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象似乎有些吃惊,想不到柳琴这个丫鬟刚来了一个晚上,就被主事仲费看中了?不解地问:“仲主事的意思是?”
“本主事打算包下柳琴一个月。”主事仲费很简洁地说。
一谈起生意来,郭象变成了一副生意人的摸样,一本正经地问:
“柳琴买来以后,安排她是一个厨房丫鬟,如果有人想要包下她,咱们万花楼首先要给她挂牌子。挂了牌子以后,仲主事可以去点她,包下她一个月没问题的,只是清倌和红倌的价钱不一样,不知道仲主事需要柳琴哪种服侍?”
主事仲费知道郭象误会了,详细解释道:“二老板,本主事想要包下柳琴,不是给我自己享用,是想让她做这个红丝的贴身丫鬟,一个月之内服侍红丝养伤。”
郭象惊奇地问道:“服侍红丝养伤?这个红丝,这副德性,死不死活不活的熊样,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盗马小贼,仲主事不为国舅爷着想,就这么草率地拿定主意了?”
“三年来,承蒙国舅爷器重,国舅爷十分信任本主事的眼光。所以,处理这点小事的权利,本主事还是有的。这个红丝,他以前盗马也好、偷东西也好,不足为虑,等以后落到国舅爷手里,一定会变得服服帖帖的,二老板你相信不相信?”
主事仲费风轻云淡地说着,暗含着有几分得意,国舅爷是这个边城里的大人物,自己受到大人物的重视,也算风云人物之一了。
看来,红丝这个盗马小贼今夜要逃过一劫了?郭象心里虽然不乐意,可是,生意人毕竟是以赚钱为主的,作为万花楼二老板,郭象要以万花楼的生意火爆为首要职责。
“是,相信,仲主事是国舅爷眼前的红人,说话当然有分量。这个盗马小贼走了狗屎运,碰上了大贵人仲主事,爷今夜就饶他不死。”郭象为了银子,只得暂且放过红丝,还不忘随时随地阿谀奉承。
柳琴弦听到红丝得救了,停止了哭泣,转而跪向主事仲费,拜谢救命之恩。
主事仲费对柳琴摆摆手,认真叮嘱道:
“不必谢,我只是为国舅爷办事。红丝以后是死是活,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所以,你在一个月之内,除了要好好照顾红丝恢复身体健康,最重要的是,要劝他以后必须听国舅爷的话,一切都要顺从国舅爷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柳琴弦听得似懂非懂,问道:“国舅爷的意思是……?”
“本主事替国舅爷拿主意,一个月之后,让红丝代表万花楼参加花船大赛。”
主事仲费看见柳琴弦点点头表示懂了,心想自己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
如果红丝能在花船大赛上夺得花魁之位,国舅爷会恩宠于他;倘若在花船大赛上输给了别人,丢了国舅爷的脸,会被泄恨报复,少不得破相致残,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
“二老板,本主事和你商量下,今夜你收拾出一件干净的屋子,让柳琴服侍红丝住进去,你派人去请一个大夫,给红丝接上断腿,帮他疗伤涂药。
一个月之内,不许别人碰他们两个的身子,如此,需要多少银子,你说个数?”
☆、第九章 温暖救护
万花楼这种生意,介于黑白两道之间,任何人都有可能插进来一脚搅和,经常出小乱子,防不胜防。
几乎所有的青楼都有后台扶持,如果没有财大气粗或者官势亨通的人做靠山,只怕内忧外患也支撑不下去。
万花楼开张两年多,全凭依仗了国舅爷的财势,去年花船大赛上,国舅爷力捧万花楼里的一位喜鹊姑娘做了花魁,万花楼才得以跃居四大青楼之首。
喜鹊姑娘是万花楼的头牌,国舅爷捧红了她,自然不会计较银子,花钱如流水,万花楼因此进账不小。
故而,万花楼大老板曾经嘱咐郭象:国舅爷这块明晃晃的大招牌,千万不能丢,即替万花楼撑门面,又送来好多实惠的银子,何乐而不为?
