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家店住下,才发现京城跟他们那里还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间小小的下房就要三十文钱,要知道一百文钱就等于一两银子了。在他们那,住五六天才这个价钱,身上只有三十两银子了,也不知道够不够花,想来也要去找些短工来做。也不知道京城里短工每天的钱是多少。
两个人在客栈里洗了澡,柳贞明就要去给国子监的夫子送信,孟宗明也是要跟着去的。
两个人梳洗完毕,找到店里的一个小二仔仔细细的问了一番,那小二估计看着这两个人一身的粗布衣裳也不什么有钱人,语气就不太那么好,说了半天叽叽咕咕了一大串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哪。
两个人没办法只好出了客栈到处去问别人。
除了客栈,两个人才有机会好好看一下大齐的京城,果真是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许多学子都陆陆续续的到了京城,更是一片繁荣。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问,终于问出了些眉目,就想着赶紧去把信送了。
京城繁华到处都是官,一路上许多地方不是这个府就是那个府,房子也比孟宗明住的那个地方要漂亮得多。一路上,孟宗明的眼睛都没有停过,全转来转去的看那些漂亮的房子之类的了。柳贞明对于京城的繁荣也是有些惊异的,只是早在上学堂的时候就听夫子讲过了,所以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完全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直到两个人被一群人给围住,不许他们走。
孟宗明感觉到了危险把柳贞明护在身后,看了那些人一圈看到一个穿着绸缎的年轻人手里拿着扇子,正笑得一脸险恶。
“你们要干什么?”孟宗明警惕的问。
年轻人拿扇子拍着手心,边拍边笑着说,“别怕,别怕,我们什么也不干,就想看看你身后的那个小美人长什么样子。唉,让开,让开,别挡着啊。”
有人上前去想把柳贞明拉出来,孟宗明把那人往后一推大吼道,“干什么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哈哈——”那年轻人狞笑道,“把他给我拖开,我得仔仔细细的看那美人到底长得怎么样。”
孟宗明哪肯,挥着拳头要打人,就像小时候有人要欺负柳贞明他起身而上那样,不要命的打,希望在柳贞明心里还是那个英雄。
可惜,那些人不是小孩子,不怕打,孟宗明也不是武林高手能以一敌十。最终的结果也不过于被打到地上,骨头被打裂的闷声传来,柳贞明的脸彻底白了,白得毫无血色,白得眉间那颗红痣无比刺眼。
“你想干什么,先把他放开。”柳贞明对着那个年轻人说。
年轻人挥了挥手,那些人果真停了下来,孟宗明赶紧爬了起来还是把柳贞明护在身后。
年轻人一看皱了眉,柳贞明把孟宗明拉到了身后,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听到孟宗明的闷哼声眉头都皱了。
“你想干什么?”柳贞明问。
年轻人轻佻的笑,合着的扇子挑到了柳贞明的下巴,“我想——干你啊,怎么样?”
柳贞明拍掉了年轻人的扇子冷然道,“朗朗乾坤,公子你就想这样逼良为娼?”
孟宗明什么也不懂,可是逼良为娼这四个字却是明白,下人们常在一起嘀咕着的,不是什么好事。听到这里,孟宗明又捏紧了拳头要冲出去,却被柳贞明紧紧握住了手,握的太紧,孟宗明都舍不得出力伤到了他只能忍了下来。
“公子想必是远道而来参加会试的,不如去我家暂住几日如何?”年轻人嘴都快笑裂开,盯着柳贞明的脸。
柳贞明暗自盘算着,要如何脱离这困境,孟宗明是不可能打得赢他们的,要是真跟他们去了大约是一去不复返。
把他们救出困境是一名少年,和柳贞明差不多大小。当人走出来的时候,柳贞明一眼看出了那人身上带着的玉佩,那是当朝王爷才有的,曾经的夫子形容过。
想也没想,柳贞明拉着孟宗明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求王爷替学生做主。”
少年很明显吓了一跳,幸而旁边的侍卫大声囔囔起来,“哟,这不是肖尚书家里的小公子嘛,怎么这么有空出来晃悠?不知道屁股上的伤好了没有。”
那位被叫做肖公子的人一看见那两个人就黑了脸,虽然脸上带着不屑,但是也挥着手要带着人走。
结果被带刀侍卫拦住了,“咦,肖公子,就这么走了?打了人难道不该赔医药费?要不我们去陛下那评评理?”
