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心在颤抖,不是为事实的残忍,也不是为自己的无能,而是为师傅面对死亡的那份心如止水。
这种平静不是因为绝望而变得什么都无所谓,也不是因为看破红尘而变得天地无一物,而是一种浩浩荡荡的坦诚,坦然地接受、无畏地面对,如此气魄实在让人无法不内心震荡。
慕容云烟抬头望向不断落雪的天空,感受着寒冷带来的清醒,泪水在不知不觉中与冰雪融为一体,变成两条细长的泪痕。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说:“师傅,请恕徒儿无礼!”
‘嗤’地一声,祛白在肖宝宝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口。血一下子涌出,溅到通白的刀身上、慕容云烟的手上和白雪铺成的道路,最后汩汩地流入小瓶中。
“喂!等等!”
身后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肖宝宝回头看去,就见一个五六岁大、衣着破旧但长得十分白嫩可爱的孩子正朝自己跑来,“什么事?”
孩子睁着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盯着肖宝宝,“你刚刚和黑老大赌的时候,他的小弟暗中对调了你们的牌,是我偷偷帮你换回来的。”
“我知道。”
孩子眨巴着眼睛,“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如果不是你先下手,出手的就是我。”
“切,原来你早就知道他们对调了你的牌。”孩子撇了撇嘴,“那你现在知道是我帮你调回来的,不表示表示吗?”
肖宝宝难得没有一走了之,“你想要什么?”
孩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做我爹好不好?!”
“爹?”
“不是让你叫我爹,是让我喊你爹!”
“……”
“好不好嘛?”
“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有爹啊,我也想有一个,而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这与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如果你成为我爹的话,别人就不会说我是捡来的了。”
“……”
“你别不说话啊,到底好不好啊?”
“爹这个身份太过沉重,我承担不起。”
孩子失落地垂下头,“小气!”
肖宝宝揉了揉孩子乱七八糟的头发,“不过,师傅的话倒还可以,你要不要做我徒弟?”
“徒弟?”孩子一下子又振奋了起来,“你很厉害吗?”
“嗯。”
“……那好!我就勉强做你徒弟吧!”孩子满心喜悦,脸上哪有半分不情愿。
勉强……
“师傅,师傅,你叫什么名字?”
“肖宝宝。”
小宝宝?好奇怪的名字……
“你叫什么?”
“大家都叫我阿三,不过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名字,我被赌场的人捡到的时候,襁褓上绣着慕容两字,我应该是姓慕容的。怎么样,这个姓很帅吧!”
“慕容……久违的姓氏了。”
孩子偏着头不明白地看着他。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从今日起你就叫云烟吧,慕容云烟。”
“慕容……云烟……慕容云烟……好!就叫慕容云烟!哈哈!我有名字了!”
血盛满了整个小瓶,握在手中有淡淡的温暖,还有一份来自心底的沉重。
肖宝宝脸色苍白,唇上已毫无血色,他虚弱地抬起手,笑着揉了揉慕容云烟毛茸茸的脑袋,随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不给任何人思考的时间,纵身跳下了山崖。
“宝宝!——”山崖上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吼声,同时还有远处传来的谢均谦和毒指的喊声。
慕容云烟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晃了晃,接着就听到不远处的人群搔动了起来,似乎在大喊苏清明的名字。
其实不用看或听也知道苏清明肯定是追着师傅跳下去了,师傅中了银针又失血过多,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却偏偏选择跳崖这种折磨人的死亡方式,其实都是为了引苏清明那个疯子跟着去,好以双方的死结束那段纠缠不清的情感,将那剪不断的红尘是非带入永远的黑暗,给活着的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大雪收住了势头,渐渐落得小了,视野开阔起来,有一种越来越清晰的感觉。
慕容云烟望着那个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山崖,此刻心里格外平静,这可能是因为肖宝宝最后的那个笑容,坦荡、潇洒,散发着一种释然的味道,以及苏清明不假思索的追寻,两者连接在一起让人觉得,无论是相信苏清明一定会跟着来的肖宝宝,还是毫不犹豫跳下去的苏清明,都是在用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心情面对对方,所以看的人也就了无牵挂,自然就落得平静了。
可惜这世上能像慕容云烟这样放开心思的寥寥无几,就像苏清明的几个门徒沉浸在丧师之痛中无法认清事实,一致认为苏清明的死是慕容云烟等人造成的,齐齐拔剑相对。其实这只是一种因为无法接受事实而痛苦不堪的发泄,也是被悲愤冲昏头脑后最普遍的行为。只是他们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因为接受他们发泄的对象是百里留声。
“小狐狸,该了的都了了,你也该随我回去了。”
“我有一个要求。”
“如果是让我放了你那两个同门就不必说了。”
“不是这个。”百里留声为了让秦湛和师傅死于苏清明之手演了这么久的戏,又怎么可能让人有机会把真正的消息传出去。
“鬼医曾经救过我的命又是我的同门好友,我是想请大哥把鬼医的尸首带回去,好让我亲手埋葬。”
“这个好说,你想把他葬在哪?”