郭象对万花楼大老板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的,因此,大老板才会放心地把万花楼交给郭象打理,很少过问生意上的事,甚至很少踏足来此。
这夜,郭象听见主事仲费问需要多少银子,眼珠儿乱转,心里连忙打起小算盘:
这个柳琴和红丝是今天傍晚才买回来的奴才,原本打算作为丫鬟和小厮使用的,现在被财大气粗的国舅爷看重,当然不能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可是,总共花了二十两银子买来的,现在需要出价多少才合适呢?
郭象不直接回答仲主事的提问,玩起生意人的把戏,从袖子里面伸出四个手指头,心想:这二人是二十两买来的,现在需要闲养一个月,我要价四十两,价钱翻了一倍也不错。
不料,主事仲费会错了意,当场就问:“四百两银子?”
“是——嗯,四百两。”郭象脑袋瓜子转得快,打蛇顺杆上,俺地娘呀,这个冤大头一张嘴就超出了底价的二十倍?
“行,等天一亮,本主事亲自给二老板送过来。”主事仲费并不觉得价位高,他觉得奇货可居,四百两银子不算什么,价钱也还公道合理。
郭象听了之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那叫一个高兴,真想跑到一边去偷着乐一会儿,四百两?这次捡的便宜货,赚大发了。
主事仲费谈妥此事,觉得自己立了一个大功,兴冲冲告辞郭象,回国舅爷府禀报去了。
郭象扫了一眼红丝,见他依旧昏迷不醒,便命护院打开锁在磨杆上那根铁链,把红丝放了下来。
柳琴弦看见红丝被解开来了,急忙抢上前,俯身呼唤:“红丝……你得救了,快醒醒。”
郭象翻白眼横了柳琴弦一眼,心里不忿:得救了么?盗马小贼别高兴太早,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尽管一百个不情愿,郭象还是吩咐那名护院道:“你送柳琴他们两个去住小西屋,然后请一个大夫过来。”说吧,掉头走了。
柳琴弦背起红丝,跟随护院来到一间堆满杂物的小西屋,屋子顶端满是破洞,凉风四透,靠墙边有一张光板木床,床上面空空如也,没有褥子和被子。
看见那名护院要走,柳琴弦急忙叫住,问道:“护院,你忘了一件事,红丝的手铐和脚镣还没给他打开呢。”
“这个,二老板没吩咐下来,谁敢给他打开?我先去请大夫。”护院说着,不停脚地走了。
柳琴弦把红丝从背上放下来,让他平躺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握着他带着手铐的双手,感觉他的手冰凉凉的。
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在红丝的脸上,苍白憔悴,无半分血色,宛如一具没有生机的躯体。
柳琴弦有些害怕,担心红丝的生命迹象慢慢地消亡了,他忧伤地叫道:“红丝,给我一点你还活着的征兆吧?你这样子,我好害怕,你千万别死啊。”
红丝伤势严重,陷入昏迷中,勉强维持着一息尚存,哪里会有苏醒过来的迹象呢?
柳琴弦轻轻托起红丝的身子,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对他耳语般地说道:“红丝,你要坚持住,等过些日子,我家被抄家的事冷淡下来,我一定带你逃出去,请你相信我。”
红丝的身子像一个冰块,倒在柳琴弦的怀里,薄薄的红唇微微上翘,似乎无言地诉说着伤痛和苦涩。
柳琴弦抱着红丝,静静地等着大夫来到,感觉红丝的状态不太好,简直是每况愈下,越来越糟糕,他的身子越来越冰冷,似乎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啊……红丝,你怎么样了?为什么你的身子好像一根冰棍,你一定很冷吧?这里没有被子和褥子,也没有多余的衣服,只有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我怎么才能帮你暖合过来呢?”
