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无我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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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无我嬴-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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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无我嬴
作者:青琦_

备注:
     最后一座城门也缓缓打开,吱呀声响在血色的夕照下悠长而凄凉。嬴秦蹲了很久,才站起身,徐徐地抬首眺望远处邯郸的城墙,扬起头的那一瞬间,他竟习惯性地误以为自己会再次看到嬴赵缓缓走来,那个人在他的视野里存在了太久了,一直以来,他都是那样地注视着他,习惯性地,却在他微笑着回望的时候,掉开自己的目光。

他注视着他立于残垣断壁之上,他注视着他将一曲《棠棣》反复浅吟低唱。他注视着烽烟黄沙渐渐地模糊了他的背影,他注视着四战之地千里大漠茫茫。

他说,可惜,可惜将军不死战场死朝堂。

战国诸侯国拟人。一个不合格赵粉的意淫旧作。不甚考据,扯淡多。

其实是我女神要我来开个晋江号我遵命了但是又怕两个星期内不放东西它把我号注销了啦QAQQQQ

☆、【楔子】

    “难道还无法意识到你现在的处境么?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嬴秦,你被包围了。”
  夕阳已西沉至地平线处,金赤色的余晖斜散入弥漫的烟尘,辉煌而苍凉地照彻这片荒芜贫瘠的土地。沙场四面绵延环绕着的起伏不平的土黄色丘陵上,散落着许多斗大的坚硬的乱石,在它们之间,生长出一丛丛灰绿的灌木以及一束束蓬乱瘦弱的荒草,芜秽而菁繁地,于棱角奇峻的怪石之中虬曲地立着,在斜照的血色暮光之下,显示着它们那顽强而悲哀的生命力。
  当匍匐地埋伏在这些干枯脆弱的植物里的赵兵们露出他们的上半身,整齐划一地举高并拉开手中的弓矢弩箭,将那尖锐的箭头纷纷对准他们下面那一支打着黑绣旗的军队时,站在一块巨石顶端的嬴赵无声地微笑起来。被染成绯色的茫茫天宇在他头顶上无垠地铺开,薄云如絮,其下则是他和被他困于山谷内的黑压压的秦军军队。几近完美,嬴赵微笑着,习惯性地伸出一只手,理了理那用青色丝帛束在颈后的乌漆的长发。
  “你想不到会有这种局面吧?”他继续地朝下面喊着话,声音清亮明澈带着笑意,“嬴秦,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对付。”
  他有些得意地说着,稍稍向前挪了两步,尚存白天炙热的晚风阵阵地吹拂过来,掠过那些灰绿的野草与棱角分明的奇石,也掠过他那身胡服金线镶边的衣角。嬴赵用食指绞起自己垂在脸侧的一缕鬓发,垂眼俯视脚下的军队,那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那个可怕的野心家秦国嬴秦,正在其内,跟往常一样一袭墨色衣裳,玉簪锦带腰佩长剑,坐下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
  好一出铁笼囚飞鹰,罗网困蛟龙。
  嬴赵不着痕迹地紧了拳,目光牢牢盯着下面的山谷。去年嬴秦大举讨伐他,将他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军队斩首十万,还在武遂杀了他的将军扈辄,夺取了本是属于他的军事重地平阳、方城。整个战场都被他变成了屠戮所,露骸千步,血流漂橹。那次他真可谓是狼狈至极,被嬴秦一剑刺伤左臂,又中了流矢,到现在伤口尚被丝帛包着,未能痊愈。
