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到底是王八之气还是八哥之气,所谓时势是史上最强的传销员,馒头目前被推上了直面龙须面的风口浪尖,不是龙须面亡,就是馒头亡。
馒头觉得鸭梨很大。
因为龙须面将军不知道脑子里哪根面条抽了,要求和馒头单挑……不……准确来说是在武林大会上举办座谈会。
座谈会个麻球啊……馒头想,自己好歹也是有这点脑子知道鸿门宴是怎么一回事的。
可是不去又不行,龙须面最阴的一面就是把这件事广而告之了。
于是馒头打着从小对油泼辣子和烧肉的勇气,如同当年那个从馒头村里懵懵懂懂去京城谋生的茶馆小二一般,竟然一个人就上路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说明缘由,但这也让蜜麻花那群文官气了个半死。
五年前的馒头也是这样从北往南一路走来,只是那个时候还有桂花糕在一起,半途还加了个豆沙饼女侠,旅程充满忐忑也充满趣味。
五年后的馒头独自牵着马从南往北走,心情没有忐忑也没有激动,只有平静陪伴着他一人,夕阳在他圆乎乎的身上拉下圆乎乎的影子,看起来格外暖洋洋。
馒头没带多少东西,必需的银子和换洗衣裳外,只贴身藏了桂花糕给他的荷包。
虽然这个荷包沉甸甸的,还磕得慌,但馒头始终没有打开过,因为他觉得这个荷包迟早有一天要和桂花糕一起打开。
他走啊走啊走啊,饿了就停下来吃东西,比起现在嚼着的肉干,馒
头觉得以前和桂花糕一起吃的盐巴黑面更香更好吃。
快走到约定的写作武林大会读作单挑讲座会的山头时,周围各式各样的江湖点心已经很多了,当然没有一个江湖点心会想到他们身边这个牵着马穿着素袍子的大馒头就是那个在江湖的传说中能和龙须面分庭抗礼的馒头。
上山之前,馒头决定先休息一下,于是咬咬牙在客栈订了房——因为这场可能决定朝廷命运的武林大会的缘故,山下房价涨了十倍有余,更要命的是山下的客栈几乎都是同一家开的连锁客栈,根本不会有竞争降价的可能性。
倒头在房里睡了个昏天黑地,醒了后打了水洗漱一番,馒头整整衣服下楼去吃饭,冷不丁在楼梯口撞上一个人,倒把他和对方都唬了一跳。
来人是手抓饼。
☆、第九笼
手抓饼瞧着比五年前胖了些,脸上也没那么愁眉苦脸了,反而红润喜气了些。
他见到馒头不由唬了一跳,拉过就问:“吃过饭没?”
馒头如实说还没吃。
于是手抓饼带着馒头下楼走到里头的小间,那里坐着个煎饼果子,正在摆筷子。
“多摆一双,这是故人。”手抓饼说,又给馒头介绍,“这是我相公。”
他口气十分自然,煎饼果子也很自然地点头问好,然后馒头更自然地作揖问好,三人坐下,吃饭。
吃饭的当会儿,馒头这才知道山下的客栈全是手抓饼和煎饼果子夫夫俩开的。
至于为什么在这里开客栈。
夫夫说:“这个山头是豆沙饼包下的。”
馒头总算明白之前豆沙饼在信里说找了个好山头是什么意思。
手抓饼对馒头独自一人来倒是十分敬佩,连说当年没有给馒头看手相,白白丢失了一个成功的营销范例,又问现在能不能补看一回,这样成本还能捞回来。
馒头囧着脸扒着饭,半晌后突然问:“现在桂花糕在哪里?”
手抓饼一愣:“在老青团那里啊,这小子很有长进!你放心!”
“呃,我是说他现在人在哪里?”馒头又问。
手抓饼这回没有回答,只是拿着筷子诡异地笑了笑:“放心,很快就能见到了。”
馒头觉得浑身发毛,能长成一个绿毛馒头。
就算这个客栈是手抓饼夫夫俩开的,馒头也没获得打折的优惠,似乎手抓饼很看好他,看好到连打折都不给,好像下一秒馒头就能变成天下第一有钱人。
写作座谈会读作点心PK赛的武林大会很快就开始了。
龙须面将军大摇大摆地带着一大队属下走上了主席台,那趾高气昂的模样,连脑袋上顶着的两根龙须面都竖了起来,随风摇曳,格外招人眼球。
馒头被挤在围观群众中,鸭梨很大。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龙须面清清嗓子:“嗯咳,那个胆小鬼不敢来了吗?”
话音刚落,人群远处一阵骚动,有几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大喊:“魔教的来了。”倒是把龙须面唬了一跳,连带脑袋上那两根面条都有点歪了。
各路门派严正以待,纷纷拿起了手中的擀面杖。
先是长老开路,接着一顶轿子直接抬上贵宾席,贵宾席上有帘子挡着,群众们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从轿子上下来什么人,只瞧见几个长老恭恭敬敬,怕是教主本人了。
馒头依旧被挤在围观群众中,就算
把脑袋拉直成定胜糕了也只能瞧见乌压压的人头。
过了一会儿,台上方才安定下来,龙须面再次开口,此时馒头好不容易挤到台下,瞅见那边正在点门票钱的不正是豆沙饼女侠么!连忙伸手招呼,这才爬上了主席台。
这回轮到龙须面傻了。
“就你一个?”