柳琴弦暗暗心惊,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眼泪涌了上来,低声地说道:
“红丝,你快点醒过来吧,你这样昏睡下去,夜风太寒冷,这个破屋子太凉,你会被活活冻死的,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柳琴弦紧紧地抱住红丝,恨不得把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刻把红丝暖合过来,柳琴弦红了脸,望着红丝垂死的模样,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红丝,为了救你,我……我脱衣服,也解开你衣服,我的身体是热的,至少可以帮你暖暖,你要是醒了,不许笑话我,不许嫌弃我,你……以后要对我负责,啊,不对,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好吧,以后我对你负责。”
柳琴弦一手抱着红丝,一手解他的衣服,却发现他的衣服脱不下来。
红丝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不寻常,是今晚柳琴弦在他昏迷时帮他换上的,还害得他背上了偷窃衣服的罪名,虽然这件衣服已经被厨头阿索他们撕得破破烂烂的,可是由于红丝双手被手铐锁着,衣服脱不掉,只能半敞开衣衫。
柳琴弦想解开自己的衣衫裹住红丝,可是双手变得不听使唤,抖得厉害,毕竟这是柳琴弦第一次和一个少年赤膊相见。
虽然是为了救人,义无反顾,可是,柳琴弦平生第一次接触一个男孩子,一颗心儿扑扑地乱跳,脸上讪讪的,别别扭扭地不好意思起来。
☆、第十章 纯洁少年
万花楼后院小西屋,是一个很小的破陋房子,房顶和四面墙壁阴森森透风,屋子里面堆满杂物,在角落里有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
柳琴弦不嫌房子破旧窄小,不嫌床上没有被褥铺盖,只是担心红丝,怕他撒手尘寰而去,那自己一个人以后的日子,不能想象怎么熬。
夜半三更,也不知道那名侍卫去哪里找大夫?感觉过了好久,也没看见大夫的人影。柳琴弦决定不能在这样干巴巴地等下去了,自己要为红丝做点什么。
柳琴弦现在身无分文,身份是一个低等的丫鬟,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没有更好的办法,想来想去,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帮红丝取暖。
柳琴弦一手抱着红丝,一手帮他解上衣,可惜红丝有手铐羁绊,衣服脱不下来,只能衣衫半敞开。柳琴弦脱别人的衣服,手脚还算麻利,等到下一步。要脱自己的衣服了,麻烦来了。
脸红,手抖得不行,好难为情!
柳琴弦是将军的儿子,从小在将军府里长大,行规导矩不出圈儿,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为了救患难伙伴,需要脱光衣服,拥抱一个同龄的男孩子,用体温为他取暖,真的不好意思啊。
扭头看红丝,他的样子岌岌可危,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柳琴弦仔细地想了一想:救人一命,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何况红丝刚才为了救自己,不顾一切地和郭象拼命,才会被打断腿、伤上加伤奄奄一息的。
终于克服了羞涩感,柳琴弦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的上衣,披在身上,俯身对红丝说道:
“红丝,首先声明一下下,马上我就要开始采取救你的行动了,我在上,你在下。
可是,你别误会啊,我不是要轻薄你,不是要占你便宜,真真正正地是要救你。只要能把你救活,让你暖和过来,那个……你以后可以报复回给我,好吧?”
