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有一只手强而有力的拉着我往上提,抬头一看模糊不清的视线里,隐约窥见是腾耀的身形,他是一时脑子不正常吗....跟着一起跳下来做什么,那我刚刚岂不是白费工夫么。
终于游到湖面上,呎尺之上抬眼可见黄昏的彩霞缤纷,以及许多快速浮流着大大小小的冰块,我与他双双伸手抓着其中一块大冰的边缘,鼓尽体力最大的力气蹬下两脚,往上爬,终于是出了水面。
回头看腾耀后我一步,半个上身也现出湖面,正要整个人爬出来,后方却突然流来一块浮冰狠狠的朝我脚上的这块冰以及腾耀的后背撞上,猝不及防,腾耀手一松又跌入湖中,我立即上前猛吸一口气探身进去将腾耀拉起。
这惊心动魄的时刻到此总算是告一段落,我躺在冰上喘了好一会气,虽然背上靠得是冰层,但是方才在湖底下这么一泡,如今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比冰块暖了,再说如今我也没有力气再移动半分,。
湿冷的衣服加上清冽寒风的吹刮下,我屈起身体,全身上下不停的颤着,牙齿关节也不停的格格作响,头部以下的躯体好象全失去了知觉,只剩左臂上方才划下的那口子渗出的滴滴鲜血尚有一丝暖度,我急急的把嘴偎上,如渴饮鸩,一丝丝的热流经过冰冷的口腔,只是些许暖意也勉强能强振了精神。
回神后才怪觉腾耀怎么就没了声息,此时我刚才转头察看他的情况,发现他居然就我刚刚拉起他拖到湖面上的位置好好的躺着,丝毫未动。
方一起身这浮动的冰块又是一晃,此处当真不可久留,我扶起已然昏厥的腾耀,气沉丹田凝劲一跃,移至岸上。
仔细一瞧,腾耀脸色铁青,那还有半分血色,伸手一探他腕间脉搏只余丝丝,再探他鼻端,居然毫无生息。
心底一寒,我勉强自己镇定下来,想来应是刚刚的那一撞,猝然乱了内息又呛入冰水灌入胸肺才会一时停了气,余留心搏。
我开始对着他正胸口一下下大力的搥打:“我不会让你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死的,你听到没!”就这样搥了半饷,仍是毫无动静。
一咬牙,我高扬起手,开始使劲的往他脸上掴去,一下一下,寒风呼啸里,清脆的巴掌声越打越响,我的手已搧的通红,腾耀的两颊虽是已有些肿起,但却依旧的死白。
良久终于听到一阵闷咳不止,我抬头一看腾耀已半张了眼,咳嗽着边不停的从嘴里吐出水来,我连忙扶起他坐着帮着往他背上猛拍,边问:“你没事了吧?”
“被你这么一打,死都要被你打成活的了,那还会有事...你该不会是...咳咳.趁机...报仇吧。”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被碾过一样的破碎不堪,不过现在他都咳不过来了,真亏得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见他还有余力调侃,可见也无大碍了,我放手让他靠在身后的那棵枯木干上,起身一望,暮色早已暗合,天际却有一片更浓的黑云沉沉压下,在寂寂夜色中盘旋的点点莹白越来越多。
风,吹的更疾了,应是场暴风雪的前兆。
虽然我与腾耀骑来的两匹马已不见踪迹,所幸在岸边不远处发现了临行前放置在鞍上的的小包,可能是受惊驰跃下落下的。
我折了枯树上的一些细枝把枝上的积雪抖干净,堆成一块,拿小包里头的火折子点了火,除了取暖也希望南平他们能藉这些烟雾找到我们。
我抬眼望了顶上黑茫茫的夜空一眼,不过这种天色,恐怕是要等到天亮才有可能,我过长夜漫漫,我与腾耀这两个全身湿透冻僵的人,能否撑到那时也是个问题了,接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
我望着身旁的腾耀,他虽是脸色惨白,有些昏沉,但神智大致倒还清楚,他见我盯着他看,便又睁大了半玻ё诺难郏πΦ溃骸跋粢#闼担颐腔岵换峋退涝谡饬四兀薄
“不会。”我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沉吟了一会然又续道:“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死,而我....就算死也不想跟你死在一块。”
腾耀一愣,随即拖着再低哑不过的嗓子,朗声大笑:“哈哈哈────真是好绝情的话啊,亏朕那时还跑进去那冻死人的湖面下救你呢....”