  之前的数次战争,嬴赵皆惨败给了嬴秦,人人都说他疲惫虚弱,不堪一击,已是日暮穷途。就连嬴秦,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没什么,今日之事就足以雪洗前次数败之耻,向山谷里那个一心要至他于死地的人证明,他还没到行将就木的地步。
  瞧啊,这会儿,那位身着黑衣的男人只是抬了抬头,颇为轻慢地瞅了他一眼,隔得略远,嬴赵没能看清他藏在不屑之后的那一丝心虚。不过他猜得到,对于现在的局面,嬴秦也一定是,惊惶无比的。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嬴秦抬起首,从山谷中仰望着嬴赵,赵乃佳人辈出之地,这个同他有着一点亲缘关系的人,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他就着夕阳泼洒出的万丈金光,瞅着他的笑颜。除去稍稍有些消瘦了外,如今的嬴赵看起来跟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他瞧着照旧是那么英武不羁,自信无比,而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去年武遂之战被重伤后该有的疲惫虚弱的模样,这让嬴秦很是不满。
  于是他无趣地将目光掉开,转过身环视了一圈周遭长满枯黄蒙灰的荒草的山坡,那隐隐伏藏于其中的赵兵们,皆将手里的武器瞄准了他。乱麻一样生长的茎叶内,那一围围、一排排闪着寒光的锋利箭簇,像是一只只冷漠而贪婪的眼,如果被这些东西贯穿刺入胸膛的话,那该是多么疼痛,多么冰冷啊。他想,禁不住却冷笑起来,看来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镇定。
  嬴赵,嬴赵真是个无比狡猾的人。
  嬴秦本来以为自己的计划臻于完美,天衣无缝,在他眼里,这一仗,一定会如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胜利。难道不是么?上次他出师攻赵,嬴赵被他击败,伤得厉害。这回他又乘胜追击,再次起兵,东出上党郡,迅速地攻占了邯/郸的重要屏障赤丽、宜安两地。接着一路向南进军,意在包围赵都邯/郸,一举灭赵。此番和嬴赵的一仗,他没有理由不能打赢。
  毕竟,就像不少人曾经预言过的一样,秦国即将统一天下,而赵国嬴赵————自长平一役惨败之后……眼见是不行了。
  但是,现在为什么又会沦为这种完全相反的局面?
  秦军被赵军团团包围在山谷里,几乎是成了瓮中之鳖。嬴秦抿起唇,伸手紧紧地握住腰侧的剑柄。太阳几乎完全沉没,此刻在地平线下反照出彻底消失之前最后的,格外灿烂的金色回光,逆着那样耀目的光线,只见嬴赵微笑地站在那里,仿佛战场之上,杀伐决断的神。
  “既然你不说话了,”他道,霍地抬手,袖中笼着数万秦军的生死,又微微往下一沉。嬴秦听见他清晰果断地说:“那么就————”
  “放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嬴秦仅来得及暗暗地倒吸一口凉气。霎那间,千万道银光就带着巨大的动能猛地激射而来,俄顷,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耳中只闻得利矢破空之音,飒飒作响。它们带起的风烈烈划过,割破了皮肉与衣裳。
  他拔剑,遽然击飞一枝迎面而来的翎箭,可是却挡不住接下来的更多道。簇头猝地钉穿肉体,鲜血在空中飞溅,四周秦军的惨叫声与落马声不断传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在一片混乱里他努力地镇定下来,抬手又是一剑,电光石火之间,将一根羽矢生生从中砍断。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心内严厉地质问着自己,身为就要统一天下的未来的帝王,他不应该败在这么一个每况愈下的诸侯手里,而且这个人,还是被他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赵国,嬴赵。
  嬴赵……
  只怕自他离开赵地甘泉市,转而赶回这里来救援的那一刻,就已经中了嬴赵的诡计了吧。
  时间是赵王迁三年。
  