“韩山枫叶林。”
50、第 50 章
自婆罗地一行已过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中,如百里留声承诺,慕容云烟亲手将鬼医的尸首葬在了韩山枫叶林,那日,他在坟前待了很久才离开,不过离开得很干脆。
因为他知道未来的路不会再有鬼医这个人,即便有也只是在心里,曾经爱过也好,恨过也罢,鬼医已经变成了一段历史停留在记忆里,不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有所改变,永远只能停滞不前。
如果说当年在枫叶林里两人背道而驰是双方在感情上的终结,那现在的阴阳两隔就是故事的终结。
所以当想着偷生不如去死的时候,请记得只有活着的人才会有未来。
被带到锢绒城是两天前的事,一进府邸慕容云烟就被安排到了一个特别的房间,说它特别并不是外表有什么独特之处,而是因为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玄铁打造的大床,大床上还系着六条又粗又长的金色锁链,怎么看怎么奇怪。
当慕容云烟问起为什么要住这间房的时候,百里留声用行动告诉他,这张玄铁床和六条锁链都是为了防止他逃跑特别为他定做的。所谓定做就是六条锁链分别在他的手腕、脚腕、脖子和腰这六个地方都锁得相当合身,连多一张纸的空隙都没有,换句话来说就是一旦锁住了,缩骨功也无济于事。
慕容云烟苦笑着说这是多此一举,谢均谦和毒指都在他手上,他又怎会逃跑?不怕他杀了他们吗。而百里留声回答说对狐狸这种动物一把锁是锁不住的。
来到百里府的第二日,百里留声昭告江湖:两人将于下月初八举行大婚,届时请各路英雄前来见证。
第三日也就是现在,慕容云烟百无聊赖地倚坐在门槛上看着门外的雪景一动不动,好似与景色融为一体。
不是他愿意什么事都不干纯发呆,而是身上六条金链最长只能拉到门槛,也就是说一切户外活动都没他的份,说白了就是软禁。
“小四爷,城主吩咐过谁都不能进这个院子!”
“放肆!小爷我要做什么哪轮得到你们这些下人来管!让开!”
“小四爷,你别为难小的了,小的要是让你进去非受罚不可。”
“你受不受罚管我什么事!小爷说了要进就一定要进!”
“……”
隔得老远的慕容云烟无奈地笑了笑,想不到进入这间房间后,第一个和自己说上话的竟然会是个刁蛮的小鬼。
思索间,一双小小的白靴停在了自己面前,慕容云烟顺着靴子往上看,就见一张粉嘟嘟的小脸正一脸严肃地打量着自己。
小鬼六七岁的样子,一身锦衣玉袍,眼睛大大的,两颊粉嫩嫩的可爱得紧,让人看了不禁想欺负一下。
“你就是我爹要娶的男人?”小鬼故作老成地负手而立,不以为然地说,“我还以为有什么三头六臂,不过就是比一般的男人漂亮点。”
这么说来,这小鬼就是百里留声的儿子,这样一看确实有几分相像。
慕容云烟依然坐在门槛上,双手枕着脑袋好是悠闲,“我要是真有三头六臂你爹还会找上我?逃都来不及了。”
小鬼撇撇了嘴,“切!你少得意,小爷问你,你是用了什么妖术迷惑我爹?”
妖术?这小鬼倒是有意思。
“说到妖术啊,那可厉害了,我用的是……”慕容云烟突然猛力嗅了嗅,随即一把抓住小鬼的衣袖,馋相毕露,“是豆沙糕!来来来,交出来。”
小鬼楞了一下,像避忌秽物一样连忙拂开慕容云烟的手,后退了一步,“你怎么知道我带着豆沙糕?”
“你都说我会妖术了,我当然是无所不能的。”慕容云烟毫不在意,伸出双手摊在小鬼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小鬼急忙捂住衣袋,“我凭什么给你!”
慕容云烟见状坏笑了一下,指着小鬼的衣袋,说:“豆沙糕是放这了吧,给我我就告诉你我用的是什么妖术。”
小鬼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小爷只是随便问问,你要不想说我才不稀罕知道呢!”
“那你不稀罕来这做什么?”慕容云烟悻悻收回连小鬼的零食都不放过的手。
“小爷就是想来瞧瞧一个愿意嫁给男人的男人长什么样!”
慕容云烟不以为意,仰天躺回门槛,双手枕着脑袋,翘着二郎腿,“那你现在看到了,有什么感想?”
小鬼绷着脸看着他,嘴里不情愿地喃呢:“确实比我娘漂亮点。”
小鬼虽然说得很轻,可是以慕容云烟的耳力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结果这一听差点没从门槛上摔下来,“小鬼,你可以说我很帅,但不要说我漂亮,我已经很自卑了,别再折损我的男性尊严了。还有,别拿我和女人比!”
小鬼被他一吼楞了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嘟囔着说:“爹连你是个男人都不在乎,你还有什么好自卑的?”
合着这还是百里留声吃亏?!慕容云烟胸闷啊……
小鬼莫名地看着他,“喂!你捶自己做什么?”
“我怕不捶我会郁闷死!”