肖公子哼了一声对着跟着的人吼了一声,“看什么看。给他几块碎银子。”
人走了,那位王爷似乎才反应过来,忙去拉柳贞明,要人赶紧起来。
旁边的侍卫一脸的不耐烦,“你们跪他有屁用,还不如跪我。”
柳贞明赶紧把孟宗明扶了起来,心下里觉得奇怪,这当侍卫的怎么敢对王爷这么无礼。
这王爷倒是客气,还让人回王府替人疗伤。柳贞明没有推辞,想着在这偌大的京城要是能找这么大一个靠山也是好的,想着临行前夫子说的话,这京城盛行南风,自己要来了必定会被人骚扰,所以才让他一到京城就送信给国子监的夫子,好看顾一下他,哪知道才走到半路就出了事。
王府很大,对于柳贞明和孟宗明而言。孟宗明被打了一场,还好都是些皮外伤,又是个皮厚的,除了有些疼倒也没什么。
王府里的药都是好药,涂在孟宗明身上让孟宗明觉得一阵清凉也不是那么疼了。
柳贞明觉得这王爷脾气不是一般的好,旁边的侍卫动不动就骂他,他也不恼,总是笑。这让柳贞明发现和孟宗明有些像,每次自己骂孟宗明的时候他就会笑,什么也不说。
等到柳贞明知道这王爷是京城有名的软弱静王爷的时候,他已经答应了别人住在这里。其实柳贞明也有自己的打算,静王爷虽然软弱,那些王公大臣们看不上他,可也不敢明着得罪。也难怪两位夫子说这京城险恶,不过也说过这静王爷岁软弱但也是个好人。有静王爷这么一张牌挡着,那些人大约也不敢具体怎么样,只要自己小心翼翼一点大约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而孟宗明也答应留在静王府大约就是被那个叫程垣的侍卫的一句话给勾…引了,那侍卫说,“你要想保护好你弟弟,就留到这吧,我也教教你几招,好让你以后保护你弟弟,不然这京城的那些男的,还不把你家弟弟给生吃了。”
信,是在第二天送到国子监的,那夫子听说柳贞明住在了静王府也没说什么,就只说了一句住在那也挺好,静王府里有不少书。
柳贞明向夫子告辞了又回静王府,一路上有静王府的侍卫护着,尽管有些人的眼睛总盯着他看,倒也没有人特意凑上来说什么。
等回到静王府,柳贞明发现孟宗明在蹲马步,蹲得满头是汗,那叫程垣的侍卫在旁边坐着正在指点。而静王爷在旁边看书,看上去静谧而美好。
5。
静王府很安静,总的来说是很适合读书的。当然这得忽略那一堆整天爱打打闹闹的侍卫,静王府的侍卫其实是没什么规矩的,在王府里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不过,让柳贞明奇怪的是这些个侍卫看上去都是些没大没小的,却从不做出格的事情。有时候有侍卫甚至连静王爷的玩笑都会开,而静王爷只是淡淡的笑着,对着眼前的状态觉得无比的惬意。
“他们都是受过王爷的恩的,王爷把他们当作朋友,所以他们不会伤害王爷。”身后的王府总管淡淡的说。
柳贞明笑,“如果有人以怨报德呢?”
总管年纪已经很大了,一头白发晃着问,“你会伤害王爷吗?”