☆、【一】

    快马加鞭,全力行军,不许歇息。嬴秦真是急如星火地一路从甘泉市赶回这里的。
  数日之前他才在甘泉市接到逃回士兵的密报,嬴赵居然趁着他调出主力来进攻甘泉,营内空虚防守薄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无比漂亮地偷袭了他在肥累的大本营。
  据那个逃过来的军士说,嬴赵是趁着一个无月无星的深夜,对他在肥累的营地猝然发动进攻的。他们先是静悄悄地偷潜至秦营边,结果了看门的几个哨兵。哨兵们死前可能弄出了点动静,惊起了数个人,披衣出来问是怎么回事。赵军前锋干脆利落地迅速把他们干掉了,接着便一发喊起杀来,握着长枪戈矛,齐齐冲入秦军营地内。还沉湎在熟睡中的秦军哪里反应得过来,集结都没来得及,就被赵军抢进去杀得乱成一团,只有逃窜的份儿。营寨里火光烁动,鲜血横流,惨叫声不绝于耳,喂马的草垛被点着,焦烟冲天。想要还击的立马被人乱剑搠死,剩下的一些,如那个逃回的军士,眼看取胜无望,徒劳地抵抗了一会,也马上就投了降。
  据那人回忆道,战斗大概进行了半个多时辰,终究还是平息了下来,嬴赵不仅一举占领了秦营,并且还俘获了所有活着的留守秦军,夺得全部辎重。精壮的马匹被人牵出来分派给各队骑兵,打开仓库,用营地里的车子把大批粮草运送回去,连结实一些的勾戟盔甲,也都换在了赵人的身上。他投降后,就被分派去喂马,瞧人眼错不见,便偷牵了一匹,连夜奔过来报信。
  嬴秦赏赐了他酒食衣服和重金,并令他在军帐内当着所有人的面叙说一遍他的经历。这小兵讲起故事来倒是绘声绘色,大概是真的心有余悸。当听他说到秦军防守不及,营地竟被赵军占领的时候,众秦军将领都面面相觑,大惊失色。他们皆俯首而跪,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哆嗦着嘴唇,缄默着。嬴秦还记得,彼时被暮色所包围的军帐内,偶尔传来帐外的虫鸣,烛光跃动,他是怎样地冷笑着,不屑地瞅着那些人,他们各样的衣摆摊在地下,连接起来,铺陈开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还愣着干什么?各位,赶紧拔营回救吧。”
  其实这不怪他们,这些人,包括他,无一例外地低估了嬴赵的狡诈。他们都觉得,自长平一役后,嬴赵就江河日下,眼见着一点点虚弱下去,不比从前。上次武遂之战又被嬴秦重伤,那一回幸存下来的许多秦赵两国士兵都看到,那位曾经倥偬戎马剑指雍州的殿下,是如何在战场上烟尘之内被嬴秦狠狠刺中,跌落马下,血染黄沙的。他们都认为,嬴赵如今不过是空有一点匹夫之勇的困兽罢了,根本折腾不出什么动静。况且,韩魏两国早就向秦俯首称臣,大势已去,凭那人怎么狡猾也玩不了之前那合纵的把戏,只能像一尾徒劳挣扎着的黏湿的活鱼般,在积水逐渐干涸的车辙里蹦跳两下而已。
  也就是因为这样,嬴秦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调动重兵对赵发动攻势,他是那么熟悉这个危险的敌人,他知道不能给他以休养生息的机会,应当趁着秦军接连得胜,士气高涨,一举剪灭才是,免得日后又徒生困扰。
  一开始,他本是想进攻赵地肥累,从肥累将战线全面北推至赵都邯/郸的,也因此才会将全军的营地扎在那里。按理说之前许多次成功了,这一番拿下肥累也应该不成问题。可谁曾想嬴赵败了一回又一回,还是不肯就此认命死心,妄图做灭亡前最后的挣扎反抗。为据嬴秦,那人一封羽檄发往风沙肆虐的雁门边关,驻守代郡的前相国李牧被就此召回,封为大将军,授了描金虎符。他刚一动手,这位大将军立即率领着边防代军与嬴赵的邯/郸赵军于肥累处会合,就依着肥累附近的丘陵地形,筑起了层层坚固的防御工事,秦军被严阻,竟无法前进半分。长烟落日之下,嬴秦曾远眺那赵军驻扎的营地,一座座堡垒竟森严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
  此处丘壑曼衍,绵延起伏。就算有几片开阔地,也都不大,本就易守难攻。加上嬴赵那时一反常态,缩在营中,不管怎样也绝不出战。赵军壁垒森严,赵国斥兵在堡垒周遭不断地巡逻,只要发现秦军靠近,便立即互相警示,派出弓弩手乱箭射回。他们双方在肥累附近一带僵持了数十日,战线不能继续往邯郸推进,灭赵大计一时无法完成。肥累久久不能得手,让嬴秦很是头痛,他每日在军中空坐着,听那帐外不甚积极的操练声,虽依然还是故作镇定冷静自持,心里却也烦闷不堪。