小鬼更是疑惑,但没有追问下去,倒是对慕容云烟身上的锁链产生了兴趣,“喂,你干吗被锁着?”
这应该问锁的人,而不是被锁的人吧……
无语之际,慕容云烟突然想到个好玩的,于是身子陡然向前一伸,冲着小鬼摆出一张狰狞的面孔,“因为我会吃人!特别是小孩子!”
小鬼被他这么一吓,‘啊’的一声后退一步,想不到正好踩到后面的台阶跌了下去。
慕容云烟本来笑得正开心,没想到会害小鬼摔下去,想过去扶他,不料刚迈出一条腿身上的锁链便立刻绷直将他勒了回来,无奈只能坐回原位,对着外面喊了句:“小鬼,摔着没?”喊完没多久,就见小鬼皱着小脸从地上爬起来,不爽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可能是觉得没面子,冲他吼了句你给小爷等着便跑了。
慕容云烟自觉这次是自己过分了,挠了挠脑袋,想着如果下次见面要怎么哄这位小太爷,也算是为自己找点事做,不然真活活闷死。
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傍晚,下人默默将饭菜送来放在桌上,又只字不说地走了。慕容云烟看着满桌美食,头一次觉得没食欲,倒不是因为无聊,只是四周太平静,面前的圆桌太有气氛,于是许多被刻意忽略的事情便一下子浮现到眼前。
鬼医死了,师傅死了,秦湛……生死未卜,谢均谦和毒指也不知道被关在这座府邸的哪个角落。
往日的生活一去不复返,未来变得让人不想触碰却又不得不去触碰。
这种欲停滞不前的想法是不是称为怯懦?
“想什么这么入神?”就在慕容云烟思考之际,百里留声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从他身后圈住他在圆桌旁坐下,“怎么都没动,这些菜不合胃口?”
“菜很好,只是一天都没动不饿而已。”一句话既回答了百里留声的问题,又道出了自己的不满。
百里留声解下斗篷放在一旁,替慕容云烟盛了碗汤,“既然不饿就喝点汤吧。”
慕容云烟接过碗,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再放下,“大哥吃了吗?没吃就用点吧,恕小弟不奉陪了。”说着便起身要走,却被百里留声握住手腕。
“别急着走,坐下。”百里留声说得随意,语气却带着强烈的不容置疑。
以现在的状态与百里留声闹翻没什么好处,深知这一点慕容云烟知趣地坐了回去。
百里留声满意一笑,潇洒的弧度有着他独有的成熟与魅力,“伤口还流血吗?”
说到伤口,当日在婆罗地的山顶上为了救秦湛被百里留声砍的那刀可以说是在他从小到大的受伤史中是最令人发指的一次。一直以来,慕容云烟的恢复能力都十分惊人,别人要花一个月才能养好的伤,他往往十天就好了。可这一次都过了半个月了,他的伤一直是好了又裂,反反复复。
这可能是因为被魔剑所伤的缘故,魔剑的剑气极阴极寒又极为霸道,附在伤口上才导致这么长时间也无法完全愈合。当日在武林大会他也曾被魔剑所伤,只是那次都是些小伤口,不足挂齿,而这次伤在胸口离心脏不到一寸,能活下来都算命大了,所以伤口恢复地极慢。
就像那些悲伤的事实,一直忽略不去。
51、第 51 章
慕容云烟抵住百里留声抚上他腰间的手,将人拒之于千里,“血暂时是不流了,不过稍微一动说不定又会裂开,为了小弟能早日康复还请大哥安分守己。”
百里留声一笑,没有放开,反而搂住慕容云烟的身子,略带疯狂地吻住他的唇和喉结,“小狐狸,你那点小心思就别对着我用了,你的这道伤是为救秦湛留下的,我不会可怜你的。”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慕容云烟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氛,本能地将他往外推了推。
“我问你是想知道在床上该怎么对待你。”百里留声薄唇一勾,露出炫目的笑意,低头深深地吻住慕容云烟,舌尖的敏感将欲望燃遍全身,隔着衣衫,他双手急切地摩挲着他的背部。
衣衫在他炙热的手掌下半退,慕容云烟轻颤着,身躯随着他热情的摸索渐渐燃烧起来,“大哥,你这是逼人太甚!”
百里留声猛得将他压下,一遍又一遍地吻着他的身子,手掌游遍他的全身,挑逗他的敏感点,用性感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诱惑地说着:“既然有感觉,何不放纵自己?”
胸前的茱萸被他咬住,允吻出斑斑红迹,□被火热的手掌包裹,辗转揉捏,慕容云烟只觉此刻有万蚁在啃咬自己,酥麻难忍。老手不愧是老手,才一会儿,慕容云烟便已□焚心。
“该死……”心中的防线被急剧冲破,慕容云烟再无力抵挡,不顾一切地迎了上去。
百里留声紧紧抱住他,身体在感受到他同样的轻抚时,无声地笑了笑,“我爱你……”
耳边传来百里留声浓浓的嗓音,意乱情迷的那一刻慕容云烟撑住他压下来的健硕的胸膛,□在感受到他的同时,热烈收缩,承受着他的躁动,咬牙感受他一次又一次的深入,他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