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莲舟听罢心里哭笑不得。
确实如此,那时恰逢张三丰九十五大寿,灭绝师太之前书信说有意与武当结亲,因而派了爱徒纪晓芙送贺礼来,当然不能只有这一姑娘来,否则目的太明确了点,是以当日除了几个出家弟子,还有贝锦仪。
说来也巧了,贝锦仪在山上恰好就遇到了当时方才三岁的宋青殊,她小胳膊小腿的,也没有拜入门下,还是在山下生活的,在山上自然就迷路了,看到贝锦仪后就孩子气的哭起来,贝锦仪便柔声安慰她哄她。
这一幕又恰好被来寻青殊的殷梨亭见着了。
大寿之后,张三丰叫了殷梨亭到跟前,旁敲侧击,殷梨亭先是脸一红,忸怩许久方才说出自己意思。
结果自然让张三丰深觉惊奇,这小子没瞧着人家本人,倒是看中了作陪的,但是他们作师傅的,这番做媒自然是从未显露的,换是贝锦仪却也没有困难,只是之前他只观察纪晓芙了,张真人努力在脑海里寻了一下对贝锦仪的印象,她虽然没有纪晓芙生得好看,也是貌美如花的,从言谈还是能看出是一位温柔敦厚,知理善良,表里如一的好姑娘。
于是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最后倒是殷梨亭和贝锦仪订了婚。
对于这样的结果,宋青殊是很开心的。
她心中所想的是,不论原著还是她脑子里的那本小黄书,对她而言只是参考而非守则,生活有一定先天原因,但是后天的努力还是起着最大作用的,她不会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改变所谓剧情导致自己不能再参照剧本。一个人被一本书束缚着,也太没意思了些,一眼就望着了结局,那还有什么意义?
她认识的六叔可以一边潇洒的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一边又会因着旁处听来的伤心故事感动得不行。她小时候,他最爱逗她,下了山遇到什么好的东西都想带给她,因此还被二叔训了一顿。太师傅出关有了新的体悟,他比谁都开心,遇着三叔难受时,哭得最伤心的也是他。订婚后,一到未婚妻面前他就变得像是大姑娘一般害羞,旁人一提起贝锦仪这名字都要让他脸红一会。
喜欢谁便对谁好,待人真诚,爱憎分明,殷梨亭就是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对于她来说,只要六叔能够快乐幸福就行了。
“殊儿,”俞莲舟道,“前几日我得了关于你五叔的行踪,明日就要下山去了,即日起你去你六叔那习剑术,不可偷懒。待你太师傅百岁大寿后,我要考校你一番。”
“是!”宋青殊欢快应道。
俞莲舟见她神色,终于是忍不住睨了她一眼,挥手道:“去罢去罢,我何曾短了你用饭的时间了。”
宋青殊嘻嘻一笑,躬身:“今日也辛苦啦!二叔!”当即施展了梯云纵离开了,只留俞莲舟在原地摇头。
待到晚饭结束后,宋青殊见着天色还亮着,决定去看俞岱岩。
“三叔!我来啦!”