  那甘泉市与肥累一样,都是赵国的重地。无计可施之刻,军中主将给嬴秦出了主意:用一招围魏救赵,撤离肥累,转而去打甘泉市。他料定嬴赵会弃守肥累,领兵去救甘泉,这样刚好可以在甘泉市布下埋伏,将嬴赵赶来救援的军队一举包围歼灭。
  彼时银首人形螭纹的青铜灯内明烛晃晃,乌墨勾就九州疆域,数尺见方的丝帛地图在灯火下泛出诡异的光泽。嬴秦登时在军帐中笑出声来,围魏救赵之法,当年本是田齐设来救嬴赵的,那时邯郸被魏国占领整整三年,田齐用此一法,尽退魏军,使赵脱离危难之境。多么嘲讽,而今日————他当时注视着笼在自己黑色袖口中生满厚茧的手,百感交集————而今日他却要用这法子来杀他了。
  不过这样有益无害的毒辣计谋,也倒格外适合嬴秦一贯的行事风格。他总是固执地认为,不够狠心的人不可能夺取这个天下。这场权谋局,本来就是比谁更加薄情寡义的。
  所以他用了,他只留下少量兵力看守在肥累的营寨,率领主力浩浩荡荡地去了甘泉市————这真是个致命的错误,嬴赵远比他想象得还要狡猾大胆,他竟弃甘泉不救,且趁他不在,突然出兵,风驰电掣般地席卷了他的大营!
  一定是那位大将军李牧在背后捣鬼吧!
  算盘就这么落空,等到嬴秦收到逃回士兵的密报,领着他的数万秦军又弃了甘泉市,拔营回援,风风火火地赶回肥累时,迎接他们的是一支早就装备严整的赵军:嬴赵率着他的军队迎面而来,刚好遭遇。
  那会儿正是黄昏,暮风呼啸地涌过,满山遍野旌旗摇动。残阳已渐渐地坠下了地平线,唯余下几抹如血的云霞,在霄汉中洇散开一大片渐变的绯红,似烟似纱般铺散开来,浸染了天边卷舒不定的重重云波。金乌返照,灿烂的金色回光一瞬间亮透了大半个苍穹,赤金二色交织互渗,瑰丽异常。
  风吹草低,嬴秦独骑出列,冷冷地瞧着一身戎装的嬴赵纵马向他面前来。这正在走近的男人,其实不论用清俊或秀逸来形容都本该十分合适,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嬴赵无疑就有一张极好看的脸,修眉如剑,那双明亮的深琥珀色眸子总是微微地弯着,鼻梁直挺,唇边时时勾起一丝笑意。
  可清俊和秀逸都还不足以用来形容他,男人一生戎马,胡服加身,背负箭囊,眉目之间染上了悍勇嗜杀的戾气————他笑起来显得格外狡猾,嬴秦想,或许只能用一种东西来比喻。
  玄鸟。英武的、果敢而美丽的鸟,有着相同姓氏的秦赵二人,所共有的图腾。
  “几日未碰面,不知族兄在我甘泉市过得可好?”
  恍神之间,那人已在他跟前勒马停下,满含笑意地冲他问,颇为戏谑地叫出那个称呼,嗓音清亮动听,语调末尾略略上扬。
  “不怎么样。”嬴秦听言,忍不住傲岸地昂一昂首,冷哼道,“不过迟早是自己的领地,”他悠悠地说,心里已经有点期待看到嬴赵气急的样子,“少不得,得迁就些。”
  不知为何,他对刺激别人————特别是刺激嬴赵这件事;情有独钟。嬴赵那种烈性子,嘲弄起来,要比嘲弄其他几国都有成就感的多。
  果然,嬴赵虽依旧笑着,并没有马上就暴跳如雷,但紧紧咬住下唇的动作却泄露了他的情绪。“嬴秦,”他眯着眼,狡狯地道:“我就算死了你要回来。”
  “这还需要算么?”嬴秦不屑地答,神情肃穆,“我回来收复失地,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劫营,你那让人感到忧心的脑子居然能想到这个攻其不备的狠招,族弟,”他也调侃地道,“我很是欣慰。只不过你玩也玩够了,”他向前伸一伸手,低声道:“营地还我罢。”
  他话音未落,就骤然感到面前一冷,一道劲风飒飒逼近。嬴赵没有理会他伸出来的手,而是竟兀地拔剑朝他砍来。他出剑极快,嬴秦挡得也极快,只见嬴赵伸手一握剑柄,寒光一闪,叮地一声,电光石火也似,还未待人看清动作,他的剑就已和嬴秦的剑撞在一起。
  事发突然,两边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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