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牒堡”构造特别,西门嵩业已鸿飞冥冥。
各门派高手,重行合围。
甘棠目光一扫血肉狼藉的现场,栗声向“阴司公主”道:“女魔,我现在要杀你了,只有你的血,才能赎你的罪行。”
“阴司公主”狂妄地喋喋怪笑道:“老身也从此开杀戒,不使血遍中原道,就枉为‘死神’之妻。”
这句话满了血腥的话,出自“阴司公主”之口,令人毛骨悚然。
甘棠一摆手中“三刃怪剑”……
蓦地此刻——
一条人影,电射入场。
甘棠心里一震,只见现身的,是一个身着黄葛布衫的白发老人,手持龙头拐杖,满面激愤之色,这老者,赫然正是“奇门派”长老“神医宇文松”,他不久前一时不察以本身神奇医术,使“阴司公主”双目复明,事后追悔无及。
“阴司公主”冷森森地道:“小老儿,叠石峰头,我曾许诺过不杀你,你别来找死!”
“神医宇文松”直视着甘棠道:“少侠,请暂退开,容老夫与她交待几句话!”
甘棠面带难色,道:“宇文前辈,难道你还希望顽石点头?”
“请暂退!”
这话说得严肃无比,甘棠只好退离丈外。
“神医宇文松”这才面向“阴司公主”道:“老夫不能做武林罪人,今日当天下同道之面,补此一过。”
“阴司公主”毫不为意地道:“你准备怎么样?”
“神医宇文松”缓缓向对方逼近了数步,道:“忠告你几句话!”
“这很有趣,老身生平还不曾被人忠告过,你说说看?”
“神医宇文松”又向前移了一步,双方距离只有五尺。
“自古邪不胜正!”
“嗯,还有没有?”
“杀人者人恒杀之!”
“应该再加上一句,因果报应,循环不爽,哈哈哈哈!”
“对极了!”
“小老儿,莫非你要劝老身孽海无边,回头是岸么?”
“你回头已经迟了!”
“什么?莫非……”
“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在场的一个个惊魂出窍,响声过处,地下剩下一些破碎的肢体,血肉飞溅,肝胆爆裂。
“神医宇文松”一着之失,竟以身殉,显然,他早怀此志,与这女魔偕亡。
甘棠全身起了一阵寒栗,他本人有把握毁这罪魁祸首,如果,他料到宇文松这一着,必不让他出手,这满怀正义的老人,可以不死,然而,事实既成,是不能改变的。
“东海”掌门孙景泰抢入场中,所有门下武士也一拥而上。
孙景泰以仇恨的目光,扫向在场的中原各门派高手。
这场面,很可能爆发一场“东海”与中原的纷争。
甘棠见机得早,上前一拱手道:“孙门主,在下有一言奉陈?”
孙景泰冷冷地道:“本座愿闻!”
“贵姑母先后为中原道带来两次血劫,中原武士遭害的数以千计,这一点孙门主必然清楚,但中原同道并没有迁怨贵门派,因为这是死者个人的问题,在下认为这收场是适得其所。”
这番话义正辞严,情理兼备。
孙景泰愣了片刻,亲手拣了几片尚能分辨属于“阴司公主”的残肢,与半个头颅,撕下衣襟包了,然后一挥手,道:“本门弟子立即撤退,即日返回东海。”
“东海”门人闻令之下,纷纷向外走去。
一条纤影,幽然出现,她,正是孙琼瑶。
甘棠目光甫一与对方接触,似有一股异样的电流,流过全身,使他下意识一颤,尤其,那幽怨的眸光,的确使人终身难忘。
“少侠,今后天涯,你会记得我吗?”
每一个字,像一柄锤,敲击在甘棠的心板上,他想说什么,但又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口唇禽动了数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
孙琼瑶幽幽地再度开口道:“少侠,别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不向你说再见……”
说完,背转身去,蹒珊地移动脚步,泪水,在她转身之际,滚落粉腮。
孙景泰向甘棠一抬手,道:“甘少侠,小女深深地爱着你,本座知道,但,感情无法强求的,本座仅此一女,门派香烟靠其接续,所以,本座来令她收拾起这份私情,立返东海,如果有缘,本座诚意欢迎你渡海东来,再见了。”
说完,大步出堡而去。
甘棠窒在当场,脑中转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两句话,鼻头酸酸地,有一种幻灭的感觉。
伊人已去,但这份没有结果的绮情,是他终身难以忘怀的了。
“毁了玉牒堡!”
