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怀佑笑得清朗,将枪交给孟玉嘉,向屏风走去道:“让侍女给我带昨晚……的衣裳过来。”
孟玉嘉浅浅一笑,点点头。昨儿个她给他将衣服补好,今日就迫不及待过来穿戴,这虽是一件小事,但是足以看见他的情意。
这样的安怀佑如何叫她轻易交给别人去。
挥退伺候的侍女,她抱着安怀佑的枪从衣柜中拿出衣服,然后走去屏风。
安怀佑刚脱下衣服,发现孟玉嘉站在他面前,他微微别过头去,竟有羞涩之意。
孟玉嘉将衣裳递了过去。
安怀佑接过来,瞧孟玉嘉没有任何回避之意,这心思还放开了,很利落的换了上去。
瞧见以前破裂的口子不但缝合,而且还绣了些青竹。
翻了翻领子,原本平坦的向里的领子多了两个小篆字。
“佑安。”安怀佑完全明白了孟玉嘉的心意,既是佑、安,又是在请求上天保佑他的安全。他这个时常上战场的人,可不就是让家里担惊受怕。
而且,她明白他,没有阻止他的兴趣。
“我会的。”
孟玉嘉缓缓点点头,垂下头看着手中的枪。
这湛卢枪可是他上战场一大杀器,可比剑要凌厉得多。
回忆起他冲向战场时的情形,无不是身先士卒,勇冠三军。
正是这份武艺和勇气,所以,三军才如此敬重他,才会士气如虹,取得一次次胜利。
不过这般拼命,到底是让人揪着心。
走到大厅,看到手中的枪,想了想 ,她突然伸直手臂,湛卢枪银光一动,直取前方。
她未用大力,又及时收了回来。
可是珠帘掉落在地上,其中还碎了三段,好一把利器。
又想象安怀佑的招式缓慢比划了几下,自觉比划得困难。
安怀佑换完衣服走出来,看着孟玉嘉比划的模样不禁笑出声。
孟玉嘉收起枪,懊恼极了。
“你的剑法才小有所成,怎么看上枪法了?”
孟玉嘉道:“你可愿教我?”
安怀佑上前扶着孟玉嘉,手按住湛卢枪。
“没有什么不愿的,只是枪法学得困难,尤其女子的气力更吃亏一些。”
孟玉嘉道:“我能撑住。”说好了要陪他一起的。
与其在府里日夜担心,不如就此看着他。
枪法在战场上有用多了。
安怀佑自然应允,一是欢喜她,不忍拒绝,二是也想孟玉嘉能够有自保之力。刺杀,战场,都是危险之地。三是,经过血莲的改造,以及他和老钟输入的内气,以及足够她学枪法了。
“剑法、拳法也需用心学。”通常时候,拳法,剑法能给自己增加活命的机会。
孟玉嘉点点头。
“这些天你暂且缓下,细细看看枪谱,等到身子好了再练也不迟。”
孟玉嘉同意下来。
安怀佑接过自己的枪,揽住孟玉嘉的后腰,道:“走,去用早膳。”
***
正堂,菜色上来,大部分是补血气的,让孟玉嘉有些不好意思。
比之以前,这场早膳显得轻快多了。
安怀佑讲着枪法要注意准备的事情,孟玉嘉时不时的问几句,一问一答,一言一语,显得和煦无比。
一日日过去,孟玉嘉的好日子也到了最后一天。
清晨,孟玉嘉认真的看着安怀佑练枪,然后对照他给的枪法,空手在地上比划着。
安怀佑时不时的停下,然后来到她身边纠正她的动作。
两人挨在一起,本是极其严肃的教授,倒是在相互靠近,多了一层缠绵缱绻之意。
练的累了,两人挨在旁边的青石板休息,听安怀佑讲大漠风光,或者草原风景。
天上飞落几只幼鹰,孟玉嘉立即看向安怀佑。
安怀佑站起来,吹了几声,召唤过来幼鹰。
幼鹰爪子下带着布帛。
安怀佑看过后,皱紧了眉头。
孟玉嘉不着痕迹的瞟了瞟,是一些她不明其意的数字,于是,她犹豫问道:“怎么了?”