柳贞明看着那个和侍卫坐在一起,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从来都没有脾气的人缓缓的摇头。那种人但凡有些良知又怎么可能会舍得伤害呢。
总管听到想听的答案,笑呵呵的走了。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柳贞明每天就在静王爷的书房里看书,偶尔书房里会坐上三个人一起。静王爷喜欢看那些畅意江湖的小说,那个叫程垣的喜欢看兵书,而柳贞明抓紧看的则是那些大学士留下来的整理成册的书。
孟宗明是不会吃白饭的,特别是在两个人都住在静王府里的时候。每天训练完就跑去帮那些下人的忙,有时候是帮厨房打水,有时候是帮厨房去买菜,当然偶尔见着哪里脏了也会拿着扫帚打扫。静王府的侍卫有时候就会调侃他说是二十四孝媳妇,好在笑归笑从来没有恶意。
柳贞明带着孟宗明去逛夜市,遇见来自同乡的学子,拉着要一块儿去倚翠楼。
关于倚翠楼柳贞明来了京城近二十天自然也是听说了,京城最大的妓…院。虽说名士多风流,但对于柳贞明而言却没多大的兴致。不只是因为没有银子,还有一些原因。柳贞明长得很有灵性,要说到长相虽然不女气可那一张精致的脸怎么看都像是观音童子下凡,谁看了都觉得好看。所以,就算倚翠楼的四大花魁如何漂亮,柳贞明都觉得自己有自信不管是从才气还是气质上和那些女人都没有可比性,看美女还不如看自己。
只是同乡的盛情邀请怎么也推脱不了,柳贞明只好带着孟宗明和静王府的一个侍卫一起去了倚翠楼。
同乡也不是什么都钱的人,几个人也不过是能坐在大厅里喝喝便宜的小酒。
柳贞明第一次进妓…院,看着周围那些满脑肥肠和一身风尘气穿得红红绿绿的女人很是不舒服。
而孟宗明完全被那些狂放的姑娘给吓着了,眼珠子动都不敢动,直看着那些袒胸露乳的姑娘往那些恩客身上凑。
柳贞明转眼就看见直愣愣的看着那些女人的孟宗明,心中不禁生出一股酸气,在桌子下狠狠捏了孟宗明一把。
孟宗明被捏得回了神,无辜的看向柳贞明。柳贞明给了孟宗明一个冷眼,让孟宗明莫名其妙又不好再去看那些人,只好埋着头盯着酒杯。
今晚出场的是抱琴和知画两大花魁,听说这两人自出道开始就是死对头,这两年就没分出胜负过。
知画姑娘最擅长的是画画,但是对琵琶也颇为精通,所以今夜献的一曲《霓裳》,听的全场皆是叫好声。
抱琴姑娘精通古筝,弹的一曲《锦瑟》,其声之哀怨令在座的人无不叹息,想来都有不如意之事。
柳贞明听着听着,突然开了口:“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销魂无说处,觉来惆怅销魂误。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沈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
断肠移破秦筝柱。”【1】
琴音稍稍一顿,又复先前。只是有位小丫鬟走了下来,拿着一张手绢递于柳贞明,声音清脆,“我们姑娘请公子待曲终后上小楼一聚。”
周围的恩客都传来羡慕的抽气声,然后就是不断的道贺声。
柳贞明不明所以的接过手绢,发现上面绣着盛开的荷花,荷花上停着一只白色的蝴蝶。旁边的同乡给柳贞明解释,“这抱琴姑娘素来清高,只接自己属意的恩客。这递给你的手绢,就是倾心于你的表示,今夜柳兄怕是回不去了。呵呵。”
柳贞明算是弄明白了,只是对着丫鬟点了点头。同乡见柳贞明什么规矩也不懂,只好掏出几两碎银子放在丫鬟手上,说了一句,“劳烦姑娘了。”
丫鬟收了碎银子,才脆声说,“公子多礼了,叫我小桃就好。”
柳贞明是莫名其妙的被带上抱琴姑娘的香闺的,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有些局促。
终于还是抱琴打破了尴尬,“公子刚才那一首《蝶恋花》将奴家的一番心事道破,想必公子也是多情之人。”
柳贞明此刻也恢复了神态,淡淡一笑说,“多情即无情,姑娘这话可是冤枉小生了。”
抱琴也不恼,也笑着问,“见公子如此面生,想必是今载进京赴考的饱学之士了?”