俞岱岩听到这句,眼中一亮。便见着宋青殊走进了院子。
宋青殊轻轻走到他近前,正好站到他可以轻易见着自己的位置,不用劳动颈力。她常劝俞岱岩外出透气,俞岱岩见了武当山附近,果有心中豁然之感,是以他极爱在饭后于院中小坐一会。
“怎么,今日下午不用去习武吗?”俞岱岩轻声问道。
宋青殊回道:“二叔下山办事去了。”
俞岱岩一思量,距离师傅百岁大寿也近了,心知二哥下山极有可能是去寻五弟顺便采办各种物事了。
他便是在师傅九十大寿的日子遭遇不测。那时他正值中年巅峰之时,遭此横祸,不仅功力尽失,还瘫痪在床,就是个奄奄一息的病夫。起初他心灰意冷,没死,不过跟死也差不了多少。他终身残废,手足不能移动。俞岱岩俞三侠,江湖上算是没这号人物了。
只是后来恰逢宋青殊出生,她幼时常常被宋远桥带上山来玩耍,但是各位叔叔都忙得不行,哪里能顾及她,不知如何她也不爱与同龄的道童玩耍,所以她最爱来找俞岱岩,偶尔也会缠着他给她讲故事。他遭难后,师兄师弟对待他多少都有了一点小心翼翼,其他弟子也都是对他畏惧居多的,唯有小姑娘待他自然,她惯会使小辈优势,却只会让人觉得她娇憨纯真,倒是让他的生活多了分生机。俞岱岩至今还记得小姑娘小大人一般道:“三叔,等我长大了,厉害了,就能让你站起来啦!”他起初只当孩童之言,心下仍觉宽慰,他犹记自己年少也说过要扬名天下,给师傅争光。思及自己如今,虽然习惯,却依旧神伤。
之后宋青殊入门,正式成了武当弟子,他就听四弟说青殊学医兴趣极大,每日总会抽出时间研读医书,心下很是感动。他是知晓的,如今武当三代弟子,他们七人膝下的,唯有青殊一人,她的功课绝对不少,而且因着几位师兄师弟的称赞,俞岱岩猜想,宋青殊已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了,她功课重,却仍旧记着自己。
看着宋青殊在一边叽叽喳喳说着自己近日听闻,俞岱岩心里很是温暖,满是怀念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挂着鼻涕眼泪要我讲故事给你听。”
宋青殊大窘:“三叔,那时候我还小着呢。”小孩子的身体一个不注意就是各种黑历史。
随后,她忍不住感慨:“不过我最爱听三叔讲故事了,三叔说起来特别好玩生动。要我说啊,三叔可以著本书,只需口述,让他们去写就行了。”
俞岱岩浅笑:“我哪能著书,遣词造句我比不上你四叔,文学修养我比不上你五叔。让我写个一两篇骈文倒行,一整部我还是不及的。”
此事说笑便揭过了,不过宋青殊忽然有了个奇特的想法。
见着天色迟了,宋青殊让俞岱岩好好休息,有时间再来看他。随后便呼了今日轮值的道童来抬软椅。
“清风,维达。和我一起送三叔回房间。”
“是明月啊,小师叔!QuQ”明月泪目。
作者有话要说: 哎……老张每次过大寿的时候都要发生点悲催事。
九十大寿三徒弟废了,百岁大寿五徒弟挂了_(:3」∠)_
作为百年魔(lao)导(chu)师(nan),老张很鸡摸,所以他创办了捂裆派。
张真人送我去峨嵋派,自是为了我好,但如他老人家收留我在武当山上,让我归入武当门下,今日一切又是大不相同。
——选自原著中周芷若的话。可见武当是收女弟子的。
其余的有男有女,丁敏君和周芷若也在其内。男弟子站在最后,原来灭绝师太不喜男徒,峨嵋门下男弟子不能获传上等武功,地位也较女弟子为低。
——师太简直是女权女尊的急先锋啊!
前三章是日常,第四章教主差不多就回中原了。
我决定等我放假回糊北就跑一趟捂裆山……
☆、03。名门正派
每当我归乡,都会被糊一脸北风。——糊北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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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啦!”宋青殊满是欢喜自火工道人手中接过包子。火工道人连道不敢,面前这位年岁小,但是辈分上可不低。
九省通衢,润泽楚天,水网纵横,湖泊密布,楚菜以烹制淡水鱼鲜技艺见长,以“味”为本,讲求鲜、嫩、柔、滑、爽。前世宋青殊就是湖北人,自然对几百年前的口味适应的,何况这武当山特产山珍和野味尤其多,古代的环境又实在好了太多,食材就算不添任何调味料都鲜美无比,宋青殊每每到了吃饭的时候就觉得实在是上天恩赐,每一口下去都觉得有舌尖上的中国的背景音乐循环播放。
宋青殊带着被多揣了两个包子的愉快心情到了殷梨亭教习的地方,却只见着众多四代弟子在那挥木剑练习。
“小师叔!”小豆丁们一一上来行礼。
一一微笑颔首,宋青殊问:“六师叔呢?”