馒头直愣愣地说:“你还想几个?”
围观群众们也傻了。
哪有占了半壁江山的人真的来单刀赴会的?好歹也该带上几个人吧?这是真傻还是假傻?
龙须面脑袋上的两根面忽然软了下来,但在下属的提醒下,很快振作了精神,哼哼唧唧道:“算你有胆子。”
说着,他从兜里翻出一张纸,显然之前有军师帮着写了讲稿,准备开始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座谈会。
正当群众们以为座谈会会很长纷纷从兜里掏出瓜子花生时,贵宾席的帘子后面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敢问将军,定国之根本、天下人信服之关键是什么?”
龙须面一愣,傻乎乎地回答:“传国玉玺啊。”
帘子忽然被一手揭开,说话之人似笑非笑地说:“那么你有吗?”
龙须面指着馒头大叫:“他也没有啊!”
馒头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看着帘子后面这人。
相比五年之前,好长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玉树临风了,但无论别人认得出还是认不出,他馒头一定认得出,仿佛还是眼前的事情,顶着金灿灿小花的那个桂花糕在他面前吧嗒吧嗒掉泪珠子。
现在不知道还会不会总哭鼻子了呢?
馒头想着,完全没理会龙须面的叫喊。
桂花糕轻笑一声,一撩袍子,在一群长老的惊呼中飘飘然落下,站在馒头身边,朗声道:“你又怎么知道馒头他没有传国玉玺呢?”
龙须面傻了:“叫他拿出来!”
桂花糕轻声道:“馒头哥哥,当年我给你的那个荷包你还留着吗?”
馒头回过神来,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那个有点褪色的荷包。
自桂花糕给他那天起,他就一直贴身藏着,可从来没打开过。
现在掂在手里,才觉得这个荷包颇重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荷包被打开,一个四四方方的上面雕刻着龙的玉玺出现在眼前,翻开一看,印文处雕琢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文。
馒头呆立在那里,龙须面也傻在那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围观群众纷纷高呼万岁伏下行礼。
总之黄面加身大概就是这个概念,白乎乎的馒头身上被披了
一层黄灿灿的玉米面。
直到龙须面心理崩溃,馒头率军彻底平定天下,坐在皇城最高最大的宫殿里,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现实。
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可馒头溜号了,独自一人溜出了皇城。
他找到在面摊上吃面的老青团,急急忙忙地问:“桂花糕去哪里了?”
老青团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吸溜着面条:“你明天有那么大的事,现在找他干嘛?”
“明天有什么大事?”馒头说,“找他要紧,为什么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我……我……”他突然词穷,挠了挠后脑勺,一如当年那个在京城外小茶馆里的小伙计。
我……我还没有告诉他……当皇帝远没我能和他在一起来得开心。
馒头从心底冒出这句话来,脸上憋得通红。
老青团哈哈大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拿着筷子指了指馒头:“你回去吧,他如果想开了,自然就会回来找你了。”
“他有什么想不开的?”馒头问,却被老青团蛮不讲理地撵走了。
待得馒头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面摊里才钻出一个人来。
“师傅……”桂花糕眨巴眨巴眼,脑袋上的小花有点焉儿,“你干嘛这么跟他说。”
“你自己下碗面,坐着陪我吃!”老青团说。
于是桂花糕下了碗面,坐在老青团边上,埋头吸溜。
“你对他是那个心思,他对你也是那个心思,你干嘛不去找他?”老青团叹了口气,都这把年纪了,还要为小辈操心。
桂花糕把自己埋在面碗里,半晌后才扭扭捏捏地说:“他是男的,我也是个男的,现在他还没成亲,当了皇帝……我……”
老青团恨铁不成钢地拿筷子敲了一下桂花糕的脑袋。
“我且问你,这个文的开头是哪几个字?”
桂花糕傻了半天,把脑袋拉回开头:“点心历面粉朝。”
“那么你是什么?他又是什么?”
“啊?”桂花糕还是没转过弯来,“我是桂花糕,他是馒头啊。”
老青团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关门弟子。你俩都是面粉做的,那么就在用面粉捏个小馒头出来不就行了。”
“诶……?!”桂花糕眨巴眨巴眼睛,猛地反应过来,哐地跳起来。
“师傅!”他不管老青团什么表情,冲上去抱住自家师傅,“您真厉害!”
然后老青团眼前白影一晃,桂花糕蹭的一下就不见了。
“唉……”老青团又叹了口气,
“这傻娃娃。”继续低头吃面。
点心历面粉朝元年元日,开国皇帝馒头登基,史称馒太祖。
坊间据传这是花蜜朝末代太子慧眼识人,将天下大业托付给馒太祖,救点心于水火之中。
又据传馒太祖一生不纳后宫,只有一位隐于宫廷的皇后,闺名出身一概不知,史书上也只留下糯后这个称呼。
有史官名团,著有《点心史记》一书,在《馒头本纪第一》篇章中这样写道:
“团史公曰:和面之根本,不过揉捏两字而已。湖绿之奥义,不过认真你就输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