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姚锦离露出了得意地表情,又道,“子汐的手艺好极了,王府的厨子没几个比得上他,只要他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说要吃什么菜,他都愿意亲自下厨做给我吃。我们就待在后院的小屋,他做饭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陪着。有时候烟太大了,他还担心我的眼睛会不舒服,硬是想把我给赶出去。”
赵燕君忍不住笑了,问道,“你们就挤在里面吃?”
姚锦离点头,“那有什么不好,当年,他第一次下厨就是在侯府的厨房,也就这么点大的屋子,当时的滋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看到姚锦离一脸满足的表情,赵燕君实在感到哭笑不得。心知劝不了对方,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恰巧就被姚锦离听见了。
“燕君。”
姚锦离忽然变了脸色,神情肃然道,“你还是觉得我很蠢,为子汐花了太多心思,对吗?”
赵燕君没有多想,爽快地说道,“不错,在我看来,你这么做根本就没有必要,你以为苏子汐不想你治好眼睛,他比我更希望你能看得见!”
姚锦离摇摇头,“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我更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燕君,我是真怕他会走,也真的不能放他走。如果我真的治好了眼睛,或许子汐也不会离开我,但是,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强迫他的事情。少了这么一份牵绊,我真怕自己甚至不愿意他离开王府半步。”
听到这话,赵燕君怎么可能不明白姚锦离的心思,原来,他用一双眼睛换来的不但是对苏子汐的束缚,也是对自己的束缚。他和姚锦离相交二十多年,自然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当年,只要姚锦离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了,千方百计都要弄到手,甚至不惜采用极端的手段。对一件东西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苏子汐这个他所在乎的人。他不会允许苏子汐有可能会离开自己,但又不舍得对那人做些什么,所以,姚锦离权衡之下只能伤在自己身上……
赵燕君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锦离,你真心认为值得?”
姚锦离含笑点头,“是,值得。”
赵燕君不再多劝,说道,“既然如此,那也只得随你去了。”
姚锦离站起身,边走边道,“别说这个了,今天是大年夜,晚上城里会放烟火。现在时候也不早了,用过晚膳之后一起去看看吧。”
赵燕君刚想搀扶姚锦离,却见那人走得十分顺畅,哪里像是看不见的样子。
等到两人赶到大堂,苏子汐他们已经入座了,总管吩咐侍女上菜,不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整桌。赵燕君还没坐下来就看到苏子汐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看了姚锦离一样,对苏子汐摇摇头。
苏子汐微微皱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时,姚锦离忽然开口,笑道,“子汐,你在我哪边?”
姚锦离作为王府的主人,自然坐在了主座,而苏子汐早就坐了旁边的位子。听到这话,他轻轻地把手放在那人掌心,温柔道,
“我在这里。”
姚锦离含笑点头,握住了他的手。
待到侍女退下之后,姚锦离便道,
“王府没什么规矩,各位只当是在自己家吧。”
难道能有六个人一起吃年夜饭,再加上还有话最多的赵燕君,饭席上自然热闹极了。唯有柳梦已沉默寡言,吃得不多,倒是常常帮潋君夹菜。
从前总是伺候客人吃喝,就算是对着满桌佳肴,自己也未必有空闲吃几口。但今日换了潋君翻身当大爷,只要对着哪个菜多瞄一眼,柳梦已就会夹一口给他。可惜,不要以为柳梦已真的开窍了,不过是潋君花了心思,训练久了,他才能有今日的这点识色本事。
见潋君连手臂都没抬起来过,瑶持忍不住打趣道,“潋君,你的腿治好了,现在又换做手瘸了吗?”
潋君抬头看向他,不甘示弱道,“马车坐久了自然浑身酸痛,难道你瑶持能一点事都没有?”
不等瑶持开口,潋君故意看了赵燕君一样,又道,“不过,我看赵大人自小养尊处优,也是没法伺候你的。”
瑶持冷下脸,正欲开口,忽然发现碗里多了一块鱼。赵燕君一边对着瑶持赔笑,一边又对潋君道,
“再怎么养尊处优都是从前的事,这几年我不也是自己伺候自己地过日子?”