“太师叔让我们在此先练剑。”为首的四代弟子道。
“奇了。”宋青殊道,“你们先练着,我去寻师叔回来教习。”
宋青殊倒没有找很久,只到了后院一个墙角就见着了殷梨亭。
只见着殷梨亭捧着一张纸,在那死死瞧着,好像是要把那纸看破一个洞一般,耳际红红,欲笑却又狠狠克制着。宋青殊黑漆般的大眼睛骨碌一转,扬起恶作剧的笑意,悄悄走过去。
她没使轻功,按着殷梨亭平日里的早就发现他了,此时却像全然与外界隔绝了的,宋青殊憋住笑,站在殷梨亭身后忽然就扬声道:“爹爹,你去哪呀?不是说找六叔有事吗?”
“大哥!”殷梨亭像是被老师抓到玩手机的初中生一样,整个人都一吓手一松,信就自手中落下,下一秒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给拿到手里了。
“早上好!六叔!”宋青殊笑眯眯道。
殷梨亭第一反应是四周看了看四周,确定了宋青殊是在诈他之后忍不住扶额:“殊儿。”
宋青殊得意笑道:“被我捉到偷懒了吧,六叔。”
殷梨亭苦笑连连。
“放心吧,我不告诉爹爹”宋青殊道,她下一句却把殷梨亭吓得不轻:“我只告诉二叔。”
殷梨亭最怕二哥,知道大哥是好好先生,容易说话,二哥却嫉恶如仇,铁面无私。若是让俞莲舟知道,他是决计不肯放过他的。只得心底里无奈今日怎么就被宋青殊这个小魔星捉到了。
殷梨亭急忙道,“襄阳府你最爱那家的馅饼。”
宋青殊撇嘴道:“六叔还当我是小孩子吗,我要求也不高,只需得同意我前几日的提议便是。”
殷梨亭失笑:“便是你那‘报纸’一事吗?无妨,即是为三哥好,我不仅写篇论道,还拿出银两来,你说的是……‘赞助’,对罢?”
原来宋青殊当日听了俞岱岩说写的来一两篇骈文,又思及著书太费神,却也有心想给俞岱岩寻些事,让他不要太心伤于武功,考虑到这个时代有了邸报,如今是元末,官府是不怎么管的,就动了出报纸的心思,这个时代又有活字印刷。只是前几天她提出后宋远桥第一个不同意,其他几个叔叔也就都投了反对票。
殷梨亭心知大哥其实是想考校宋青殊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同意,其实这种事情无非小打小闹,他们倒也不甚在意。
不过现在,包括宋青殊都没有想到,他们眼中用来愉悦俞岱岩的小玩意,以后起了多大作用。
听了殷梨亭的话,宋青殊当即笑嘻嘻把信递还给殷梨亭,看他长出一口气又道:“其实二叔下山了。”
“……”
宋青殊看着已经愣住殷梨亭,笑出声来:“不然我为什么要在习武的时候来找六叔呢?”
殷梨亭白白被敲了一次竹杠,也不恼,摇摇头把信揣回怀中,道:“我今日就教你绕指柔剑。”
“诶诶?”宋青殊被反将一军,绕指柔剑一共七十二招,一日学下来肯定是要脱力的。
言罢,殷梨亭哈哈笑着,提起宋青殊就往前走。
日子就这样过,倒也充实有趣,时间悄然就溜走了,似乎就是一转眼,张三丰的百岁大寿临近了。
这几日,宋青殊的功课也就停了下来,跟着自己父亲学习各种事宜。只是这一日一大早张松溪下山去采办百岁大寿应用的物事,不到晌午又匆匆上山来。原来他在山下见到两名江湖人物鬼鬼祟祟,路道不正,心下起疑,于是暗中蹑着,偷听两人说话,才知张翠山从海外归来,已和二哥俞莲舟会合,而此时已经被不怀好意者盯上,只为获知谢逊屠龙刀的讯息。
宋青殊见张松溪寻了殷梨亭便又要下山,急忙追上。
“四师叔!”宋青殊道,“稍等。弟子有一事。”
张松溪是七侠中教宋青殊最长的,更因为他教她文,更加了解她,深知宋青殊偶有急智,常常能思及旁人不能考虑到的。此时见她说得正式,知道有重要的事情。所以倒也不急,只叫了殷梨亭先行一步,停下来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宋青殊道:“适才四师叔对六师叔所言,弟子都听到了。弟子只有三问,一,屠龙刀是不是宝物?”