群雄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怒吼,接着,人如飞蝗,向内院扑去……
甘棠兀猛惊觉,元凶漏网,仇未了,恨未消,岂能沉尝在空幻的私情中,意念电转,筹思着该采取什么行动……
一名“天绝门”弟子,匆匆奔至,急声道:“请少主立即到堡后坟场,秘道出口!”
甘棠顿有所悟,弹身电奔而去。
一道火苗,从堡中升起,接着两道、三道……全堡刹时成了火海。
堡后,坟场中,暴喝震耳,掌声动天,南宫长老。天威院主、神武院主、执法院主、三目老人、奇门令主、少林无相大师、青衣剑客司徒望等八名当今一流高手,团团围住西门嵩,生拼活搏。
场面之惨烈,令人怵目惊心。
地上,横陈了几具尸体,其中一具,赫然是曾当过西门嵩替身的卫武雄。
甘棠目光一扫之下,业已了然一切,西门嵩在现场脱走,引爆演武场,然后准备从秘道脱身,“天威院主程琦”熟知堡内情况,联合高手截击。
“三目老人”与“奇门令主”先时不见现身,想是刚刚赶上这场大战。
甘棠弹身进场,厉声道:“西门嵩,纳命来!”
正在交手的八位高手,像是有默契般的,齐齐向四面退开,持戒备之势。
甘棠一扬手中“三刃怪剑”,目眦欲裂地道:“西门嵩,血洗圣城是你主谋?”
西门嵩惨厉如恶鬼,狞声道:“不错,小鬼,老夫之有今日,并非无能,乃是天意。”
“有多少人参与行凶?”
“三十二名‘死亡使者’,可惜他们都死了,哈哈哈哈……”
“我要把你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一挺“三刃怪剑”厉辣绝伦地攻了出去。
另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叠了出来。
空气紧张得令人鼻息皆室。
高手环伺,劲敌当前,西门嵩自知逃生无望,展开了拼命的打法,如恶煞凶神。
甘棠仇堆恨积,出手当然也是狠辣无比,一种莫名的力量,使他功力倍增,每出一式,都达到了所学的极限。
十招!
二十招!
三十招!
西门嵩久经拼搏,虽死命挣扎,但已如强弩之末。
一声栗人的暴喝过处,西门嵩身上见红,连中三剑,身形一个踉跄。
喝声再起,甘棠挑飞了对方长剑。
搏斗已成尾声,西门嵩成了待宰之羊。但仍满面狰狞戾气。
甘棠咬牙切齿地道:“西门嵩,你曾用这支剑刺了先父三十七创,现在,你接受这报尝!”
西门嵩怒目咬牙,连退三步,拿桩运动。
甘棠厉哼了一声道:“老匹夫,你想自断心脉!”
随着话声,飞点一指,西门嵩全身一震,几乎栽了下去。
怪剑闪处,朵朵血花,从西门嵩身上冒起。
十剑!
二十剑!
甘棠口里数着数。
西门嵩已成了一个血人,但他仍摇晃着挺立不倒,每中一剑,面上的肌肉便抽动了一下,没有哼声,显示出这一代枭魔对自己也一样的残狠酷毒。
三十七!
这一剑,直透心窝……
围观群众,忘形地欢呼起来。
西门嵩面孔在抽搐,全身在痉挛,目光逐渐黯淡……
甘棠往回一抽剑,西门嵩“砰”然栽倒地面,并没有多少血喷出,他的血已枯竭了,一代枭雄死了,但又目不闭,似乎还留恋着那“武圣”“武林盟主”的荣衔。
“嚓!”