安怀佑将布帛给毁去。
“我要出征了,私下里的。”他定定的看着孟玉嘉说着。
孟玉嘉心一跳:“什么时候?就在今天码?”
安怀佑正色的点了点头。
“马上要走,七日连夜赶去长日关。”
七日,竟然这般急切。
孟玉嘉连忙道:“我马上去收拾东西。”
安怀佑拉住她,道:“我是私下出征,你不能去。”
孟玉嘉平静下来,带着失望的目光,问道:“为什么?”明明说好一起上战场,一起同生共死的。
安怀佑道:“我是偷偷出征,大后方需要掩人耳目。”
孟玉嘉思绪转头,出征之事,便是几万军队和粮食启动,如何能不露出任何轻响?这个时候,孟玉嘉脑中闪过一道亮光,惊声道:“你要出关?”
安怀佑不禁心叹,玉嘉果真聪慧无比,半点蛛丝马迹都无,她只不过凭着他的几句话就猜到了。
“是的。”
孟玉嘉紧张万分,道:“胡狄恨你入骨,你深入他之境地,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你怎么能……”胆大妄为!
后面四字她没有说下去。
“胡狄去年饿死不是人,屈莽发动政变,很快就要获得整个胡狄大权,不能让他得去,否则,他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倾尽国力攻占边城,一边抢占城池,一边血洗耻辱。我们这边,去年收成不好,朝廷国库因为赈灾也吃紧起来,这是一场持久战,未必能消耗得起。更何况,我和皇上互相忌惮。这场仗打起来,胜算只在五五。若是赢了,只怕也是落入皇上之手。”
79相依相伴(上)
“你准备带多少人马去?”
安怀佑走到孟玉嘉身后:“深入腹地;兵马带得太多反而会是累赘;五千……”
“就够了。”
孟玉嘉不禁握紧手,手心已经被她的手指甲抓红。
“你有几成把握?”
安怀佑望向天际:“我早已经做了部署;成功有八成;活着回来有十成。”
孟玉嘉转过身盯着他;十成,八成;她不是好糊弄的人,手挡住眼睛。
“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安怀佑低下头来,将人搂进怀里。
“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孟玉嘉扯出一丝笑:“我信你。”
安怀佑闭目,突然塞了一件东西到孟玉嘉怀里。
“这是边城的兵符,你收好。”
孟玉嘉手一颤;看着手中的兵符。
“你这般信我?”喜欢和信任有时候是两个不相等的概念。
横在两人之间,一是她是女儿身,敢将兵符交给一个女流辈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二是,虽说她说清楚,可是也改不了她的多重顾虑,此时的她很难让人相信她不会为了孟家而背叛他。
“你不会让我失望,是不是?”
孟玉嘉一听,她握紧了兵符,深沉道:“我知道了。”
安怀佑摸了摸孟玉嘉的脸,微微一笑在她额上印上一个吻。
“我很快回来。”
孟玉嘉缓缓点头。
安怀佑放开了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诺大的武场,只剩下孟玉嘉一人呆在这里。
握紧手中的枪,烈日光芒下,枪头闪耀着寒光。
***
安怀佑处理事宜,带着两千骑来到院外,临走时张望了一下院子里的阁楼。
隐约看到阁楼上的人影,他收回了目光,大声道:“走。”
前路再无人影,孟玉嘉缓缓坐下,望着天尽头久久不能回神。
夜幕慢慢降下。
乔总管赶了上来,道:“王妃,该用晚膳了。”
孟玉嘉收回目光,道:“我知道了。”
“准备一下,明日就启程回长日关。”
乔总管立即点点头:“属下领命。”
***
一夜难睡。
第二日,精神疲倦,孟玉嘉还是带着剩下的三千军队启程。
从此地到长日关,至少需要大半月。
孟玉嘉也是连夜赶路,不过七日要赶到长日关,还是有些不怠。
一路追寻痕迹,终于在第九日赶到长日关。
急切冲入王府。
“王爷呢?”