“自然,”张松溪说,“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凡是宝物,自然有争抢,”宋青殊说,“弟子一句大不敬的,二问,世人是否都能如父亲和各位师叔一般磊落正大,尤其是各大门派?”
张松溪没料到宋青殊心中居然有这种想法,此言确实不敬,换是其他兄弟几位定然已经责骂了,但他对几乎是他亲传弟子的宋青殊完全说不出什么,而也在这一瞬间,顺着宋青殊所言,他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宋青殊看张松溪面有怒色,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五叔知道屠龙刀所在,就是带了宝物归来,弟子第三问便是,太师傅大寿时,是否会有各大派来‘拜寿’?”她在拜寿二字上咬了重音。
张松溪此时听得这句话,心中如凿雷击,哪里还记着宋青殊第二问,他只欢喜于五弟归来,却没想到这会给师傅带来什么。
宋远桥等事先只想本门师徒共尽一日之欢,只因张三丰一生最厌烦的便是这些繁文缛节,每逢七十岁、八十岁、九十岁的整寿,总是叮嘱弟子不可惊动外人。师父不喜热闹,自然武当派的至交好友事先一位也没邀请师父交游遍于天下,七兄弟又行侠仗义、广结善缘,若是事先有备,自可邀得数十位高手前来同庆寿诞。否则也不致落得这般众寡悬殊、孤立无援。
张松溪心下一沉,他原本只对龙门镖局全家被杀大仇有所准备,看了一眼宋青殊,他神色有些复杂。
青殊是他看着长大的,真真计较起来,七侠中他与她的感情只低于宋远桥和她,他潜心修道,自知道自己此生不会有后,他既当她是亲生女儿,还把她看做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她有远见,他自然欣喜不已,但是她那第二问里隐隐透露出来的东西让张松溪忍不住忧心。宋青殊可以说是他们六人一齐带大的,今日之事他不可能不对其他兄弟说,到时候……
“殊儿,”张松溪难道用如此严肃的神色看向宋青殊,“方才那第二句,不要再在他人面前提起了。此事先行搁置。”
他心中一叹,随即道:“我此时必须下山了,你将这话圆转些,告诉你爹爹,只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做好提防,实在不成,便发帖子请几位援手吧。”
宋青殊明白了张松溪担忧和暗藏的关心,心里一酸,差点落泪,只有点头:“一路小心,四叔。”
张松溪不言,只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上了马,他一拉缰绳,便下山了。
宋青殊知道,她之前的话太离经叛道了一点。
这八年里,她对武当山有了极深的感情。她一想到几日后,太师傅的百岁大寿,那些人暗藏兵器上山来拜寿,所带东西山下镇上临时买的,敷衍至极,更满是贪婪面孔,最后害得张翠山夫妇死了,这一系列的事情让她根本不可能袖手旁观。
这是武当的一劫,一个处理不当,武当派将被放到风口浪尖,甚至成为整个中原武林的对立面。不论是她还是那位种马老乡,都是这里面的大变数。
宋青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己之力能做什么,也从无左右他人命运或者思维。
她只知道,有人要来她家,胁迫她的亲人。
即使说出她对“名门正派”的想法会引来各个叔伯的责罚也好。只要能有一点点的好转,她会去努力。
她注定会和爹爹叔叔们意见相左,她不是土生土长的武当人,她做不到他们的嫉恶如仇,正邪分明。
宋青殊心里是极其鄙夷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
“一群四十几级的人抢一百级的橙武你们能装备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