剑光再闪,甘棠一剑剁下了西门嵩的脑袋,提在手中。
狂乱的喧叫声中,各门派弟子蜂涌而上,剑掌齐下,片刻功夫,一具无头尸身,变成了肉酱。
接着,人流奔向后山“叠石峰”方向,不言而喻那含有血腥与耻辱的纪念石碑,由各门派所立,现在又毁于各门派之手。
甘棠手提元凶首级,思前想后,不由黯然泪下。
“玉牒堡”仍在熊熊烈焰之中,“玉牒门”也在这烈焰中化为灰烬了。
“三目老人”等,缓缓移步上前……
甘棠先向外公“三目老人”行了大礼,然后才与姨母“奇门令主”、表弟林鹏见礼。心头,浮现了母亲和表姐林云的影子,但此刻,他不便开口谈及家事。
各门派驻“武盟”的代表,全部在场,一一上前与甘棠致崇敬之意。
“武圣”嫡嗣,挽回了武林浩劫,与上代媲美同荣。
突地——
一条白色人影,从秘道中奔出,南宫长老迎上前道:“如何?”
白衣人伸手递过两面掌大铁牌,道:“寻到了!”
南宫长老接过来,察视一遍,用手指夹住,扬向谷门派代表,道:“血帖,正副两面!”
各代表不由面上变色,这两面“血帖”,染满了武林同道的鲜血,几乎使整座武林毁灭,“血帖”本身,只是两块顽铁,然而使用它的人,使它成了死亡的象征。南宫长老把它递与少林“无相大师”道:“请大师发落!”
“无相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何能,请甘小施主处置吧。”
南宫长老方待开口,甘棠已接口道:“长老,请你处置为好!”
南宫长老哈哈一笑,他本不尚虚伪,也不答话,运起功力,当众震碎。
甘棠目光一直不曾离开白衣人,这时才有机会开口道:“阁下是排行第四的斐坤?”
白衣人十分平静地道:“少主何以知道在下姓名?”
“十五妹墓中得见!”
“哦!少主已完成了十五妹心愿?”
“是的!”
“在下该称为四号‘死亡使者’才对!”
这本是甘棠的意料之中,闻言并不惊奇,只是对方的出现与行为,使他不解。心念一转之后,道:“那十五妹该是十五号,五号姚岑是第五号了?”
“是的,五号便是十五妹的丈夫,因心神失常而被灭口,蒙少主相救,所以十五妹对少主十分心感,嗣后五号死于‘大佛窟’,十五妹夫妻义重,决以身殉,之后,在下从‘大佛窟’捡出遗骸,秘密归葬……”
“哦!原来如此,五号为何心神失常?”
四号使者斐坤定了定神,目光向四下一扫,道:“这些秘辛,应该公诸武林。五号昔年曾受过‘武圣’大恩,却被西门嵩驱迫血洗‘圣城’,受良心责备,因而成疯……”
甘棠这才明白五号疯汉当初呓语连呼武圣,并说要杀西门嵩,原来是这么回事,想及对方的身份,俊面倏地一沉,栗声道:“斐坤,你也是凶手之一?”
斐坤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是的,所以‘死亡使者’全是……”
“你……”
“少主可能还有些事不明白,请容在下奉告!”
“讲!”
“西门嵩自得‘阴司公主’授与奇功之后,如虎添翼,表面上,他与‘阴司公主’虚与委蛇,暗中积极调练爪牙,作为君临武林的工具……”
“血洗‘圣城’的目的何在?”
“第一,他曾败于令先尊手下,心中记恨。第二,他发誓要取代‘武圣’,成为天下第一人,于是,他逐步按计划行动……”
这是一件震惊武林天下的巨案,也是十多年来,困惑武林的谜。所有在场的人,无不凝神倾耳而听。
甘棠尽量抑制狂乱的情绪,他当然是希望知道这件惨案的始未。
斐坤顿了一顿之后,接着又道:“第一步,西门嵩以卑鄙手段,离间‘武圣’夫妻感情,制造机会使陆秀贞进入圣城作内奸……”
“什么?卑鄙手段!”
