门走向大祭司的房间,眼下,解决霍尔父子的谋反才是最重要的。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走出塞克梅特神庙;米可没有离开孟菲斯,她找到祈福的神殿;在周围租了间屋子住下;这里聚集满了前来送上祝福的人民;她裹着披巾混在人群里不至于显得那么醒目。
满愿之夜,孟菲斯各神庙大祭司聚集于阿蒙-拉的殿堂,在卡布达大神官的带领下向造物主乞求怜悯,库马瑞挎着药箱跟在塞克梅特大祭司身后;如预料中一般;被塞贝特拦在了殿外。
“箱子里是什么?”
库马瑞不慌不忙地打开箱盖,让他查看塞了满箱的药膏、药瓶。
“我是个医师;塞贝特大人,无论尼罗河王妃能否醒来,我都有责任用毕生所学帮助她。”
冷笑了一声,塞贝特伸手去拿药瓶,预备一一检查,身旁的卫兵突然瞪大双眼:“指挥官,是那个比泰多女人。”
顺着下属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披着带帽斗篷的米可趁他专注于搜查库马瑞的药箱,正急切地对守卫神庙入口的士兵哀求为王妃送进去一些祈福祭品,并承诺给予丰厚回报。
“真见外啊,米可,”转身面向她,塞贝特露出狞笑,“你的身心已交付于我,为什么不试试请求我呢?”
库马瑞诧异地张大双眼,米可一直躲在神庙附近?她一定是料到与自己熟识,塞贝特会倍加防范,所以才现身吸引他的注意力,不过……身心已交付是什么意思?难道……
“米可……”
库马瑞看着脸色惨白的比泰多女孩,正欲开口问个究竟,她淡淡扫了他一眼,迅速离开神殿前。
“站住,米可!”
塞贝特大喝一声,他放开库马瑞,疾步追向少女的背影,而他的下属也随他上前围截,库马瑞怔在入口前,他也想去追,不过,米可临走时的眼神分明在暗示自己抓紧时间进去,必须立刻向王揭发塞贝特的叛国行为,不能浪费米可特意制造的机会。
思及此,库马瑞合上药箱,跟着塞克梅特大祭司进入神殿。
卡布达高举代表祭司阶层最高权力的手杖,在阿蒙-拉宏伟的神像前颂唱赞词,第二祭司尼塞姆手捧祭品站在大神官旁边,可以看得出来,如今他深得卡布达的信任。
曼菲士王走进大殿,他抱着妻子来到神像前,将她小心翼翼地轻放于祭坛,他注视她的眼神流露出内心的痛苦,他伏在她耳边温柔呢喃:“凯罗尔,求你醒来。”
“神啊,天地间宇宙万物的创造神,请你赐福尼罗河女儿,统治上下埃及的曼菲士法老王之妃……”
尽管卡布达竭尽全力想要把尼罗河王妃从昏迷中唤醒,但她仍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库马瑞攥起的双拳紧张得泌满冷汗,终于,他鼓起勇气走出队列:“曼菲士王,只是祷告起不了任何作用,王妃没有醒来是神对埃及发出的警告!”
“大胆!”库马瑞的进言激怒了卡布达,他大声训斥破坏仪式的陌生祭司,“王妃没有醒来正是因为有你这样对神不恭的人混在虔诚的信徒之中!来人!撵他出去!”
尼塞姆伸臂挡住神殿卫士,出面制止他们拖走库马瑞:“等等,大神官,身为祭司打断仪式的严重性相信他非常清楚,或许真有什么要紧事禀报,我们听听也无妨。”
士兵听命后退,库马瑞看到眼里,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隶属神庙的卫兵不听从大神官的指使,反而对第二祭司惟命是从,大神官却还没有察觉异样,转对尼塞姆发起了脾气:“尼塞姆,你疯了!这种人不能袒护!有什么事比唤醒王妃更重要?”