“不过你也说得不错,朕的壮志未酬天下统一的大业未成前,朕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腾耀笑意尽敛,语气肃穆,俨然又是最初那个威风凛凛的铁血君王
我看着腾耀,缓缓道出心中的一个疑问:“虽然是我先将你推出湖面上,但你刚刚为何要回水底救我,我想你应不是有恩必报的那等人。”
“不知道。”腾耀颇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像是喃喃自语的又低声复诵道:“不知道....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想道朕也有任性而为的一回啊...”
“萧遥,你说是为什么呢?”他一抬头,又兴味颇浓的回问我。
我冷冷看他一眼,闭上眼睛,不予理会,落雪飘飘飞墬至脸上,终化成了点点冰凉,耳边的风雪仍是狂嚣不止。
他问我为什么,我又怎么会知晓,人的一生总是有太多疑问,多少年寻觅,到头来也只得回一身风尘跟不知道三字,想这一生半生浮沉,若是一切凄风苦雨能就在这场风雪里止住,倒也快意,可惜终不可得。
奈何天 第五十九章
虽是因要取暖我与他靠坐在一起,相对无言,却不如不见,我凝神仔细听着他呼吸声深深浅浅,知他一口气还留着,也就索性装睡不去理他,提气运息,在方才一番折腾之下虽是大耗精力,但为了自身以及替偎着我的腾耀保暖,倒也是暂且之计。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听见远方隐约传来的马嘶蹄声,心上紧绷的弦得以放下,精神稍一放松,便沉沉昏去了。
再睁眼,干涩的眼睛流转之间四周仍是一片雾茫茫的迷蒙,只见身前红红的影子跳动,还有一个蓝色的身影,再眨了眨眼,视线已清楚了些,四肢知觉也已慢慢回笼,冰冷僵硬的感觉已不复存在,垂眸瞄了一眼,原来身上是盖了一袭白绒绒的皮裘,且身体里像是有一股暖流在周身经脉游走。
不知我到底是睡了多少昼夜,怎么身体恢复的如此之快.....
再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熟悉的摆设,这是我日前所居的帐篷,现在我又温暖舒服的躺在这,炉火艳艳,一个看顾我的人背身而坐,这空间的片刻静谧,意外的让我感到一丝的安宁。
“...南平,我....”一开口才发现喉咙简直是不能出声了,连发几个音节都有问题。
“萧先生..你醒了吗”意外响起的是较轻盈些的声音,那人转过身来,是我以往未见过的生面孔,五官平凡,称不上好看难看,倒是一双眼睛倒是清冽有神。
“...你.....”再次努力的想说话,喉间那股火辣辣的疼痛还是让我放弃了言语。
他像是了解露出一个体贴的笑容,瞬间让整个平凡无奇的脸多了份不凡的光采,一反身再回来,手上端了一碗东西:“大人在那场风雪的折腾得也是真累了,这是鹿血汤,驱寒滋补很有功效的,先喝点吧。”
虽然不是不曾尝过血的味道,但是对于那种咸腥黏液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敬谢不敏的,坐起身,我才张口想挽拒,那碗却就上我的嘴边溢入口中,现在总不能那么给人难堪的吐出来吧。
无奈的喝下那碗鹿血,经过润泽的喉咙当下是舒快了许多,但还是隐约疼着,我指了指他,以嘴做出口形问他是何人。
“我是骞泉,原隶属南平大人的一名副将,现今被指派来照顾萧先生的,此后也算是先生的属下,先生无论有什么事可尽管吩咐我去做。”