周管家被孟玉嘉风尘仆仆的模样惊住了,按照王爷所说,算算时间,王妃也需要半月功夫才到。
“昨晚就启程走了。”
孟玉嘉心恨,回府换了衣裳,还不是女装,而是一普通的小兵装扮。
周管家心生不好之感。
“我已经回来了,万万不能让人察觉我人不在王府。”
周管家暗自叫苦,既要掩饰王爷的痕迹,如今还加了个王妃。
王爷有替身好办,可是王妃没有啊。
“找凝秋去。”
孟玉嘉交代了一句。
女眷出门或是接见人,可以隔着帘子的,凝秋最熟悉她不过,总能稍微应付过去。
“明日就让王爷和王妃去万福寺斋戒。”
周管家眼睛一亮,这样还免得掩饰了。只需要叫两个替身在大街上队伍露面就是,他重重点了点头。
孟玉嘉见安排好了,带着王府护卫队长房巍等二十侍卫易装上了马。
孟玉嘉准备抄小路赶去山夷关,希望能够赶上队伍。
一路急奔,她从未如此拼命过去。
远远望见山夷关城池的影子,孟玉嘉险些栽下马。
其余跟着的侍卫也有些撑不住了,最近的一次路程,两天两夜他们未曾闭眼,都在不停的赶路,马都累死了好些。
“主母。”
孟玉嘉摆摆手:“进城。”
房巍撑着过去安排,这时候,自然不宜再用商队的名义。
山夷关检查严密,哪怕是南入关,也是异常严密。
房巍拿出来的牌子,是长日关驻军斥候的名义。
一行人成功进了关内。
孟玉嘉直接去找驻军将军,驻军将军姓闻,因为孟玉嘉在山夷关做了有些日子的主薄,闻将军也是安怀佑的一员,自是认识孟玉嘉的。
“王爷可是出关了?”安怀佑要出关,若要不知不觉,非得知会闻将军安排不可。
闻将军吃惊极了,道:“没有,王爷竟然要出关?”
孟玉嘉也是一惊,就算没赶到,为了顺利出行,也应当密信给闻将军,如今,闻将军显然不知情,孟玉嘉的念头不停闪动。
望燕县,燕山。
孟玉嘉终于完全明白下来,闻将军既然不知情,那么安怀佑走的不是这条路,而是燕山那条路。
现在,孟玉嘉看向闻将军,这次是她的疏忽,竟然叫他得知秘闻。
也是她自以为是。
安怀佑走的是燕山那条路,如今再赶去已经来不及了。
“本宫要在你这将军府住上几日,切记保密,还有,今天的事,你什么也没听到。”
闻将军是燕王府的亲信将军,人虽然可靠,不过这事□关重大。
孟玉嘉既然犯下大错,所以也只能留在这里监视了。
闻将军垂下头,点点头:“微臣明白,这就去安排。”
孟玉嘉点点头。
房巍又按照孟玉嘉的命令调来三千士兵为己用。
第二日,孟玉嘉以将军夫人的表妹住进了后宅。
闻将军也知他知道不该知的消息,为了表示忠心,竟然亲自请求孟玉嘉的侍卫住进中宅子。
中宅是将军府的护卫所在地,这地方若是被人控制,可以说将军府的后宅已经落入孟玉嘉之手。
闻将军是将自己的家眷作为质子。
他既然这样表示忠心,孟玉嘉自然要同意,否则闻将军会惶恐生变。
***
日子慢慢过去。
山夷关内一切平静,偶尔收到老钟的秘信,孟玉嘉也得到了安怀佑的消息。
已经平安到了胡狄王庭了。
这接下来的日子更是煎熬,王庭是最危险的地方,怎会不让人担心。
这一日无休,孟玉嘉又做了个噩梦,可是惊醒过后却什么也不记得,仔细回想,未想出什么,心倒是越发不安定了。
呆在屋里不住,孟玉嘉带着人出了府,无知无觉的走着,很快就天黑了。
大街上依然是热闹万分,今天,是中秋了……
灯光茕茕,妙龄少女欢声笑语,一群群结伴去关内小河放灯。
祈求平安,祈求幸福,祈求安康,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打仗,不过,能够过上一天安定的日子,她们就会很快乐的追求自己的幸福。
“姑娘,要灯吗?”