柳琴弦俯身看看红丝,觉得他带着手铐的双手可能有点碍事,便举起他的双手放到其头顶上,这样,也许不会硌人了。
月光从房顶照射下来,照在两个纯洁无暇的男孩子身上,在一穷二白的处境下,救人的愿望是多么神圣,救人的手段就不要计较了。
柳琴弦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扑到红丝的身上,生怕压疼他后背上的伤口,不敢用力,轻轻贴在他的身上,自己火热的身体和他冰冷的身子一接触,一颗心砰砰地狂跳,感觉差点要跳出胸口来。
柳琴弦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靠近一个少年,还是有些胆怯,在红丝的耳边,罗里吧嗦地说:
“红丝……红丝,你觉得暖和一点了吗?我压在你身上,你会不会觉得很重?其实我不胖的,真的,我从小练习武功,特别是要练习轻功,体重必须控制的。
红丝,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的女子都好看,我突然想吻你了,可以吗?你不回答我?那好吧,我以后会在你清醒的时候吻你,我还没吻过呢。
红丝……红丝,你醒醒,你要是不醒过来,我就一直叫,红丝……”
柳琴弦呼叫了好大一阵子,怎么红丝还没有一点动静呢?心里纳闷,自己的救助无效吗?不禁抬头细细端详红丝。
红丝依然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垂落覆盖着一双丹凤眼,好像两只沉睡的蝴蝶,宁静而又安详,无助的样子,惹人怜惜。
柳琴弦忽然想到一句话,不是好多人说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红丝现在虽然闭着眼睛,可是,他的心灵窗户应该没有完全关闭吧?
柳琴弦心潮起伏,用手捧住红丝的脸颊,对他真情绵绵地说道:
“红丝……你醒过来,我求你醒过来。
红丝,我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以后我会对你好,一心一意地待你,不离开你,我是真心的,你听见了吗?你可以打开你心灵的窗户看一下。”
柳琴弦轻轻地吻了一下红丝的眼帘,把一张涨的通红的脸贴在红丝苍白的脸上,眼泪一滴滴地滚落下来。红丝……我到底是救不了你吗?
柳琴弦的眼泪缓缓地流落到红丝的脸上,湿润了他的脸,似乎……也温润了他的心?
“水……”红丝声音沙哑地呻吟了一声。
“你醒了?你醒了!”柳琴弦高兴极了,立刻从红丝的身上跳了下来,帮他合上衣衫,自己也穿好衣服,抱起红丝笑了:
“红丝,你要喝水吗?你等一下啊,我马上去厨房,拿热水来给你喝。”
“谢谢你……我都听到了……你的话很温暖……”红丝微弱的声音表达着内心真挚的谢意,生死关头的无私救护,好像是一场及时雨,唤醒了自己的求生意志。
柳琴弦听了红丝的话,帮他把双手从头顶上放下来,开心地说:“是啊,相信我,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你和我是买一送一,所以我说过,你是我的,你不许死,必须要好好活着,一直在我身边,知道吗?”
红丝没力气再说话,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表示知道了。
柳琴弦看见红丝虽然苏醒过来了,可是,他依然显得疲惫虚弱至极,连忙对他说:“红丝,我去给你端一杯热水来,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一下,你要坚持住。”
红丝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又开始变得有些混沌不清,昏昏沉沉中,心想:柳琴,你快点回来,我……尽量坚持,坚持……
柳琴弦拔腿就跑,跑到了门边,忍不住回头再看红丝一眼,只见他带着手铐和脚镣孤独地躺在一张光板床上,浑身僵硬动弹不了,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红丝……”柳琴弦想哭,看着红丝凄凉的样子,好想大哭一场,可是,柳琴弦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哭,热水,红丝现在急需一杯热水,赶快取水。
万花楼里,柳琴弦对厨房的路径最熟悉,今晚是他第三次来厨房了。似乎有人在厨房里大发脾气,柳琴弦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推门就进,一门心思想要找热水。
不料,突然有人从背后一把揪住柳琴弦的衣领,提得他脚不沾地,骂道:
“死丫头,厨房盛不下你?今晚把你关到柴棚,看你还敢到处乱跑。”
☆、第十一章 劫难降临
万花楼二老板郭象答应收下四百两银子,让柳琴弦服侍红丝养伤一个月,把他们两个安排在后院小西屋居住。
小西屋根本不是人居住的地方,破旧的杂物间嗖嗖透风不说,床上一片棉布也没有,就算这些外部因素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