我欲再开口寻问,那骞泉却是微微一笑,像是知我还有所要问的续道:“自从那日自雪中发现陛下与先生的踪迹至今已过了八日,行军也到了边境不到百里之处,现已打桩扎下营阵,陛下虽是内伤不轻,经诊治也已无大碍,在昨个就醒了,详细的情况就是这些了。“
骞泉不急不缓的徐徐道完,又微微昂首,极有礼貌的扬起嘴角:”怎么大人还有要问的吗”
我无声的嗤笑下,轻轻摇头,这骞泉虽只是初见,倒也是瞧得出是个精明人。
休养了两日,本已无大碍的身子已是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知是否那骞泉日日强逼着我喝的鹿血汤真是起了功效,我的精神竟是比那日风雪中受冻前更好上了许多。
虽说我如今不过是腾耀手下一只棋子,但棋子归棋子,地位倒还举足轻重,毕竟这泱泱西楚现今可是挂着我萧某人的名字,施朱等官员这两日倒都是来慰问探望了一回。
南平虽是军务缠身也是趁空隙来过了几次,言谈之间自是些关怀之词,说了说腾耀的情况,早知腾耀无事我也不再关注,只是探问靖丹,南平只说了声不知情,倒也不知是真不知情还是推托之词,反正靖丹的消息自他身上兴许是问不出什么。
我话锋一转又问到了烈焯的下落,说到这南平倒是愿意说了,那日他们凭炊烟找着了情况不妙的我与腾耀,原来那时受伤不轻的腾耀竟还晚昏了我一步,见着了南平交代大军仍照原定速度南行后才昏了过去,南平等人全慌了手脚,急忙把我们带回了营中,自然无暇再去寻烈焯,腾耀日前醒来,就派人一小队人再去追回烈焯,至于后续,现今只是静待消息。
一日趁着早醒随伺的卫兵正瞌睡好梦,骞泉也尚未来探,我搭了件袍子溜出帐外,天候只是料峭,不至大寒。
远眺,举目一片洁白,深谷坦原皆覆上了一层雪色,再抬头,朗朗天际,幽岫蓄云,也是雪白,这才绛雪过了没多久,怎么这已是江南的隆冬之象。
林花谢了春红,虽是韶光匆匆,朝来寒雨晚来风,梦里忆中的江淮纵使花枯草萎,凄冷之余尚有几分艳丽之美,而偏境之下,万象只得消弥于这铺天盖地的苍茫。
今日又逢五日了,我朝北伫候,终于是等到来了信息,抓下摇金,解开脚环里掏出字条,厉之仪只有一切顺利寥寥数字,他还是真的要对我冷漠彻底,写都写来了,也不会多写些近况...我轻叹一声。
从袖中掏出事先预好的便签重塞入它脚环扣好,再朝北放回摇金,看来当初让摇金跟在身边试多灵丹妙药成了不骇寒暑的体质也真是误打误撞的派上用场了。
不过厉之仪也当真是个心肠再好不过了的人,那日我亲手抑或间接杀了他西楚百余人包括他的兄长,对我恨之入骨是常情,那仇人昔日留下的一只鸟儿,他居然还是带着好生养着,我暗暗苦笑,恐怕厉之仪这等人,真是一辈子都不会真心的去恨一个人吧,只是这样的性格,究竟是好是坏呢。
我若有所觉一转身,竟是骞泉站在五步之外,我静静的看着他,袖中的五指一并,心中兀字盘算着刚刚他是否看见了我刚刚的举止。
骞泉倒是神色无异的对我浅浅笑道:“萧先生,陛下有请。”
奈何天 第六十章
掏出一把小刀,右我伫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骞泉也像是不甚在意我异常的沉默,只是提了提手上的貂毛袍子,走近径自的交到我手上,五根纤细白净的手指轻轻划过了手背,落下的却是粗糙的感觉:“天冷,先生你大病初愈,还是多搭件衣服,免得着凉吧。”
他一番好意我也不便排拒,也就顺着披上了那袍子,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找来这的,来多久了?”