孟玉嘉收回目光,看向花灯。扫过一排排,她心有所感,拿起一掌仕女灯,然后付了银子走了。
站在小河边,孟玉嘉写了两个小篆字上去。
“佑安。”
放入河中,看着它向远方飘去。
花灯祈福,灯就是等,花灯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求的人也不知道归期,当真是极其可伤的事。
直到再也看不见花灯,孟玉嘉站起身来。
一个人往回走去,随着一天天等待,孟玉嘉越发确定了自己的心思。
她竟然怕了,打心底害怕,很怕安怀佑出事。她这一生,不曾真切怕过什么,连死,她也不过是认为是一场开始而已。
可是等待却让她害怕,害怕得每晚上所在床脚睡不着。
通常,她想睡着,只能拼命练枪,让子脱力而睡下去。
天上星光很亮,边城的星光更加广阔,更加明亮。
生活在同一片星光下,可是却无法得知她心念念之人的消息。
***
第二日天亮,幼鹰带来了来信。
这一打开,孟玉嘉脸色大变。
赫然是安怀佑失踪的消息。
强迫自己静下心,孟玉嘉的脑袋飞速运转。
“房巍,将山夷关各处负责人去将军府大堂集合。”
房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不妨碍他听命。
孟玉嘉摊开地图,笔在地图上画了画,安怀佑是在裂天峡失踪的,这四处都是树林,一时半会,并不会遭遇生命危险。
心思稍微安定,胡狄分成三派,大王子和大妃,二王子四王子,还有屈莽和安乐公主。
不过屈莽继承了汗王的嫡系部队,是三系最强。
另外两派反应极快,联合到了一起,总算相持下来。
造成这样的结果,安怀佑定然废了不少心力。
80相依相伴(中上)
将军府。
山夷关各大官员满座一堂。
“王妃;为何突然关闭商路?这样下去;恐会逼迫胡狄侵袭!”闻将军到底是极给孟玉嘉的面子,而是耐心相劝。
孟玉嘉道:“本宫知道;这样做,自有用意。”
在座官员顿时有些躁动,平时就算两军交战;这商路也不敢轻易了断;因为一旦完全封闭;胡狄得不到粮食买卖;为了活命;大军叩关必然发生;为了活下去;胡狄的士气如虹,这可不是轻易能招架的。
“还请王妃说个明白。”山夷关的知府拱手道。
这样的事情,重在文官。
“胡狄大汗大丧,本宫已经分发出三道诏令,私商商路虽关闭,但是会有官商在每月出行五次,充足提供交易需要,而且,交易数目与往常一样,而且价格上会低上一成。”
众人对视一眼,这不是亏本的买卖?
“私商恐有不同之意。”
孟玉嘉道:“商户之间的事就交由你们说通,实有不愿的,驱逐燕地。再有抗拒,格杀勿论。”
“王妃不可!”
孟玉嘉看向立即站起来的官员,她也认识他,是一校尉,据说他岳家是关内有名的商户。
“有何不可?”
白校尉躬身道:“王妃虽位尊,我等自然尊重万分,然今日王妃此举,略有出格之嫌。关内政事军务自有官员处理,王妃凭空发号施令,难以让人心服。”
孟玉嘉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些官员听她说了这么久,现在才开始拿这事说事,也是多有顾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