见潋君不说话了,瑶持顿感得意万分,他仰头看向对方,故意当着他的面夹了一个虾仁给赵燕君。然而,原本以为潋君会继续跟自己吵下去,没想到那人无所谓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吃东西。
潋君的眼色使得多,柳梦已的筷子自然动得勤快,不一会儿,潋君的碗就堆得像小山这么高。他随手加了一块,才咬了一小口就皱起眉头,把剩下地丢进柳梦已的碗里。柳梦已无动于衷地夹起来,面无表情地吃完了。如此反复,不多久,大半碗的东西到了柳梦已那里,潋君压根没有吃掉多少。
看到两人的小动作,瑶持和赵燕君相视一笑,早就已经了然于胸。原来潋君并非爱装大爷,而是用这种办法逼着柳梦已多吃一点,要不然的话,恐怕那人只会吃面前的那碟菜。
17
饭后,姚锦离为了尽早出府看烟花,命令总管在外面守着门,以防前来拜访的官员会打扰。知道赵燕君不能抛投露脸,他们便悄悄地从后门出去,想绕到人群后方的楼阁远观。
姚锦离生怕被人认出来,特地没有带王府的护卫,只有风月跟在他们后面。一行人没多久就到了离王府不远的楼阁,那是整个宣城最高的地方,站在顶楼便能眺望整座城。
上楼的时候,苏子汐担心姚锦离会走不稳,便想伸手搀扶,没想到被风月抢先了。那人身为姚锦离的贴身侍从,保护王爷就是他的责任。从前姚锦离刚看不见的时候,一直都是由风月照顾他,即便现在有了苏子汐,他也没想过要把这个人物交给别人。
“王爷小心。”
看到风月贴着姚锦离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苏子汐难免有些吃味。他早就知道风月喜欢姚锦离,这么多年以来,他不肯娶妻,也不肯离开王府,不就是为了陪在姚锦离的身边。尽管苏子汐知道以姚锦离的性子,必然不会对风月有其他的念头,但只要想到两人间的主仆默契,苏子汐便忍不住无奈地摇头。
姚锦离身为主人,自然走在最前面,可是,此刻他竟然停下了脚步,笑吟吟地转过头。
“子汐,过来搀着我。”
姚锦离的声音温柔似水,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苏子汐心里所有的烦恼都化去了。
“风月,你退后。”
把头转向风月的时候,虽然姚锦离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却没有了先前的温柔。风月见状,不禁脸色大变,紧抿着唇,僵硬地站在那里。
“是,王爷。”
隔了一会儿,他才开口,生怕姚锦离会生气,甚至得刻意忍住自己的心情,决不能在他的面前泄露。
苏子汐知道,虽然姚锦离看不见了,却比从前更懂自己的心思,如果换了从前的姚锦离,铁定不会明白自己在介意什么。有时候,他也不得不叹息,若非姚锦离看不见了,他或许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而他们之间也未必能过得这么好。所以,当赵燕君告诉他说,姚锦离是为了他才不愿意治好眼睛,苏子汐不免百感交集,竟也犹豫于是不是应该再劝他。
“子汐?”
听到姚锦离的声音,苏子汐这才回过神来。见那人朝自己伸出了手,他不由得笑了,把手掌放在了他的手心。姚锦离的体温永远是这么凉凉的,然而,十指交扣的动作带给苏子汐别样的温情,那种暖意顺着肌肤一点点地渗入身体,一直到了心底深处的地方。
上了楼阁之后,姚锦离留了风月守在门口,然后便带着大伙进去了。房里早就布置妥当,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点心和酒菜,他们刚坐下来不久,外面就放起了烟花。
“呵,来得早,不如来来巧。”
赵燕君本来就是爱凑热闹的人,这会儿便拉着瑶持走到外面,既是看下面的人群,也是看外面的烟花。而苏子汐知道姚锦离看不见,便坐在旁边陪他喝酒吃菜。
“走啊,柳梦已,你还没见过岛外的烟花吧。”
知道柳梦已不常离开蓬莱岛,潋君便爱拿这话来笑他。堂堂的华月阁阁主被他说得好像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也就柳梦已明白他的意思,懂得他的心意。如同放桌上的情况一下,潋君看似是把不爱吃的菜丢给柳梦已,实则却是在为他着想。他从来都只是嘴巴不饶人,哪里存过真正的坏心。
见潋君先跑到了外面,柳梦已当然不会继续做下去,他礼貌地对苏子汐点点头,这才走到潋君的旁边。
不管经历了多少风雨,潋君终究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再加上他又是这么简单的人,自然抱有几分少年人的心性。
前些年都待在村子里,哪里见得到放烟花,而宣城本来就以富饶繁华文名,自然不会比京城来得差。
“怎么样,柳梦已,外面的烟花和蓬莱岛的相比,哪里的更胜一筹?”
宣城的烟花又高又亮,绚丽又有气势。蓬莱岛原本就如仙境一般,朦胧间闪烁着花火,美得如梦如幻。两者本来就各有长处,而柳梦已又不是会说好话的人,想了一会儿,答道,
“各有千秋。”
两人相视也有好几个年头,对柳梦已的答案,潋君一点都不意外。就是因为不意外,他才想逗逗对方,然而,未等他开口,那人忽然道,
“只要身边的人不变,哪里的烟花对我都一样。”
潋君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不禁失笑,心想,是啊,柳梦已哪里会懂欣赏烟花,他可是连人的美丑都分不出来的人。
正因为柳梦已的这种“不识”,此刻,潋君才感到分外甜蜜。这次陪他看烟花的人是自己,而上一次不也是自己吗?
想到这里,潋君傻乎乎地笑了,忍不住靠近柳梦已。明知那人不懂风情,偏偏潋君总是不死心地凑过去,哪怕只是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也是幸福。
突然,潋君感觉到柳梦已的手搂住了自己的肩膀,抬头看向对方时,他才发现那家伙看了看赵燕君他们,又看了看自己。
“这里风大。”
见潋君露出惊讶的表情,柳梦已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闻言,潋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甜蜜,笑骂道,“真是个笨蛋。”
烟花璀璨而美丽,柳梦已却皱起了眉头,他沉思片刻,神情越发凝重。潋君不解地看向他,担忧地问道,
“柳梦已,你怎么了?”