“刚到不久,来了就瞧见先生一个人在这发呆,看先生发呆都像是专心极了,所以骞泉也没敢打扰....”低低浅笑数声,骞泉仍是神色自若,毫无不妥。
我也附和的轻轻一笑:“相处了也有段日子了,你就别跟着先生大人的这样叫我,听来怪憋扭的,相识也是有缘,你我直接互称姓名便罢了。”
骞泉一怔,随即笑的更开,两片唇缓缓吐出:“月笙...”
心中一阵莫名憾动,我愕然的抬头对上他双眼,两泓幽幽秋水深瞳仍是波澜不惊,我冷冷的盯着他:“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是南大人告诉属下的,有什么不对吗...难道是属下记错了?”骞泉微微皱眉,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当初南平奉腾耀之命一路追赶,那时我的确是以萧月笙的身份与他相见,他自后也就唤我萧月笙这个名字,骞泉原是南平的人,想来他知道这个名字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倒是我疑心太重了吧,我暗暗苦笑,摇了摇头,大步一迈便朝营中走去。
“难道先生....你不是萧月笙吗?”
我猛然一顿,停下脚步,仰首眺望蓝天,竟是一眼看不见边际,今时今日,是何时何地,为了什么我在此地,我...又是谁.....穿透浓浓晨雾之中,我听见自己有些飘缈的声音:“萧月笙.....我有时是,有时不是...”
这个名字包含着太多过往,痛苦心酸,却又不仅仅全是难堪的回忆,是我不敢探究却又无法遗忘,只能埋在心底最深的一块角落。
只身走进帐中,偌大的帐篷空无一人,环顾了一下四周,那日摆在西楚宫里的那把红雪,就这样明晃晃的挂在墙上,我走近一看,双手仍背在身后,无意取下。
“那把剑原就是你的东西,不拿走么?”不用回头也想见了这沉哑的嗓音出自谁口。
我转身走回帐中,看着腾耀,只是冷冷一笑:“这把剑...脏了,沾了太多无辜性命的鲜血,再说经过了你手里的东西,我不要。”
腾耀两眉高挑,眼神一犀,步至墙边抓起红雪就往炉火里大力扔去:“原本念在是你落下的随身之物,朕才收起了一路带着,既然如今你不要,那这东西放在朕身边也是无用了。”
我冷嗤,撇过头去,宁愿看着火里被烧的通体赤红的的剑,也不想看他装的一副和善温柔的样子,又是枭雄霸主的智囊那一记码,这等体贴若是扮给我瞧,那可真是不必,我不会笨到上同样第二回当。
“经朕之手的东西你便不要,萧遥你有必要这么倔强,跟自个过不去吗?”腾耀沉了脸色,踱至帐前大手一扬,掀起了帐帘,露出了帐外一片无垠雪景,层峰连叠至天边一线,自是说不出的壮阔宏伟。
一股寒风跟着钻进了帐内,腾耀却不觉其冷的转过脸对着帐外。
他凛声侃侃而道:“身为男子,一生汲汲营营,便是为了成就一番功业,拜相封侯,名留青史,朕苦心经营了半生,如今只消一步,这辽辽河山便尽归朕有,这彪炳功业,你也有份共享其一,难道你一点心动也无?”
这番话说的真是任谁听了都不免动心,曾几何时那个困顿废殿内的小小少年,在受尽冷落无人关怀之际也反而激起这样的一个梦想,只是如今剑已沉埋,壮气篙莱。
早被爱恨痴癫磨灭破殒的心胸,如何再能撑得起天下两字
我不卑不亢的平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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