柳贞明颔首,“姑娘猜对了一半,进京赶考是对的,不过这饱学之士小生愧不敢当。”
抱琴倒也没再说什么,又重新开始抚琴,柳贞明也安静的听着。
等到一曲毕,抱琴重新回到桌前,慢慢斟了一杯酒给柳贞明后轻声说,“奴家明日欲去明湖游船一番,不知奴家是否有幸请公子一游。”
柳贞明想了想,道,“小生明日倒是无事,与姑娘游一游倒也无妨。”
抱琴抿嘴一笑,“不知道公子今夜是否留宿倚翠楼。”
话说到这,再蠢的人也听明白了,柳贞明自然也听明白了。可他是真没那想法,和一个才见面的女子颠鸾倒凤一场,这的确是有些难处。更何况,柳贞明身上没银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打发这单独听这一曲的费用,那夜资更是没有。
柳贞明忙道,“小生无意冒犯姑娘,今夜已晚,小生的哥哥还在外面等候,回去晚了怕是不怎么适合。”
抱琴坐在那里不说话,表情也很淡然,这态度让柳贞明有些为难。
“实不相瞒,小生自小无父无母,有幸得邻家大哥抚养长大,家中,家中实在是……小生对丹青颇有心得,不知道明日是否有幸为姑娘……”柳贞明硬着头皮也没将话说完,这说一半留一半的聪明如抱琴怎么没听懂。
“奴家且是那些眼中只有俗物之人,公子冤枉奴家了。明日奴家自当备好文房四宝等公子前来。不知道公子所住哪里,明日奴家也好让小桃去请公子。”抱琴淡淡的说着,眼前人长得眉目如画,身上的服饰却看得出家中境况如何,从一开始抱琴都未曾图谋过这个人的什么。只是觉得能说出自己的心声,知己难求而已。
柳贞明从楼下下来却发现孟宗明和静王府的侍卫不见了,忙拉住一个小厮问,“请问坐在这里的我那两位朋友去哪了?”
小厮问了周围的姑娘一句回过头说,“大约是走了吧。”
柳贞明眉头皱了皱,抬腿就往门外走,身后的姑娘和恩客们倒称奇了,“这公子不是被抱琴姑娘请上了闺房了嘛,怎么下来得这么早?”
有姑娘接口道,“难不成是没带够银子,我就说嘛那抱琴姑娘再清高也不能白玩不是。”
然后是一片嘘声,可惜柳贞明都没心情听,他现在忙着去找孟宗明。
等到了门口,柳贞明终于发现了孟宗明,只看见那人在大半夜里站在倚翠楼外面冷得直耸脖子。
“你不在里面等着,在外面站着干什么?”柳贞明大声呵斥道。
孟宗明抬起头,眼睛有些微红,偏偏整张脸被冷得有些发白,“小武说你今晚上不出来了,又不能住在里面,我只好到外面来等。”
柳贞明有些无语,“我要是不出来,你是不是要这等一夜?”
孟宗明没听出柳贞明的语气有异,只是点头。
柳贞明想打他,可最后只好叹了口气说,“侍卫大哥呢?”
孟宗明转头四处看,“咦,刚才还在这里呢?”
这时有人从旁边的黑漆漆的角落走了出去,“在这呢,给你说了角落里吹不着风你不信。”
孟宗明傻笑,“那样贞明出来就找不到我了。”
侍卫大哥翻了白眼说,“蠢。”
柳贞明恨了侍卫一眼,侍卫笑着看回来。
第二天,那个唤小桃的果真来了静王府找柳贞明。
柳贞明去哪都得把孟宗明带着的,其实他不带孟宗明也总会跟着。这会儿,柳贞明去找孟宗明,却看见孟宗明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是不是昨天晚上吹风受风寒了?”柳贞明关切的问。
孟宗明摇头,“昨晚上没睡好,没什么大碍的。”
柳贞明想了想说,“哦,那你今天就不跟着我去明湖