柳梦已轻声叹息,望向身旁的潋君,答道,
“那时候,紫眸也在。”
听到这话,潋君也变了脸色。自从当年隐居之后,两人默契地不提华月阁,更不提紫眸。然而,这都不能改变紫眸已经死的事实,对潋君来说,如果不是紫眸,他根本不可能和柳梦已在一起,紫眸是真心把他当朋友,也一直都对他好。
他和紫眸结交不过一年,就已经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何况柳梦已是带她到蓬莱岛的人,也是和她相处了整整十年的人。
“柳梦已……”
潋君担心地望向柳梦已,下意识地唤了那人的名字。还不等他说什么,柳梦已忽然而说道,
“若是当年我不教她武功,也不任命她为月使,如今的她早就像纪槿如一样,披上嫁衣为人妻,过平凡的生活。”
潋君怎会不知道柳梦已的内疚,他心里着急,忙道,
“柳梦已,那不是你的错,紫眸不会希望你为她自责。”
柳梦已难掩哀伤之色,沉默半晌,淡淡道,
“是,我懂。”
见柳梦已仍然记挂紫眸的死,潋君一时紧张,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死死地抓紧不放。柳梦已低头看了他一眼,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点头答道,
“恩,我不想了。”
听到这话,潋君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柳梦已不会骗自己,也不会让自己担心。
过了一会儿,见柳梦已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潋君才笑道,
“你光记着那年的烟花,可别忘了我给你做的一桌好菜。”
柳梦已点点头,
“我没忘。”
听到这话,潋君自然笑得更欢了,故意打趣道,
“今年有王府大厨出手,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柳梦已,等回到家以后,我们再吃一顿年夜饭,就我们两个人的年夜饭。不过,到时候要想我下厨,可得看你怎么哄我高兴。”
柳梦已皱眉,茫然道,
“我不会。”
潋君早就习惯此人的不解风情,此时却故意摆出生气的样子,咬牙切齿地骂道,
“笨蛋,你……”
话未说完,潋君就看到柳梦已突然挡在了自己面前,他的动作极敏捷,飞快地把他推到里面。还来不及问个究竟,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从楼阁下方窜上来四五个人,手握长剑,纵轻功而来。领头那人杀气十足,宝剑直逼柳梦已。
可怜的柳梦已,迟早死在失血过多上面。以前吐血,现在又流血……
18
“柳梦已!”
眼看着剑锋刺向柳梦已的头颈,潋君惊呼出口,吓得一身冷汗。
“别过来。”
柳梦已不能回头,只得对潋君喊道。失去了一身好轻功,他自知无法闪躲,竟然硬生生地握住那把剑,就连对方也愣住了。
鲜血从柳梦已的掌心滴下来,惊刺了潋君的眼睛,他不敢看,又不敢不看,恍恍惚惚地盯着柳梦已,早就吓得不敢吱声。
“你是什么人?”
此刻,风月和赵燕君他们被其余四人缠住了,无法脱身前来营救。而柳梦已早就没了内力,就算还记着招式,又怎能敌得过对方?
潋君越想越着急,可没有武功的他又无法上前帮忙。然而,柳梦已却面色不改,冷静地问道,
“你是什么人?”
“青惟门,张廖。”
那人的眼中满是杀意,自报家门之后,愤然道,
“柳梦已,当年你在蓬莱岛上杀我青惟门数十弟子,今日我绝不对饶了你!”
柳梦已皱眉,脸上不见丝毫畏惧之色,只是道,“当日你们八大门派上门寻仇便说好生死不论,何来报仇一说?”
那人冷笑,又道,“是,所以我今日宁可被逐出师门也要杀了你!”
那人不再废话,从柳梦已的手中抽出了宝剑。只见他的剑身挥动,鲜血溅在了两人之间。
“柳梦已,受死吧!”
话音刚落,那人持剑而来,剑锋直逼柳梦已的胸口。霎时之间,只听到潋君一声口哨,青歌竟从半空飞来,一口咬住了那人的肩膀。
知道青歌一身是毒,张廖自然不敢小巧,他一剑刺向青歌,逼的青歌不得不飞向上空。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跑来帮他,两人左右夹击,必取柳梦已的性命。
此时,风月和赵燕君也被团团围住,来者的武功着实不低,再加上赵燕君武功平平,以二敌三也占不到便宜。
“柳梦已,小心。”
眼看着两把剑一同刺向柳梦已,潋君吓得大叫道。
而柳梦已虽知如何闪躲,却因没了武功而受限,见两人步步逼近,他一边要护着潋君,一边空手阻挡,没一会儿,手臂和掌心便满是鲜血。
潋君早就吓得红了眼眶,但柳梦已仍是不慌不忙,明知情况凶险,他仍是把潋君挡在身后,宁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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