“窃取‘青衣剑客’剑饰与令堂信物金凤钗,做成陷阱……”
甘棠目光不期然地瞟向了“青衣剑客司徒望”,目光中显示无比的歉疚之意。
“然后,设计谋杀‘青衣剑客’以图灭口……”
“这我知道了,以后呢?”
“在一次‘圣城’欢宴之中,暗在酒中下毒,使今先尊与手下失了抵抗力,然后率领秘密训练的三十二名‘死亡使者’,下手屠庄,并以无意中所得的‘三刃怪剑’,作为凶器,嫁祸‘九邪魔母’……”
“哦!”
所有在场的,齐声发出了惊呼。
甘棠钢牙几乎咬碎,他觉得西门嵩虽死,仍不能偿其罪行于万一。
“之后,他以‘死神’面目出现江湖,大开杀戒,造成恐怖情况,费了无数心思,套取了‘阴司公主’全部武功,然后炸窟把她活埋,可惜,天算不如人算,‘阴司公主’竟然不死……”
“西门嵩见时机成熟,于是设下‘生死大会’。”
“是的,这是最后一着棋,以一名手下假扮‘死神’,由他挑战,以蒙武林耳目,做成他当盟主的机会,照原来的计谋,杀‘死神’,诛‘使者’,只是演戏……”
说到这里,斐坤面上抖露出无比的恨毒,接着道:“谁知他假戏真做,不知何时,以一种慢性毒药施之我等,到动手时,才发作起来,一个个功力尽失,成了待宰羔羊,天道好还,在下被抛落绝壑之时,无巧不巧的被石缝夹住,保全了性命,若非如此,‘阴司公主’当初双目盲残,西门嵩与她交谈时又改变了声音,她根本不知道所造就的人是谁,只要西门嵩不施展得自她的功力,这谜底将永远无法揭晓!”
“哦!”
又是一阵惊呼,每一个人的额上,都渗出了汗珠。
甘棠紧迫着追问道:“阁下不死,向‘阴司公主’揭露了西门嵩的面目?”
“正是这样!”
“阁下的话说完了?”
斐坤惨然一笑道:“是的,我罪孽深重,不求宽恕,能有如此收场,死亦瞑目了!”
话声中,一指戳向自己的“太阳穴”……
甘棠方待出手阻止,但中途改变了主意,是的,他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让他自决,算是对他揭发谜底的补偿。
“砰!”
斐坤仰面栽倒下去。
南宫长老慨然一叹道:“杀人者死,这是至理名言。”
这时,甘棠想到了下落不明的母亲,记起那天对母亲的态度,内心感到一阵剧痛,深悔自己不明事理,不察机微,天涯茫茫,慈颜何处寻觅?
凄苦的神色,自然瞒不过“三目老人”等。
“奇门令主”缓缓上前道:“孩子,你知道你做错了?”
“是的!”
“还不算迟,你母亲与云儿必在一道,迟早会寻到的。现在,你准备做什么?”
“我要携人头拜扫圣墓,以慰先灵!”
“好,你外公和我随你一道。”
甘棠回身恭敬地向南宫由道:“长老,此地善后请长老费神命弟子们清理!”
南宫长老一颔道:“我会办!”
“还有一件事,这柄‘三刃怪剑’、我曾答应‘魔母’寻到后与她合葬……”
“神武院主”上前道:“少主,这事由卑座亲自去办!”
“如此有劳了!”
“青衣剑客司徒望”与“天威院主程琦”夫妇双双上前,程琦道:“少主,卑座夫妻暂时告退,霜儿功力尽废,羁留旅邸,必须前往照应,恐怕要到少主接掌门主的大典时才能再见了!”
“贵座只管请便,前此德意就此致谢!”
“不敢!”
甘棠向“青衣剑客”一跪,道:“世叔,请恕侄儿不久前对世叔的无状!”
“青衣剑客”急忙伸手扶起道:“贤侄,事情过去了,就忘了它吧,敬尧兄当可瞑目九泉了!我改日再专程去祭拜令先尊。”说着,老泪已滚落腮边,但脸上仍露着兴奋的笑容。
少林“无相大师”徐步近前,满脸肃穆之色,打了一个问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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