“我多言了,请您饶恕我的无礼,大神官。”尼塞姆躬着身子乖巧请罪,同时使劲朝库马瑞使眼色,让他有话赶紧说。
“尼罗河王妃守护埃及,众神怜悯哈比之女,不忍让她醒来看着这片土地发生灾难,”库马瑞双膝下跪,目光坚定地直视曼菲士王和众位宫廷高官,他从药箱里取出塞贝特写给爱西丝的亲笔书函,“王,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我万死不敢打断祈祷仪式,为了王妃,也为了埃及,请您立即过目。”
曼菲士朝西奴耶点了点头,西奴耶会意,上前拿起呈报的书信转交到他手里,展开纸莎草纸卷,慢慢的,曼菲士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最后黑了成一片。
“霍尔,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愤怒的曼菲士将草卷掷到神色微变的霍尔面前,他弯身拣起,这是一封儿子向爱西丝女王宣示永远效忠,并送上铜山地图帮助她丈夫率领下的巴比伦军攻打埃及以表诚意的亲笔书函。
“王,这一定有什么误会,”瞥向库马瑞,霍尔沉着应对,“如果这是我的儿子写给爱西丝女王的信,那么请问这位祭司,你从哪里得到的?你见过巴比伦王妃吗?在哪里?德贝?孟菲斯?还是巴比伦?”
伊姆霍德布蹙起双眉,霍尔这只狡猾的老狐狸用心实在险恶,巴比伦现在是敌国,如果库马瑞回答信件是从爱西丝女王手上拿到的,那么,他极可能反诬陷他通敌卖国,还能借口是巴比伦挑拨离间的奸计。
“王,众所周知,拉格修王擅长计谋,极具城府,我怀疑这是他的诡计!塞贝特或许曾经效忠女王,但她已是巴比伦王妃,我的儿子绝不会因此出卖埃及。”果不其然,霍尔下跪申辩,“我怀疑有人居心叵测,存心陷害,曼菲士王,我请求您明察,还塞贝特一个清白的名誉。”
曼菲士耐着性子听完,又转向库马瑞,缓缓举起手中的信件:“这个,是谁交给你的。”
沉默片刻,库马瑞抬起了头:“是米可!王,是尼罗河王妃忠心耿耿的近身女官,塞克梅特女神最忠诚的追随者。曼菲士王,伊姆霍德布宰相,她只身潜入盐海神殿取得罪证,又冒着危险千方百计回到孟菲斯,我相信她对埃及还有王妃的忠诚。”
殿堂一片哗然,搜集罪证的是那个被王下令通缉的间谍?真相扑所迷离,神庙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有点看不懂风向了。伊姆霍德布则悠哉地捻着胡子,以手掌掩饰唇角的浅淡微笑,漂亮,米可,不愧是你,不仅拿到塞贝特通敌的信件,还突破霍尔的封锁把证据交到库马瑞手里,在王和自己一定会出席的祈祷仪式上计划了这么一出好戏。
霍尔听闻信件来源,心里一慌,不过随即镇定下来“哈哈”大笑:“米可?那个巧言善变的比泰多女人?谁不知道她是我们的敌人伊兹密王子派来的间谍!纳芙德拉和脱险自盐海神殿的士兵全部可以作证,她的背叛害得王妃心碎哭泣,如果信件出自她之手,真实性可想而信。”
“不……对,米可……米可她没有背叛我……她也……不是伊兹密王子……派来的间谍……”
神坛传来气悬若丝的微弱声音,曼菲士惊讶地回过神,凯罗尔睁开了蓝色的眼睛,用发抖的胳膊强撑着支起瘦弱的身子。
“凯罗尔,你醒了吗?”曼菲士展开笑颜,大步跨到神坛前抱住心爱的妻子,“感谢神……”
“不是神……是米可……”泪珠涌出凯罗尔的眼眶,她转动眸子,在人群里寻找乌纳斯的身影,“乌纳斯……在哪里?曼菲士……告诉乌纳斯……不要……不要伤害米可……她没有背叛我……也没有……背叛埃及……她没有背叛任何人……”
费力地吐出几句话,紧接着又一阵眩晕,凯罗尔再次闭上眼倚靠在丈夫宽厚的胸膛稍微休息。曼菲士直起身子左顾右盼,因为担心妻子的病他都没注意,有两三天没见过乌纳斯了,米可背叛埃及的事令他内疚,为免宫中有人微言法老徇私包庇,他自觉地疏远了他。
找不到乌纳斯,曼菲士看向库马瑞:“喂,你说信件是米可给你的,她人在哪里?”
“禀报曼菲士王,为了让我带着信件顺利入殿,她舍身去引开塞贝特指挥官。”
库马瑞的回答吓坏了凯罗尔,她抓着曼菲士的衣襟,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曼菲士……救米可……快救救米可……”
无论如何,当事人全部到场才能查明真相,曼菲士立即下令西奴耶率领一队士兵去阻止塞贝特,并带回神殿讯问。
祈祷仪式上波涛汹涌,毫不知情的塞贝特还在继续追捕米可,他指挥士兵将她逼至巷道,切断她的退路。
“捉迷藏的游戏已经结束,米可。”塞贝特抽出佩刀,脸上扬起胜利者的笑容,“你总算输给了我。”
站定身子,米可平静地注视他逼近的脚步:“只要知道最后赢的人不是你,我输了又有什么关系?”
塞贝特一怔,突然想起米可是在自己搜查库马瑞药箱时暴露的行踪,难道……
“你是故意的!”
抬手掩唇,米可发出低低的笑声:“发觉得太迟了吧?塞贝特大人,你身为埃及军官,却把铜山地图拱手送给巴比伦人,叛国罪非同小可,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米可的嘲弄激怒了塞贝特,他猛地握紧刀柄:“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对!就为了乌纳斯!那个心里只有王和王妃,忽略你真正价值的男人到底哪里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
“价值吗?”扯了一下嘴唇,敛去笑容,米可冷冷回应,“乌纳斯队长他不需要我体现任何价值也会仍然爱着我,他爱我不是因为我能带给他什么利益,而是因为我是米可,我也一样哦,塞贝特指挥官,如果失去对王和国家的忠诚,那么,他也就不再是我所爱的侍卫长大人。对于你这样高傲的贵族,应该是无法理解的吧?”
“闭嘴!我不会输给乌纳斯!不会再把你交到他手上!我宁愿毁掉你也绝不再让他得到你!”
塞贝特双手擎剑,用力劈向米可的头顶,他要把那张令他憎恨的脸蛋砍得稀烂,使乌纳斯再也不能看见她的面容。
到此为止了吗?也好……就这样吧……米可安静地闭上了双眸……
“锵”地一声脆响,米可诧异地睁开眼睛,阿努比斯没有降临,熟悉的背影挡在她的身前,挥开了塞贝特的刀刃。
“乌纳斯……队长……”
乌纳斯转过身,米可的心脏骤然一紧,那是一副她从未见过的冷峻面孔。
“为什么回来?还有什么没有得到的东西?”
摇了摇头,米可刚要出声,一名士兵举刀砍向乌纳斯,惊慌地指向他身后,乌纳斯却连头也不回,挥剑砍掉偷袭者的兵刃。
“我在向她问话,你们没有看见吗?”微侧过脸,冰冷慑人的黑眸如同出鞘的锐利刀锋,逼退了敌人的脚步。
乌纳斯的出现同样令塞贝特慌了神。必须尽快解决眼前的心腹大患,只要死无对证,在父亲的帮助下,他还有机会狡辩信件的事是比泰多间谍的栽赃嫁祸。
“乌纳斯队长,这女人是害得王妃昏迷不醒的帮凶!难道你还想袒护他!别忘了你是法老的近卫军指挥官!必须执行王命!否则我有权代替王清理叛徒。”
看着青筋暴突的塞贝特,乌纳斯渐渐收紧握剑的右手,虽然知道他在利用自己对王的忠诚和歉疚,但他说得没错,自己应该兑现誓言执行王命,向王、王妃还有埃及请罪。
“塞贝特,我说过,她是我的女奴,是我把带进了王宫,我会负起这个责任。”
目光落回米可身上,乌纳斯伸手将她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